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在国人心目中,就是一个阖家团圆的欢庆日子。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守夜,看节目……共享天伦之乐。
绝大多数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
何诗绮不是。
以前过年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同周一周二没什么区别的日子。跟外婆住在一起后,才知道什么叫过年。
一老一小坐在并不大的小桌子前,看着喜庆节目吃着火锅,再聊点琐碎的小事,就成了她记忆中的“过年”。
她刚从医院回来,主治医生说外婆的状况并不太好,希望她做好心理准备。
钱再多,在死亡面前,也不过是一堆派不上多大用场的废纸。
诗绮心情不佳,拉了只懒人沙发坐在偌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冬日里波光粼粼的维多利亚港,喝掉一瓶又一瓶价格惊人的红酒。
在大片大片弥漫的落日橘光中,她盖着路易维当的经典花纹羊绒毯,歪在懒人沙发上昏睡,手边是已经空瓶的红酒瓶,和一只紫红色酒液挂壁的水晶玻璃杯。
那画面,就像是一副印象派风格的油画。
除了她,大概全港城都在紧罗密布地准备过年,一出门四面八方都是刘德华的《恭喜发财》。
“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oh~礼多人不怪……”
循环播放到两名只会讲英文的菲佣,都在用一口不太标准的国语哼唱出来。
她们呆的久了,也知道国内的习惯,见空荡荡的大房子太冷清,跟住大姨大伯去行花街,买了一幅幅金光闪闪的对联,一大束一大束鲜切花,一沓又一沓红封金字的利是,金币朱古力和徐福记糖饼等等各式各样的年货。
天黑的很快,菲佣将诗绮叫醒,请她去洗澡换新衣。
此时门铃响起,是在丽晶大饭店订的年夜饭到了。
而在位于石澳的施家大宅,厨房正将一道道白切鸡、清蒸多宝鱼、红烧海参等珍馐美食一一端上三排长桌,宛如皇宫里的满汉全席。
吃完年夜饭,长辈开始派利是,一屋子绕来走去,也不知道互派了多长时间。
一屋子人这么多,也就逢年过节见一见,有的小辈精明,绕着不熟的长辈两圈,对着一个人连收几次利是。
长辈倒也不算亏,好歹听见了脆生生的童音喊“恭喜发财”,颇为悦耳。
施华燊也短暂充当好好长辈,笑吟吟地给前来送祝福的小辈派去一封又一封利是。
一众人围坐在客厅,无线电视台放着春晚节目,大人喝茶指点江山,小辈或者跑跑闹闹,或者偷摸凑在一起拆利是,或者去后院一个足球场大小的草坪花园放烟花。
上了年纪的老一辈,最爱这种共享天伦之乐的热闹时刻。
“哥!”一道志在必得的男声响起。
“哥哥~”另一道甜美可爱的女声响起。
刚踏上第一节台阶的施华燊回头一看,是两个冲他讨利是的晚辈。
一个,是他二弟施华谦,另一个,是他小妹施华盈。
年年都是这一招。
燊穿着一件开司米大衣,站定在第一节台阶上,从内侧口袋拿出两封厚实的利是,厚一些的递给小妹,薄一些的递给二弟。
小妹高兴地跳起来,抱着大哥说:“哥哥,我最最最最爱你啦!”
“行了行了。”燊将她扯下来,“数你说话最入耳。”
二弟怪叫:“哥!为什么次次都她比我多?”
“因为我说话最入耳咯。”小妹喜滋滋的。
“马屁精。”二弟鄙夷地看了妹一眼。
“好了好了,一个个都二十几岁的人了,”珠宝华服的施太太从楼梯走下来,“就知道吵大哥钓利是,几时才可以进公司帮他分担分担?”
一听这话,两位二十几岁的“小朋友”,连妈妈的利是也不拿,脚底抹油似的飞快溜了。
天塌下来,有大哥顶着。
燊摇摇头叹笑。
“太过纵他们。”施太太从白鳄鱼皮包翻出一个不薄不厚的利是,递给大儿子,“你是长子,注定要接手家族生意。原本想多生几个,将来能帮你打点一二,哪知那两个——”
“妈,讲多劳气。”燊知道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打断她的话,接过年年都是五百元的利是。
“你爸呢?”
“过了十二点才会走。”
“阿燊……”
“妈,我知道。你放心。”
“哎……你会不会觉得我似个怨妇?”
“不会。你天仙下凡。”
施太太乐得直笑。“你也学阿谦、盈盈那两个衰仔?”
燊的态度十分诚恳:“黎曼姿小姐,我讲的句句是真。”
黎曼姿是施太太的闺名。
人人都叫施太太,仿佛她无名无姓,只是依附夫家生存的草木一般。
但在没嫁人前,黎曼姿是那个年代最耀眼的电影明星。
一个称呼讨的黎女士心花怒放,她说:“你刚刚讲盈盈说话最入耳,我看她只学到你三分。”
燊只是笑。
“啊,是了,你同士珍的婚礼打算几时定?”
“今年或者明年。不急一时。”
“就怕万一。”
“不会有万一。”
“那就好。万事你做主。”
“嗯。”
当妈的又问:“你上去做什么?”
“有点工作要处理。”
“除夕夜都不歇一下?”
“下边无聊。不如工作。”
“随你。”
施太太下楼笑吟吟地往客厅去,似个财神,一路从白鳄鱼皮包派出一封封沉甸甸的利是。
施华燊再怎么势利,也不会在大过年的日子压榨打工人。
他只是有点想何诗绮。
他躺在沙发上,正对面架着一台72英寸液晶电视机,正放着56楼书房里的几处监控画面,显示诗绮盘腿坐在软椅上,看电脑视频播放着的17世纪西欧流行的服饰风格资料。
她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也津津有味地看着。
她似那种家里养的小猫,主人不在,小猫自娱自乐。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他却看足两个小时,嘴角还噙着笑。
总是深思熟虑的人,能够使脑子彻底放空地发呆两个小时,很不容易。
草坪花园放起升空的大烟花,一簇簇缤纷光影照亮他的玻璃窗。
他扬手看了眼腕表,已是凌晨十二点。
起身走到窗前一看,施家大门驶出一辆宾利,正是他父亲的车。
施父在同施太太结婚十年后,就公开与一位红颜知己同居,成了当年最轰动的社交新闻,如今更是同她生了二女一子,同时施父还与另一位多年女友密切来往,生的一子一女都送往美国读书。
至于施父还有没有其他的露水情缘,施太太已无暇顾及。
施太太想过要离婚,但一想到他人会即刻入住施家大宅,那些私生子女身份会变得敞亮,占据原本属于自己子女的那一份,她就无论如何都要忍下来。
多年周旋,施父同意与施太太维持表面的和谐关系,重大且正式的社交场合,只会同施太太出席。
每年除夕这种大日子,施父也一定会留在施家大宅,年初一才会离开去留港的红颜知己家中,与其比翼双飞。
以往施父还会待到第二天,但越老越不在乎脸面,时间越提越前,如今更是连一分钟都待不住。
施家有长辈守夜的习惯,现在施太太肯定在楼下应付那些亲戚。
施华燊即时换衣下楼。
到了年初三,施家去赵家拜年。
跟国际超市搬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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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一件件贵的离谱的年货从豪华商务车送下来,有赵家的管家指挥佣人送进赵家大宅。
赵士珍在家中排行老二,比施华燊小一岁,今年三十二。
赵士珍穿着剪裁用料皆上佳的白毛衣和白绒裤,脖子上戴着一串莹润硕大的白珍珠项链,手腕戴着一只白金钻石手表,气质斐然,如一尊温润沉静的玉像。
后院临山,睁眼便是苍翠绿林,好不悠然。红木搭建而成的观景台宽敞舒适,她坐在观景台上,一边喝咖啡一边晒太阳。
“赵二小姐闲心。”
赵士珍望过去,是厚料西服加长款大衣的施华燊,身姿颀长,迎风走来,当得一个“官仔骨骨”的称赞。
但赵士珍说:“啧啧,人模狗样。”
施华燊回敬:“老虎扮猫。”
赵士珍叫佣人给他看茶。
燊坐下,开门见山:“长辈在问,你我几时订婚?”
赵士珍放下咖啡杯:“今年或者明年。不急一时。”
燊叹气一声。
赵孤疑看他。
燊答:“我也是这么说。一字不差。”
“上帝。”赵翻了一个白眼,“真不想跟你同流合污。”
“注意用词。”燊端起热茶浅呷一口。
因为一些原因,赵家和施家必定联姻,联姻对象就是施华燊和赵士珍。
他们在十来岁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因此私下以恋人状态相处过,测试结果十分矛盾。
他们太相似,简直一类人,仿佛男版赵士珍与女版施华燊,因此对彼此格外欣赏也格外厌恶。
当朋友、当知己都没问题,当夫妻……哎,为了巨额的财与利,可以勉强低头。
施华燊过来找她,不过是想偷偷闲,却没想到听到她对着手机发送语音,夹着嗓音甜丝丝地说:“bb~我都好挂住你呀~”
一个字转三个音,吓得他险些甩脱茶杯。
赵士珍觑他一眼,恢复正常:“大惊小怪。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还能说更得意。”
“似鬼叫。”燊如此评价。
“哼,舟舟不知有多中意。”
“呵,凭他一个小歌星能得富小姐豪掷五千万打造专辑,当然要好好哄着。”
“比不过你。1.5亿送豪宅。”
“我是比你大方。”
“贪恋色相,是该付出更多。哪似我,我这叫为才华投资。”
“士珍,在我面前,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还是少说。”
赵士珍想了想,不再回话。
年初六那天,施华燊去找何诗绮。
她正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压着画板素描,听了他的声,也没有抬头去看,更遑论起身去迎。
她穿着一套毛绒绒的睡衣,在燊眼中,同猫无异。
他快步上前,伸手撸了两把,才问:“琦琦,这几日有无挂念我?”
话音一落,他突然发觉熟悉,想了想,顿时懊悔当初嘲笑赵士珍。
诗绮惜字如金:“嗯。”
“骗人。眼神都没往我这里飘。”
诗绮放下炭笔,转头看他。
“年初六了,年都要过完了,你一句‘新年快乐’都没同我说。”燊故意摆出生气的模样,“简直忘恩负义。”
古有烽火戏诸侯,今有施生讨美人一笑。
诗绮见样,果真笑了起来,搁下手中的物件,在漫天霞光的映照中,认真地、笑吟吟地对他说:“施先生,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也是奇怪,除夕那阵一大帮人年夜饭,之后几日各家拜年也是一大堆人,竟然没有哪一个时刻能跟此刻相比。
温馨,柔和,明亮而充满希望的年味。
施华燊也笑起来,拿出一封沉甸甸、几乎要将纸皮撑破的利是递给她。
“琦琦,新年快乐,万事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