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的确不知道，那次她与张嘉宁的相遇，张嘉宁所说的那些话，全都不是巧合，而是陈谦故意安排的。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的陈谦心烦意乱，久久难以入眠。恰好傅湘湘发来微信，
“社长，忘了关心一句，你已经把小乔安全送到家了吧！”
“对，一小时前她就到家了。”
“那就好。那么，改编《离开那个渣男》的事儿，你和她敲定了吗？”
“她那里没问题，我还想再看一看小说内容，再最后做决定。”
“哎呦社长，”傅湘湘道，“你就相信小乔的实力和我们的眼光吧，你想想大获成功的《镜花水月》。”
“那你起码得告诉我，《离开那个渣男》到底讲了什么故事吧？”
“大概内容是：霸总去合作公司考察时，遇到了对方总裁的小秘书女主角，并且一见钟情，就明里暗里地勾搭她。”
“哦……”
“但女主角对霸总没什么兴趣，完全无视霸总抛出的橄榄枝。”
“哦？”
“女主角对霸总一直保持冷处理，甚至求放过，还一度想要拉黑他。”
“嗯……然后呢？”
“霸总受不了女主角的冷淡，他不相信以自己的个人魅力，吸引不了女主角。因为两家公司是合作关系，霸总通过给对方公司的老板施压，让女主角为了保住工作，不得不主动联系他。”
陈谦的眼角开始抽搐，“然后呢？”
“女主角知道内情后，内心深恶痛绝，开始了逃离霸总的一系列剧情。”
陈谦深深呼吸，好半天才道，“所以，女主角……或者说你们女孩子，是真的不喜欢男方的这种行为吗？”
“当然啦！别以为自己长得帅，有点地位，女孩子就得低眉顺眼地听你的。只要不是自己喜欢的男生，这种行为我们女生肯定是大大的反感！所以我才说，小乔这个故事写得很有趣，铿锵有力，也给某些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一点警示。”
陈谦握着手机的手都要抖三抖了。
“社长，怎么样？就这个故事？”傅湘湘追问道。
陈谦叹了浓浓的一口气，才道，“好吧。”
………………
这天晚上，陈谦睡得很不踏实。
临睡前，他靠在床上阅读《离开那个渣男》，才看了几页就心塞塞地放下手机睡觉了。而仅仅那几页的内容，就在他的梦境里翻来覆去地上演着，只是梦中的小秘书竟长了一张乔知言的脸庞，圆润而秀丽的脸上蕴着一丝薄怒，而故事中那位纠缠她的霸总，一回眸，竟长了一张陈谦他自己的脸。
小秘书的嘴唇紧抿，一双杏眼委屈地泛着泪光，“你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利用你的权利，地位，利用你的高高在上，逼迫我这种蝼蚁每天强颜欢笑地来迎合你，仅仅是为了保住一份裹腹的工作？看我这么狼狈不堪，你是不是很开心？”
霸总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见小秘书……啊不，是见眼前的乔知言泫然欲泣，陈谦更急了。他记得故事中霸总的下一句台词，但那句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如鲠在喉。一时之间，他的喉头如同被灌了铁，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得无助地看着眼前的乔知言潸然泪下。
“你这个渣男……”她从咬紧的牙缝中溢出这一句。
而他宛如被当头棒喝，急得一个箭步上前，冲动地想要抱住她。但脚下陡然一空，一阵失重感袭来……
陈谦于是茫茫然地从梦中醒了过来，又茫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昨晚的梦境依旧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甚至还记得她的眼泪是如何一颗颗从腮边滑落的。
而他自然也记得梦中霸总的那句没能说出口的台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是喜欢你……”
………………
“你这个渣男……”
这天晚上，正在吃饭的陈谦乍一收到乔知言的微信，手机屏幕上的这五个字差点儿让他噎个半死。所幸乔知言的第二句话很快就过来了，
“社长，类似这些台词的尺度可以吗？需要改得柔和一些吗？”
陈谦猛喝一口水，边喝边回复，“比如？”
“比如改成‘你这个德行有亏的男人……’”
这下，陈谦又被逗得呛住了，好不容易才顺了气，“这有点儿文绉绉了。不用改，原本台词的尺度没问题。”
“好嘞好嘞！”乔知言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毕竟又能少改一些了，她能不高兴嘛！
而陈谦心领神会，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气洋洋，与前阵子简直判若两人。他下意识地竟跟着表情包一起笑了起来，直到他妈妈走了过来。
“今晚我做的饭有这么好吃吗？”张嘉宁斜眼瞅着他，“怎么还边吃边笑呢？”
“哦……”陈谦连忙举起筷子又吃了几口，“的确好吃。”
张嘉宁扬眉，了然于心道，“我看，不是我饭菜做得好吃，而是你最近心情不错吧。”
陈谦默默地又夹了一块排骨进嘴，用实际行动支持妈妈的厨艺。
“哦对了，”张嘉宁笑了笑，又说，“明天下午我要去小太阳培训班参加活动，你开车陪我一起过去吧。”
“明天下午倒是没课，但我要去忙些社团的事。妈，你打车过去也很方便的。”陈谦道。
张嘉宁闻言，无语地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又好心好意地重点提示道，“我是去‘小太阳培训班’参加活动，你确定不陪着我一起去？”
陈谦夹菜的手顿了顿，才又往嘴里送了一口青菜，“其实社团的事儿也不急。明天几点？我还是开车送你去吧。”
………………
隔天下午的小太阳培训班堪称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陈谦当然知道自家妈妈在儿童文学界的知名度，但当他真切地看着西装笔挺的校长挂着向日葵般的笑容，迈着小碎步冲上来与他妈握手，一旁的摄影师趁势360度一顿猛拍的情形，还是忍不住在心中给妈妈竖了个大拇指。
校长今天还在脸上擦粉了，油光水滑，喜气洋洋——毕竟张嘉宁肯来出席活动，合作的事儿基本十拿九稳了。
“今天是我们新媒体沉浸式教学体验校区的落成仪式，”校长笑颜如花，“之后我们若能与张老师您达成合作，开发以《动物村》为蓝本的一系列课程，也会在新校区开展教学。”他说着，这才注意到跟在张嘉宁身后的斯文男生。
“这位是？”校长问。
“开车送我来的司机。”张嘉宁笑道。
“哦。”
“同时还是我儿子。”
“哦？”校长眼前一亮，“令郎果然一表人才……”
校长的彩虹屁吹到他身上，但陈谦充耳不闻。因为刚一走进校门，他的目光就被欢迎列队里的某个娇小的身影给深深吸引住了。
乔知言穿着一套略显正式的西服裙，和她那张稚气的圆脸多少有点儿违和。此刻她正从列队里探出大半个脑袋，眉眼弯弯地朝他微笑呢。
“阿谦……阿谦……”
直到张嘉宁喊了他两次，他才回过神来，“我在。”
张嘉宁偷笑——他人是在，魂儿却已经飞了呢。于是她索性对校长提议，“接下里烦请校长带我参观新校区吧，至于我的司机，让他也在培训班各处参观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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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儿似的校长心领神会，一回头，精准喊住了最佳人选，“小乔，你来陪着张老师的儿子参观吧。”
…………
陈谦有些好笑，因为身边的乔知言矜矜业业，端着宛如礼仪小姐般的气质，领着他四处参观。
“我们刚才经过的是艺术类课程的教室，舞蹈房，绘画室的设施一应俱全，老师也都是专业院校毕业，拥有全套资质……楼上是国学教室，去年新开的，这儿的围棋老师还是全国冠军呢……从这儿开始是阅读启蒙教室……”乔知言侃侃而谈——实则是昨晚在校长的要求下，把培训班的广告词给背诵了一遍。
见陈谦止不住地偷笑，她淡淡地红了脸，“社长，你笑什么呀？”
“我是在笑，你介绍得再好，我也不会掏钱买小太阳的课程。所以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像个礼仪小姐。”
乔知言眨了眨眼睛，眼角眉梢这才泛出几分活泼来，“也就是说，此刻我不用做‘小太阳的乔老师’，而是可以做‘话剧团的小乔编剧’？”
“我的意思是，”陈谦看着她，“你可以做自己，做乔知言。总而言之，你不必对着我念广告词。”
“嘿，早说呢，”乔知言笑了，嘴角一直咧到耳边，声音也越发活泼，“其实我也觉得带着你参观，对着你念广告词很无聊。但校长那边的活动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
她忽而心念一动，伸手朝他勾勾手指，故作神秘道，“嘿嘿，那不如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做个有意思的事儿！”
她的表情着实有些高深莫测。陈谦看不透，“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包你满意，跟我走吧！”
于是陈谦跟她一路走去了教师办公室。乔知言推门进去，四下张望一番，才嘿嘿笑着招呼道，“这个时间段，老师们不是在上课，就是去新校区撑场面了，果然没人！你快进来呀！”
“哦。”陈谦还以为是跟她来办公室蹭座椅和空调的。
岂料乔知言兴致勃勃地把他领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猛地又语出惊人，“趁没人，我们正好可以做点儿偷偷摸摸的事儿！”
“什，什么？”陈谦闻言，大吃一惊。原本已经快沾到椅子的屁股，一下子就弹了起来。确切地说，他是吓得整个人都站直了，“什么是偷偷摸摸的事儿？”
“啊呀！都说是偷偷摸摸了，你轻点儿声，指不定哪个老师下课了回来呢！”乔知言忙不迭伸手做了‘嘘’的动作。
陈谦连忙噎住了嗓子，夹声夹气道，“……我和你，能有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儿？”
“当然有啊！”乔知言让他在桌前坐定，鼠标点在一份名为《实习听课记录.》的文档上，随即在陈谦错愕的目光中打开了——
哦，原来是挂羊头卖狗肉啊，里面的内容分明是《离开那个渣男》话剧版修改稿。
“嘿嘿，”乔知言笑道，“这阵子清闲了些，我经常见缝插针地在实习时修改剧本，完成一半了，你先过过目？”
于是陈谦那颗怦怦直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甚至有几分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偷偷摸摸的事儿啊？”
“当然算啊！”她却言之凿凿，“我实习时偷偷摸摸改剧本，连文档名都是掩人耳目的；本该带你参观学校的，又拉着你来办公室偷偷摸摸看剧本。你看看周围，堆的都是教材教案和作业，咱们凑在这儿看霸总的强制爱，难道不是偷偷摸摸吗？”
陈谦听着，竟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无言以对的他只得佩服道，“小乔，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口才。看来剧本交给你，是正确的决定。”
得到了夸奖的乔知言顿时阳光灿烂，她推了推陈谦的肩膀催促道，“快看快看，欢迎提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