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打针
    055.

    隔着淡灰色的帘子,侧躺的秦润窈盯着蜿蜒曲折的布料形状滑来滑去,心知肚明这层遮掩后是庄知礼,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混着冷气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室内寂静无声。

    完全陌生的环境,空气中漂浮着截然不同的香味,从帘子那头溢到秦润窈的心里,今天庄知礼突如其来地说知道她不会伤害自己,不知为何比任何情真意切的情话都令人动心,大概是因为尔虞我诈的冷漠面具看多了,身边冷漠相对的人唯独对她掀开个柔软温暖的口子,受宠若惊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过几天是属于她长达七天的年假,秦润窈的手指漫无目的地抠了几下床单,她轻轻地开口,“庄知礼,你睡着了吗?”

    空气像是压缩凝固了几秒,庄知礼给予了回应,“没有,怎么了?”

    “我就是想说下周一开始我要放年假了,”秦润窈的眼神在黑暗里聚精会神地落到帘子上,仿佛能透过厚重的遮光布料能瞧到他的表情,“你现在的情况应该暂时回不了公司。要不然你先驳回我的假条,等有空了我再休年假。”

    应该是思索了一会儿,快要入睡的庄知礼无精打采地说:“不着急,看情况再说,我的问题不太会影响生活。你不是每年雷打不动的这个时候回去陪你爸妈吗?打乱计划不好吧。”

    秦润窈漫不经心地说:“没事,我和家里人离得不远,平时不忙也会见面。这次我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处理事情,我在的话有个照应。”

    停顿了两秒,她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此时光听声音的话庄知礼肯定已经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又赶紧加上一句,“你快睡吧,我不说话了,晚安。”

    庄知礼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056.

    治疗室内,后颈腺体里的异物感极其强烈,庄知礼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压迫恐惧感,背后犹如有头牙齿极其锋利冰冷的恶狼不管不顾地咬了下去,他用尽全力才没有反应巨大地甩开。

    腺体的地方很是敏感,现在他连续两天早上八点得过来注射omega活性激素剂,配合口服药物治疗补充omega激素到正常水平,基本上庄知礼不刻意去留意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将这件事情抛到九霄云外。

    轻软的棉球在他的腺体上擦了擦,医生实事求是的声音自他头顶上传来,“好了,今天是最后一次。之后你好好吃药就可以,每个月记得去omega专科医院产检和复诊激素情况。像你这样没有伴侣的omega得去公立医院申请alpha医用信息素补充剂,不然你和孩子的身体都受不了。”

    轻轻摁压的触感消失不见,庄知礼侧头看到医生将针管针头扔到医疗垃圾桶里,塑料袋因此紧绷出层层叠叠的褶皱,他随后垂下眼睫,“好,我知道了。”

    回到病房,庄知礼打开门看到秦润窈正在热昨晚剩下的饭菜,八大碗里面有几个菜他们都没怎么动过筷子,他脱掉外套换了拖鞋走进客厅,路过卧室时瞥了眼里面收拾整齐的两张床,扑面而来热气融融的饭菜香味将他漂浮不定的心拽回了肚子里。

    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雨,今早起来气温骤然下降好几度,视线所及之处都凝了层晶莹剔透的冰,窗户上雾气蒙蒙的水汽都被温控系统调到合适的样子,既有冬天的感觉又不失清晰度,颜色寡淡的光穿进来照亮白色为主的室内,世界都亮了。

    听到门有声响的秦润窈转过身看到庄知礼回来了,她手脚忙碌地抽出筷子搅着冬瓜虾滑汤,“回来了?我听护士说你去定时问诊了,身体没有其他问题吧?”

    “没有,只是打针而已。”庄知礼走进开放式厨房,看到小锅里新做的汤,黄灿灿的玉米和粉白相间的虾滑在翻滚的汤里上下沉浮,“你从哪里买的食材?”

    秦润窈眉开眼笑地说:“我醒来看到你不在,就出去绕了几圈。碰到个老太太,长相有点像你奶奶,她苹果掉地上了弯不下腰去,我当然要帮人做好事,就捡起来顺便问了句苹果在哪儿买的。老太太和我说疗养院不远处有个超市,我找过去绕了几圈,想着总不能空手回来,就随便买了点。”

    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后颈处的针眼往出冒了颗小小的血珠,周围有几条蹭开的血痕,秦润窈心底瞬间被什么东西微微扎了一下,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她并不想大惊小怪引起庄知礼看不见的害怕,“你腺体上面渗出点血,过来,我给你擦擦。”

    拉着庄知礼出了厨房坐在餐桌椅子上,秦润窈从包里翻出来全封闭的消毒棉签,从下面撕开袋子抽出来棉签,小心翼翼地在他后颈腺体上擦掉刺目的血,“疼吗?”

    厨房里的汤锅咕嘟咕嘟煮着东西,庄知礼脆弱的后颈被轻如羽毛的呼吸扫过,后背情不自禁地僵硬成一块正襟危坐的木板,全身的注意力都屏气凝神地转移到了腺体那一块掌心大小的皮肉上,他抿了抿唇,“不疼。”

    “医生说针眼往外渗血是正常的吗?”秦润窈的语气正经严肃起来,声音会低沉几分,落在耳中字字有分量,“腺体的事情不能马虎敷衍。”

    庄知礼无所适从的视线定在搭在膝盖上方的双手上,一个omega把脆弱的腺体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没戴止咬器的alpha视线中,还这么近,他想:考验的不只是一个人。

    他说:“流一点是正常的,我问过医生,你不要担心。”

    距离太近了……

    庄知礼不知道是不是他过度紧绷下的幻觉,嗅到了若有似无的茉莉花信息素,极大程度的缓解了他未曾察觉到的焦虑不安,心中堵着的石块松动了太多。

    还有两个人身上如出一辙的沐浴露香味,经过体温烘烤过变得不一样的味道悄无声息地包裹住了他,很好闻。

    “那就好。”秦润窈并未发觉出他的紧张僵硬,腺体上的几个血点好像让蛇咬过一样,她抿着唇一点点擦掉残留的血迹,看着针眼处溢出的血变得缓慢。

    仍然觉得无比刺眼,她转过身把棉签抛到了近处的垃圾桶里,腺体皮肉下面神经密布,稍微用力气摁压都会觉得疼痛难忍,尖锐的针头扎进去肯定会疼到下意识不顾一切的逃避。

    难以想象他连续几天都在腺体上打整,秦润窈忍不住问:“你每天都要打针吗?”

    庄知礼:“今天是最后一天,之后不一定会不会有。”

    他的后背上犹如临时长了密密麻麻的感知触角,用以监测秦润窈的一举一动,等她拉开距离就集体一个不落地连根掉落。

    默默无闻地松了口气,庄知礼转过头正好看到也在瞧着他的秦润窈,白色瓷砖反射出的光芒笼罩在她身上,镀了层朦胧不清的银光,唯有眼中不加掩饰的心疼近在咫尺,他顿时愣在原地。

    两个人一坐一站,身高差颠了个倒,秦润窈不由自主地揉了揉庄知礼的脑袋,他的头发最近长了不少,用小皮筋把上层微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个拇指长短的小揪揪,刘海耷拉在眉毛上方,反而突出了他清凉的黑眼睛,完全是温软无害的模样。

    她叹息似的说:“每天这么打针多疼啊,辛苦你了庄知礼。”

    一句话霎时间冒出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路摧枯拉朽的砸进古井无波的深雪中,庄知礼的心口无端发烫,他的手被灼到挛缩似的握紧了椅子一角,近乎慌乱地扭过头不再和她的眼神有任何接触,头顶的触感和后颈未散下去的感知凝成一股心慌意乱的棍子,搅得他大脑一片空白,眼睛有几分发酸。

    秦润窈只当他是害羞不情愿了,反正家中逆子时不时地以下犯上,坐到她头上当皇帝都是常有的事,被拒绝对她而言习以为常。正要拿出胸心开阔的气度来继续逗逗庄知礼,耳朵却突然听到汤锅里疑似煮过头的声音,立即飞奔进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关火,“我的妈呀,差点熬到只剩下半锅汤。”

    独自整理着情绪,庄知礼闭了闭眼睛,他看向厨房里看似鸡飞狗跳的场景,失去原本频率的心跳时时刻刻提醒他。

    你完蛋了,这辈子你恐怕就要挂死在秦润窈这颗郁郁葱葱的大树身上了。

    是好征兆吗?

    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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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7.

    道路结冰的预警连着发了好几条,秦润窈算是被关在疗养院里了,好在有几个室内花园,常年保持着温暖如春的温度,没地方可去的人都聚集到绿草如茵的小路上散步,大部分的人都是由保姆护工小心翼翼的陪着说话宽心。

    出门时庄知礼接到个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没说几句话他整个人都冷了起来,游刃有余又冷漠无情地回了句,“你打多少次电话我都是这个态度,你这都受不了我怀疑你怎么长这么大的,难道全靠别人丢掉脑袋不顾常识的交流才能让你活下来吗?那我建议你不要来找我,去废品站才行。”

    说完就挂了电话,另一头怒不可遏的声音陡然被掐在话筒里挤不出来。

    对此,秦润窈的评价是:几天不见,毒舌功力又见长了。不过,很帅。

    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脚下接连不断的受着凹凸不平的刺激,一上去秦润窈就忍不住龇牙咧嘴,每一步都有不同的地方疼,如同有把小小的尖刀贯穿她的神经系统,她面目扭曲地一把抓住身边庄知礼的胳膊,他也顺势反手握住了她的小臂,“怎么了?”

    秦润窈抬起头,头顶透明的玻璃顶棚撒下来均匀的日光,套着件松松垮垮的米色针织外套的庄知礼看起来格外温柔,仿若在发光。

    而且,她面目扭曲地发现他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衬托得她和电视上卖保健品的拖一样,她蓦地心里不平衡起来,“为什么你可以如此淡定?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庄知礼扶着她继续向前走,秦润窈几乎是提心吊胆地走一步倒吸一口凉气,他语气平淡地解释道:“说明你经脉不通,多按摩一下有助于身体健康。”

    他看到秦润窈愤愤不平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我也疼,但是可能没你这么反应强烈。”

    “为了,健康,我忍了。”秦润窈咬牙切齿地几个字几个字往外挤,半个身子都恨不得挂在庄知礼的手里,她想转移注意力,随便扯了个话题,“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谁啊?难得见你在工作范围外那样挤兑别人。”

    庄知礼:“……你觉得那是挤兑?”

    难道那不叫挤兑吗?秦润窈想发自内心地反问回去,她的思绪转了几圈拽出一缕情商,连忙替换词语,“不是,那是直言不讳,忠言逆耳。嗯,对。”

    头顶貌似有声轻笑流下来,她抬眼望过去,庄知礼脸上冰雪融化般的浅笑还没收敛,他点评道:“你这样很像我的狗腿子,谄媚殷勤。”

    公司里类似于这样的传言纷纷扰扰有不少,秦润窈一个都没往心里去,更何况现在庄知礼亲口说出来,她也笑了,动了动互相勾缠的胳膊,“只要你这样扶着我,狗腿子就狗腿子吧,我甘愿顶着。所以那人是谁?你别转移话题。”

    庄知礼发挥商人本色,开始提要求一换一,“你先告诉我昨晚你打电话的那个男人是谁,我就告诉你。”

    秦润窈很是爽快地往外吐露,“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我们两家是一条巷子里的邻居,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四个字高度概括了走到目前为止之前的生活里另一人的身份和共同的经历,庄知礼的手指捏住秦润窈坚硬肘部处的衣服布料捻了捻,“是上次庄祁生日宴会上我二叔介绍给我的人,应该是辗转从别人那里要到了我的联系方式,说是带了玫瑰花在公司楼下等着我。”

    最近十几年各种卖花广告都大放厥词,玫瑰花成为爱情的代名词,秦润窈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玫瑰花”的词语,见面给他带玫瑰花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示爱”。

    她的心情立刻从晴空万里堵成乌云密布,脚下的钝痛都似是直接扎到了心尖上。

    左拐右绕的鹅卵石小路没有多长,不过短短一截路而已,秦润窈却无端觉得这条路再长一点吧,这样的话庄知礼的这段时间就是属于她的了。

    还有身边的这个人。

    在这一瞬间,她独占庄知礼生命中的一部分,且自私的想要这份比例更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