书斋之中,依旧弥漫着一股股陈年档案的气息。洛北带着吴钩和许平穿过书桌,来到那扇久修不好的窗户面前:“来,搭把手,这个拆下来!再找盆碱水!”
许平带着几个衙役卖力将窗户拆下,丢进一盆温热的碱水之中,半晌之后,窗户上的木漆斑驳掉落,露出其中金灿灿的内里。
“这……这扇窗户竟然是金子做的?“许平大为惊讶,“明府你是怎么知道的?”
洛北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也有过其他猜测,鸣沙山?地下?或者前厅那些箱笼之中?直到这扇窗户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风吹得撞上墙壁,我才留意到它。”
他指了指那窗户常与墙壁相撞的边角:“几次碰撞,将覆盖在上面的木漆撞掉了些许,露出里头金灿灿的底子,我一开始并未留意,还以为是木头的纹样。直到那夜处置完赵县令,我才发现自己漏了一个疑点。”
“什么疑点?”吴钩好奇道。
洛北笑道:“他既然已经拿到了鸣沙府库的金银,又杀了顾县丞。何必留在鸣沙县呢?”
吴钩想了想:“许是公子来得太着急,他没有时间仓皇逃走?”
“不错。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洛北点了点头,“但后来他在林中放置饿狼杀我,又煽动流民造反,意图造成动乱——他有这闲工夫,为什么不自己逃走?难道我一个新上任的县令还会对一个县丞穷追不舍不成?”
吴钩恍然大悟:“是因为公子来得突然,又恰好下榻在这书斋中,赵县令没有时间单独将这金窗户拆下拿走。”
“不错,他之所以改头换面留在县衙,便是要找机会带走这扇金窗户,只是没想到,他弄巧成拙,反而被我发现了踪迹。”洛北说着,叹了口气:“我猜想,顾县丞大概也是发现了此物,才死在赵县令手中的。”
许平问:“洛明府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洛北望着书斋外澄明的天色,思绪仿佛回到数年前一个夜晚:
他曾经真心实意地要杀一个杀手报仇雪恨,在黑暗之中,是恩师狄仁杰握住了他的手。
那个时候,狄仁杰说:“唯有手执律法之人才能施行惩罚,而他们也要为自己的判决负责。”
想到此处,洛北轻轻一笑:“自然根据律法定罪,因此人罪大恶极,我将提请判处此人死刑,并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数日之后,朝廷发来了复核赵县令死刑,犯法狱卒流放岭南的公文。
洛北亲自监斩,看着刽子手将犯人的脑袋挂在了城门上。他在法场两边贴出告示,如有财产被无故讹诈侵吞者,可以到县衙登记,确认无误,可以返还。
洛北到任不到一月,定巨兽,雪冤案,安流民,斩贪官,可谓是菩萨心肠,霹雳手段。县中小民奔走相告,连声赞叹,都说鸣沙县来了位神明一般的父母官。
“原来我还担心你的安全。”慕容宣彻率领一干吐谷浑族人向洛北告别时,曾这样和他说,“如今看来,我太小瞧你了。洛明府,你是可以澄清玉宇,安邦定国的。”
洛北不知如何回答他,只得笑而不语。慕容宣彻也不要他的回答,说完便扬鞭起行,向凉州城外行去。吐谷浑族人们赶着牛羊和马匹开过浩荡平原,在河滩上掀起一阵阵烟尘。
洛北看他神采飞扬,脑海中又响起《敕勒歌》的曲调,但草原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他目送吐谷浑族人们许久,又把目光投向了奔流而去的鸣沙河。
鸣沙河是黄河的一段,黄河从黑山峡咆哮奔流,在大漠与高山的拥抱中拐了个大弯,桀骜不驯的河水在鸣沙这个地方安静了下来,向东缓缓流去。
汉武帝时期,开边移民,鸣沙境内境内始开挖引灌蜘蛛渠,在河心砌石筑堤,引水入渠,把鸣沙变为一片丰饶之土,素有“塞上江南”的称呼。
自此之后,历朝历代,都有官吏对水渠进行修缮和维护。只是自高宗以来,突厥复国,边患频频:
这些自北而南的突厥骑兵,只要一天一夜就能到达鸣沙。战事频频,这些水渠各个年久失修,为淤泥所阻挡,不能够用于灌溉。
洛北这次便是要修复水渠,再开凿新渠,将这鸣沙边地,重新变为富饶的“塞上江南”。
沙吒忠义虽然骄傲,但对凿渠之事情也颇为上心,数日之后,哥舒亶带着洛北向沙吒忠义借调的士兵赶到鸣沙河边。
洛北一身便装,已经早早地站在河边,长身玉立,发带飞舞,河水在他脚下向着远方奔流而去,平静缓慢,远远望去,真有几分神仙风度。
哥舒亶上前向他道礼:“洛明府,你要的人手沙吒将军让我送来了。”
“好。”洛北谢过他,望了一眼一众士兵:“这……人是不是多了些?”他只问沙吒忠义借了一千人,这乌压压地望过去,有三四千人之数,这样干活倒是快了,就是他鸣沙府库的粮食不知道够不够发。
“沙吒将军知道鸣沙府库艰难。”哥舒亶见他面露难色,不由得笑着道:“特意要我转告明府,这些人的饮食供给都从他那里走,饷银也照发,绝不让洛明府为难。”
洛北拱手谢过他,带着一众士兵们下地干活去了。
修筑水渠的第一步是用块石镶砌,修筑与河平行的傍河长堤,堤长数百米,是为了迎水入渠。鸣沙河水流极大,便要把坝顶修的稍高于渠道所需水位,使河水少时有足够水量入渠,河水多时也可溢出,防止水溢坏渠。
第二步是在下渠段临河一面的渠堤上设置退水闸数处,水小则关闸,水大则开闸,使得水量为人所控制,灌溉之水得以满足,多余之水泄入河中,这样渠中的水量便可为人调节,不让太多的水淹了田地。
第三步便是在退水闸以下的渠道上修建进水闸(俗称“正闸”)一座,各支渠口都设有木闸,从干渠分水,斗渠口亦设闸从支渠分水。
等这渠道修好了,各地便可以在各处渠上设置木槽,修建排水沟,将鸣沙河水,引入田地,再将多余的河水排出去。
有了这三千人帮忙,堆砌堤坝的第一步走得比洛北想象的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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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一道堤坝已经粗粗地修整了出来。
许平带着衙役们到工地来送饭,正看到洛北挽着袖子在地中搬砖石:“洛明府,这样的粗活你怎么也上手了?”
“反正衙门里没有事,我能帮上些忙也是好事。”洛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往许平那里看了一眼:“我说的那羊肉汤,可帮我准备了?”
“知道了。明府,自古出徭役只有自带干粮,哪有您这样给肉吃的?”许平揭开送来的大瓮,一股极动人的羊肉伴着芜菜的香气便飞了出来,“好香,吴主簿也是大方的主儿,这怕是还滴了香油吧。”
洛北笑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何况你我。”他转头向一众士兵,提高了声音:“哥舒将军!兄弟们!歇一歇吧,磨刀不误砍柴工,吃了中饭,休息片刻,再来干活!!”
已有那忍不住的士兵冲了过来,闻到羊肉香气,差点把口水掉进瓮里。许平和一众衙役一碗碗地替他们分了,又将小米麦饭,炒杂菜端给他们。
士兵们倒是第一次在修工事的时候吃到如此可口的饭菜,一个个狼吞虎咽,生怕被人多吃了一口,又不免赞叹起洛北的大方阔绰来。
哥舒亶也分了碗羊肉汤,当成水一般大口大口地灌下:“哟,碗里还有羊肉块啊,洛明府,你这可是下了血本。”他凑近洛北,玩笑道:“你怕不是准备拼出些成绩来,早日离开这边疆塞外之地?”
洛北哑然失笑,他将两手一撑,坐在地上,示意哥舒亶一道坐下,看着远方河水东流,白云悠远:“实话说,我觉得长安城的日子远不如在鸣沙有滋有味。那个地方目之所及,高低错落的,都是各府和皇亲的宅邸,哪有这辽阔景色可赏。”
哥舒亶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来:“可我总觉得你现在做事有些急。刚刚定了流民,怎么又兴修起水利来?”
洛北不料他观察细致至此:“哥舒将军,你是担心突厥入侵,会将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哥舒亶被洛北言中心事,也不见怪——这也不是洛北第一次猜中他在想什么:“是。”
“这也是我为什么着急。”洛北叹了口气,“今年默啜是不会南侵的,他忙于国内事宜,无暇他顾。但他已经习惯了劫掠的生活,若无足够强力的兵力威慑,他迟早还会南侵。
突厥人今年不来,明年不来,后年必来!”
他说到最后,语气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哥舒亶为他气势所慑,怔怔地望着他。
“我想在今年多做些事情,才能防备着日后的战争。”洛北道,“所以我才着急……留给我的时间,没有那么多。”
哥舒亶神情一动,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洛明府……你是怎么知道突厥国内的情形的?”
洛北英俊的面容上又出现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曾在兵部任职,有些机密消息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哥舒亶觉得好像漏了什么,又没有办法再开口,只得起身去打饭来吃。洛北就望着远方天际,思考着未来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