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境摔倒在章鱼脑上,触手可摸到滑腻的一片,她撑起身,发现不远处躺着昏迷中的沈默。
她听到铁棚划开海水追来的哗哗声,忽然意识到,沈默和她都是衍生物,为什么他的母体却没有来保护他?
不过是一秒钟的走神,婴骷的触须便卷住了她,将她往古楼里带。
曲境挣扎不开,只能竭力避免自己撞到古楼建筑。
触须将她甩进古楼里,她摔了进去,因水流的缓冲而并不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古楼一眼望不到头,四壁上是无穷无尽的柜子,每一隔柜子里都有个玻璃瓶,瓶子里装着一条沉睡中的小章鱼。
每条章鱼的额头都有一盏灯,就像????鱼的小灯笼那些,小灯散发出的光芒很微弱,却因不计其数的数量聚光成灯,将整栋望不到顶的古楼照得明亮如灯海。
不知漂浮的身体碰到了什么东西,古楼地面,也就是章鱼的身体撕裂开来,里面升起一个超大型的机械电脑,悬空的光影屏幕就在曲境的眼前,电脑的键盘由一条又一条的章鱼组成,而光影屏幕上出现一串串她看不懂的代码。
代码在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变化着,但不管怎么变,主要的那一串格式始终不曾改变,仿佛万变不离其宗。
曲境意识到自己可能看见了宇宙万物的生命,虽只是冰山一角,她却已经找不到任何语言来描述此刻的心情。
她就那么仰望着,浑身血液震惊得逆流,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耳边仿佛回荡起爸爸说的那句话:“地球是一座实验中的监狱,初始代码早已被万物之主编写、规定好。”
代码在飞速跳动改变着,可她觉得她看见的不是跳动的字母或者数字,而是一条条不断产生变数的生命。
因为她记得爸爸说过的:“人才是最千变万化的生物,万万不可因为没被证实的一些外表就去对任何人下定论。”
曲境伸手,想去触摸那些不知是否编写了地球生命的代码,但她还没摸到,婴骷的触须拍了过来,她的身体腾空拍飞,因力度过大让水的缓冲失去了用处,她重重地撞在墙壁上,数不清的玻璃杯被打破,里面沉睡的小章鱼眨眼间苏醒过来,纷纷往古楼外游动。
它们每游走一步,体型就庞大一倍,直到古楼装不下它们,直到它们和驮着古楼的章鱼一样大庞大,它们的每一条腿上开始拔空而起一栋栋高楼。
它们加入了古章鱼的队伍,驮着那些沉重的城楼往同一个未知的方向前进。
它们比婴骷大多了,驮着的古楼像是某种任务使命,如果破坏,它们会不会暴走?她对付不了体内有氨基钠的婴骷,那章鱼呢?
曲境觉得这个办法也许可行,至少要试一试,否则她就拿血液是氨基钠的婴骷没有办法,这里全部都是水,婴骷受伤流血必定引发爆炸。
她漂出古楼外,又看到无数栋的古楼,选了角度最好的一个掩护,指着跟过来的铁棚说:“你去把那丑东西引出来!”
铁棚哗啦浮水,往婴骷飘了过去。
然而婴骷并不上当,就躲在最初的那栋古楼后面,不断伸出触须来对付铁棚。
曲境意识到这家伙是能听懂他们说话的,而且有点儿智慧在身上,她只得采用偏激的方式。
她抱着那把枪飘近了婴骷,准备开枪前,深深看了一眼母体。
母体铁棚已经被触须紧紧缠绕住,飘不起来,也挣扎不开,曲境感受到了它的痛苦,原本光滑的棚壁惨不忍睹的扭曲着,痛已经使它面目全非。
她把枪对准了婴骷的那颗婴儿脑袋,只要打中,它释放出的氨基钠爆炸,会炸掉章鱼驼在身上的古楼,章鱼暴走,这儿的战场就会成为它们的。
而她只要抓住机会逃生。
曲境的手指压在枪支的按钮上,准备开枪时,水里却浮出另一个人影来,挡在了婴骷面前。
她把枪歪开,不解地看着沈默:“你什么意思?”
沈默不知何时醒来的,他手里拿着同样的枪支,保护一样死死护住婴骷,即便他与它比起来简直渺小如砂土,根本挡不住什么。
却也坚定地看着曲境,用那副冷冰冰的声线说:“它是我的母体。”
“之前竞争比赛的时候,吴庸是我的手下败将。但他选择了五星难度任务,我只选了三星。因为三星对阵的是畸形者,我的母体是婴骷,我一直妄想在畸形者里面找到它。它以前效力于守序人,帮助他们清理污染黑虫,但在一次任务中不小心触动了生命代码,激怒了未来之神,后被守序人放弃救援,然后杳无音讯。我找了它很多年。”
曲境恍悟,难怪发生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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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他的母体没有出现保护。
她皱眉犹豫,但不过一秒就重新举起枪,对准婴骷的头部:“你的故事也许很感人,但是改变不了我的选择。”
“如果你这次战斗胜利了,你会被加宁选入往上走,进入更高级的战斗里。那些战斗里没有人能活着回来,你难道不怕吗?不如就失败好了,有时候失败是好事。”
“失败?失败不就是等死吗?”曲境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发射出了子弹,她看着那枚子弹冲进婴骷的脑袋里,冷冷地说:“我爸是生物技术研究院的院长,他以前参与过一次秘密任务。他从小就把我带在身边,我在十五岁之前,读的学校都是他秘密基地的封闭学校。他跟我说过,他可以不成功,但是绝对不能失败。因为一旦失败,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创造出什么活体来,令他懊悔、痛恨不已。”
——就比如她。
被嫌弃的悲愤化为力量,曲境绝不允许自己失败。
她射出的子弹打穿婴骷的脑袋,婴骷的触须瞬间就放开了母体,它氨基钠的血液流淌出来,不过片刻就响彻爆炸,砰的一声,章鱼驮着的古楼一栋栋碎开、倾塌,无数片残垣断壁在水里横飞扩散。
沈默与她一起发动的攻击,他的子弹也冲曲境飞来,但铁棚以自身护着她,子弹伤到的只有铁棚,铁棚的血液弥散在海水里,它痛得扭曲,嘎吱一声高过一声。发觉曲境被爆炸击晕,飞速游过去将她温柔地吞下,然后滚动着远离战场浮动水面。
婴骷痛苦地哀号:“妈妈…”
古楼的崩塌,让章鱼陷入暴躁,它腿高高升起来,硬如钢针,粗壮的章鱼腿狠狠刺穿婴骷的头颅,又将它卷起四处拍打,古楼全部被撞碎,破碎声震耳欲聋,建筑的碎片密密麻麻漂浮着往海底沉落,竟有华丽崩塌的颓美之感。
婴骷不甘示弱,一口咬中了章鱼腿,它的腿撕裂出宛如沟壑一般深且宽的伤口,被爆炸波及晕死过去的沈默往下掉落,刚好掉进章鱼沟壑般的伤口里。
章鱼每一条腿就有一个大脑,沈默掉进去的瞬间,受了伤的神经迅速与它的相连、融合,直至成为一体。
章鱼迅速长得更为庞大,圆圆的鱼身里慢慢长出一个人的脑袋来。
已经被铁棚带走的曲境没能看到,沈默从章鱼身体里长出来、重活并变异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