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浇下,宋冀年先是一个激灵,看清眼前的人后又蹙了蹙眉。
他晃了晃脑袋,只觉下腹一股燥热不断上涌,再看清沈持玉衣衫不整的模样,脑海中不由闪现出自己方才癫狂的模样,他揉了揉酸痛的额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停留在桌上的白玉酒壶上。
“持玉,你在酒里动了手脚。”他声音异常冰冷,语气笃定,甚至没有一丝怀疑。
宋冀年知道自己的酒量,这小小的一壶桂花酒尚不至于让他失态至此。
见他清醒过来,沈持玉有些慌乱,她正在系带的手指不停地颤抖。
当听到他说出的话,她心中只觉可笑,在他心里她便是这般不堪的女人。
到底是心中不服气,她憋着一股气不肯解释,抬眼看他时面上却只余苍白无力,“冀年,我们是夫妻啊,即便是我做的又如何?”
她自小受外祖父教导,礼义廉耻刻进了骨子里,到底是顾忌颜面,红豆买回来的药她并未用。
谁能料到婆母会送来那碗下了药的鸡汤,可这样的话她又怎能对宋冀年说,倘使婆婆知道更要说她没用。
他定定地盯了她几瞬,眼底似有暗潮汹涌,所有的情绪漫上心头化作唇边那抹凉薄的笑。
不同于沈持玉的魂不守舍,他则动作不紧不慢地捡起衣衫,一件件舒展熨帖地穿在身上,直到系好了腰间的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他才开口:“太傅大人说你克娴内则,淑德含章,最是知礼。”
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似将她公开凌迟。
最是知礼?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过往的十九年被牙尺一点点扭曲成方方正正的模样,所说的每一句话,所行的每一步都是外祖父用尺子丈量过,不得多一分不得少一寸。
可她是人,不是物件,他们又哪个真正在意过她的感受。
宋冀年看到她眼底的伤痛,心中竟生出几分快慰来,谁又能理解他入赘沈家这些年来受到的白眼,这通话说得好似无心,又体贴,末了亲自将人扶起,抬手将她鬓边一缕碎发别到她的耳后,指尖摩挲着她耳后的那颗小痣,温和地笑道:“夫人想要什么与我说便是,不必下这般功/夫,传出去于你名声有损。”
他明明言语温柔,可听到她耳中只余讽刺。
名声!外祖父最在意的便是名声,她又怎么敢忤逆外祖。
红豆进来时看到沈持玉独自一人坐在榻前发怔,有心询问事儿成了没成,可沈持玉一回头,红豆便吓到了。
她虽没有哭,但眼中竟是空落落的,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偶人。
“夫人,您怎么样了?”
沈持玉的肩头耸动,却未曾回头,低低道:“我要沐浴。”
“都是奴婢的错,您罚奴婢吧。”红豆跪在地上,也跟着掉眼泪。
沈持玉站起身状似无意地拭去眼睛的泪痕,拍了拍红豆的手道:“我没事,去备水吧。”
不久,热水准备好了。
香汤氤氲,热气蒸腾,沈持玉的脸色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但她的眼神却有些空茫,仿佛是落了一层又一层的灰烬,让人看不到一丝光亮。
红豆看夫人这副模样,便知事情没成,本想安慰几句,但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
宋冀年不就是个入赘的上门女婿嘛,凭什么这般对夫人,可怜夫人的娘亲过世得早,外祖父又是个古板的老学究,夫人受了委屈也无处诉苦,这才让宋家人愈发猖狂起来。
眼下太傅大人还领着一品官衔宋家就敢如此作践夫人,万一老大人致仕那夫人岂不是要被宋家人踩在脚底板,红豆越想越是忧心。
可她婢女也着实没有法子,只能劝着主子万事不可一味忍让。
触及沈持玉眉宇间的倦色,红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细心地替持玉梳理着湿发,并涂上香脂。
这一夜,宋冀年并未回来。
她是被婆母的大嗓门吵醒的。
“整天瞎咯咯叫唤,守着个窝不下蛋,要你有什么……”
“让厨房今个儿给炖了,省得碍眼!”
沈持玉脸色有些发白,晴雪见她醒了,便道:“厨房的老母鸡跑到这边来了,老夫人张罗着让下人抓了炖鸡。”
红豆气得涨红了脸,“老夫人分明意有所指,欺人太甚!奴婢这就骂回去!”
“别!”沈持玉到底不想跟老夫人闹得太僵。
红豆哪里气得过,打开门将一盆洗脸水泼了出去,
“你作甚么?贱丫头你没长眼睛吗?”
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当即就骂了回去,红豆装作惊诧道:“啊,原来是李嬷嬷,我还以为谁家的驴子走丢了。”
“你这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沈持玉忙让晴雪将人叫了回来,她知道老夫人也只是嘴上说说,并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但红豆毕竟是个丫头。
被叫回来的红豆依旧不服气,晴雪怕她惹事不许她再出去。
“夫人饿了吧,奴婢听晴雪说厨房今日做了螃蟹小饺儿,待会儿您尝尝。”
沈持玉并不觉得饿,她甚至没有一丝用饭的胃口,但不想拂了晴雪的好意,便轻轻嗯了一声。
待她梳洗罢,晴雪已手脚麻利地备好了饭菜。
“夫人您快尝尝这小饺儿,虽不及您手艺好,但胜在味鲜,配上您特制的酱汁,定是世间美味。”
两个丫头都极力劝阻,便是再没有胃口,持玉仍旧拿起银箸吃了几个小饺儿,正用着饭忽然外院的管事来了,说是姑娘在陈家出了事儿,要她赶紧去一趟陈府。
“郎君不在衙门吗?”持玉忙吩咐下人套马车,让红豆伺候她梳妆。
管事道:“老爷今日不在县衙。”
她来奉化县已有两载,地方乡绅豪富的内眷多是见过的,但陈家却是没见,她听宋冀年说起这位陈家家主乃是致仕回乡的官员,致仕前官至督察院左都御史,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而陈家更是奉化县的百年望族,百年已出过三个进士,在奉化县颇有名望。
也难怪宋灵珊要来她这里讨要头面,只是这变故却不知因何。
到了陈府竟早有婆子在外候着了,说明来意婆子便领着主仆二人去了内院。
陈家这宅子占地颇广,内里楼阁参差,曲槛雕盈,廊腰缦回,即便是在萧索的秋季,竟也是繁花碧树,处处浮丹流翠。
即便没心思观赏沿途的景致,沈持玉依旧吃惊不已,也难怪宋冀年几次三番提醒她与陈家夫人多走动,只她性子惫懒,不擅交际,既没有收到过陈家的帖子,便也没有缘由登门拜访。
婆子在拂云楼前停下,道:“夫人您请,我家太太在里面等您。”
尚未进去,沈持玉便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听着像是宋灵珊,她忙拎起裙摆快步走入花厅。
花厅之中人还不少,她率先看到哭红了眼的宋灵珊,再一眼看到了主座上的美貌妇人。
听到响动宋灵珊立即起身朝着她扑了过来,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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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道:“嫂嫂,她们欺负我,你一定要替我讨回公道。”
宋灵珊抬手指向来了对面站着的一对母女,沈持玉一眼便认出年长的妇人,乃是明州府市舶司副提举的家眷。
“这位便是沈夫人吧,竟是个难得的美人。”沈持玉尚未开口,陈夫人倒是先迎了出来,上前主动拉了她的手,笑吟吟地打量着她。
她甚少与人这般亲近,行止不由僵硬了几分,而陈夫人似是不觉,仍旧亲热地向她嘘寒问暖,热络得不似外人。
倒是一旁侍立的陈四姑娘有些看不下去,扯了扯陈夫人的衣袖,埋怨道:“娘,莫忘了正事儿。”
“你瞧瞧我,险些忘了正事儿。”陈夫人这才放开了沈持玉的手,对身旁的陈四姑娘道:“你将事情说与沈夫人听。”
陈四姑娘口齿伶俐,人也生得机灵,很快便将整件事情来龙去脉说得清楚明白。
原来今日陈四姑娘生辰宴上用的食材多为螃蟹,南方人本就爱吃蟹,明州府又临海,临到秋季,食蟹便是一桩雅事,而富贵人家吃蟹更是讲究,最基础的工具便是锤、镦、钳、剪、铲、匙、叉、针,俗称‘蟹八件’,更有讲究者甚至还有十二件,六十四件。
这些富贵出身的姑娘小姐们自是对这些工具驾轻就熟,但宋灵珊却是穷苦出身,在没有随哥哥来奉化之前,甚至连一件绫罗衫子都没有,更何况是‘蟹八件’。
偏偏宋灵珊好面子,竟也假模假样地学着姑娘们吃蟹,旁人吃完之后,蟹的壳、腿、螯完整,甚至可以还原成为完整的“螃蟹”。
但宋灵珊头次用这些工具自然丑态百出,素来与他不对付的市舶司副提举家李二姑娘就嘲讽了她几句。
宋灵珊气性大,直接将手中的小锤丢了出去,好巧不巧地砸中了李二姑娘的脑门,小姑娘的额头顿时就起了个大包。
李二姑娘也是个跋扈的性子,二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不知怎么地宋灵珊就被李二给推到湖里去了。
适才沈持玉就发现宋灵珊的头发是湿的,想来刚刚是换了衣物,好在人没事儿。
她又看向李二姑娘,方才她躺在软榻上,又被李夫人挡着,这会儿李二姑娘抬起头,沈持玉才看到对方额头竟肿起核桃大的包,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可是让大夫瞧过了?”沈持玉知晓脑袋上的伤可大可小,虽未毁容但是伤了脑子,日后痴傻了可怎么办?
未免李夫人说得太过,陈夫人竟抢先开口了,她道:“大夫瞧过了,说是瘀血汇聚,十二个时辰后便会消了,只是就怕伤到脑子。”
闻言,李夫人有些不满地嘲讽道:“我家惠娘被砸之后就一直头晕、恶心,这会儿连路都不能走,日后倘若痴了傻了让为娘可怎么办啊?”
她说着竟开始抹眼泪,哭得毫不伤心。
沈持玉有些不知所措,她甚少出来交际,更不会安慰人,但看向宋灵珊那一脸不服的模样,更不指望她道歉了。
“对不起,是我教导不严,我替灵珊向二姑娘致歉。”顿了顿,她又道:“您放心,二姑娘定会没事的。”
宋灵珊听罢,整个人都炸了,沈持玉不仅没有替她作主,还朝别人伏低做小。
“凭什么要向她道歉,明明是她先开口骂我乡巴佬土包子的,而且她还将我推入湖中,分明是想淹死我,若不是陈家下人将我捞上来,你此刻来便只能给我收尸!”
这时,躺在床榻上的李二姑娘忽然开口道:“娘,我头疼,恶心、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