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沟渠和堤坝一日日成型。洛北公务空闲,便在工地上与这些大兵同吃同住,一道干活。终于赶在冬日飘雪之前,将鸣沙县内的水渠修缮一新。
放水的那一日,各处水渠上都站满了鸣沙的百姓。哥舒亶也陪同着沙吒忠义一道来了堤坝上。洛北重新换上锦袍官服,站到最高处,望着众人。
男女老幼挤成一片,竞相观看这位年轻的洛县令的风采。一众百姓见他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身形修长,容貌俊美昳丽,却能做出那许多惊天动地的事情,不由得心中更笃定了那个神明降世的说法。
洛北望了一眼那攒动的人头,大声地开了口:“诸位父老乡亲,我就是鸣沙县的县令洛北——咱们鸣沙县这些水渠,年久失修了十来年了,多少日子,都是靠着肩扛手提过来的。如今,沙吒将军仗义出手,这水渠替咱们修通了!就差最后这两锹土,这水渠就能放水了!但在放水之前,我有几句话要对大家伙说!”
人群渐渐地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望着他,迷惑的、不高兴的、胆怯的、欢笑的,什么样的都有。
洛北继续道:“水渠修缮凿通,只是第一步!今日是沙吒将军、哥舒将军和各位赤水军的兄弟们帮了忙,日后咱们也不能老麻烦人家。
所以,自今日起,日后若有水渠决口,我不会再让赤水军来修缮。我会拨出令牌,叫里长抽调百姓的徭役修缮。也希望大家长久考虑,不要只顾一时之利!我洛北是个公正的人,绝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众人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呆呆地望着他。
洛北也不再说话,挥了挥手。一众士兵将最后一点阻碍的泥沙挖开,刹那间水流涌动,奔流进了鸣沙的土地之中。
岸边呐喊震天,欢呼雀跃,士兵和百姓们混在了一道,高歌欢唱,挽手踏歌。人人面上喜气洋洋,好像看到了第二年稻谷丰收,鱼米满仓的景象。
吴钩和几个里长带着地方三老,拼命挤到洛北和沙吒忠义这边,给他们各自道了大礼:“若不是沙吒将军出手相助,这些军爷们帮忙,这水渠,一辈子也没有修通的一天,还请将军受我们一拜!”
沙吒忠义见他们面上喜气洋洋,心里也有几分欢喜,面上却不表:“为驻地做些贡献,我职责所在,不必感谢。”
哥舒亶在他身后扯了扯洛北的衣裳,向他挤眉弄眼一番:“你安排的?”
洛北以眼神示意:“自然。”
哥舒亶不由得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他和沙吒忠义相处日久,知道这位将军最喜欢听人吹捧。何况这些百姓声声称赞又真诚无比。莫说是沙吒忠义,就是哥舒亶都有点飘飘然了。
见沙吒忠义的嘴角即将有压不住的趋势,洛北适时地向他笑道:“百姓们拥护将军,在河岸上摆下了流水席,还请将军和兄弟们不要嫌简陋,与我们一道喝些酒乐一乐。”
沙吒忠义道:“既然是百姓相邀,我岂有不去的道理?”他松了松腰间的革带,“前头带路。”
乡间的流水席面比不上沙吒忠义在长安吃的精致,但胜在食材新鲜,料理出色。
热腾腾的羊肉是向吐谷浑部族买来的好羊,膘肥体壮,白切红烧做汤抓饭,都是热气腾腾,让人吃得满嘴流油。菜蔬都是各家送来的新鲜蔬菜,吃进口中时还带着些水润。饭是新收的小麦,味道甘甜可口。
沙吒忠义连着喝了洛北和里长敬上的几杯三勒浆,神情也逐渐放松起来:“洛县令倒是会做人的。”
洛北听他语气里有些揶揄,也没有放在心上,只笑道:“能为百姓办一件好事,是我这个做县令的幸运。前线粮草丰茂,对将军来说,也是件好事啊。”
吴钩商人出身,极善察言观色,忙出来接茬改了话题:“沙吒将军早年扬名河北的事迹,我家县令常同我们提起,如今有了机会,不妨请将军当面讲讲?”
沙吒忠义摆了摆手,本来不愿开口。但架不住一桌子的人来回劝说,才说起了昔年在辽东、河北和契丹打仗的事情。
他说起往事,目中放光,心里也没再有那么多的事情,将众人的酒一杯杯地喝了,险些没倒在桌子下头。
哥舒亶只得找了辆马车扶沙吒忠义回营,临走前洛北又叫住他:“给沙吒将军的答谢,我放在这马车之中了,你的这份,我就当面给了吧。鸣沙穷苦,你不要嫌少。”说罢,从身后拿出一包二十两的金锭,递到哥舒亶手上。
哥舒亶看到金银,心中百味杂陈,略带深意地望了洛北一眼:“我与明府相交日久,也知道些鸣沙的内情,这金子怕是明府从家里拿出来的吧?”
洛北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哥舒亶见他不语,不由得叹了口气,又叫回了他“洛公子”:
“昔年瓜州城中,公子对我有那么一番谈话,又救我和我族人们的性命。且不说当年的恩情我还没有报答,便说我是大唐的将军,为了这个利国利民的好事出些力,公子也犯不上给我金银。”
他这么说着,神情有些哀伤:“我本以为,靠着咱们这些日子同吃同住,一同扛过石块和沙包,我与洛公子是能称得上朋友的。”
洛北知道哥舒亶重情重义,却不知道他重情义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件事情是我的不对。只是如今除了金银之物,我倒也想不到什么东西来报答了。”
哥舒亶急切道:“公子,这是我职责所在,用不上报答。”他将金银塞回洛北手中,跳上马车,驾马向军营中去了。
塞外苦寒,秋日一过,鹅毛般的大雪就飘了下来。沙漠白雪,一片苍茫景象。
洛北没有闲情欣赏这番美景,他忙着将政务一一清点,该封存封存,该留档留档,该送长安的送长安。又赶在封笔之前,他叫来各镇乡村的里长到县衙中开会,叮嘱他们之后灌溉的诸般事宜。
鸣沙的灌溉用水,实行的是封俵轮灌制度。也就是先将中游的支渠和斗口都封闭上,让河水先流到下游,再有节制、有秩序地开闸放水,使得上中游和下游都能同时灌完。
这样自上而下地浇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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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为节约人力物力。几个里长听了,都十分赞成。但有个林里长却一直沉默不语,眉头紧锁。
洛北点了他的名字:“林里长可有什么要说的?”
林里长为难道:“是,是,明府知道,我那里是林家村的所在地,我们村有家大户,家里曾有老人做过官,又是姓名显赫的人家。他们一向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十来年前,也有水渠通到我们那。”
“可一到天旱,渠中少水,他们就在堤岸边种植庄稼。雨水多的时候,为了那点庄稼,他们又在堤坝上挖口子把水放掉。就这样,我们那儿怎么也没有水渠,还得靠人肩扛手提。”
吴钩本在旁听,见林里长这样说,不禁想起了放水那日的情景:“放水那天我在后头,人群里有一片人不太说话,脸色也难看的,是不是就是你们那儿的林大户?”
林里长为难地笑了:“是,是,吴主簿看得仔细。没有水渠,一旦旱灾,百姓们便要向他借粮度荒,还不起他的债,就是卖儿鬻女。我这个里长,也就是老实巴结着。”
他抬起双眼,带着些期望看向洛北:“但这次水渠,他们没敢怎么动作,许是因为是冬天灌水,又有赤水军帮忙的缘故。洛明府,你和沙吒将军关系好,不妨到时候让沙吒将军帮帮忙?”
洛北微微一皱眉,他定下的封俵轮灌制度,最忌讳的便是有人私自开渠,使得渠道水位紊乱:“这个林大户,平日里可有什么劣迹?”
“劣迹倒是没有。”林里长笑道,“这里有赤水军驻扎,他们家家风颇严,几个子弟行事也很小心,除了田地上的事情,没怎么和人起过纠纷。”
洛北点了点头:“若没有证据,我们一时半会儿就拿人家没办法。你且替我留意着,过了年春耕放水的时候,再看看他们的表现。”
他送走这群里长的时候,外头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他挂心着这些里长什么时候能到家,吴钩却拉着他到了二堂上坐下:“好了我的洛明府,且把官袍换一换吧,这是你今年最后一件事了,再不封笔,就赶不上过年了。”
洛北有些踌躇:“我平日里也不太过年的——”
“你不过年,我们兄弟几个还要过年呢。”许平拿着两壶酒从后院走了进来,“我来向明府辞行,吃了这顿饭,我就要回去和家人过年了。跟着明府这段日子啊,我连家人都没怎么见,也不知道我那小女儿还认不认得爸爸。”
洛北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这倒是我的不对。”
“对或不对,洛明府你说了不算。”许平揭开酒盖,“咱们酒里见真章!”
洛北看他俩摆开了架势,也知道今晚是个不醉不休的局面,干脆起身道:“既然要摆酒宴,就摆得风雅些,外头下了雪,咱们何不移到院中去吃?我这就去换衣服,再叫人生起炉子来,留下一面朝着外头的风景。”
吴钩哈哈大笑:“今天我才觉得公子是那个长安来的洛公子呢。既然公子发了话,我这就替公子将此事处置了!公子且去换衣裳,等你出来了,我也就布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