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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1章 徐应

    一家三口在深夜出发, 到安吉镇的时候天刚亮。

    安吉镇人不多，但住在这儿的人都喜欢穿着道袍，就连路边早餐店卖包子的老板都穿着道袍。

    这奇异的景象让田家几人都放慢了脚步，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生怕惊扰了这里的道士。

    田薇薇小声吵着饿要吃东西, 一家三口买早饭顺便问老板徐家的具体位置, 田薇薇看着老板, 问了一句：“你也是道士吗？”

    老板哈哈大笑：“我不是呀！只是徐家在镇子太有名了, 我们也喜欢模仿徐家的穿着打扮。”

    一家三口松了口气, 整个镇子要都是道士, 压迫感太强了。

    几人吃完早饭后找到徐家, 但徐家没提前约人不仅进不去，连门都敲不开。

    但他们来得也算巧, 一个戴着墨镜的青年身上穿着道袍从远处走来，他走到徐家门口哐哐哐地敲着门, 嘴里还在骂着：“徐应, 你给我出来！让你们徐家去镇守封印，你他妈身为徐家的继承人, 带头跑路是吧？”

    他骂了半天, 徐家的门都是关着的，他气得不行, 抬脚就要踹门。

    他用力猛，刚抬起脚准备踹门，门突然打开，他踹了个空, 在门口踉跄了几步，差点一头栽进开门的人怀里。

    “哟, 这大早上的，这么暧昧的投怀送抱不太好吧？”

    徐应嘴里叼着一根草，他侧身避开裴余然，还顺便踢了裴余然一脚。

    裴余然跟他在门口吵了起来，徐应掏了掏耳朵，压根没在听的。

    在裴余然气不过想跟他打架的事后，不远处传来一道怯怯的年轻女声：“你们好，请问这是徐家吗？”

    这声音挺好听，徐应和裴余然都转头看去，入目的第一瞬间，看到的田薇薇长相也不错，不过裴余然仔细看了眼田薇薇的长相，突然冒出一句——

    “靠，好晦气！”

    田薇薇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嫌弃过，脸色当即一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低下脑袋想着道士真讨厌，要不是需要他们的帮忙，她才不会来这种破地方。

    田霍和程玲就比她稳重多了，听到裴余然这话非但没有生气，神情中反而透着几分惊喜。俩人知道裴余然一个照面就能看出田薇薇的问题，这肯定是有本事的大师。

    程玲往前走了几步，对裴余然露出一个笑，只是她还没开口说话，就看到裴余然也唯恐避之不及地说道：“你身上也挺倒霉的，不要离我太近。”

    程玲脸上的笑顿时一僵。

    田霍将程玲拉到自己身旁，他从刚刚裴余然和徐应的对话中听出来裴余然不是徐家人，他对裴余然客气地点头，随后看向徐应：“请问您是徐家人吗？”

    一直吊儿郎当看好戏的徐应靠在门前，他目光在田霍身上转了一圈，唇边扬起一道意味深长的笑：“我是。”

    田霍有些急促地说道：“我是从帝都来的，我女儿被人换了命格……”

    徐应纠正道：“是换了别人的命格，又被别人拿回命格。”

    田霍呼吸一窒，他声音低了几分：“是这样，之前帮我女儿换命格的大师说，要是命格被换回去，我女儿恐有性命之忧，大师……你们徐家有破解的法子吗？”

    “有呀。”徐应笑眯眯地说。

    田家几人眼睛猛地一亮，田薇薇更是语气兴奋说道：“我家有钱！只要我能不死，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田霍和程玲都跟着点头，程玲怜爱地摸着田薇薇的发丝：“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但是我女儿只有这么一个。”

    田薇薇眼泪汪汪地看着程玲，一家三口都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徐应的感激。

    徐应看着这一家三口，掐算着因果，算着算着，他吐出嘴里的草，惊疑了一声。

    裴余然嘲笑：“你徐家敢接这事吗？你徐家下面的老祖宗都兜不住这件事的因果。”

    后面这话，裴余然的语气很轻，但徐应却在门前站直了身子。

    他先是看了眼裴余然，然后重新看向这一家三口时，脸色肃然：“这事，徐家不接。”

    田家三口一脸愕然地看着徐应。

    几人的情绪刚刚才放松下来，现在突然听到徐应说接不了，几人都是一阵头晕目眩。

    田薇薇更是害怕得不行，她紧紧拽着程玲的胳膊，指尖死死地掐着程玲的胳膊，要不是程玲的外套厚，都得被她掐出血。

    饶是穿得多，程玲依然痛呼了一声。

    但田薇薇就像是没听到似的，她眼睛通红地看着徐应大声吼道：“你不是大师吗？你不是徐家的人吗？徐家不是不论对错的吗？”

    徐应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小孩子，笑嘻嘻地回道：“但是我们徐家看因果呀，你这事，因果太大啦。”

    田薇薇歇斯底里地喊道：“什么因果不因果的！我不想死，大师，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田霍扑通一声跪下哀求：“大师，您就看在我女儿可怜的份上帮帮她吧！”

    程玲也拉着田薇薇跪下，一家三口声泪俱下地道歉恳求。

    徐应靠着墙看着一家三口，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裴余然摘下墨镜看着田家几人，忽然问道：“被你们夺走命格的人，比你们现在惨多了，你们自己可怜，人家就不可怜吗？”

    田家几人的哭声弱了几分，田薇薇的额头抵在地上：“他不是没事吗？他只是倒霉了十几年而已！”

    “是吗。”裴余然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用墨镜抬起她的下巴，细细地打量着田薇薇。

    田薇薇对他非常不满，但近距离对上裴余然的眼眸，她又不禁有些失神。裴余然的眼睛很深邃，不是长相上的，而是瞳孔中的神色，仿佛任何事情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田薇薇莫名有些害怕裴余然。

    裴余然收回墨镜，他轻声问道：“可是我从你身上看到被你掠夺走命格的无辜人，家里人因为他的倒霉失去了性命。”

    “一男一女，两条性命。”

    田薇薇脸色煞白，她拼命摇着头：“不是我，我跟我没关系，都是他自己倒霉才会连累到家里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全家的好运都被你们家夺走了。”裴余然站起身，他看着浑身都在发抖，但说不出一句话反驳的田霍和程玲，对俩人笑了下：“做出这种事是要遭报应的，你们女儿抢走别人的命格，而你们也抢走别人的好运，你们犯下的罪孽在以后都会偿还的。”

    程玲声音发抖：“怎么偿还……”

    裴余然将墨镜丢进垃圾桶，又拿出一个新的戴上，语气中带着笑意，但说出口的话却让田家几人浑身一僵，紧接着瘫软在地——

    “以命抵命。”

    田家几人怕得浑身都在发抖，又苦苦哀求着徐应救救他们。

    不过徐应向来心硬，不仅没答应，反而将门一关，将几人关在外面。

    裴余然趁着他关门的时候闪身进入徐家。

    田家几人在外面敲着门，徐应也没搭理，没过一会儿，田家几人自知无望，只能绝望离开。

    裴余然从小就经常来徐家，他比徐家人都清楚徐家的布局，穿过前院，往徐应的房间走去。

    “你去我房间做什么？”徐应从后面追上来，抬脚就要踹裴余然。

    裴余然跟身后长了眼睛似的，侧身躲开。他停下脚步，忽然说了句：“这事麻烦大了。”

    徐应吊儿郎当地说道：“不这么麻烦我就接下了。”

    裴余然哎了一声：“你们徐家也少接这种丧天良的事。”

    “有钱啊。”徐应站在池塘前喂鱼，语气漫不经心地说道，“接谁的事都无所谓，只要给钱就行。反正我没什么正义道德感，那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我又不普通。”

    裴余然鄙视地看着他：“你这个人没有底线的吗？”

    徐应：“有啊，我的底线就是保护徐家吧。”

    裴余然乐了：“还以为你对徐家也不在意呢。”

    “我只是不在意其他人的命，本家的人还是放在心上的。”徐应笑眯眯地说完，一把将手中的鱼食洒进湖里，他盘腿坐在湖边，拿起一旁的钓鱼竿开始钓鱼。

    裴余然瞧着无趣，也坐在他旁边。

    徐应静心钓鱼。裴余然都要看睡着了，他打着哈欠开口说道：“要不然我去你房间睡一会儿，我连夜赶过来，等会儿还要回去继续看着封印。”

    说起这事，裴余然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气：“差点忘了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你他妈的，身为徐家人，带头跑路，还有没有节操？”

    “没有。”徐应果断回道，“守着一堆破封印做什么？还不如多赚点钱。”

    裴余然骂了一句很脏的话，怒指着徐应：“你是掉到钱眼里了吗？脑子里只有钱？知道封印松动那些戾气跑出来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搞出一个新鬼王呗。”徐应鱼钩一动，神色一肃，收竿钓上来一截水草。

    他啧了一声，将水草丢到裴余然脑袋上。

    裴余然眼疾手快地躲开，语气更愤怒了：“那可是鬼王，鬼王出世会死成千上万的人！”

    “那又怎样？”徐应装好鱼饵继续钓鱼，“死的都是普通人，徐家的人不会死，就跟我无关。”

    “说白了鬼王的事是地府的职责，我徐家凭什么去看守封印？”

    “而且……”徐应瞥了裴余然一眼，讥笑了一声，“你们裴家也挺有意思，这一代最出名的两个人物，明明对天下苍生都不在意，但一个舍身入局自寻死路，另一个大义凛然整天镇守戾气……”

    “挺好笑的。”

    裴余然一愣，他沉默地看着湖面没说话，半晌后才憋出一句：“我也没有对天下苍生不在意。”

    “啊对对对。”徐应语气敷衍，“你只是厌恶这天下人而已。”

    裴余然将墨镜摘下，他揉了揉眼睛：“也没有厌恶啦！只是……不喜欢。”

    “所以我讨厌这个天才的名声，我一点都不想看透别人的面相，一眼得知别人曾经做过什么事，未来会发生什么……很恶心。”

    裴余然抓了一把鱼食喂鱼：“但我也没有像你说的厌恶其他人，这世间的人有好也有坏，好人还是更多的。”

    “有时候，我挺羡慕你们徐家的，没有那些循规蹈矩必须遵守的家规，可以随心所欲，不论对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俩人之间十分静谧，只有微风轻轻拂过。

    徐应又钓上来一截破木头，他又啧了声，随后问道：“你弟怎么样了？”

    “池星？”裴余然提起池星，明显精神不少，“他挺好的，他身边有裴钦在，最近玄学的进步突飞猛进，他现在还在实验阵法投屏，哈哈哈他要是能研究出来，我喊他一声爷爷！”

    徐应漫不经心地听着：“我还想去找他玩玩呢，不过听说你弟对陌生人的戒备心挺高，而且脾气也不太好。”

    “放屁！”裴余然护短道，“裴钦脾气不好是真的，池星的脾气比他好多了，最起码不会一剑劈死一个鬼。”

    徐应：“鬼本来就是死的，只是魂飞魄散。”

    裴余然：“魂飞魄散更可怕！”

    徐应不置可否，他八卦了一句：“都说裴钦是个超级弟控才会守在池星身边，这是真的吗？还是因为池星也是玄学天才，你们裴家才会安排裴钦去教他？”

    裴余然哈哈哈的大笑：“开什么玩笑，裴钦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裴家能指使得动？”

    徐应哦了一声，颇感兴趣地说：“那就真是弟控咯？”

    “不过——”徐应拖长了语气，用一种嘲弄的语气说道，“我虽然看面相一般，但也能看出来，你弟身上似乎有一道姻缘。该不会就是裴钦吧？”

    裴余然这下子是真笑出声了：“你看面相还不错嘛。”

    徐应谦虚了一下：“一般般，主要你弟脸上除了能看出来姻缘之外，其他的也看不出来。”

    裴余然拍了下大腿：“其他的都被裴钦藏起来了，只有那道姻缘是他故意让家里人看到的……大伯大伯母想揍他，他都在玉佩里不出来。”

    徐应哦了一声，忽然问道：“裴钦的死不会也跟你弟有关吧？”

    裴余然的笑声戛然而止。

    徐应还在继续猜测着：“让我想想，按照裴钦的那个性格，肯定不会一见钟情，他应该很早就认识你弟了？”

    “池星在帝都虽然不怎么在公众平台露面，但好歹是池家的人，从小到大也上过不少新闻，裴家不可能看不出来池星的面相是自家人吧？”

    “说明很早之前，裴钦就将池星的面相给藏起来了。”

    “在池星多大的时候？十岁？八岁？五岁？总不会更早了吧？我记得裴钦小时候还害怕鬼呢，五岁那年才开始不怕的，应该是五岁时候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和池星有关？”

    “原来裴钦从那么小就开始布局了啊，不过他天才的名声也真是名副其实，五岁就能藏起来另一个阴阳眼的命格，还能算出来后面的一切。”

    “裴钦在死后又专门去池星身边，他中间十几年都没出现，偏偏在死后去找池星……按理说，他应该镇守在封印附近才对，为什么跑去找池星？”

    “再看池星最近身边出现的各种事……对了，你知道那对山神吗？前阵子我妹还报上来消息，池星和山神见面了，山神陨落了。”

    “然后今天田家的这几个人……这几个人倒是没什么，但是他们换命格的另一个人，本来是会化身为厉鬼的。”

    “你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他说完后，侧头看向裴余然：“你觉得呢？”

    裴余然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徐应若有所思地说道：“看你这个傻样，应该猜到了一些，但也不知道全部？这么看来，裴钦这个人，心思相当深沉，你们裴家有这么一个存在，挺可怕的。”

    裴余然还是张口结舌地看着徐应，过了许久后才说话：“我怎么觉得，你更可怕？”

    “……”

    *

    池星一大早上就收到裴余然发来的消息，说他在徐家遇到了田家几人，要小心那几人。

    池星挑眉：“小心什么？提防田家三口来找我的麻烦吗？他们连池家公司都进不去。”

    【应该不会找你，会去找罗昊。】

    “罗昊？”池星更不担心了，“他白天在公司，晚上和同事喝酒还是一群妖，田家几人想找他麻烦都没机会。”

    不过话虽这么说，只要被有心人盯上，还是要小心的。

    池星给罗昊发了条消息，告知他这件事，让他最近小心点。

    今天是周末，罗昊本来还打算去附近的博物馆转一转，收到这条消息后，歇下心思，打算最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不过家里没人，只有他一人，医生就算在周末都会去工作，他又跑去池星家。

    谁料池星家里也没人，一问，发现池星也跑去公司加班了，倒不是加班，主要是在公司研究投影。

    罗昊挠着头发，在池家门口吐槽道：“池少这也太努力了吧……”

    大有不达到目的就不罢休的执拗感。

    罗昊闲得没事，他想了想，又打算化被动为主动，在田家人没对他动手之时，他先去田家盯梢。

    田家几人刚从安吉镇回来，一时半会儿还没想着去找罗昊的麻烦，因为几人还在拼命联系大师。

    不过他们所联系的大师听到这事不仅和池家裴家有关，连徐家都拒绝了，更是没一个人敢接下这个生意。

    开玩笑，连徐家都不愿意接的生意，说明之间的因果关系极为复杂，其他的大师更是不会掺和。

    田家几人陷入走投无路的绝望中。

    田霍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他想到徐应和裴余然的话就心底发寒，那两位说了，不止薇薇，连他和程玲都要以命抵命。

    只是想到这四个字，田霍夹着烟的手都在发抖，他指尖颤抖个不停，田薇薇在卧室里不愿意出来，哭声大到从二楼传了下来。

    程玲则跪在供着菩萨的桌前，一边流泪一边默念着佛经。

    田霍听着女儿的哭声，心里是又心疼又自责，还掺杂着无能为力的不甘。

    他弹了弹手上的烟灰，红色的光芒落在沙发上，这一点烟灰田霍没放在眼里，他站起身走到程玲身边，也要拜一拜。

    程玲声音沙哑：“这都是命啊，早知道会这样……”

    田霍咬牙说道：“那我们也不能看着女儿出事，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在一开始还不如把罗昊也给干掉。”

    程玲闭上眼睛：“做事太绝会遭报应的。”

    俩人的理念不合，互相说了几句话后都安静下来，但不管彼此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俩人对田薇薇这个女儿都是真心实意地宠爱。

    俩人听着田薇薇悲戚又恐惧的哭声，都叹了口气，站起身去楼上安慰田薇薇。

    不过俩人没注意到，落在沙发上的烟灰红光越来越大，逐渐烧成一小团红色的火光。

    田薇薇关着门没开门，她现在不敢出门，因为只要一出门就特别倒霉。

    从安吉镇回来的这段路程中，她就算什么都没做，只是走在路上都会踩到狗屎，买吃的吃出头发丝，就连喝水，都能在水里看到虫子。

    而她爸妈也很倒霉，只是没她这么严重而已。

    田薇薇无比嫌弃这样的自己，踩到狗屎时的脚感让她现在想起来都恶心，她躲在床上，将自己缩在被窝里，打定主意这一阵子都不出门。

    就连爸妈来敲门都没开，只是对着门口喊道：“爸妈，你们快给我找大师啊！”

    程玲站在门外，她手上挂着一串佛珠，兴许是信佛的原因，她在三人当中倒霉的程度最轻。

    她拨弄着佛珠，敲了敲门，对田薇薇喊道：“薇薇，我和你爸会给你联系大师的，你别怕，妈妈的佛珠给你辟邪，你戴着就不会那么倒霉了。”

    田薇薇听到这话才打开房门，她一把拿走程玲手上的佛珠，紧张的表情松懈了一些，但全然没管程玲没有佛珠会不会倒霉。

    程玲连一句感谢或者关心的话都没收到，她愣了愣，随即又苦笑起来。

    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吗？竟然指望从小就自私的女儿会关心她？

    但她还是有些心寒。

    田家几人商量着干脆去找寺庙的主持看看，主持心善，一定不会放任他们倒霉。

    田薇薇仿佛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她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拉着爸妈就要出门。

    然而刚走到楼梯口，田薇薇有些疑惑地说了句：“你们有没有闻到烧焦的味道？”

    几人匆匆跑到楼下，发现整张沙发被烧了一半，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田家几人还算镇定，田薇薇跑去接水，田霍和程玲准备去拿家里备着的灭火器。

    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打开灭火器的柜门，在这关键时刻，柜门竟然生锈打不开了！

    “妈的……”田霍骂了一声后也跑去厨房接水。

    忙了好一会儿，几人才将这火扑灭。

    田薇薇脸色惨白：“还好是白天，要是晚上……”

    晚上等火势大了，几人说不定就要被火烧死了！

    程玲和田霍的表情也很难看，程玲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她忽然说道：“要不然我们去找罗昊吧，我们好好道歉，只要他能原谅我们，池星一定会帮我们的！”

    “我才不要跟那个霉人道歉！”田薇薇眼睛通红，“我凭什么给他道歉？我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倒霉！”

    程玲看着田薇薇这副无可救药的模样，只感觉一阵头晕，这个女儿的品行没救了！

    田霍也不赞成去道歉：“我们害了罗昊的爸妈，他怎么可能会原谅我们？不要异想天开了。”

    然后田霍一家三口又去万安寺，不过他们没能见到万安寺的方丈，接待的和尚说方丈闭关，最近不接待香客。

    田霍一家又说想在万安寺清修一段时间，也被婉拒了，小和尚最近寺庙没时间接待清修的香客。

    田薇薇走出寺庙，骂了一句：“一群虚情假意的死秃头！”

    程玲信佛，当即皱眉呵斥了一声：“薇薇，祸从口出！”

    “本来就是！”田薇薇都快要急疯了，她口不择言地说道，“妈，这就是你供奉的佛祖！一点用都没有！都把我们扫地出门了！”

    程玲双手合十对着寺庙门口拜了下，对田薇薇说道：“万安寺的师傅不是说了吗？寺庙里最近有事在忙没空接待……”

    “这都是借口！”田薇薇尖叫道，“怎么可能这么巧，我们一来，万安寺就没空？”

    田霍脸色也不太好看：“算了，去道观问问吧。”

    然而几人不知道的是，万安寺并不是推辞的借口，而是真的没时间，最近都在忙着超度从村子里带来的邪神。

    池星把问题丢给万安寺就万事大吉了，但万安寺看着这做了不少坏事的邪神却头痛得很。

    别说放人进来清修了，连接待人处理邪祟之事都没空。

    田家几人又跑去道观，他们去的是最有名的太一派，不过太一派的弟子一看到几人就开始撵人。

    “太一派不招待自己造孽人命缠身的斋主！还请几位斋主速速离开！”

    这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让田家几人脸色又青又白，几人也被其他来上香的人指指点点，还有不少香客凑在一起讨论田霍一家子是做了什么事。

    程玲受不了这种目光，加上她信佛，当下就转身离开。

    田霍和田薇薇还不死心，又对着太一派的道士说尽好话，但不管俩人怎么说，道士都说不接待，就算俩人说给上百万的香火钱，小道士都没放俩人去见掌门。

    俩人缠得太厉害，小道士苦着脸说：“两位斋主，你们就别为难我了，我们观里和裴家的关系不错，你们是来错地方了。”

    田霍一愣，田薇薇面如死灰，俩人狼狈地离开太一派。

    后面几人又去找了不少道观和寺庙，几乎把能找到的都找了个遍，在最后有好心的寺庙愿意收留几人，不过几人实在太倒霉，刚进香客住的房间，里面的床就塌了。

    而这小寺庙也只有几间住的房子，另外的房间都有住人，庙里的和尚只能客气地将几人请走。

    最后这家小寺庙有些偏，田霍几人被赶出来后，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田薇薇双目无神地坐在后排，她眼底乌青，嘴角下垂，全然不见几天前的光鲜亮丽。

    这一天的倒霉就已经将她彻底击溃，感觉生活彻底无望起来。

    几人在郊区开着车准备回家，但没开一会儿，车在路上抛锚了、

    “真他妈倒霉！”田霍骂了一句脏话，下车检查车。

    坐在车上的田薇薇身子抖了下。

    确定车没办法开走之后，程玲打电话联系人来拖车，但被告知今天拖车的人很多，他们得等几个小时。

    连好脾气的程玲都喃喃自语道：“是好倒霉啊。”

    缩在车后座的田薇薇肩膀微微耸起，眼中透露出一丝无助和茫然，她眼睛通红，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眼泪一滴滴地落下。

    她在内心猜测着：爸妈这么倒霉是因为她吗？

    不过很快她又在心里否定：不是因为她，早上见到的那两个大师说了，爸妈不仅夺走罗昊的命格，还夺走罗家的好运，现在倒霉是他们自己的事！跟她无关！

    程玲敲了敲车窗，虽然倒霉，但并没有迁怒田薇薇，而是温柔说道：“薇薇，你先下车，我们往前面走走，说不定有休息的地方。”

    田薇薇下车后说道：“怎么不打车回家？”

    “打了。”程玲举起手机，页面上显示排队99+，她摇了摇头，“这荒郊野岭的，真不知道哪来99+打车的人，实在不行，咱们今晚就在这附近找个住宿的将就一晚。”

    田薇薇不信邪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她点开打车软件，发现软件直接崩溃，都点不开。

    田霍这一整天，嘴里的烟就没停过，他脸色又青又紫，脸上还带着疲惫，这一天过得实在太糟糕了。

    几人顺着导航往前走了一会儿，住宿的旅馆没找到，倒是在路边看到一个破旧的庙宇。

    没有门牌，连门都没有，窗户被风吹得开开合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庙宇太破，田薇薇不怎么想进去，但此时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远处也传来阵阵雷声。

    田薇薇骂了一声：“好倒霉啊！天气预报不是没有雨吗！”

    一家三口急匆匆走向庙宇，这庙宇很破，几人以为不会有人，没想到刚进去就看到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人坐在庙宇中。

    这人看起来格外诡异，穿着长袍也就算了，脸上还戴着面具，看不到长相，也分不出男女。

    这副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打扮让田家三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田薇薇被吓了一跳，她发出一道惊呼声，本来准备走进来的步伐也停在原地。

    外面电闪雷鸣，没过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田薇薇没办法出去，只能忍住害怕走进去。

    田薇薇拉着爸妈走到离黑衣人最远的地方坐下，黑衣人脸上的面具动了下，面具朝着这一家人的方向看去。

    饶是年纪不小的田霍和程玲看到这么诡异的一幕也不禁头皮发麻。

    程玲下意识想拨弄佛珠，摸到手腕上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佛珠已经给田薇薇了。

    她看着黑袍人，语气很礼貌：“这位……”

    她想了半天没想到怎么形容这个人，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她看着这庙宇，换了个称呼：“这位香客，我们只是路过，等雨停了就走，多有打扰还望海涵。”

    田霍也跟着说道：“我们一家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你放心，等会儿雨停我们就离开。”

    黑袍人没说话，只是看着田薇薇一家，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不过不是答应几人留下，而是问了一句：“你们做了不少坏事啊。”

    田家几人都是一惊。

    黑袍人一开口说话，竟是一道清脆的女声，听年纪不大，但声音异常冷漠。

    田家几人看着这黑袍人，心里都泛起恐惧，如果是在城市中心遇到这种疑似大师的人，他们不仅不会怕，还会奉对方为座上宾。但这是荒郊野外！这人还穿得这么诡异！又是在庙宇中！

    是不是大师不知道，但有可能不是人啊！

    田薇薇的目光一直往黑袍人身后瞄，可惜这是在庙宇里，又是下大雨的天气，也看不出来她有没有影子。

    田霍胆子最大，他想着对面就一个人，而他们这边是三个人，真不是人，就算打不过，但也能跑路。

    他眼珠子转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大师吗？”

    黑袍人沉默了几秒，再开口的声音更冷了：“勉强算是吧。”

    不待几人开口，黑袍人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她对几人说道：“我可以帮你们。”

    田薇薇震惊地睁大眼睛：“真的？其他大师都不愿意帮我们，你真的能帮我们？”

    她有些狐疑地看着黑袍人过分年轻的面容，这黑袍人的五官虽然不算特别出众，但是看久了带着一股特殊的魅力，她看一眼心里就不太喜欢。

    田霍和程玲没说话，俩人对视一眼，都对这黑袍人的身份有些怀疑，也没敢接话。

    黑袍人也不在意田薇薇带着敌意的目光，她声音冷冰冰的：“你们知道出马仙吗？”

    田薇薇摇头，但田霍和程玲一愣，看着黑袍人的目光顿时浮上了然，田霍主动问道：“难道你就是被五大仙家选中的出马弟子？”

    黑袍人点头。

    田薇薇拉着程玲的衣袖：“妈，出马仙是什么？出马弟子又是什么？”

    程玲小声的解释：“就是五大仙家附身在选中的弟子身上，以弟子为媒介给普通人看事。”

    黑袍人对几人说道：“我叫小满，身上的仙家是狐家的胡三姑。胡三姑不喜欢人的味道，所以我才穿着黑袍和面具。”

    这下子几人恍然大悟，再看小满顿时觉得她没那么诡异了。

    田薇薇多看了小满一眼，难怪感觉小满长得有点魅惑，原来附身的仙家是狐狸。

    她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事，觉得惊奇又激动：“你真的能帮我？”

    小满声音冷冷的：“真的。”

    她看着田家三口，将田家当年做出的事完整道出，还连带着说了不少田霍做生意时做出的某些事。

    田霍脸皮抽搐，连忙制止：“我们信你有真本事，从刚见面你说我们做了不少坏事……我们就信了。”

    程玲听着这些事脸色发白，她低低地叹了口气。

    田薇薇则没什么负面情绪，她只知道自己有救了！她喜极而泣地看着小满，对小满问道：“求求你帮帮我，只要能活着，我给你钱！”

    小满的声音低了点，冷冽中带着些诱惑：“我不要钱。”

    田薇薇下意识问道：“那你要什么？”

    小满对她笑了下，她本身相貌算不上多出色，但笑起来的时候竟然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田薇薇竟然看得脸红了。

    小满对她说：“我要你们的两条命，你们三人本来都该死，我只能救下一个，但是代价是其他两人的命归我。”

    田薇薇脸色煞白，脸上的红晕褪得一干二净。

    她结巴着说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不能杀人，我、我、我不想死……你不能杀人！”

    小满微笑着说：“谁说我要杀人？”

    她目光很沉，仿佛见不到光的湖底，田薇薇被她看得心里打怵，连忙移开目光。

    小满暗沉的眸光又缓缓落在田霍和程玲身上：“你们这么倒霉，离出事不远了，等你们死后，我会去接你们的魂魄。”

    田霍和程玲的脸色同样惨白，田霍这个人坏事做了不少，但也是真的疼爱女儿，他攥紧拳头看着程玲，在程玲的目光中看出同样的想法——

    如果三个人当中只能活一个，薇薇还小，让薇薇活下去！

    田霍深吸了一口气，想对小满说他和妻子愿意死！但他还没张嘴，突然听到田薇薇的尖叫声：“我要活着，让我爸妈死！反正他们比我活了多么久！死了也不亏！而且这些事都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要换命格的，我爸生意上的那些事也是他自己做的……”

    田薇薇指着程玲说道：“还有我妈，我妈信佛，佛教不是说什么割肉喂鹰还有轮回吗？死又没什么，她肯定愿意保护我去死的。”

    田霍和程玲都瞠目结舌地看着田薇薇，田薇薇表情狰狞又急切，对田霍和程玲问道：“爸妈，你们愿意为了我死吧？”

    “……”

    田霍和程玲的心中被冰冷的绝望笼罩，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这就是他们从小宠爱到大的女儿？为了能自己活着，这么急着要他们的命？

    程玲改主意了，她从地上站起身，把田薇薇手腕上的佛珠抢回来，对田薇薇说道：“谁爱死就去死，我也不想死！你爸愿意，找你的怨种爹去吧！”

    怨种的田霍也从地上站起来，他神情复杂地看着田薇薇：“薇薇，这事说到底是和你没关系，但我们做出这种事是为了谁？不就是想让你平安健康地长大吗？你这个态度太让我们失望了。”

    田薇薇愣愣地看着走进雨中的爸妈，头一次慌了，她想都没想地就要追上去，她要是被爸妈抛弃那还剩下什么？

    小满看着几人先后离去的背影，忽然笑了下。

    不过她的笑很快凝在唇边，因为庙宇处又出现一个身影，这人打着伞，探头往庙宇里看了眼，然后对她露出一个灿烂地笑：“小满！好久没见啊！你最近怎么不去墓地看你爸妈啦？”

    小满：“……”

    在墓地里哭坟时哭声最大的烦人精怎么来了？

    第092章 小满

    小满没回话, 而是将面具戴上，她挤开站在门口的罗昊，准备冒雨离开。

    罗昊撑着伞走在她旁边，将伞往她的方向挪了点。

    小满脚步微顿, 声音还是冷冷的：“你跟着我干嘛？我和你很熟吗？”

    罗昊眨了眨眼睛：“挺熟的呀, 我们还一起哭过坟呢！我在我家坟这边, 你在你家坟那边……”

    小满的声音更冷了：“我那不是哭坟！”

    罗昊满不在意地点头, 随后对小满问道：“你是不是好久没去墓地了。”

    小满“嗯”了一声。

    罗昊又问：“为什么？”

    小满没吭声。

    罗昊继续问：“你怎么穿得这么诡异, 跟鬼似的。”

    小满看了他一眼。

    罗昊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讨人嫌, 他换了个话题：“你要去哪里？”

    小满：“回家。”

    罗昊：“你住哪儿？这边太偏僻了, 我开着车来的, 我送你回家？”

    小满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骚扰我？”

    罗昊又眨了眨眼睛，然后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他说：“小满，你不要帮他们, 好吗？”

    小满一滞, 她停在雨中，目光透过面具落在罗昊脸上。

    她脸上的面具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 这狐狸是白色的, 懒懒地倚在树下睡觉，看起来懒散又柔软。

    但她的目光却很冷。

    罗昊不怕她, 只是对她说道：“小时候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那么倒霉吗？原因就是那一家人。”

    小满打断他：“我知道。”

    罗昊脸上的笑一垮：“那你还要帮那群坏人。”

    小满看着天空，雨逐渐停了。

    她说：“我只是说一说而已。”

    她摸着脸上的面具，声音幽冷：“狐狸的话，活人也会信吗？”

    罗昊忽地一怔, 在这一刻察觉到小满有些异于常人，比小时候更奇怪了。

    这话说得仿佛她就是狐狸似的。

    罗昊单手拿着伞, 另一只手按在小满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劝道：“小满，你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中二？”

    小满：“……”

    她对罗昊骂了一个“滚”。

    罗昊非要送她，还在她耳边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刚刚在外面偷听，你说你是出马弟子，真的假的？”

    不待小满回答，他又自言自语说道：“能一眼就看出来那几个人不是好的，应该是真的。这么说来，小时候咱俩趴在墓前时，你跟我说的那些鬼故事都不是故事？”

    小满斜晲了他一眼：“什么鬼故事，那都是我经历过的。”

    罗昊倒吸一口冷气，跟小时候被吓得哇哇大叫不同，现在的他只是震惊小满的身份，但再回想起那些鬼故事时，心中倒是没有太多惧怕的情绪。

    鬼又能如何，还会比田家的人更可怕吗？

    小满被他缠得不行，又碍于小时候经常一起哭坟的情谊，没将罗昊给甩了。

    而且小满也有点好奇罗昊这段时间的经历，于是跟着罗昊上车。

    小满坐在副驾驶上，她看着罗昊肩膀处沾染上的各种妖力，忽然问道：“你最近都在和什么人接触？”

    “啊？”罗昊想都没想地说道，“最近我忙着上班呢，在池少的公司，池少你知道吧？”

    小满瞥着他说道：“你也算是傻人有傻福。”

    罗昊嘿嘿笑道：“池少的公司也有妖。”

    小满一怔：“你知道自己身边有妖啊，我看你这傻兮兮的样子，还以为你不知道。”

    罗昊一边开车，一边侧头对她笑了下：“我知道的，我没有那么傻。”

    小满沉默起来，她坐在车上的姿势很端正，腰板挺得很直，就是戴着面具穿着黑袍，看起来格外诡异。

    罗昊看着她这一身装扮，对她问道：“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小满对自己不想回的问题一律忽视。

    车内陷入寂静。

    小满似乎也不习惯身上的黑袍，时不时地扯下袖口。

    罗昊侧头看了小满一眼，对她说道：“今天不是周末嘛，你应该没事吧？我们去商场逛逛买点衣服吧。”

    小满：“我没钱。”

    罗昊咧嘴一笑：“巧了不是，我也没钱，不过我跟池少借了钱哈哈哈哈哈！”

    小满：“……借钱还这么开心？”

    罗昊：“也不算借啦，池少给我提前发的工资，这车都是池少家的，我出门问池少借的。”

    小满嗤笑：“你别跟我说，你连住的地方都是别人借你的。”

    罗昊大惊失色，吹捧道：“不愧是出马仙的弟子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小满：“……”

    罗昊又问：“你有住的地方吧？”

    小满说有。

    罗昊后面将车开到商场，在这附近正好有大型漫展，穿着奇怪的不在少数，小满穿着这样倒也没引起别人的关注。

    小满挑衣服很快，她一口气买了十几套衣服，春夏秋冬的衣服都有，都是最简单方便的款式。

    她随手套了一件紫色的冲锋衣，巴掌大的脸在紫色的映衬下显得苍白无比，紫色搭配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诱惑，让人忍不住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这么简单的穿着反而比戴着面具穿着黑袍更吸引别人的目光。

    但她的眼睛又特别冷，让她身上的这丝魅惑跟幻觉似的。

    她看着罗昊刷卡付钱，声音有些闷：“我只是现在没钱，等周一去重新补办卡后，我把钱转你。”

    罗昊哦了一声：“没关系，池少包吃包住，我现在也用不上钱，这衣服我送你了，小时候你不是也送过我苹果？”

    小满手上拎着购物袋，她仔细地看了罗昊一眼：“那么久之前的事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罗昊收起卡，他没看小满，而是看着男装区，随口说道：“我爸妈去世后，很少有对我好的人了，更何况，大半夜一起哭坟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忘？”

    小满定定地看着他。

    罗昊转头看她：“你还要买其他的？”

    小满扭过头，对他说：“我要回家了。”

    “都来商场了，吃过饭再回家吧。”罗昊拿出手机查了下，“楼上有家日料特别好吃！”

    “我不爱吃日料。”小满的声音有些闷，“以前找我办事的老板请我吃过一次，姑姑说会吃一肚子的虫。”

    爱吃日料的罗昊打了个冷颤，他甩走满脑袋的虫，对小满问道：“姑姑？是我偷听到的胡三姑吗？你身上的大仙？”

    小满点头。

    罗昊继续找着其他店铺：“火锅吃不吃？这个天气吃火锅正好。”

    小满愣了愣随后点头：“没吃过，试试。”

    罗昊：“你没吃过？”

    小满迟疑地说道：“在家自己做过算吗？找我办事的老板没有带我吃过火锅，我一个人……也不想去这种热闹的地方。”

    罗昊恍然大悟：“我懂了！你去过的都是高档餐厅，跟小的一起吃火锅委屈您啦！”

    小满被他逗笑了。罗昊看她笑出来才继续说道：“早知道我们应该留个联系方式的，我们一起哭过坟后，你可以喊我一起出来吃火锅。”

    小满眼皮微颤：“你太倒霉了。”

    她声音很轻：“你平时还好，但是当你自己情绪不好的时候，谁靠近你都会变得倒霉，小时候我给你一个苹果后，回家差点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到脑袋……这时候我喊你去吃火锅，可能要被火锅烫花脸。”

    罗昊先是担心，然后又被小满的形容逗得哈哈大笑，他对小满说道：“我还在想你今天比以前看起来要冷多了，现在一看，你果然没变。”

    小满唇角微扬，很快又抿成一条线。

    俩人将买的衣服暂存在楼下，小满手上拿着一个购物袋装着面具，然后才和罗昊前往楼上吃火锅。

    这时候正是晚饭的时间，火锅店内的人特别多，俩人领了号还要排好长的队。

    小满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静静等着。

    罗昊坐在她身边，跟她说着池星公司里的趣事，他还问小满能不能看到鬼。

    小满：“现在能。”

    罗昊：“以前看不到？”

    小满摇头。

    罗昊松了口气：“还好以前看不到，要不然你去墓地说不定能看到一群鬼。”

    俩人正说着话，罗昊远远地看着两道熟悉的身影，是池星和医生。

    罗昊挥手招呼道：“老板~~~”

    他语气荡漾：“这么巧呀，医生你也来这吃饭？”

    池星看到罗昊也有些惊讶：“你不是去找田家人了？”

    罗昊看向身边的小满：“在路上遇到以前的熟人，忙着和熟人叙旧把那几人给忘了。”

    池星哑然，不过也能看出来罗昊的心态是真的很好，在看到田家人会倒霉后，他已经将这事给彻底放下了，只要等着看那几人的最后结局就行了。

    池星看向罗昊身边的小满，小满站起身对池星和医生打了个招呼。

    医生咦了一声，池星的目光也停在小满身上好一会儿。

    小满背脊绷直，她微微垂下头避开俩人的打量。

    池星收回视线，对罗昊和小满说道：“你们也是来吃火锅的？医生提前预约了包厢，不如一起？”

    罗昊看向小满，征求着她的意见。

    虽然他和池星以及医生的关系不错，但小满不认识他们，在一起吃饭会不自在。

    小满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包厢很大，罗昊坐在小满身旁，医生坐在罗昊身边，池星一个人坐他们对面。

    医生还挺挑剔，让几人都用公筷，说不想吃别人的筷子涮口水。

    点了菜后，医生又将目光挪到小满身上。

    小满在他的视线中表情不变，医生忍不住问道：“你这……挺厉害呀。”

    池星则对罗昊说道：“等会儿吃完饭你早点送她回家休息吧。”

    小满抿唇。

    罗昊一脸懵逼：“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这就是游戏中高玩和普通玩家的差别吗？”

    池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太粗心了。”

    罗昊抓了下自己的头发，他看着小满有些苍白的脸色，又想到刚见到她时，她那一身古怪的黑袍和面具，他脑中灵光一闪，忽地问道：“小满，你是不是才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小满轻轻地“嗯”了一声，她似乎不想提及之前的事，只是回想就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罗昊有些自责：“都怪我没看出来还拉着你一起逛街吃饭。”

    小满侧头看向他，声音更低了：“不怪你，我得谢谢你。”

    医生打断俩人的对话：“菜上咯！先下我喜欢吃的鸭肠。”

    池星漫不经心地看着小满，拿出手机和裴钦发着消息：她身上好重的妖味，我刚刚还以为她是妖。

    裴钦：刚融合妖丹的半妖。

    池星：我看出来她之前是出马仙的弟子，现在身上的出马仙不见了，她融合的应该就是出马仙的妖丹吧。

    裴钦：是，不过她融合的妖丹只有一半。

    池星第一次遇到活人融合妖丹的事，他不免多看了几眼小满，发现小满性情冷淡，目光很冷，但能看出来性格很坚毅。

    不过想想也是，能融合妖丹活下来的都是心性坚韧之辈。

    火锅吃到一半，医生点了几瓶酒，池星要开车，没喝酒，罗昊也要开车，他也没喝，小满给自己倒了杯啤酒，然后表情冷冷地看着杯中的啤酒。

    罗昊哈哈大笑：“你这表情……是在思考啤酒是什么味道吗？你没喝过酒吗？”

    小满摇头。

    罗昊：“那你别喝了，没喝过的人会一杯倒，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安全。”

    小满又将啤酒推开，安静地吃着火锅。

    医生有些无语，她一个半妖还不安全？都能一拳把鬼和妖捶飞好吗？

    一顿饭吃完后，池星和医生各自去加班，罗昊则开车送小满回家。

    小满住得还不错，是一栋别墅，罗昊有些羡慕地看着别墅：“原来穷逼竟是我自己，有些人嘴上说着没钱，但实际上住着别墅。”

    小满看着别墅，声音平静：“这是办事的老板送的。”

    罗昊顿时倒抽一口冷：“你们这行很赚钱嘛！”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大别墅，内心想着自己要是和池星说想学玄学，不知道会不会被池星丢出办公室。

    小满邀请罗昊进来坐会儿，罗昊摆了摆手：“我就不坐了，我继续去盯着田家那几人。”

    小满垂眸：“好。”

    顿了下，她补了句：“我没有帮他们的想法，他们会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罗昊唇角上扬，他说：“我知道啦。”

    在罗昊离开后，小满拎着购物袋走进别墅，这处别墅很空荡，她很少过来住，虽然家具很新，但不管厨房还是卧室都没有人居住的痕迹，衣柜里更是连一件衣服都没有。

    小满将买来的新衣服挂在衣柜中，然后将面具拿出来放在床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具，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哽咽地喊道：“姑姑……”

    她整个人埋首在床上，脸贴着面具，声音平静又冷冽：“姑姑，我会替你报仇的。”

    小满在床上躺了十分钟，然后站起身，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将面具珍重地收进保险柜。

    别墅空落落的，说话都带着些回声，小满有些不适应，她自言自语说话的时候也再没有人会回应她。

    以前她虽然也是孤身一人，但无论什么时候，她只要说话，姑姑都会耐心地和她聊天。

    她从来没体会过这种孤独的感觉。

    世界这么大，但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她新买的手机嘀的响了一下，有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是罗昊：明晚一起吃饭吗？

    小满：……

    不是刚吃过今天的晚饭，这就想着明天的晚饭了？

    小满拒绝了。

    罗昊发来一张烧烤的美食照：看网友说这家很好吃，明晚去尝尝？

    小满：……

    罗昊：你知道的，我没有其他的朋友……我是一个孤苦可怜但又阳光开朗的男生，好不容易遇到同样没有朋友的你（你也没什么朋友吧，你连火锅都没吃过，肯定没朋友），不如我们组个饭搭子？

    小满：……

    怎么说话这么让人讨厌呢？

    不过小满还是答应了，她基本上都是自己做饭吃，连外卖都不点，因为姑姑说不健康。

    出去吃饭也都是大老板请客，她不仅没吃过火锅，连烧烤都没吃过。

    看着罗昊发来的烧烤照片，她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悄悄地咽了下口水。

    罗昊晚上带她吃的火锅就很好吃，烧烤应该也很好吃吧？

    第二天晚上，罗昊一直到晚上九点才来接小满，小满非常不满地看着他：“都深夜了！”

    罗昊夸张地哇了一声：“才九点耶姐姐！九点帝都的夜生活都还没开始呢，哪里深夜了。”

    小满没和他贫，坐在他车上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比你小。”

    “行，小满妹妹。”罗昊开着车前往烧烤店，跟小满说着田家几人：“我这两天开车跟在他们身后，看到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倒霉。”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声音没有幸灾乐祸，反倒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复杂。

    “我看着他们，总感觉是在看过去的自己，不过他们比我要更倒霉。”

    昨晚田家一家三口分别离开后，田霍和程玲在雨中大吵了一架，程玲骂田霍平时太骄纵着女儿，导致她现在的性格无比自私冷漠。

    田霍冷笑：“难怪只有我一个人惯着她？小时候她做错事我要骂她的时候，是谁拦在她身前，连说一句都不行？”

    程玲：“她那时候身体不好！你还要骂她？”

    田霍：“她病好了之后，你不是依然不准我说她？不止你，还有你爸妈，都对她太宠溺了！”

    程玲：“你爸妈对她不宠着？别说你了，连我说她一句，你妈都心疼得不行！”

    俩人互相指责着对方，都认为是对方的错，连田薇薇刚出生时的事都翻出来说了一遍。

    田薇薇站在俩人不远处，她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怯怯地看着争吵的俩人，不敢走到俩人身旁。

    如果是以往，田霍和程玲肯定会心疼地脱下外套给她挡雨，但当田薇薇说出那些话后，他们心里对田薇薇百依百顺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

    宠爱的女儿在关键时刻暴露出来的本性足以让他们彻底心寒。

    冰冷的雨水淋在田薇薇身上，她不算聪明的头脑在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没良心。

    她在雨中绞着手指，声音委屈：“爸、妈……我错了，你们别不要我。”

    程玲和田霍停下争吵，俩人看向田薇薇。

    就算心里对田薇薇再失望，但看着田薇薇这副仿佛被抛弃的可怜模样，俩人心里还是浮起一丝心疼。

    程玲叹了口气，对田薇薇招手。

    田薇薇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跑到程玲身边，在她身旁带着哭腔喊道：“妈。”

    程玲心里一软，叹了口气。

    田霍比程玲心硬，摔碎的镜子就算重新黏上也会有伤痕，他看了田薇薇一眼，虽然神色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差别，但眼底深处透着一股生疏。

    一家三口冒雨走了几分钟，可惜雨实在太大，几人想了想，又走回之前破旧的庙宇。

    田薇薇想到小满有点害怕，那人几句话就害得她差点被抛弃，她不太想看到小满。

    但这附近也没其他躲雨的地方，她只能咬牙跟在爸妈身后前往庙宇。

    不过田薇薇来到庙宇时没看到小满，她顿时松了口气。

    一家三口坐在小小的庙宇中，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冷得几人不停地打颤，但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小满。

    几人的手机都还能用，但这是郊区又下着暴雨，信号太差，连导航功能都频频出错。

    田霍骂了一声“晦气”，然后狠狠地瞪了田薇薇一眼。

    坐在程玲身边的田薇薇瑟缩了一下。

    几人在庙宇坐了一会儿，田薇薇冷得直发抖，不一会儿就开始打起喷嚏，脸颊也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程玲看着心急，她感觉自己也是一阵头晕眼花，可能发烧了。

    田霍也没好到哪去，他脸色又黑又红，不过他一直抽烟提神，看起来要比俩人精神许多。

    田霍看着发烧的程玲和田薇薇，眼珠转动了一下：“打给120派车接我们回去。”

    他有不少朋友，也能喊朋友来接他们，但田霍要面子，要是把朋友喊来，朋友看着他们这狼狈的模样肯定要问东问西，田霍可不想说出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雨停之后，田霍和程玲的手机信号也恢复正常，俩人立刻打电话，不过这次不是打拖车的电话，而是打120。

    一家三口最后是被救护车拖走的。

    随车的小护士跟同事吐槽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在郊外打不到车用救护车的，耽误急需用车的人怎么办？”

    另一个同事说：“谁让人家发烧了呢？不发烧还用不上救护车呢。”

    田家几人来到医院后，医生开了点药就把他们撵走了。田家几人也知道这做法不地道，不过他们也不在意，反正发烧是事实，管是发烧还是心脏病突发呢，能坐救护车回到帝都就行了。

    家人从医院回到家，但本来只是低烧的田薇薇在后半夜越烧越高，在梦里开始大吼大叫地说起胡话。

    一开始说爸爸妈妈别抛弃她，她一定会乖乖听话，一会儿又说她不想死，爸妈能不能代替她去死。

    她在梦里喃喃自语：“我能活下来就好了，我才不想管我爸妈会不会活着。”

    田霍和程玲一开始还心疼地看着烧到说胡话的田薇薇，但听到后面的话，俩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尤其程玲，本来就发烧，现在听到这话更是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她看着田薇薇，目光中有着疼惜，但更多的是痛楚，田薇薇小时候多可爱乖巧啊！怎么就长成这副自私自利的模样了？

    程玲又和田霍吵了起来，然后在争吵中晕了过去。

    媳妇和女儿都昏迷着，田霍只能又打起120。

    来随车的还是那个小护士，她这次看到人真的昏迷了嘴角微抽，但还是敬业地将人抬到车上。

    只不过心里暗骂了一句这就是乱叫救护车的报应。

    田家这一晚上堪称兵荒马乱，田薇薇在第二天还被同病床的病人大声骂了几句。

    田薇薇醒来后看到在陌生的环境，大喊大叫说爸妈不要自己了，这时候天还没亮，隔壁床的病人硬生生被田薇薇的哭嚎声吵醒，没能控制住脾气，对着田薇薇破口大骂。

    田薇薇平时在家横惯了，俩人互相骂了起来。

    从外面赶来的田霍走进病房中看着田薇薇表情狰狞的模样，只觉得一阵心累和烦躁。

    他大吼了一声：“别吵了，你把别人吵醒还不赶快道歉！”

    田薇薇愣了愣：“我凭什么道歉？”

    田霍现在没继续惯着她，看到她满脸不服气的样子走到她床边甩了她一巴掌：“你说你凭什么道歉？做错事道歉不是天经地义吗？”

    田薇薇捂着脸，怔怔地看着田霍。

    隔壁床的病人看到田薇薇这个年纪还会挨打也不吭声了，他反而劝了起来：“算了，也没多大事。”

    田薇薇脸疼得不行，她直勾勾地看着田霍：“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这不是你的错吗？你醒来看到你们不在，我以为你们把我丢了！我生病了你跟妈为什么不在一旁陪着？”

    田霍只觉得田薇薇不可理喻：“你妈也病了，我在你妈病房！”

    田薇薇理所当然地问：“我妈能有我生病重要？还有你为什么不给我安排vip病房？”

    田霍：“……”

    他沉默地看着田薇薇，丢下一句：“没有vip病房了。”

    “那就转院啊！”田薇薇用舌尖顶了下腮帮，“都是你的错你还打我！我要跟我妈说你打我！”

    田霍忽然叹了口气：“你说吧，随你说。”

    他说完后转身就要离开，在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口表情虚弱的程玲。

    田霍脚步微顿，和程玲对视着，俩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疲惫。

    程玲：“真是教出一个好女儿，我生病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只顾着自己。”

    田霍：“你第一天知道她是什么样？”

    程玲和田薇薇在第二天就恢复了不少，办理了出院。

    出院后，程玲和田霍找田薇薇聊了聊。

    田薇薇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们让我搬出去住？我一个人住？”

    她先是不可置信，然后说道：“你们果然不要我了。”

    程玲语气平和：“你之前不是闹着说想要自己一个单独住嘛？我跟你爸这是满足你的心愿。”

    田薇薇疯狂摇头：“我现在不想了，我只想待在你们身边。”

    田霍冷冷地说：“待在我们身边做什么？想着把你身上的霉运传给我们，然后克死我们吗？”

    田薇薇愣住了，这话比昨晚那一巴掌还要痛，她张了张嘴：“你们倒霉又不关我的事，我怎么就克你们了？而且我现在这么倒霉不就是因为你们吗？要不是你们做出的那些事……”

    她话没说被田霍愤怒地打断：“不是我们做出的那些事，你他妈早死了！”

    田薇薇哑口无言。

    程玲没和田薇薇说太多，继续说下去田薇薇有自己的逻辑，她会说当年的事和她无关，都是别人的错。

    程玲温柔地摸着田薇薇的头发：“不止你会搬出去住，我也会搬出去。”

    田薇薇立刻问道：“是和我一起住照顾我吗？”

    程玲：“你都二十岁了，该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了。我要找个寺庙清修一段时间。”

    田薇薇：“我跟你一起去！寺庙里有人做饭，我也想去。”

    “你不能去。”程玲声音温柔，但说出口的话让田薇薇许久都没能回神，“万一你把霉运传给我怎么办？”

    田薇薇在庙宇中、高烧昏迷时以及在医院里说的那些话已经彻底让程玲心冷，她现在能耐心和田薇薇说话都属于脾气好。

    田薇薇被半逼迫着搬出去了。

    程玲和田霍都不要她了。

    “我看田薇薇刚搬家的时候还在哭，但晚上就约着朋友一起去酒吧了。”罗昊耸肩，“她是真的没心没肺，一点都不关心家人。”

    “她在酒吧里还被人撵了出来，说她坐的位置被其他人订了。”

    小满听着田家三口这短短一两天的遭遇，眼眸微垂：“这倒霉的程度只是反噬的开始，后面只会越来越严重。”

    罗昊已经开车来到烧烤店，他对小满说道：“我提前预约了位置，快来。”

    人太多，里面的位置已经被坐满了，罗昊和小满坐在外面等着烧烤。

    俩人身边的桌子也都被坐满了，有年轻人也有中年男人，都在闲聊吹牛。

    罗昊点完烧烤，屁股刚坐到椅子上就听到隔壁桌的一个中年男人神秘兮兮地说道：“前两天我在山林里看到一只白色的狐狸，那狐狸的眼睛是碧绿色的，看起来特别漂亮！”

    “吹吧你，这附近的山林哪有狐狸？”

    “真的！”中年男人一听同伴不信，立刻急了，他用手比划着，“那狐狸特别大，比成年人还要大，就是身上有伤，我看它半边身上都被血染红了。”

    他同伴笑了起来：“还越说越夸张了。”

    “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没图没真相啊，你看到这狐狸没拍一张？”

    “没来得及，刚掏出手机狐狸就跑没影了，而且那狐狸看起来有点吓人，那眼睛跟通人性似的。”

    “都受伤了还能一下子跑没影？成精啦？”

    中年男人啧了一下：“谁知道呢，说不定真成精了呢？”

    小满安静地听着，她视线在中年男人身上转了圈，收回目光时，眼中闪过一丝哀痛。

    罗昊察觉到小满的心情可能不太好，他小声问道：“这狐狸……跟你有关系吗？”

    小满没吭声。

    罗昊想到小满面具上的白色狐狸，忽然说道：“该不会就是胡三姑吧？”

    小满抬头看着他：“你也有聪明的时候。”

    “我本来就不笨。”罗昊挠了下头发，他多打量了小满几眼：“你姑姑没事吧？”

    小满声音微沉：“有事。”

    罗昊：“昨天跟我一起吃饭的医生虽然是给小孩子看病的，但他好像特别擅长给动物看病，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带着姑姑去找他看病。”

    他顿了下，又补了句：“医生应该也不是普通人。”

    小满摇头：“来不及了，前两天就……”

    她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对老板喊着上两瓶啤酒。

    罗昊怔了下，随后仿佛明白了什么，难怪昨天看到的小满那么冷漠，他印象中的小满还是挺爱笑的。

    虽然他不知道小满和胡三姑之间的相处是什么样的，但按照小满的话来推测，她应该很久之前就和胡三姑相依为命，说胡三姑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都不为过。

    唯一的亲人出事，小满会变成沉默寡言的样子也不足为奇。

    罗昊没喝酒，他也让小满少喝点，酒后容易出事。

    小满应了，但是一杯杯喝得更多了，不过她没有一杯倒，并且酒品很好，就算喝多也安安静静的。

    罗昊没敢让她多喝，在烧烤吃完后就拉着小满回家，将小满送回去后，他又带着打包好的烧烤去池星家。

    他哐哐哐地敲着门。

    池星在窗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罗昊看到池星被吵醒的恐怖表情，后退了一步：“也没什么事，我就是路过给你带了点吃的。”

    池星正好有点饿，开门将他放了进来。

    这个点池家的人都睡觉了，池星打了个哈欠坐在餐桌旁吃着烧烤。

    罗昊坐在池星旁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池星：“春天到了。”

    罗昊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什么？”

    池星：“你发春了。”

    罗昊脸色涨红：“哪有！”

    池星：“你不是挺喜欢小满的吗？这两天张嘴闭口都是小满。”

    罗昊慌乱摆手：“没有的事，我只是对小满好奇。”

    “好奇就是喜欢的第一步。”虽然池星没谈过恋爱，但他说起别人倒是头头是道，“所有的好感都是从好奇开始的。”

    罗昊哦了一声：“那池少你有好奇的人吗？”

    池星果断回道：“没有。”

    【呵。】

    池星：“……”鬼能算人吗？所以他回得也没问题。

    罗昊挠了挠头发：“我对小满不是那种感情……”

    “我真的只是好奇，从我小时候认识她，就感觉她心里好像藏了很多事。”

    池星：“你不也是？”

    罗昊微微坐直了身子：“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对池星说道：“小满昨天跟我说，她现在能看到鬼，而且我昨天刚遇到她时，她还能一眼看透别人的面相。”

    “我以为是她身上的胡三姑在帮她看这些，但晚上我和小满一起吃饭，小满跟我说她身上的胡三姑出事了……她身上的仙家都出事了，她为什么还能看到鬼呢？”

    罗昊表情认真：“并且小满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就是不太像活人……她看人的时候有点怪怪的，眼珠子不像人。”

    “小满和以前不太一样，但是我又不好意思问她。”

    说着，他又补了一句：“我真的就是好奇，非要说的话，可能还有点担心她吧。”

    池星瞥了他一眼：“所以你跑来问我？”

    罗昊点头，但他又举起手竖了个X，“不过池少你也别跟我说，这是小满的秘密，我真想知道会亲自去问的，从别人口中知道感觉不太好。”

    “小满从小就挺奇怪的。”罗昊低头思索着，“她和其他小孩子都不一样，我没见过哪个小孩子会半夜去墓地。”

    池星：“你不也经常去吗？”

    “我也和其他的小孩子不一样呀。”罗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从小就听着大家骂我扫把星、晦气鬼、倒霉蛋。”

    “听到这些话我心里难过才会往墓地跑跟我爸妈哭诉。”

    过往的伤痛被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一句话带过，他回想起那段时光，微微抿了抿唇：“但是小满和我不一样，她经常去的那座墓碑，没有照片，没有名字，是个无名碑。”

    “她也经常受委屈，会跟我一样深夜在墓地哭，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向谁哭诉，小满……她连诉说委屈的人都没有。”

    池星很犀利：“人虽然没有，但是她可以对着狐狸哭诉。”

    罗昊：“……”

    “有道理，你这么一说，感觉也没那么伤感了。”

    池星咬了一口炭烤的鸡腿，大半夜的，鸡腿皮的热量太高，他将鸡腿的皮给撕了放在包装袋上，只吃着鸡肉。

    罗昊离垃圾桶近，想顺手把包装袋上的鸡皮给丢了，不过他刚伸手就被池星拦住。

    “别扔，留着有用。”

    “什么用？”

    “等会我要上供给我哥吃。”

    【……】

    【不用，丢了吧。】

    罗昊嘴角抽搐，违心说道：“你对你哥还挺好哈。”

    第093章 车祸

    池星不仅给裴钦留了鸡皮, 还有烧烤里他不爱吃的，也全部都留给了裴钦。

    裴钦：……

    【我是鬼，不是垃圾桶。】

    池星：“说什么呢，我这是知道你不挑食——”

    【……】

    罗昊看着池星和空气自言自语, 他眉心一跳, 眼角都跟着抽抽, 他看了眼周围, 低声问道：“池少, 你哥在我们旁边吗？”

    “他不在。”

    罗昊又重新看向池星身前的玉佩, 有些好奇地问：“那他就一直在玉佩中？”

    池星点头, 随后长长地叹息：“我做的这一切, 都是能让他尽快从玉佩中出来。”

    他说这话的语气带着几分笑意，罗昊一时间也分不清池星这话只是开玩笑还是真心话。

    但不管怎么说, 罗昊总感觉这对不是亲兄弟的兄弟，俩人的感情有点好过头了。

    他心里还惦记着小满的事, 也没多留就离开了。

    罗昊回到家后简单地洗漱了一下, 然后他拿着手机在卧室来回转着圈，想着要不要直接问小满, 但是以小满现在的性格, 就算问她，她也不一定会说。

    他拿着手机表情纠结, 又想起池星刚刚说他对小满有好感……他将手机缓缓放下，好感肯定是有的，毕竟一起哭过坟嘛，但他对小满不是那种感情……大概不是。

    罗昊刚将手机放到床边准备睡觉,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清脆的铃声吓得他一个激灵, 他看都没看地接起电话。

    电话那边一片寂静，罗昊“喂”了好几声那边才传出声音，是小满的。

    “罗昊。”小满的声音很轻，轻到罗昊都有点听不清，他将手机完全贴到耳边，有些紧张地问：“小满？你怎么了？”

    小满没说话，只是又喊了罗昊一声。

    罗昊急忙应道：“我在呀，你怎么了呀？”

    小满：“我感觉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孤独。”

    罗昊一愣，随后对小满说道：“你等我，我马上就到你家。”

    罗昊没敢挂电话，就这样打着电话开车去找小满。罗昊忙着开车没说话，小满在电话那边也安安静静的，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的交流都没有，但都没有挂断电话。

    半小时后，罗昊来到小满家门口，在她家门口敲着门。

    “小满！”

    小满打开门，她脸上依然很苍白，在夜色中看起来更是白到透明，她站在门口看着罗昊，对他说道：“你来了。”

    罗昊看到她没事才松了口气，他对小满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也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很孤独。”

    小满微愣，罗昊的声音不仅响在她耳边，还在电话中响起，两道声线一样，但电话中的声音略有些失真。

    但不管是哪道声音，都异常的认真。

    小满抬起手机，放在耳边听了一下。

    罗昊敲了下小满的脑袋，挂断手上的电话：“做什么傻动作呢？”

    他说话间就站在门外，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小满侧过身：“你怎么不进来？”

    罗昊理所当然地说：“你没让我进去啊。”

    小满：“……”

    她声音还是很冷，却带着一丝笑意：“上次见到这么听话的，还是鬼，房子主人没让他进去，他就只能站在门口。”

    罗昊抽了下嘴角：“大半夜的就不要说鬼故事吓人了。”

    小满认真地说：“不是鬼故事。”

    罗昊在门口看了眼，确定没任何鬼影之后才走进小满家里。

    小满：“就算我门口有什么，你也看不到。”

    罗昊在小满空荡荡的房子转了圈，他开口说道：“你家好大，就是太空了。”

    小满站在客厅，她依然穿着外出回来的紫色冲锋衣，衣服都没换，看起来不像是这个家的主人，更像是客人。

    罗昊走到窗前看着小满家院子里的杂草，又对小满说道：“池少家里的后花园种了不少花，明儿我挖点过来给你。”

    这下轮到小满嘴角微抽：“跑到池少家挖花不太好吧？”

    罗昊自来熟地摆手：“没事，池少也懒得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水，前两天还跟我说养这么多好麻烦。”

    “那他为什么要养？”

    “庄姨喜欢。庄姨就是池少的母亲。”

    小满沉默了下，她说：“我也不喜欢给花浇水。”

    “我帮你啊，我帮你种花，然后没事就来给你家花浇水。”罗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专业的，交给我。”

    小满看了他好几秒。

    罗昊又走到窗边继续说道：“你这窗帘颜色太深了，看起来就心情压抑，还有沙发，虽然这颜色看着高大上，但是太生硬了，一点都不柔和，你一回到家看到这些布置，能不感觉孤独吗？”

    小满没反驳，她顺着罗昊看向他说的那些家具，半晌后点头：“你说得对。”

    罗昊看了眼时间，对小满说道：“要不然等我明天下班，我们去商场重新买些家具？”

    小满点头：“好。”

    顿了下，小满又问：“花要每天浇水吗？”

    罗昊说：“要啊。”

    小满：“你也和我一样孤独吗？”

    罗昊：“差不多吧。”

    小满：“你是借住在池少那里是吗？”

    罗昊点头。

    小满继续说：“那你搬来和我住吧，每天给我浇花。”

    罗昊有点没反应过来：“啊？”

    小满说：“你要搬来和我住吗？”

    罗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涨红：“这、这、这不太好吧？”

    小满侧头看着他：“有什么不好的？”

    罗昊：“男女之防啊！性别不一样！我们住在一起，你就不怕？”

    小满：“我连鬼都不怕，会怕你？”

    罗昊：“……”

    小满：“你之前说得对，我没朋友，一个都没有。”

    她走到客厅处，没坐大沙发，而是坐在单人沙发上，她声音轻飘飘的：“我跟你不一样，也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从遇到姑姑开始，就被姑姑带着给各种大老板办事。”

    “小时候也被大老板欺负过，他们看我年纪小，说话很难听的，只是我听不懂。”

    “姑姑帮我教训他们。”

    “我没有爸妈，没有其他亲人，只有姑姑。”

    “我也没有朋友，没上过学，连关系比较好的同伴都没有。”

    小满看向听愣神的罗昊，声音低低的：“我这些年，唯一说过话的同龄人，只有你。”

    “要不是你在你爸妈的墓地前哭得太大声，我也不会去拿苹果堵住你的嘴，后面就变成经常带苹果给你吃。”

    小满说到这笑了下：“你小时候看起来好傻。”

    罗昊走到小满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揉了揉额头：“怎么听起来你比我还惨？不过咱俩算不算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

    小满听到后面这句话愣了许久，然后她说：“也许吧。不过我不惨，我只是没朋友，但是我有钱有姑姑，你是霉运附体，什么都没有，还是你更惨。”

    罗昊：“……”

    小满又将话题转了回来：“你要跟我一起住吗？”

    罗昊歪头想了想，然后导航查了下小满家距离公司的位置，发现比池星那边还要近后，他拍了下沙发：“我明天就搬来。”

    倒不是想占小满便宜什么的，他就是单纯的担心小满，感觉小满失去胡三姑后，精神有点不太正常，怕小满想不开会自寻短见。

    搬过来住，他能看着小满，不让小满做些傻事。

    罗昊说：“其实我做饭也可以，等我搬过来，你想吃啥，我做给你吃，你不想在家吃，咱们就出去吃。”

    小满眼睛微微睁大：“我们这两天吃的火锅和烧烤都很好吃，我还想吃。”

    罗昊哈哈大笑：“那我们明天就去吃！”

    小满站起身，对罗昊勾了勾手指：“走，现在就去再吃点。”

    罗昊：“……不是，咱们不是才吃完回来吗？你还能吃下？”

    小满侧身看着她，半张脸在灯光下异常惨白，不知道是不是罗昊的错觉，他总感觉小满眼尾处的睫毛呈现一种若隐若现的白色，不像是人类的睫毛，就连脸上都浮起一层绒毛，像是动物——狐狸的绒毛。

    小满说：“我没吃饱。”

    罗昊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他收回视线站起身：“行，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第二天一早，池星感觉今天家里格外安静，尤其当他拎着浇水壶来到后院时，更是觉得安静到让他有些不习惯。

    池星问：“是不是少了什么人？”

    【罗昊没来。】

    池星恍然大悟：“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他不来帮我浇水，我还有点不习惯……”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罗昊的声音传来：“池少！”

    罗昊一副宿醉的模样，摇摇晃晃地走到后院，他说话都带着一股酒味。

    池星往后退了几步：“你昨晚去买醉了？”

    罗昊摇头，他傻笑着说道：“我要搬走了。”

    池星：“搬到哪儿？”

    罗昊说自己要去和小满一起住，他要盯着小满不能让小满做傻事。

    他还说小满这些年过得很苦，连火锅都没吃过，太苦了。

    池星一言难尽地看着罗昊：“要不，你先看看你自己呢？”

    自己都过成什么样了，还会觉得别人更苦呢？

    罗昊昨晚喝大了还没酒醒，一直傻笑。

    池星对他摆手：“你想去同居就去吧。”

    罗昊不笑了，他脸都红透了，义正词严地反驳：“不是同居，只是住在一起。”

    他说着，又不好意思地问道：“池少，我能从你这挖点花带过去栽种吗？”

    池星：“……连吃带拿过分了啊！”

    罗昊豪气地挥手：“从我的工资里扣！”

    池星面无表情：“你已经提前透支两个月的工资了。”

    “……”

    一阵沉默后，罗昊说：“等我房子盖好能卖了后，我……”

    池星不耐烦地挥手：“少在这给我画大饼。”

    他拿着一个铁铲丢给罗昊：“自己去挖！”

    罗昊喜笑颜开，一个劲地夸池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大方的老板。

    池星更不耐烦了：“我不喜欢别人奉承我，听着太假。”

    罗昊：“别人是奉承老板，但是池少你不一样，你还需要奉承？你站在那就是员工心里最好的老板，也是我认识的最好最好的老板！能遇到你是我一辈子的幸运！”

    池星唇角微扬：“你醉成这样还这么有眼光，今天给你放假，你先忙搬家的事，忙完再去公司上班。”

    罗昊更是夸了一通彩虹屁，池星听得心情舒畅，还让罗昊多挖点花，反正他也不想给花浇水。

    罗昊抱着一箩筐的花花草草离开后，裴钦发出一道笑声。

    他笑声从玉佩中飘到池星耳中：“不爱听好话还被哄得团团转？”

    池星：“……”

    他冷哼一声：“什么叫团团转？我这是为了激励员工好好工作给的奖赏。”

    “是吗。”裴钦说话的语气永远不紧不慢的，有种独特的，温和的冷淡，“我教了你这么久，你给我什么奖赏？”

    池星站在后花园沉思许久，最后说道：“那我给你烧几个美艳纸人？”

    “……”

    罗昊抱着花回去的时候没看到小满的身影，知道小满是出去“上班”了。

    不过这个上班和普通人的不太一样而已，他临出门时听到有人给小满打电话，好像是大老板喊她去看风水驱邪。

    他将后花园的泥土重翻，又买了不少新的泥土，忙了一上午才将花全部种好。

    罗昊叉腰站在花圃前，还给池星跟小满一人发了一张照片。

    池星没回他，小满也没回他。

    这时候的罗昊已经彻底酒醒了，他又回医生那里将自己的衣服收拾了一下带过来，紧接着跑去家具商场看家具。

    刚走进家具城，罗昊就看到一个长相漂亮的妹子在指使员工搬东西，大冬天的，妹子满头大汗。

    罗昊听到有人喊这个妹子“郑老板”。

    他走进郑老板开的家具店，发现店里好像最近有什么变动，员工很少，只有两三个人。

    郑老板忙完手中的活亲自接待他。

    俩人聊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池星身上，郑老板微微瞪圆了眼睛，她笑了下：“你在池少公司上班呀？那你肯定是新去的吧？”

    罗昊也很吃惊：“你怎么知道？”

    郑老板弯唇笑道：“我上次去池少公司找池少没有见过你呀。”

    罗昊：“你认识池少？”

    郑老板笑而不语，在身上的情花咒彻底解开后，她也经常和池星联系，最近她忙着和垃圾前任分房产分店铺，还都是池星给她推荐的律师。

    想到自己身上以前发生的事，郑老板表情有些恍惚，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罗昊挑着新家具，给小满疯狂发着照片。

    罗昊：看我给你发的沙发，你喜欢哪款？

    罗昊：茶几也有新款！你有喜欢的吗？

    罗昊：小满，你喜欢什么颜色？

    小满：……你看着办，我都可以，家里不要像以前一样死气沉沉就行，就按照你的喜好来吧。

    罗昊看到这句回复，耳尖微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害羞，但就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好像被小满包养了似的。

    郑老板笑眯眯地看着罗昊，看在罗昊是池星公司员工的份上，郑老板给罗昊打了三折。

    罗昊表情震惊：“三折？会亏本吗？”

    “本来店铺里的家具就要清仓处理。”郑老板对他笑了笑，“我马上要去国外进修啦，准备把店铺给关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期待又温柔，仿佛终于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罗昊不知道她发生过什么事，但能去找池星的估计都不是什么小事，他也对郑老板笑了下，诚心祝福道：“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谢谢你。”

    晚上等小满忙完回来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家门，她在门口站了许久，看到罗昊忙着铺地毯的身影，这才敢走进来。

    短短一天的时间，之前冷冰冰没有丝毫人气的别墅彻底大变样。

    门口的墙壁上多了几个可爱的挂饰，家里的软装也换了不少，整体的风格忽地从冷色系变得温暖。

    小满看着浅色又柔软的沙发，一步步地走到沙发前，对在铺地毯的罗昊说道：“你眼光挺好，沙发比照片还要好看。”

    罗昊头都没回，他洋洋得意的声音传进小满的耳中。

    “是吧？我也觉得。”

    小满从沙发上捞起一个米色的沙发枕，软乎乎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她看了眼单人沙发，又看着宽敞的大沙发，犹豫了一秒后，小心翼翼地坐在大沙发上。

    像是被棉花包裹住，又像是踩在天上的云朵上，小满神情恍惚地将脑袋埋在靠枕上，柔软的感觉让她感觉人都要化掉了。

    罗昊铺完地毯后浑身大汗，他跑去楼上洗澡。

    小满耳聪目明，她听着楼上的水声，微微抿唇，半晌后眼眸中冷硬的神色微软。

    她拿出手机点开罗昊的头像，给罗昊发了两个字。

    小满：谢谢。

    后面一段时间罗昊每天的心情都很好，在公司里也是逢人都笑，池星说干脆让他去当前台算了，这么爱笑，别人进公司看到罗昊都会觉得心情好。

    罗昊还没说话就被狼妖反对，他说兔妖是妹子，怎么能来个“亲密接触”的男同事呢？

    羊毛卷路过鄙视地说道：“人家罗昊有喜欢的人啦，没听到他天天盼着下班回去见室友？女室友！”

    罗昊连忙反驳：“不是喜欢的人。”

    羊毛卷用一副过来羊的语气劝道：“你就承认吧，按照你描述的，你家室友长得不错，性格也沉稳，还是仙家的弟子，你就不怕她被别人捷足先登？”

    罗昊的神色微变。

    羊毛卷又神秘兮兮地说道：“而且你想想，你室友还是单身没有家人的那种……那些大老板肯定想拉拢她！他们又都喜欢介绍姻缘，你室友条件在这，大老板家里要是有合适的人选，肯定会拼命介绍的，谁不想找个仙家弟子当自家人？”

    罗昊的神色剧变。

    但他还算冷静，摇头说道：“应该不可能，小满……她可能不是人，不会找普通人谈恋爱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近距离观察，他发现小满在晚上时喜欢在月光下打坐，打坐后睁开眼睛时，眼睛是碧绿色的。

    这是他不小心看到的，不过小满也没瞒着他的意思，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在他面前又逐渐变成黑色。

    当时的小满似乎在等他询问，但他没问，小满也没说。

    除了眼睛之外，小满有时候脸上会浮现白色的绒毛，不吓人，反而挺可爱。

    罗昊还发现小满看狗血电视剧时，如果因为剧情而愤怒，眼尾处还会浮现红色的图案花纹，也不吓人，反而……很漂亮。

    小满身上的这些都让罗昊确定小满应该不是人，或者说，身体中有一部分不是人。

    不是人，还会找人谈恋爱结婚吗？应该不会吧？

    羊毛卷挠了下自己的卷发：“不是人？出马仙的弟子不是人是什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狼妖嘿嘿嘿嘿的笑着，“不是人又怎样？又没规定人非要和人在一起。”

    他看着罗昊说道：“你看老板他哥和老板，还不是人鬼情未了？”

    罗昊：“……”

    他勉强自我安慰：“不一样，池少他哥虽然是鬼，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人。但小满现在不一样，她是妖，不会和人在一起的。”

    羊毛卷和狼妖假装被罗昊说服了，怂恿罗昊去问问小满。

    第二天的罗昊哭丧着脸来公司上班，羊毛卷和狼妖闻着瓜味就凑了过来。

    罗昊对两个妖说：“昨晚我试探问小满会不会和人在一起，小满的原话是，她身份特殊，暂时不考虑谈恋爱结婚，就算以后有这方面的打算，大概也不会找人。”

    羊毛卷有些疑惑：“这不是挺好吗？那些大老板儿子、亲戚等潜在情敌都没了啊。”

    罗昊苦着脸没说话。

    狼样摸着下巴，忽然说道：“虽然潜在情敌没有威胁性了，但是罗昊也是人啊！他室友把他也毙掉了。”

    罗昊哇的一声哭出来：“就是这个意思，我昨天都没想到我特么是人！”

    羊毛卷发出羊笑声，笑得肩膀耸动，头上的卷发都在发颤：“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狼妖也憋笑，不过他拍了拍罗昊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用这么沮丧，妖也是可以和人在一起的，你还有机会。”

    羊毛卷发出灵魂疑问：“罗昊，你不是说对你室友没其他的想法吗？那你难过什么？”

    罗昊呼吸一顿，随后他表情恍然：“对哦，我如果不喜欢小满，小满就算说不会找活人，我又有什么好沮丧的？”

    “我懂了。”他目光坚定，“原来我是喜欢小满。”

    “晚上我就去告白！”

    羊毛卷和狼妖：“……”

    罗昊这么勇的吗？快速的确定心意后就要立即告白？

    罗昊：“感情就要快狠准！才能获得幸福！晚上等我的好消息！”

    办公室内刚炸了一个投影设备的池星百思不得其解，他蹲在地上看着阵法，又看向炸成碎块的设备，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什么每次都会炸了，到底是什么问题？”

    玉佩里的裴钦看着一心沉迷实验的池星，又听着外面火速开窍的罗昊，沉沉地叹了口气。

    弟弟太专门搞玄学反而很糟糕。

    和罗昊这边轻松惬意又即将开展新恋爱的舒适生活相比，田家的一家三口最近一段时间过得唉声叹气。

    田霍的生意在短短一周的时间内就黄了大部分，还有一些本该打款的甲方公司也都很巧的在这时候出了紧急情况，打款的事一拖再拖，公司的流动资金都受到了影响。

    公司的生意下降，田霍准备裁员，他首先从公司的管理层开始裁起，但赔偿金太多，他不想白白出这个钱，只能想方设法找这些老员工的麻烦，让他们主动离职。

    不知道哪个员工忍无可忍，举报田霍的公司偷税漏税，然后田霍还没来得及裁人就被请去喝茶了。

    他过往偷的税都得补缴，他将名下的其他房产卖了不少才补齐这个税。

    被公司的管理层坑成这样后，他心一狠，直接将整个管理层都裁得七七八八，虽然赔偿金让他肉痛，但这些管理层拿钱又不做什么事，每个月的工资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然而公司在这些管理层离开后，下面的工作开始频频出错，剩下的管理层根本管不过来这么多事。

    田霍这才知道管理层虽然平时有在摸鱼，但在关键时刻还是有不少用处的。

    他也没请这些管理层继续回来，反而又裁员了不少普通职员，反正现在公司没生意，留着这些人也没用。

    在日复一日的倒霉中，他知道这公司是开不下去了，他也没给这些普通职员赔偿金。

    给那些管理层是因为这些人后面都有不少关系网，他不给这个钱别人会找他麻烦，但一群普通身份的小员工就算不给又能怎么样？

    大不了去打官司，他们又有时间吗？就算有时间，只要他这边一拖，也得两三年才能拿到赔偿金。

    普通员工得知自己被开除并且没有赔偿金后，有脾气不好的在公司大闹了一通。

    田霍听着外面吵闹不休的声音叹了口气，他抽着雪茄喃喃自语：“别怪我心狠，我也没办法，刚补了税又给了那么多赔偿金，我也得留点钱。”

    这些职员的人数不少，单独拉了个群，要去田霍家里上门要钱，但是到田霍家才发现田霍家早就人走楼空。

    这群职员找不到田霍，又跑去程玲清修的寺庙去找程玲，来闹事的人太多，寺庙客气地将程玲请了出去。

    程玲还不知道田霍做的这些事，她安抚着这些员工，说会去找田霍处理这件事。

    程玲送走这群员工后，寺庙也回不去了，她满肚子怒火，气冲冲地跑去找田霍对他大骂道：“你连管理层的赔偿金都给了，还差这点小员工的钱？”

    田霍躲在郊区的房子中，他语气烦躁：“就是因为赔了那群傻逼的钱，我才没钱给这些小员工赔偿金！”

    “钱呢？！”程玲不可置信地问道，“家里那么多钱呢？”

    “补税了。”

    程玲怔在原地：“补税？你偷税漏税的事被举报了？”

    她跌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拨弄着佛珠：“我们现在这么倒霉绝对是反噬，早知道当年……”

    田霍抽着烟，表情森然：“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早知道我们做的这些事会养出这么一个没良心的女儿，我当时就应该看着她死！”

    程玲不适地皱眉：“别这么说。”

    “你又装什么？你的好女儿在你不舒服的时候连问都没问你一下。”

    俩人之间陷入沉默，程玲紧紧攥着佛珠，她对田霍说道：“我们不能欠着那些人的钱不给。”

    田霍冷笑：“又在这假好心了？”

    程玲没管他的嘲讽，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不是假好心，我们现在已经这么倒霉了，要是继续做缺德的事，说不定出门就会被遭天谴！多做点好事还能积攒点阴德！”

    田霍听到这话愣了下，想到天谴，他心里有点惧怕：“现在做好事还来得及？”

    程玲信佛，她拨弄着佛珠说道：“能做一点是一点。”

    田霍弹了下烟灰：“那我们要去找田薇薇，当年我给她名下转了好几套房子，现在公司缺钱，让她把房子卖了钱给我。”

    俩人一同前往田薇薇住的地方找她，然而田薇薇听到让她把名下的房子卖了时摇头拒绝，她声音尖利：“不可能，你们都把我抛弃了，还想要我卖房子把钱给你们？你们想得美！”

    田霍气得眼睛通红：“这些房子本来就是我的！”

    田薇薇和他脾气相似，梗着脖子问：“那又怎么样？给我就是我的了，谁让你之前把房子给我？”

    田霍深吸一口气：“公司现在急需用钱，还需要一大笔赔偿金，你妈说了，我们继续做缺德的事会更倒霉，你能不能有点大局观？”

    田薇薇冷眼看着他：“当年的事又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偷税漏税的，说到底我现在这么倒霉都是被你们拖累的。”

    田霍怒骂：“当年就该看着你死！”

    程玲也对田薇薇失望至极，她和田霍无功而返，在回去的路上吵了起来。

    田霍一边开车一边抽烟，说田薇薇养成这样都是程玲的错。

    程玲说他这话就是在推卸责任，当年找大师可是田霍主动提起的，她还制止过。

    田霍讥笑：“你这个人就是假模假样的，表面上在制止，背地里就指使田薇薇去罗昊家里偷梳子，还有去你们医院体检抽血的事也是你提出来的。”

    程玲同样冷笑：“我这是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薇薇。”

    俩人争执不休，越吵火气越大，连前面来了辆大车都没注意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车已经近在眼前。

    砰的一道剧烈响声后，俩人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田薇薇在俩人离开后，将自己的房产证都藏好，坚决不会卖出任何一套。

    她刚藏好东西，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是撞车的司机，说他爸妈闯红灯车祸了，人快要不行了，让她快点来医院。

    田薇薇表情茫然，她心里生出巨大的惶恐，虽然一直在和爸妈争吵，甚至心里也想着小满的话，想让爸妈去死自己活着，但真当这种事发生时，她心神俱颤，悲伤瞬间涌上心头。

    她开着车前往医院，医院正在抢救中，一片忙碌中，她格格不入地站在外面等候。

    不知道等了多久，医生总算出来，对她摇了摇头：“暂时脱离危险，但情况不容乐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田薇薇的眼泪一颗颗落了下来，她手足无措地说道：“医生，我有钱，求求你救救我爸妈。”

    田薇薇看着爸妈被推进ICU，她趴在窗口看着，想要进去看人，医生说病人情况危险，暂时不能进去看望。

    她坐在外面等着，心绪翻滚不定，眼泪也流个不停，希望爸妈能脱离生命危险。

    但同时她脑中又闪过邪恶的想法，要是爸妈就这样死了，她能不能去找小满？小满说过她要两条人命，只要把爸妈的命给小满，她就能活着了。

    她不想爸妈死，但她更不想自己死，她感觉自己真的坏透了，但又觉得人哪有不自私的？

    田薇薇在外面坐到深夜，医院的人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到她。

    在她累到不行想躺一会儿的时候，身边出现一道身影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

    田薇薇僵硬地转头看过去，这一看之下，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小满！”

    小满侧首看着她，对她点了点头：“田小姐。”

    田薇薇对小满既害怕忌惮又想要讨好，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对小满问道：“你怎么会来医院？”

    “我说过，我会来收你们的两条命。”小满的语调泛着凉意，“你忘了吗？”

    田薇薇连忙点头：“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她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但是你说过你不会杀人的。”

    小满对她笑了下，说出和当时一模一样的话：“谁说我要杀人？”

    田薇薇不算聪明，她讷讷问道：“那要怎么……”

    小满：“你爸妈在ICU，能不能撑过今晚还不一定。”

    田薇薇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说，我爸妈今晚就要不行了？”

    田薇薇语气惶恐：“我不信，我家运气一直都很好，这次我爸妈一定能平安无事。”

    小满幽幽地说道：“你家的好运都是从罗家夺走的，尤其你爸妈的好运是从罗昊爸妈身上抢走的。但抢走的都要还回去，你家现在已经没有好运了，”

    田薇薇瑟缩了下，她放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不想听这些话。

    小满继续说道：“你爸妈如果死在今晚，我会将他们的魂魄带走，也能保证你活着。”

    田薇薇茫然地看着她：“我爸妈真的会死？他们死了后我就会平安无事？可是我现在不想他们死……”

    小满又笑了起来：“田小姐，你有点笨。”

    小满凝视着田薇薇的眼中隐约闪过一道绿光，田薇薇有些失神地看着她。

    “他们都抛弃你了，你还对他们有感情呢？”

    “田小姐，我需要最绝望的灵魂，如果你今晚能亲手送你爸妈走，他们的灵魂一定是最完美的作品。”

    “只要你拔下你爸妈的氧气罐，我不仅会保证你未来平安，就连你身上的霉运，我也会帮你消除。”

    田薇薇瞳孔骤缩，她仿佛被蛊惑了般，轻轻地点头。

    小满站起身离开。

    深夜时，田薇薇推开ICU的大门站在病床前。

    她站了许久，浑身都在发抖，最后抬起手又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天晚上在医院外的小满并没有等到田霍和程玲的魂魄，她一直等到天亮，也只听到医院里的医生说病人的情况好转，只是伤得太重，就算能醒来以后也会下半身瘫痪。

    小满抬头看着天际刚升起的橙光：“还是有点运气的。”

    她烦闷地踢着脚下的石子，闷闷不乐地回家。

    小满回到家后没看到罗昊，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心情不佳。

    到手的魂魄飞走就算了，也没能帮罗昊报仇解气。

    她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罗昊去哪了？

    几分钟后，罗昊拎着早餐从外面走进来，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小满有些惊讶：“你这么早就起来啦？”

    他似乎没察觉到小满昨晚没回家，举着手上的早餐说道：“我从池少家里打包的早餐，郑阿姨的手艺可好了，你快来尝尝。”

    小满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对他问道：“你怎么一早上就跑去池少家了？”

    罗昊：“跟池少商量一些事，顺便帮池少浇花。”

    他说到这，语气一顿，对小满问道：“小满，有时候好久都没大老板找你，你一个人在家也很无聊吧？你不是说自己都没朋友嘛，干脆和我一起池少的公司上班吧？说不定能和公司里的兔妖交个朋友呢。”

    小满一怔，她没立刻拒绝，思索几秒后，沉声说道：“算了，去上班不自由。”

    罗昊极力推销着：“池少的公司不一样，楼上好多人经常旷工要出去办事的，就连池少自己都经常迟到早退，自由方面你不用担心。”

    小满又闻了下罗昊身上的味道，她对罗昊说道：“我先去见见池少吧。”

    说完这话，她对罗昊将田家三人的事简单地说了下，语气冷冰冰的：“害了你爸妈的那两人没死成。”

    罗昊心口微软，他忍不住抬起手揉了下小满的头发，宽慰道：“没关系，对于田霍、程玲以及田薇薇来说，死反而是解脱。”

    “以田薇薇的性格，就算现在没能狠心对父母动手，但在后面的照顾中，一定会矛盾不断的。没死成这样半死不活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折磨。”

    “所以——”

    罗昊收回手，语气软和：“你就别要这种肮脏的灵魂了，好吗？”

    坐在沙发上的小满抬起头看着罗昊。

    罗昊是站着的，本该是居高临下的姿势，但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太软，软到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只有满满的赤忱和担忧。

    距离这么近，小满闻到他身上医院的消毒水味，她眼眸微动：“好。”

    一个小时后，池星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自己办公室的罗昊和小满，抬起下巴对俩人说道：“小满来公司可以，但是公司禁止办公室恋情。”

    小满点头：“没问题，他上次跟我告白我拒绝了。”

    池星也点头：“下次告白也得拒绝。”

    罗昊膝盖一软，差点给这俩人跪下，不带这么玩的，怎么能这样呢？

    池星绝对是单身到心理扭曲了！

    第094章 妖丹

    “罗昊, 能给我倒杯水吗？”小满坐在沙发上，她脸色依然苍白，语气也凉冰冰的，不过跟罗昊说话时, 声音明显软和许多。

    罗昊没多想, 站起身出去倒水。

    他走后, 小满才看向池星, 她犹豫了一瞬后, 还是喊道：“老板。”

    小满只喊了一声, 又陷入沉默。

    池星听到这个称呼笑了下：“这么快就代入身份了？”

    小满微微笑了下：“天天听到罗昊在家里这么喊。”

    她起身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对池星问道：“老板, 昨晚罗昊是不是来找你了？他……是不是去医院了？”

    池星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想起昨晚的事, 他略微点头：“我跟他一起去的医院，我在医院门口还看到了你。”

    小满怔了怔, 随即她眼眸微垂, 声音又低又无奈：“我就说田薇薇怎么会手下留情。”

    池星：“罗昊不想你手上沾上鲜血。”

    小满转头看向办公室的门，她眼眸微闪, 语速变快：“我知道, 他其实每天都在盼着田家出意外，但是我插手田家的事后, 他宁愿田家人活着也不想我取走田家人的魂魄。”

    她话音刚落，罗昊已经端着茶走了过来，他手上端着咖啡和牛奶不方便开门，对着里面喊道：“小满, 帮我开门。”

    小满开门口，罗昊将手里的牛奶递给她, 然后将另一杯咖啡放到池星的桌前。

    小满喝了一口牛奶，脸上的神色松懈许多，她指尖摩挲着杯沿，对罗昊问道：“昨晚你有去医院吧？”

    她反倒比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罗昊要直白许多。

    罗昊许多想知道的事都不好意思问她，但小满却没藏着心里的疑问。

    罗昊下意识看向池星，池星无聊地摇着自己身前的玉佩，散漫地说道：“别看我，我什么都没说。”

    也就只是替罗昊承认了而已，其他的一句话都没多说。

    “哈哈哈！被你发现了！”罗昊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傻笑着。

    小满直勾勾地看着他。

    “哎呀。”罗昊被看得有些心虚，他挠了下头发，“昨晚你和田薇薇说完话后，我就去找田薇薇了。”

    当时小满和田薇薇说话时，罗昊就躲在不远处。

    田家人出车祸的事，别人可能不会知道，但时刻关注着田家的罗昊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医院，比田薇薇还要快。

    田薇薇表情绝望又崩溃地赶到医院时，他就站在走廊边抽着烟。

    不过当时池星也在，他还没抽两口就被池星撵到了厕所。

    罗昊本身也不抽烟，当下也就把烟给掐了。

    罗昊看到在抢救的田家夫妻俩，表情痛快，但在心底深处浮现的却是难过的情绪。

    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父母出意外时的场景，当时的他和现在的田薇薇，又何其相似？

    他没出去嘲讽田薇薇，只侧靠着窗边，拉着池星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

    田薇薇在门口守了多久，他就站在一旁站了多久。

    池星没陪着，他正好去附近给别人看风水了，看完风水回来后，发现罗昊还在医院傻站着。

    等到田家夫妻抢救结束时，罗昊终于打算离开，但在这时看到了小满的身影。

    小满的表情要比罗昊冷漠许多，罗昊听着她对田薇薇说的那些话，心绪复杂万分。

    他知道小满是真的需要魂魄，但也知道小满这么做也是为了想给他出气。

    在小满离开后，罗昊对池星问道：“小满要活人的魂魄是不是对她不太好？”

    池星纠正道：“是死后的魂魄。”

    不过他没反驳罗昊的说法：“是不太好。”

    半妖要魂魄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吞噬提升妖力。

    罗昊看着窗外的夜景，对池星说道：“虽然我想田家人死，但田家人现在生不如死好像更解气。”

    “我不想小满变成坏人。”

    罗昊对池星笑了下：“池少，你等我一会儿。”

    然后罗昊终于出现在田薇薇面前，田薇薇看到他跟见到鬼似的，表情防备又警惕。

    但她想象中的罗昊盛气凌人或者嘲讽他们一家人罪有应得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罗昊只是坐在她身边，连一句话都没说。

    田薇薇害怕罗昊打人，离罗昊远了点。

    但罗昊只是看着她的动作，也没说什么。

    在爸妈去世，没遇到池星前，他身边的人总是会做出这种行为，他早就习惯了，也不会因为这种刻意的拉远距离而生气。

    他能理解，谁想和倒霉蛋坐在一起呢？

    田薇薇没忍住，主动开口说话：“你……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罗昊不答反问：“你担心你爸妈吗？”

    田薇薇愣了下，眼泪掉了下来：“当然担心。”

    罗昊：“我以为你没良心。”

    田薇薇承认了自己没良心：“我是没良心，但我爸妈真出事……我很害怕。”

    罗昊：“我爸妈出事的时候我也很怕，他们就是在我眼前没的，我当时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我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我爸妈。”

    “小时候我爸妈很疼我，我每天放学回家，家里都是我爱吃的。”

    “在爸妈去世后，我有很长时间都接受不了，我总觉得他们只是睡着了。”

    田薇薇垂着脑袋，她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以前她听到这种话会嗤之以鼻，但现在她爸妈也出事后，她突然就理解了这种极端恐惧的情绪。

    罗昊：“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多陪陪爸妈就好了，可惜他们已经不在了。”

    田薇薇的眼泪砸在她的衣服上，她哽咽说道：“对不起。”

    她很少说对不起，这句道歉也不知道是在和罗昊说，还是躺在病床上的爸妈。

    罗昊也不知道，但是他现在早就不会在意一句道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道歉不能抹去过去的一切，道歉不能让我爸妈活过来，也不能让我这些年的遭遇重来一遍。”

    “我只想告诉你，有些人不要等到失去后才后悔。”

    田薇薇沉默了许久，她声音有些哑，她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来劝我？我爸妈对你家做出这种事，你不是应该恨不得他们出事吗？”

    罗昊站起身，笑容灿烂地看着她：“当然是因为，他们现在这样瘫痪的活着更能让我解气呀。”

    田薇薇被他脸上的笑以及这种话震住，直到看着他的背影离开，都没能回过神。

    罗昊走到走廊处时，又背对着田薇薇摆了摆手：“对了，别忘了处理你爹拖欠的那些赔偿金！”

    他似有若无地威胁道：“你也不想更倒霉吧？”

    当天晚上，田薇薇站在病床前，她看着呼吸机的开关目光纠结。

    她想了很多，想到小满的话，只要她亲手让爸妈死，她以后就不会倒霉。

    但她又想到罗昊的话，不要等到失去后才后悔。

    她想着罗昊说小时候家里的爸妈对他很好会做他爱吃的菜……她绷紧的肩膀突然一松。

    在她有记忆的时候，家里的饭菜都是她的喜好，她不爱吃的菜，就算爸妈喜欢吃，也很少出现在餐桌上。

    她也记得爸妈拿着她从罗昊房间偷来的梳子喜极而泣的模样。

    田薇薇在病房里站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没能下手，她走到病房外，大声骂了一句：“草！”

    罗昊将昨晚的事说完后，望天花板，望着地板，就是不敢看小满。

    小满定定地看着他。

    池星坐在办公桌后面喝着咖啡看热闹。

    罗昊挠了下头发，然后又挠了下。

    小满：“怎么，家里的洗发水不好用？”

    罗昊：“……”

    他讪讪地放下手，然后老老实实地道歉：“小满，对不起。”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你不是想要田家人的魂魄吗？都怪我你才没能拿到魂魄。不过拿走别人魂魄这种事一看就有损阴德，你能不拿就别拿了……”

    说到后面，罗昊又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你要这些魂魄做什么，但你找点好人的魂魄也比找坏人的强嘛，坏人的一看就像是在练什么邪术。”

    池星没忍住，弯眸笑了起来，罗昊有时候看起来挺傻，但某些时候又特别聪明。

    小满听到这话挪开盯着罗昊的目光：“我要替姑姑报仇，用坏人的魂魄最快。”

    顿了下，她补了句：“用好人的我有心理负担。”

    罗昊眼泪汪汪地看着小满：“小满，你真是好小满。”

    小满嘴角抽搐，她深吸一口气对罗昊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昊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想说自然会跟我说，你不想说我非要强迫问你干嘛？”

    小满反问：“你没问我，怎么知道我想不想跟你说？”

    池星听着俩人绕口令似的对话有些头痛：“你俩性格就不一样，罗昊是会主动对别人袒露心事的类型，根本不需要别人问，他以为大家都跟他一样呢。”

    “小满你是被动型，需要别人主动询问。你们俩用自己的习惯去适应对方，一个永远不问，另一个就永远不说。”

    罗昊哈哈笑了一下：“差不多，我是觉得突然问别人过往隐私的事有些冒犯，除非别人主动说。尤其小满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出马仙的弟子嘛，肯定有很多小秘密。”

    小满喝着牛奶，幽幽说了一句：“你都告白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冒犯吗？”

    罗昊：“……”

    池星咳嗽两声。

    小满主动说道：“我从小是孤儿，是姑姑从孤儿院把我带走的。跟在姑姑身边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姑姑不是人，姑姑也没瞒着我，她说她选中我当出马仙，问我愿不愿意，如果我不愿意，她可以送我回孤儿院，以后还会有其他人领养我。”

    “我说愿意。然后姑姑就带着我走了。”

    “姑姑之后没怎么出现在我面前。”

    小满说到这，转头看向池星在指尖把玩的玉佩，“跟老板你和裴先生的相处方式差不多吧，我和姑姑之间也有特殊的媒介联系。”

    “前段时间，姑姑说要出去处理一件事。她平时也经常自己出去，我就没放在心上。”

    “但是等她回来的时候，是狐狸的本体，浑身都是伤，妖丹也只剩下一半。”

    “她活不成了，叮嘱我把妖丹送回胡家，让胡家给她报仇。”

    “我没把妖丹送过去，只给胡家传了信，然后妖丹被我吞下去了，因为我要亲手给她报仇。”

    “找魂魄也是想要提升妖力，负面情绪越浓的魂魄能提升的妖力越多。”

    小满言简意赅将这些事说出，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就算说到最后，也只是语气微有起伏，但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反倒是罗昊，他听着这几句话差点听哭，他抽噎着说道：“好惨啊，我就知道你肯定经历了惨绝人寰的事才会变得这么冷漠。”

    小满微微侧头看着他：“我不是冷漠，我只是还在融合妖丹中，情绪比较平静。”

    罗昊眼睛一亮：“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笑的，那你融合成功后，还会恢复吗？”

    小满有些困惑地摇头：“不知道，反正我现在不想笑。”

    罗昊：“我理解，我爸妈刚去世的时候我也笑不出来，跟你现在差不多看什么都很冷漠。”

    池星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知道你姑姑的仇家是谁吗？”

    小满沉默了一两秒才回道：“不知道。”

    “那你不能大张旗鼓的吞噬魂魄。”池星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前不久有个吞噬鬼的厉鬼都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力，更别说你半妖半人的身份。你要是肆无忌惮地吞噬鬼，迟早会被盯上。到时候别说报仇，就连你身体里的这半颗妖丹都护不住。”

    小满神情一紧。

    罗昊悄悄地给池星竖了个大拇指。

    小满端着牛奶杯的手缓缓收紧，她声音沉闷：“我想要报仇。”

    池星：“报仇的事一时半会急不得，你用正常的方法修炼，你姑姑的仇人，我会帮你调查。”

    小满倏地抬起头：“你要帮我？”

    池星喝了口咖啡：“你既然已经进入公司，就是公司的一份子了，帮自己人讨回公道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姑姑的事情如果是她自己的错……”

    池星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小满已经心领神会：“我明白，如果是我姑姑的原因，我不会让公司插手，但是——”

    小满抿了抿唇：“我和姑姑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了解姑姑，她不会主动去害别人的。”

    “她很善良的。”

    小满提起姑姑，语气都变柔软了许多：“跟她相熟的狐妖都说姑姑很好。”

    池星也见过不少的狐狸，最近的就是不久前成婚的胡家，那两只狐狸广结善缘，在当地都非常出名。

    公司里也有其他的狐狸，都是一心修炼，作风相当端正，和一些妖怪传说中的喜欢勾引大为不同。

    不过池星一共也没见过几只狐狸，也不能判断其他狐狸都沉迷修炼看不上活人，说不定就有非常魅惑的类型呢？

    池星把这事交给黄一天，黄一天正好要交代小满的工作内容，带着小满前往工位。

    罗昊也屁颠颠地跟了过去，还对黄一天问道：“小满能不能坐我旁边？”

    “不能。”黄一天斜晲了他一眼，“她坐你旁边，你还有心思工作？”

    前台兔妖坐在椅子上，今天没活人过来，她头上的耳朵都惬意地露了出来，正在一晃一晃的。

    狼妖都看直眼了。

    羊毛卷勾住罗昊的肩膀，看了小满一眼：“这就是你一直提起的小满？”

    不过他这一眼看过去，又蓦地瞪圆了眼睛：“我靠，这不是活人吗？怎么身上透着妖的味道？”

    兔妖从椅子上跳下来，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小满身边，鼻子轻轻动了动：“还是狐妖的味道。”

    狼妖也来凑热闹：“你叫小满是吧？你不是出马仙的弟子吗？你这身上的味道不只是狐狸的味道……你这是把身上的狐妖干掉自己称王称霸了？”

    小满嘴角抽了下：“我姑姑出了事，我把她剩下的半颗妖丹吞了。”

    其他几个妖恍然大悟，随后更震惊了。

    羊毛卷：“我丢，你吞下去还能活？这运气真不赖。”

    兔妖则说道：“还好是一半妖丹，要是吞一整颗估计会死，对了，你姑姑怎么只有半颗妖丹？”

    小满还没说话，黄一天愁眉苦脸地说道：“老板正让我查这事呢，既然你们这么闲，不如把这事交给你们？”

    一听到要干活，几个妖脚底抹油，都溜了。

    兔妖还悄悄地对小满招手，让小满来前台找她玩儿。

    兔妖长得可爱，脸圆圆的，眼睛也很圆，笑起来很甜，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跟着笑。

    小满对黄一天问道：“我也当前台吗？”

    黄一天看着冷着脸的小满陷入沉思。

    罗昊有些惊讶：“你要去当前台？你板着脸不会把客人吓跑？”

    小满：“……”

    她伸出两根指尖把自己的嘴角往上扒了下：“现在如何？”

    罗昊诚实说道：“不如何，挺吓人的。”

    小满：“……”

    小满最后还是被黄一天安排到了前台处，因为前台比较轻松，不费脑，小满还在融合妖丹，最适合去当前台一边发呆一边融合妖丹。

    兔妖多了个同事，她看起来特别开心，拉着小满坐在椅子上，对小满介绍着公司：“老板不怎么管我们，有事请个假就能出去了。”

    “迟到早退也没事，老板自己就经常这样子，不过会被扣钱。”

    小满：“老板迟到早退也会被扣钱？”

    兔妖点头：“上个月老板都没能拿到工资。”

    小满：“……真可怜。”

    “那可不，还有员工提前预支工资的，比如罗昊，他都预支到三个月后了……”

    “……真穷。”

    虽然小满话不多，但兔妖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笑完后，兔妖又有些羡慕：“不过罗昊现在运气不错，有时候去预支工资老板不搭理他，他就去彩票店，十次有八次都能中奖。”

    小满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看着兔妖泛着红光的眼睛：“你去彩票店也能中奖。”

    兔妖：“那不行，有规定的，不能在活人面前使用妖力。”

    小满虽冷，但不死板：“我姑姑说了，偶尔一次没事。”

    兔妖托着下巴看她：“你跟你姑姑的感情真好。”

    小满坐在前台处的腰板挺得很直，她语气很正经：“是姑姑，也是妈妈。”

    兔妖心口一悸，她不由自主说道：“对于妖来说，能让活人这么称赞，她一定会特别高兴。”

    小满眨了眨眼睛。

    晚上时候，公司为欢迎小满的入职特意去酒店定了个大包间打算大搓一顿。

    罗昊不服气地说道：“为什么我来的时候没有这个待遇？”

    林鹿鄙视：“你个活人大家欢迎你做什么？”

    “别说活人没这待遇，就算是妖入职也没这待遇，谁让她是半妖呢？太稀奇了。”兔妖笑眯眯地说道，“老板说了，今晚的聚餐由他买单！”

    “……”路过的池星满脸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不久前呀。”兔妖还是笑眯眯的，“两个小时前，我去您办公室跟您请示的呀，您当时在忙着实验阵法投屏。”

    池星：“……”

    压根没注意兔妖在说什么好吗？！

    不过池星也不在意这些小事，他摆了摆手：“那你们就去聚餐吧。”

    罗昊凑过来说道：“一起呗？”

    池星还没拒绝，林鹿也邀请道：“一起吧！天天看那些玄学的书，脑子也要偶尔放松一下嘛。”

    池星看了林鹿一眼，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也就答应了。

    晚上大家都喝多了，大部分的妖都露出耳朵和尾巴，不过现在的罗昊早就看习惯了，他非但不害怕，还会拉着小满给她介绍着公司里的员工。

    大家对半妖的小满很好奇，都凑在小满身边有问不完的问题。

    池星站在窗边，他手上端着一杯香槟，但是他没喝，只是懒懒地晃着酒杯看着外面的月亮。

    “你要是能出来赏月就好了。”池星靠在窗边，看着群魔乱舞的员工，低头对玉佩说道，“别的鬼都能到处转，你真可怜。”

    【我本就喜静。】

    池星：“你喝酒吗？”

    【偶尔会喝。】

    “那要我给你上供一些吗？”

    【玉佩里有。】

    池星有些遗憾，他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问道：“之前我们有次住酒店，我喝了点酒，第二天退房的时候，前台收了一瓶酒和杯子的钱，说杯子不见了。”

    他声音懒懒的：“好像连酒都凭空消失了。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

    裴钦心虚就不说话，非常擅长使用沉默大法。

    池星嗤笑：“跟变态似的。”

    他说完这话，又被林鹿拉到小满身边：“小满喝多了，她正抱着罗昊哭。”

    小满这次喝酒是红的、白的、黄的掺和在一起，比之前和罗昊出去喝酒要猛多了。

    这次喝酒还都不是人，从来没醉过的小满和这些妖喝了几回合后就撑不住了。

    罗昊也喝多了，被小满抱住都一脸懵逼。

    小满抱着罗昊嗷嗷地哭，跟清醒时完全不同：“姑姑，我好想你！”

    罗昊脑瓜子都在嗡嗡嗡地疼：“我不是你姑姑！”

    小满推开他，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我想起来了，你是在墓地里嗷嗷哭的大傻子。”

    罗昊：“你现在不也在嗷嗷哭，你也是大傻子！”

    兔妖摇头说道：“说小满是傻子，你这样子什么时候才能追到小满？”

    罗昊哇的一声哭出来：“追不到了，池少说不准办公室恋情！”

    兔妖：“别听老板的！老板自己都以身犯规！”

    “喂。”池星双手环胸看着这群醉鬼，“我还在呢，而且我什么时候以身犯规了？我单身好吗？”

    狼妖也颇为落寞，他尾巴耷拉在身后，可怜兮兮地看着池星：“老板，真的不能办公室恋情吗？”

    池星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先追到手再说。”

    小满醉醺醺地坐在椅子上，她突然说道：“自从姑姑出意外后，我好久没遇到妖了，今天认识了好多好多的妖。”

    她撑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声音很低：“其实我吞妖丹还有一个原因……我听说用自身滋养着妖丹，说不定还能复活妖。”

    她声音有些发钝：“我想问问你们妖族，是真的吗？”

    兔妖摇头：“这个我不清楚，我们妖之间打斗，输的那方要是被逮住，不可能还被留下妖丹。”

    她盯着一张可爱甜美的脸，说着最恐怖的话：“我要是和别的妖打架赢了，肯定会掏出对方的妖丹嚼着吞下去。”

    “不过我还没吃过，小满，你吃的那个妖丹好吃吗？”兔妖眼睛微红，她瞅着小满丹田处的位置，默默咽了下口水。

    池星走过来拦住兔妖的视线，没好气地说道：“你去吃草冷静冷静。”

    兔妖脑袋上的耳朵垂了下来，她细声细语地说好，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小满一眼才离开。

    罗昊摇了摇脑袋：“公司里这么多妖追兔妖，她都不答应，难道她是女同？！！”

    小满：“你在想什么鬼东西，她是想吃我！！”

    罗昊更确定了：“女同不都是想吃了对方吗？”

    无言以对的小满冒出一句“傻叉”。

    池星都听乐了。

    黄一天也醉醺醺的，他举着酒瓶直接往嘴里灌酒，最为正儿八经地回答着小满刚刚的问题：“是有这种说法，但半颗妖丹是不够的，要整颗妖丹才会复活的希望。”

    【万分之一的概率，并且就算复活后也不会再有之前的记忆。】

    小满也看到了裴钦的话，她喝晕的视线顿时清醒了不少，“就算没有之前的记忆也没关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要试一试。”

    “姑姑把我养大，要是她能复活，这次正好轮到我把她养大。”

    小满想着，又不由露出一个笑：“姑姑长得好看，小时候也一定很可爱。”

    黄一天又灌了口酒：“首先你得找到另外一半妖丹。”

    小满诚恳地看着他：“那还要麻烦你调查了。”

    黄一天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过两天就将一份厚厚的资料交到池星手上。

    “我查了下，胡三姑的死，跟她小时候定下的婚约有关。”

    池星有些惊讶：“你们妖族还和人一样会定婚约？”

    黄一天咳嗽了一声：“很多妖族都会这么做，比你们活人之间更直白，就是为了拉拢嘛。”

    池星翻开资料看了眼，胡三姑有本名，并且本名相当好听，叫扶蔓。

    “她年纪278岁，在妖族年纪也不算大。”黄一天顿了下继续说道，“她当年定下的婚约是黄家的。”

    池星挑眉：“黄家？你家？”

    黄一天有些夸张地摆手：“成精的黄鼠狼那么多，这只我可不认识。”

    小蛇凑热闹地从池星袖子里钻了出来，它嘲笑道：“你不认识人家，人家认识你。”

    池星感兴趣地问道：“为什么？”

    小蛇对黄一天甩了下尾巴：“因为他是黄家本家的。”

    池星：“还有本家？和人一样。”

    小蛇哼哼了一声：“我也是我们柳家本家的哦。”

    池星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夸道：“那你好厉害哦。”

    黄一天扯了下嘴角，他小声嘀咕道：“本家还没有旁系自由呢。”

    他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而是继续说回正题：“和扶蔓订婚的黄鼠狼在几年前遇到一个活人，他很快和这个活人坠入爱河，并且和活人成婚。”

    “他在成婚的时候没通知胡家，当然啦，也没通知自家的，他因为要和活人在一起和家里都闹翻了。”

    “扶蔓常年行走在人间修炼心性，她和这只黄鼠狼本就没什么感情，对被悔婚的事也没放在心上，甚至还在知道黄鼠狼成婚之后送了一份贺礼。”

    “两家之间的关系因为扶蔓的态度反而变得更好了，黄家对胡家心怀愧疚，对扶蔓说家里其他人随她挑选。”

    黄一天说到这，又嘿嘿笑了下：“扶蔓是狐族嘛，狐族的长相大家都懂的，而且扶蔓的性格又好，所以当时这家黄家的小辈为了获得她的芳心还在私底下大打出手。”

    池星也笑了下。

    “不过扶蔓谁都没选，她说自己还要带着人族宝宝去行善事呢。”

    黄一天看向办公室门口，小满正站在门口怔怔地听着。

    池星对小满招了招手：“你来得正好，进来听吧。”

    小满走进办公室，目光直直地看着黄一天。

    黄一天继续说道：“其实事情到这里都没什么，黄家和胡家的关系一如既往，没有因为毁约闹得不可开交，还成了好几对其他的姻缘。”

    “但坏就坏在，那只黄鼠狼找的伴侣身体不好，医生说她活不久了，平时也都是靠着黄鼠狼的妖力勉强活着。”

    “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偏方，说活人吞下妖族的半颗妖丹就能病痛全消，还能不老不死。”

    “说来也巧，他那个伴侣的八字和扶蔓的八字正好符合，所以他盯上了扶蔓。”

    “他前几天邀请扶蔓去做客，扶蔓也没疑心，但等到了后……”

    黄一天停了一下：“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那只黄鼠狼知道，但最后的结果小满你应该清楚，你姑姑只剩下一口气和半颗妖丹。”

    小满指尖微蜷，她脸色依然苍白，甚至因为听到这些话更加惨白几分：“我知道他，我还见过他。”

    黄一天从一摞资料中翻出他的照片：“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看起来斯文和善，看着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妖。”

    他将手上的资料递给小满。

    小满仔细地翻着资料，找到那张照片愣愣地看着。

    “姑姑有时候会提到他，每次提起都是在夸他。以前姑姑和他还有婚约的时候，姑姑说他性格温和，很适合在一起。后面婚约毁了后，姑姑又夸他为了爱情能和家里决裂，是个有担当的妖。”

    “当时我还和姑姑讨论，我说他毁约都没通知你，哪里是有担当的表现？”

    “姑姑说也是哦。”

    “姑姑看出来我不喜欢他，后面就没怎么提起他了。”

    “前几天姑姑离开时也没跟我说去哪里，可能就是知道我讨厌他才刻意没说。”

    小满手中的照片被她攥得皱巴巴的，她目光还算平静，但脸上却浮起一层白色的绒毛。

    “我要杀了他给姑姑报仇。”

    黄一天冷静地说道：“你打不过他。”

    小满坐得直直的，她抿着唇，倔强地说道：“他是妖，能活好久，我等着能打过他的那天。”

    她咬了下嘴唇，又问道：“他……那个伴侣知道这件事吗？她要是知道，她也该死。”

    黄一天：“按照调查的资料来看，他伴侣还不清楚他不是人。”

    小满语气平静：“就算不知道，姑姑的半颗妖丹现在在她身体里吧？取出来后，她还是会死。”

    “本就该死之人，凭什么还要赔上姑姑的一条命？”

    黄一天看了她一眼：“胡家也已经查到这些了，扶蔓的妖丹肯定会被取出来的，扶蔓的事……是那只黄鼠狼鬼迷心窍了。”

    小满转头看向池星：“老板，我想请假，我要去找他。”

    小满看着挺冷静，但攥着衣服的指尖都用力到泛白，一看就知道是在强忍着情绪。

    或者说，她现在融合妖丹中，情绪发泄不出来。

    看完全部资料的池星放下手上厚厚的一摞纸，对小满说道：“我正好没事，陪你一起去吧。”

    黄一天也跟着说道：“这事虽然不是黄家本家做出来的，但也算黄家的错，我也跟着一起吧。”

    在外面听了好一会儿的罗昊弱弱地举起手：“你们都这么多人了，不如再加我一个？”

    他生怕几人不同意，又连忙保证道：“我不说话，我只是担心小满。”

    池星看着情绪看似稳定的小满，实际上在拼命压抑的小满，点头同意了。

    几人打算立刻动身。

    在池家的私人飞机上，黄一天说道：“胡家在东平镇，黄家在江河镇，两个镇子挨得很近，两家的关系也向来亲近。”

    池星听到这两个镇愣了下：“江河镇？东平镇？我不久前去过。”

    他在双神的记忆中看到过江河镇，还专门去江河镇的雪神庙拜过，庙中失去记忆重新化为神的姻还跟在他身边一同参加狐妖的婚礼。

    而狐妖的婚礼就是在东平镇举办的，当时池星坐在大巴上，还有不少人笑着调侃说东平镇是狐狸窝，平时山上的狐狸可多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扶蔓的事又让池星再次前往江河镇。

    小满在飞机上没说话，罗昊坐在小满身边也没吭声，只是将视线一直放在小满脸上。

    黄一天主动开口问道：“小满，你见过胡家的妖吗？”

    小满摇头：“没有，只听姑姑提到过。”

    黄一天：“胡家的妖应该知道你，扶蔓在家里的妖缘很好的，胡家的妖见到你肯定会很喜欢你。”

    小满摸向自己腹部，里面藏着半颗妖丹：“我也很想见一见胡家的妖。”

    “东平镇的狐妖名声都不错。”池星想了下，说道，“上次我去参加婚礼，不管是其他的妖还是鬼，都对东平镇的胡家赞不绝口。”

    那场婚宴甚至还邀请了不少大师。

    “我知道那场婚礼。”小满回忆了一下，“当时我和姑姑在处理一栋鬼楼，没来得及去参加婚礼，姑姑特别遗憾。”

    罗昊一直没说话，他倾听着小满几人的对话，看到小满的情绪没那么低落，他的心情也轻松不少。

    几人说了会儿话，都在飞机上小憩起来，池星睁开眼睛的时候，江河镇已经到了。

    江河镇和之前没太大的差别，依然繁华又热闹，镇子里有不少其他城镇直达的大巴，有不少外地人都会来雪神庙求姻缘。

    黄一天翻出资料，他指着其中一个山头说道：“那只黄鼠狼就住在这。”

    罗昊有点惊讶：“他怎么不住在镇子里？”

    “山上空气好，对病人的身体有好处。”小满解释道，“他伴侣……靠着他的妖力续命，妖也更喜欢山林的纯净。”

    这个山上的村子离镇子不远，还有公车能直达，平时出来也很方便。

    池星几人坐上公车前往这个村子。

    上次坐大巴时，裴钦还专门出来坐在池星身边，爬山的时候池星也偷懒让裴钦背着，这次就没这些待遇了。

    池星悠悠地叹了口气。

    罗昊：“池少，春天到了。”

    池星：“什么？”

    罗昊：“我看您，发春了。”

    “……”

    第095章 扶蔓

    池星似乎听到玉佩里的裴钦笑了声, 他也跟着笑了，只不过这笑让罗昊背后一凉，立刻安静坐好不说话了。

    小满扯了扯嘴角，不过她没像罗昊那么傻直接说出来, 只是目光在池星的玉佩上轻轻瞥了眼。

    她满腹心事, 也没心情打趣池星, 只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

    几人坐在一排, 黄一天坐在池星身旁, 中间过道旁边是小满和罗昊。

    黄一天心大, 没一会儿就靠着椅子睡着了。

    小满和池星都看着窗外, 罗昊一会儿看看小满, 一会儿又看向池星，他看出小满心不在焉, 悄悄塞给小满一袋零食。

    然后对池星问道：“老板，我们这次去找黄鼠狼会不会有危险？”

    池星指了下睡着的黄一天：“有他打头仗应该没事。”

    罗昊又悄悄瞅了眼黄一天, 心里踏实了许多。

    他的这位同事, 虽然平时感觉吊儿郎当的，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然后罗昊也心大地睡着了。

    小满轻声问道：“老板, 将妖丹从活人身体里取出来, 她会死吗？”

    池星也不知道，他点了下玉佩。

    【普通人会死。】

    小满看到了这行字, 她垂眸想着扶蔓，许久后才说第二句话：“如果不是姑姑的妖丹，她本来就该死了。”

    池星看了眼在发呆的小满，对小满问道：“你不希望她死吗？”

    小满点头, 又摇头：“我只是不想无辜的人死……但一想到姑姑的妖丹在她身体里，我又觉得她不无辜。”

    她深吸一口气, 跳过这个话题：“老板，到时候我也要取出身体里的妖丹，我会不会也死？”

    池星拧眉想了一会儿：“你应该不会，你从小就是出马仙的弟子，身体早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

    小满抿唇：“那就好，我还准备把姑姑复活呢，我要是死了，谁把姑姑养大？”

    池星：“狐族的那些狐吧。”

    大巴摇摇晃晃停在山头，池星喊醒黄一天和罗昊，几人下车前往村子。

    这个村子是度假村，全村的原住户也只有那只黄鼠狼和他的伴侣。

    今天度假村没有外人前来，整个村子人迹罕至，好像死村一般安静。

    池星站在村口沉思了许久，还以为自己又来到了青西村。

    不过这个村子没有青西村的鬼气，反而妖力比较浓，离得好远，池星都能闻到里面的妖力。

    黄一天翻出资料：“黄鼠狼的伴侣就是这个村的人，这只黄鼠狼在成亲之后就把整个村子都买了下来，把村子打造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度假村。”

    池星问道：“其他村民呢？”

    黄一天：“拿了钱都搬到城里了。”

    池星侧头看了眼度假村的招牌，款式简单，上面只有一行字：施山度假村。

    池星记着资料上黄鼠狼的伴侣就姓施，叫施芊。

    而那只黄鼠狼，他叫黄子真。

    在俩人说话的时候，小满已经走进村子里，不过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身说：“村子里面……有很多妖。”

    黄一天将资料合上：“可能胡家的妖来了吧。”

    他对小满说道：“等会儿你不要那么冲动，胡家既然来了，那黄家肯定也来了，他们会商量这件事怎么解决的。”

    小满站在原地，她声音很轻，仿佛会随风飘散：“会因为两家关系太好，反而不会将姑姑的死放在心上吗？”

    黄一天哑然。

    “如果是这样，那我自己会给姑姑讨回公道。”小满的声音淡淡的，“不过你们放心，我现在打不过那只黄鼠狼，不会现在就报仇。”

    她说着，继续往村子里走去。

    罗昊有些着急地想劝两句，但按照小满和姑姑之间的感情，压根没办法劝，劝小满别冲动？小满已经很冷静了，至少没打算趁着现在就上去找事。

    至于报仇，为亲人不是报仇不是很正常吗？完全没办法劝。

    罗昊扯了下池星的袖口：“老板，等会儿你看着点小满，她要是冲出去，我怕我拦不住啊！”

    池星点头，他看了黄一天一眼，黄一天摊手：“收到。”

    几人顺着村子里的妖力一路往前走去，村子里有条小溪直通山后，溪水清澈见底，有个气质温柔的女孩坐在溪水旁钓鱼。

    还离得很远，小满忽然脚步顿住，视线精准地落在这个女孩身上。

    “施芊……”

    小满有些恍惚地吐出女孩的名字。

    她在资料上见过施芊，自然知道施芊的长相，也离得老远就察觉到施芊身上属于姑姑的妖丹气味。

    小满一步步走向施芊，施芊回头看了眼，她脸色和小满一样苍白，对小满笑道：“你们也是阿真今天邀请的朋友吗？他在村子里呢。”

    她说着，还皱了皱鼻子，神情一派天真：“今天阿真好忙，都不能陪我钓鱼啦！”

    小满的手缓缓收紧，她抬起手想要掐住施芊的脖子。

    施芊以为她和自己握手，放下鱼竿转身和小满握了一下，还俏皮地对小满眨了眨眼睛：“你们城里人见面就喜欢这样打招呼。”

    小满的手僵在半空中。

    落后小满一段距离的池星几人这时候才走到水边，施芊放下手，又对几人伸出手，调皮地问：“我们也要握手打招呼吗？”

    罗昊第一个摇头：“不用。”

    池星的目光在施芊脸上转了个圈。

    黄一天也多看了施芊几眼，随后收回视线对施芊说道：“我们来找黄子真，你是他爱人吧？怎么在这钓鱼？”

    施芊重新拿起鱼竿，她小声埋怨道：“今天好多人来找阿真哦，也不知道他和朋友在说些什么，还不让我在一旁，我没事做，只能来钓鱼咯。”

    小满往后退了几步，她走到池星身边小声说道：“看来黄子真瞒得很严，两家人就是为了她体内的妖丹而来，她还一无所知……”

    小满眼中闪过愤怒的神色：“凭什么？”

    罗昊按住小满的肩膀，小满的怒火一滞，慢慢地吐出一口浊气。

    小满深深地看了一眼施芊，继续去找黄子真，她虽然也憎恨施芊，但不会对施芊做什么，说到底，施芊也什么都不知道。

    但黄子真就不是如此了，他该死！

    施芊放下鱼竿，她侧头看了一眼几人的背影，视线在小满身上看了许久，然后她捂住腹部，喃喃自语道：“好痛。”

    池星几人走近度假村住宿的大堂才发现门口还设了一道结界，能听到有若隐若现的说话声传来，但声音太小，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黄一天挥手，做出一个撕开什么东西的动作，然后让池星几人走进去。

    池星看着他对着空气奇怪的姿势，不禁嘴角微抽。

    罗昊更是直接说道：“你在跳大神吗？”

    黄一天斜了罗昊一眼：“少废话，快进去。”

    几人走进结界后，顿时听到一道宛如炸雷般的骂声：“黄子真，你他妈的做出这种事还是妖吗？！”

    池星抬眸看去，度假村的大堂非常大，整体装修的风格复古典雅，如果平时想要散心是一个不错的去处。但此时的大堂内站了十几个妖，这些妖之间的氛围古怪，左边那排满是怒火，站在的右边的几个则愧疚到抬不起头。

    黄子真就站在正中间，做出这一切事情的他脸上也带着愧意，但神色中却一片坦然，能得出他有点悔恨，但不多。

    而刚刚骂黄子真的就是左边胡家的妖。

    这一群妖从外貌看上去都相当出众，也都很年轻，从年纪上也分辨不出来谁才是扶蔓的亲人。

    但小满却直直地看着刚刚破口大骂黄子真的一个女人，罗昊看着大堂内一片混乱，他拉着小满走到角落处先观察着这事两家要怎么解决。

    骂黄子真的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裙，长相艳丽，但眼中却含着泪水，一副想要把黄子真杀了的模样。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沉默着拉着女人的手，没让她当场杀妖，但他看着黄子真的眼中也满是怒火。

    一男一女后面的狐族也满脸愤怒，都在骂黄子真。

    “真他妈是畜生，扶蔓有哪里对不起你吗？”

    “你伴侣的命是命，我扶蔓姐的命不是命？”

    说最后一句话的狐族小姑娘看起来才十几岁，她骂了一句话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扶蔓姐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反倒是你，背信弃义，擅自毁约，最后还害了扶蔓姐的命！你的爱情伟大，那你怎么不陪着你伴侣一起死？”

    黄子真微微垂着头：“抱歉。”

    他身边黄家的妖忍了忍，没忍住，一个年纪颇大，拄着拐杖的老头子一拐杖抽在黄子真背上，这一下子跟人类的打法不同，看似没怎么用力，但黄子真唇角已经冒出鲜血。

    黄老对着狐族深深鞠了一躬：“这事是我们黄家的错，只要你们胡家愿意留子真一条命，以后胡家的事就是黄家的事！”

    “子真，还不快给胡家人跪下道歉！”

    刚刚怒骂黄子真的是扶蔓的姐姐，她叫扶苓，她冷冷地看着黄老：“黄老，我们这次前来不是为了让黄子真道歉，是要黄子真给我妹妹偿命！”

    黄老颤颤巍巍地说道：“扶苓，子真年纪还小，他心智还不成熟才会做出这种事……”

    扶苓身边的男人打断黄老的话：“黄子真已经两百多岁快三百岁了，黄老您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孩子都有好几个了，还年纪小不成熟？”

    黄老顿时一噎，他表情羞愧到说不出话。

    他身后的那群黄家的妖更是低着头不敢抬头，许久后黄家冒出一个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早知道让扶蔓跟我订婚了，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这是前几年黄子真悔婚时，黄家为了和胡家修复关系，推出来让扶蔓挑选的人选之一。

    他看起来是真的喜欢扶蔓，看着黄子真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恨意，骂得也比胡家还要狠：“你真给我们黄家丢脸，当初你和扶蔓定下亲事时是谁说绝对不会背叛的？没想到不仅背叛，还为了新欢要了扶蔓的命！”

    胡家其他妖听到这话，忍不住啐了一口：“他么的，活人死了也能变成鬼修炼，又不是妖，死了容易神魂俱灭，对于活人来说，死了不是更好？不仅能青春永驻，还能一起修炼，黄子真，你害扶蔓做什么？”

    黄子真：“芊芊她喜欢晒太阳，鬼刚死不能晒太阳。”

    这话一说出口，两家都是一愣，然后同时怒了，就连扶苓身边的男人都要压不住怒火了，他声音很冷地问道：“就为了这个原因？”

    黄子真：“没有活人是想死的。”

    黄老都听不下去了，又是一拐杖抽在他后背上，这下子用了真力道，黄子真也不敢反抗，被这一下抽得半跪在地上。

    他垂眸看着地面，听着两家对他的谩骂，嘴角缓缓溢出鲜血，他看着扶苓说道：“我随你们处置，但你们不要对芊芊动手。”

    “放你娘的屁！”扶苓冷眼看着他，“我妹妹的妖丹在你伴侣身体里，你让我不对施芊动手？你觉得可能吗？活人到了该死的期限去死就好了，我妹妹的妖丹我必须从她身体里取出来！”

    黄子真深吸一口气，他看向黄老，声音很低：“芊芊她有身孕了。”

    黄老一愣，随后冒出一句：“半人半妖？”

    胡家的妖也都是一怔，随即脸色难看。

    众所周知，人和妖很难有子嗣，但一旦生下半人半妖的孩子，这个孩子的实力在刚出生都会远超纯种的妖。

    扶苓眼神冰冷地看着黄子真。

    如果施芊没有怀孕，胡家的态度只要强势些，从施芊身体里取出妖丹以及要黄子真偿命都不是没有可能。

    但如今施芊怀孕，别说从她身体里取出妖丹，就算想要黄子真的命都难如登天！

    一是黄家这边绝对会保黄子真和施芊的命；二是胡家长辈也会权衡利弊能不能得罪黄家！

    黄子真对着扶苓的方向老老实实地跪着，他对扶苓磕了一个响头：“这事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是没办法了，芊芊她怀孕了，我不能看着她死。”

    他额头抵在地上，声音很沉：“我欠施家一个大人情，早在她没出生时就欠着了，我不能看着芊芊死。”

    黄子真说起他和施芊的缘分。

    百年前，黄子真还没化为人形，当时他还是一只在山里修炼的黄鼠狼，经常在夜晚时对月修炼。

    扶蔓比他化形早，黄子真承认，看到人形的扶蔓，他其实是心动过的。

    不过扶蔓的心思并不在他身上，她一心修炼，在刚化为人形后就下山去挑选出马仙弟子做好事帮助别人。

    黄子真和扶蔓偶有联系，听说扶蔓挑选了很久都没挑到合适的人选。

    扶蔓的性格颇为挑剔，她挑了不少童年凄苦的孩子，但这些孩子在获得力量后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转变——性格从纯真变得贪婪。

    还有不少可能是从小穷怕了，为了钱就算做出害人的坏事也在所不惜。

    扶蔓抱怨着这些小孩子都不符合她的要求。

    当时的黄子真对她说：“活人间有句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扶蔓看了他好一会儿：“那你以后也要小心误入歧途哦。”

    黄子真：“我只是在说活人，我又不会做坏事。”

    扶蔓摸了摸黄鼠狼的脑袋，毛茸茸的，但是手感一般，挑剔的扶蔓又收回手，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黄子真说道：“我去找点小时候家庭没那么困难的孩子，也许和之前不一样呢？”

    没过几年，扶蔓又回来了，她这次看起来更苦恼了：“我找了几十个小孩子，这些孩子基本上家里都挺有钱的，不会把钱放在心上，但是——”

    “有好多一开始答应当我的弟子，跟我出门没几天就嚷嚷着要回家，因为外面的生活太苦了，这些孩子接受不了。”

    “好不容易有能适应的，我又发现这些孩子从小生活的环境太舒适了，他们没办法对穷苦的人产生共情。”

    “他们帮助别人都是在我要求之下，不是出于自己的本心。”

    扶蔓长长地叹了口气：“也有心性好的孩子，但可能没缘分吧，总是想法不同，最后我也只能将这些孩子都送回家。”

    黄子真：“你这么挑，小心永远都找不到弟子。”

    扶蔓弹了下黄鼠狼的脑壳：“永远找不到那我就独自行走江湖，等有缘能遇到合适的弟子再说呗。”

    黄子真被她弹得一个倒仰，整只黄鼠狼在地上滚了几圈，气得叫了几声。

    “扶蔓！你已经化为人形了！手劲儿这么大，你收敛着点！你下次再打我，我就去胡家告状！”

    扶蔓夸张地啧了一声：“你这话说的，我想起来前阵子给一个小姑娘办事，那小姑娘家里的丈夫是入赘的，被小姑娘多说几句都会委屈巴巴找丈母娘和老丈人告状……”

    她说着，哈哈大笑：“你看是不是和你很像？”

    黄子真更愤怒了：“一点都不像，我又不是入赘！”

    扶蔓又弹了黄子真一下，黄子真气得不理她了。

    扶蔓又拿出小孩子喜欢吃的零嘴逗弄他，黄子真也不记仇，没过一会儿就被馋得窝在扶蔓身旁。

    黄子真嘴里吃着零嘴，眼珠子瞄着扶蔓，扶蔓坐在树下，她背靠树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悠远。

    黄子真吃完小零嘴后，对扶蔓说道：“我感觉我快要化形了。”

    扶蔓敷衍道：“恭喜哦。”

    黄子真看出她在糊弄，对扶蔓翻了个白眼，随后有些担忧地说：“我们黄鼠狼跟你们狐族不一样，我们化形是要去找活人讨封的。”

    “你说，我能成功吗？”

    扶蔓继续敷衍道：“成功最好，不能成功那你就再老老实实修炼一百年等下次缘分呗。”

    黄子真又生气了：“那可是一百年！”

    扶蔓笑着说道：“你一定会成功化形的。”

    扶蔓和黄子真之间的相处不太像订下婚约的，更像是姐弟之间的相处，至少扶蔓对黄子真没有其他的感情。

    黄鼠狼一族都极为聪慧，自然也看出扶蔓志不在成亲这种琐事上，他也没提化形后就成亲，而是岔开话题问着扶蔓活人之间的事。

    说些活人间的那些事，扶蔓来了兴趣，逮住黄鼠狼说得津津有味。

    黄子真听得头晕眼花，他对扶蔓说道：“活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好可怕，我以后不想下山，等我化形后，我就找个山头住，白天钓鱼养花，晚上对月修炼，才不操心活人的事呢。”

    扶蔓撑着下巴：“那咱们岂不是要分居？”

    黄子真也对她敷衍着：“你可以在山下找个伴侣。”

    扶蔓弹了下他的脑袋：“到时候再说。”

    扶蔓这次离开后，黄子真没过多久迎来化形的机遇，某天他心中一动，出现山林小道上拦下一个老翁，口吐人言对这老翁问道：“你看我像人吗？”

    老翁被吓坏了，腿一软坐在地上，他结巴着回道：“像、像、像人……”

    黄子真心里松了口气，转身跃进山林中消失。

    而这老翁在回到家后就高烧不断，还梦到了一个年轻男人对他道谢，这男人说以后会报答他，问他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老翁说自己年纪大了，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想请求黄子真庇佑自己家里人。

    黄子真答应了。

    老翁没过几年就去世了，而黄子真每隔十年会去一次老翁家里关照他的后代。

    黄子真做得很隐秘，老翁的家里人都没发现他的存在，只是感觉家里遇到什么困难时总会吉人自有天相，没过几天这些困扰都会统统消失。

    老翁在临去世前跟家人说了自己偶尔黄鼠狼开口说话的事，还对家里人说梦到了黄鼠狼报恩。

    于是老翁的家人也往这方面猜测了一番，都说家里这么平安都是黄大仙在保佑。

    并且这家人还悄悄地供奉了黄大仙的牌位，每当逢年过节时都会给黄大仙上供。

    黄子真不在意这些东西，他在化为人形后经常和扶蔓见面，有次还跟着扶蔓去山下走南闯北玩了一阵子。

    但黄子真不喜欢这种四处奔波，帮助别人有时候还会好心没好报的生活，他和扶蔓告别，继续回山上修炼。

    山中无岁月，经常闭关就是十年二十年，黄子真闭关结束后会去老翁家看看他的后人，一晃眼时间就过去将近百年。

    老翁这一家人得到黄子真的庇佑发展得都不错，有不少人都离开山村，只留下一脉念旧不愿意离开的还住在村里。

    黄子真再次前来时，发现村子里有不少人都离开了，住的人没多少。

    他漫步在村子里，找到老翁家。

    当年穷困的老翁家在如今早已经盖上了好几层的大别墅，不过家里没人。

    黄子真听其他村民提到老翁家，说这家都去城里了，只有小女儿在家看家。

    小女儿身体不好，一直住在村子里养着。

    家里人去城里的时候要接她一起离开去城里看病，但她怎么都不愿意离开，说住城里的医院压抑，她更喜欢老家的山清水秀。

    家里人拗不过她，给她养了两只大狗，让她在村里安心住着，要是有什么事就打电话。

    小女儿独自一人在村里住了两三年，每天的生活都很简单，白天喜欢去钓鱼，没事时就栽花种树，家里的院子都被她种满了。而在晚上时，她就在家里画画。

    村子里的住户少，民风淳朴，大家看在小女儿家里有钱的份上，也对她也颇为照顾。

    就是小女儿的身体太差，经常在家躺着休息，也不能出城去玩，身体吃不消。

    黄子真听完这些后，在村子里找了下这个女孩子，他找了一会儿，在村里的溪水旁看到一个安安静静钓鱼的女孩子。

    女孩子脸色很白，五官算不上特别好看，但是很秀气，尤其那一双眼睛，清澈见底。

    黄子真也喜欢钓鱼，那天他在施芊身后看了许久，一直看到施芊收杆回家。

    黄子真在她身边感觉格外平静，十年以及二十年才来一次的他首次破例，在第二天又来到村子里。

    他看到施芊依然在钓鱼，他还是在不远处看着施芊。

    为了不让施芊发现，他用的也是原形，小小的一只黄鼠狼趴在树上看着水里的鱼和坐在岸边的施芊。

    第三天，黄子真又来了。

    但在第四天的时候，黄子真没在水边看到施芊。

    他有些诧异，前往施芊家一探究竟，发现施芊今天在发烧，脸色不像往常苍白而是透着高烧的红，她躺在床上，厨房上还有她自己煮的药。

    施芊看着窗外，说了一句：“生病就觉得还是城里好，能点个外卖，我好想喝粥。”

    她说完后就睡了过去，等药煮好后，施芊出去端药发现灶台上还有煮好的粥。

    她有些奇怪，自言自语说道：“我有煮粥吗？我怎么不记得？”

    施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烫，她迷迷糊糊地说道：“我刚刚是挺想喝粥的，可能我烧糊涂了吧，连煮了粥都忘了。”

    黄子真看着她喝下药和粥，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开。

    施芊身体不太好，这一病就养了三四天，在三四天后她才又出现在水边钓鱼。

    黄子真比她早来一步，一大早就在树上等着施芊。

    他观察了施芊很久，足足有小半年的时间。

    在半年后的某天，施芊如往常一样去钓鱼的时候，突然看到水边有个人也在钓鱼。

    施芊有点好奇地问：“你也来这钓鱼？你不是村里人吧，我没见过你。”

    黄子真转头看着她，第一次和她对视上，他心里竟然出一丝紧张，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爷爷奶奶是村里的，我从小就在城里上学，最近感觉压力太大，搬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

    施芊大方自然地伸出手：“我叫施芊，我看电视说这是你们城里人见面的打招呼方式。”

    黄子真握住她的手，不过短暂的相触之后就立即分开。

    施芊钓鱼的时候话不多，黄子真也不是话多的类型，俩人都很安静。

    不过在一起钓鱼一个星期后，俩人的对话逐渐增多。

    施芊问黄子真城里是不是很好，黄子真摇头：“我不怎么喜欢城里，车多人多，环境还差，没有山里好。”

    施芊连连点头：“我也这样觉得，我爸妈说要带我去城里医院，我去过几次，每次都感觉特别难受，外面的空气也好差，我住院后身体更差了。”

    黄子真侧头看着她：“你身体一直都这么差吗？”

    “嗯。”施芊拨弄着鱼竿，“从出生身体就很差，小时候家里人还让我对黄大仙多拜拜让那个他保佑我身体呢。”

    “拜黄大仙？”

    “这是我家里百年前传下来的习惯。”施芊对黄子真眨了眨眼睛，“百年前家里的祖宗说遇到了讨封的黄鼠狼，然后黄鼠狼化为人形后说会保佑施家，施家受到了庇佑，自然每年都拜黄大仙，祈求家人来年能平安顺利。”

    黄子真笑了笑，对她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也信这些？”

    施芊的鱼竿动了下，她钓上来一条鱼，开心地说道：“我信呀，特别相信，说不定我运气还能遇到庇佑我家的黄大仙呢！”

    黄子真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唇角微扬露出一个笑：“说不定呢。”

    施芊和扶蔓完全不同，扶蔓心怀大义，但施芊只是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

    黄子真和扶蔓相处总有些压力，但和施芊在一起却格外放松。

    他开始住在村子里，每天白天都和施芊相约一起去钓鱼，偶尔施芊生病时，他也会亲自照顾。

    随着相处，黄子真对施芊越发有好感，在施芊家里人想要给她相亲的时候，黄子真对施芊告白了。

    施芊没怎么接触过其他异性，这段时间和黄子真的相处她也有动心，如果黄子真再不告白，她都要忍不住先告白了。

    现在黄子真告白，她想都没想地立刻答应。

    在一起之后，施芊的性格越发活泼，她常常对着黄子真说：“我们这就是缘分，我要是去城里，或者你没回老家，我们就遇不到啦！说不定真有黄大仙保佑我呢。”

    黄子真心里憋笑，他揉了下施芊的头发：“你说得对，黄大仙肯定在保佑你。”

    黄子真这边忙着谈恋爱，在山下的扶蔓则忙着带小满处理各种事情。

    等到扶蔓和黄子真再次见面时，扶蔓身边还跟着小满。

    黄子真看到小满愣了下，然后对扶蔓问道：“你找到合适的弟子了？”

    扶蔓仰天大笑，她啪啪啪地拍着小满的肩膀：“找到咯！这就是缘！”

    小满的肩膀很痛，她揉了下自己肩膀，看了眼扶蔓和黄子真，然后很有眼力见的到不远处看月亮。

    扶蔓和黄子真简单说了下最近两族的事，然后各自分别。

    黄子真想要跟扶蔓坦白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但看着扶蔓急匆匆带着小满离开去处理杂事的背影，又将这话给咽了下去。

    算了，下次有空再说吧。

    这一拖就拖到了黄子真和施芊结婚，俩人的婚礼没有大办，只有施芊的家人，黄子真这边的家人没一个到场的。

    黄子真的婚约也没通知黄家人，直到他结婚后，黄家和胡家才收到消息。

    黄家气得当场跟他断绝关系，胡家更是不用说，差点要提刀上门。

    扶蔓收到消息时，刚解决南方一个镇子上的厉鬼，她看着胡家发来的消息，看了手机屏幕好几秒。

    小满和她心灵相通，立即问道：“姑姑，你心情不好？”

    扶蔓的声音闷闷的：“妈的，我都还没找到喜欢的，黄子真竟然比我这个狐狸还要快？”

    她声音憋屈极了：“我是狐狸，还是他是狐狸？”

    她嘀嘀咕咕着苍天不公，说下次见到黄子真一定要揍他一顿。

    这事在扶蔓心里不算什么，她把小满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后独自赶回胡家。

    本来大发雷霆的黄家和胡家在她的安抚下都熄灭了不少火，黄家的长辈们对着扶蔓长吁短叹，说黄子真这小子没眼光，也没福气，黄家的其他适婚黄鼠狼都任由扶蔓挑选。

    扶蔓的名气在这一片很大，她好事做了不少，加上长得又漂亮，黄家长辈这话一说出口，立刻有胆大的黄鼠狼站出来毛遂自荐。

    后面还有几只黄鼠狼打了起来，扶蔓看得大笑，又忙着劝架。

    两家之间的矛盾尚未开始，就这样被扶蔓化解。

    不过扶蔓没继续定亲，她笑眯眯地说这种事随缘，以后有缘会遇到合适的。

    扶蔓又给黄子真送了份新婚贺礼，祝福黄子真新婚快乐。

    她后面没再去找黄子真，黄子真也没再和她联系，只是在收到贺礼的时候，给扶蔓回了条消息：谢谢，也希望你能找到喜欢的人。

    扶蔓哪有空想着姻缘，她带着小满大江南北，各个城市的转悠，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黄子真和施芊结婚后，施芊的身体越来越差。黄子真每天晚上都将妖力传到施芊的身体中，但这也只能短期有用，没过几年，就算黄子真每天将自己身上的大部分妖力都输进施芊的身体里，施芊也依然快速衰弱起来。

    黄子真开始查起怎么能让活人恢复正常，他查到可以换命，但是换命后施芊依然会生老病死。

    他又继续查着妖族之间的法子，总算让他找到一个——妖如果把妖丹给活人，活人就能成为半妖，靠着体内的妖丹存活，活人在成为妖后，不仅之前的病会痊愈，也会永葆青春。

    但是黄子真也查到，活人吞下整颗妖丹会承受不住妖力痛苦死去，最稳妥的方法是吞噬半颗。

    就算是半颗也有着极大的风险。

    不过如果身边有其他妖的协助，这风险会大大降低。

    黄子真查到这些后，开始着手找着附近的妖，这方法也不是随便哪只妖都行，得八字和施芊符合。

    他查到最后，发现身边就有一个和施芊八字符合的妖——扶蔓。

    查到这的时候，黄子真犹豫了，他和扶蔓几乎一同长大，虽然不算特别亲密，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还是有的，并且他们之前还有那种关系，他现在和施芊在一起已经非常对不起扶蔓了，再对扶蔓出手，那他还有良心吗？

    但看着施芊高烧不退的模样，黄子真发现自己的良心可能都在施芊身上，对扶蔓，他没有良心。

    他思前想后许久，眼看着施芊的身体越来越差，终于下定决心。

    他没在胡家和黄家附近做这事，而是带着施芊去帝都附近的城市旅游，在施芊睡着后，连夜联系扶蔓，并且在这附近画了阵法。

    扶蔓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对他压根没设防，大晚上从帝都赶来。

    直到扶蔓在阵法中妖力尽失才知道黄子真想要做什么。

    扶蔓也半跪在地上，她刚刚才和黄子真打过一场，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尤其是腹部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她抬眸看着黄子真问道：“你这么做不会后悔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没有心吗？”

    黄子真也跪在地上看着她，他身上的伤也很重，尤其手腕处，鲜血从他的衣袖渗出，他半边身子都疼到没知觉了。

    他对扶蔓说道：“扶蔓，你不是经常把拯救天下苍生挂在嘴边吗？那你就救救芊芊好不好？”

    “我是帮人，不是送命！”扶蔓气到吐出一口血，“你做这事就不怕被两家发现？你以为我胡家是吃素的？你就算能成功，妖丹又能在她身体里放多久？胡家肯定会杀了她拿走我的妖丹！”

    “扶蔓。”黄子真轻声喊道，“我本来不敢的，也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他低着头说道：“但是芊芊的身体真的不行了，而且——”

    “她怀孕了。”

    扶蔓怔怔地看着他。

    “你知道半妖的子嗣对于妖族意味着什么，黄家……会护着芊芊的。”

    “如果胡家要我偿命，我愿意，只要他们不对芊芊动手。”

    “扶蔓，对不起。”黄子真从地上站起身，他一步步走向扶蔓，将失去反抗能力的扶蔓推倒在地，将手伸向扶蔓的腹部将其中的妖丹取出。

    扶蔓抬起手想要制止黄子真的动作，黄子真抬手拦下。扶蔓喷出一口血，亲眼看着黄子真从她腹中取出妖丹。

    巴掌大的妖丹在黄子真手上闪着妖异的红光，扶蔓眼睛泛红，想要抢回自己的妖丹，满是鲜血的手死死地抓向自己的妖丹。

    妖丹更顺应主人的心意，在黄子真手中动了下，竟然往扶蔓身前飘了点。黄子真没取过妖丹，不知道还会发生这种情况，转眼的工夫妖丹就被扶蔓握住手中。

    黄子真反应极快，他眼中闪过一道绿色的光，扶蔓握着妖丹的手一软，半垂着在地上。

    但扶蔓侧身，立刻用另一只手握住妖丹，与此同时黄子真也握住另一半妖丹。

    黄子真咬牙说道：“扶蔓，你就这么狠心要看着芊芊去死吗？”

    扶蔓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去你妈的！”

    妖丹在扶蔓和黄子真之间缓缓裂开一道缝。

    远处突然传来施芊的声音：“阿真，你在吗？”

    黄子真扭头看去。

    扶蔓趁着这机会在黄子真身上贴了一张符，下一秒，符在黄子真身上炸开，溅得黄子真满身都是血。

    黄子真吃痛，手上一用力，妖丹彻底碎成两半。

    扶蔓夺走自己妖丹，踉踉跄跄地化为原形跑路。

    她来不及赶回胡家，深夜找到小满，把剩下的半颗妖丹交给小满，还写了一封信，让小满把信交给胡家。

    小满哭着问她是谁做的，扶蔓满是鲜血的手揉了下小满的头发，没告诉小满仇家是谁，因为她清楚小满的性格，要是小满知道是谁做的，一定会替她报仇。

    但这事是他们妖族之间的事，不能让小满这个普通人掺和其中。

    小满眼睁睁看着扶蔓死在自己面前。

    而另一边，黄子真没出现在施芊面前，而是化为原形躲在树后。

    施芊看到地上的一摊血吓坏了，她小跑着回酒店，拼命给黄子真打着电话。

    十分钟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黄子真回到酒店，他脸色煞白，但唇角挂着笑意看着施芊：“我有点饿，刚出去买吃的了，你怎么发烧还出去找我？”

    施芊的脸色和他相反，透着一股高烧的红，她扑到黄子真怀里，眼眸闪烁：“我做噩梦了，我梦到你流了好多血，我睡醒又看到你不见了……我好担心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黄子真将她抱到床上，眼眸的颜色很深：“别怕，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等芊芊睡着后，我把那半颗妖丹送到她体内。”

    黄子真跪在地上，他声音很低：“整件事都是我的错，和芊芊无关。我愿意给扶蔓偿命，还请胡家放过芊芊，看在芊芊怀有身孕的份上。”

    “被你说得挺伤感的，但是——”

    池星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如果施芊没怀孕呢？”

    黄家和胡家同时看向池星的方向，这才发现结界破了一道口子，角落里站着几个不知道听了多久的陌生人。

    “没怀孕？”黄子真看到池星时微怔，随后客气说道：“池先生，你怎么会在这？”

    他顿了下，没接池星这话，只是对池星说道：“这是我们妖族的事，池先生你身为活人还是不要插手得好。”

    “他不方便插手，那我呢？”黄一天从池星身后走出，他看着剑拔弩张的黄家和胡家，有些不满地说道，“你们江河镇的黄家真是惹出好大的麻烦。”

    扶苓的视线看向池星，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说施芊没怀孕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她又看到站在池星身旁的小满，神情顿时变得恍惚起来：“小满？你是我妹的弟子吧？你跟她……很像。”

    小满眼眶一红，倏地流下眼泪，她喃喃说道：“你也和姑姑长得很像。”

    第096章 施芊

    扶苓大步走向小满, 她视线一动不动地看着小满的腹部，目光复杂到难以用语言形容。

    她停在小满身前，眼睛微红：“你传信给胡家，说把扶蔓的妖丹吞下, 我没想到你还会……”活着。

    毕竟小满不是施芊, 身边还有黄子真守着, 当时的小满是自己一个人。

    活人吞下妖丹几乎是必死的结果, 但小满活下来了。

    小满微微垂下头, 她用手摸了下自己的腹部, 灼热的气息瞬间缠上她的指尖, 扶苓没忍住, 又往小满的方向走了几步。

    小满说：“我当时确实不行了，人都失去意识了, 但我不能死，我想着一定要给姑姑报仇……在最后时刻, 妖丹很温暖, 就好像姑姑还在，她在守护我。”

    扶苓听到这话眼眶变红, 她黑色的瞳孔瞬间变成红色, 看起来妖异无比，但那剔透的眼眸中隐约有一层晶莹的水光。

    她抬起头没让泪水落下。

    过了好几秒, 她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眼睛重新恢复成黑色的模样，她拍了拍小满的肩膀：“你愿意以身试险帮扶蔓报仇，扶蔓没有白收你这个弟子。虽然扶蔓不在了, 但以后你有事可以来找我，扶蔓的弟子就是我的弟子。”

    小满怔怔地看着扶苓, 她又转过头看向池星，在一切还没确定之前，她没对扶苓说想要复活姑姑。

    扶苓又将视线挪向黄子真。

    黄子真依然跪在地上，他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扶苓目光一厉，转过身对池星问道：“池先生，您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看向池星身前的玉佩，用上了敬称。

    池星没回话，裴钦主动说道：【具体的不妨问问黄子真？】

    黄子真听到这个消息一点震惊之色都没有，他跪在地上一声不吭，还是黄老忍不住，又是一拐杖抽在他身上：“孽障！”

    扶苓冷眼看着黄子真又吐出一口血，眼中闪过一丝痛快，她对黄子真问道：“你为了保住施芊，连骗黄家这种事都能做出？”

    黄子真承认了：“是，只要能暂时护住施芊，这就够了。”

    等这事告一段落后，他会在半年后再找个借口说孩子没能保住，妖和人的子嗣本就艰难，没保住实属正常不过。

    黄老手中的拐杖都在发颤：“背信弃义、冷血薄情、欺瞒黄家，黄子真，你利用黄家为你挡灾，黄家在你眼中是什么？”

    黄家庇佑下面的妖，而身为黄家的妖自然也会投桃报李守护黄家。但黄子真非但没有为黄家考虑，在黄家想要保他的时候，他还想出这种诡计算计黄家。

    扶苓冷笑：“黄老，他连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的扶蔓都能狠心算计，您说黄家在他眼中算什么？算白痴呗。”

    她对先前黄老维护黄子真也很不爽，说话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黄老听到这话老脸一红，他咬牙看着黄子真，手上的拐杖散发出阵阵绿光。

    “黄子真！你把做的这一切都如实道来！今天就算胡家放过你，黄家也不会饶你！”

    黄子真抬起头看向池星：“我没做什么，就是突然间想到了这个方法想骗过黄家和胡家而已，如果非要说的话，算我运气不好。”

    他又看向小满：“我没想到她会带着别人来。”

    而且来的人还能一眼看穿施芊没有身孕。

    扶苓被硬生生气笑了：“你没做什么？你还没做什么？”

    她气极反笑：“哈哈哈！扶蔓的命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一提？”

    黄子真侧头看向扶苓：“扶蔓一向为拯救天下苍生为理念，能帮到别人，也算死得其所。”

    小满听到这话，眼中一冷，她第一次使用半妖的力量，身形一晃就来到黄子真身前，一巴掌扇在黄子真脸上，语气冷漠：“就你和施芊，也配姑姑献出性命？”

    黄家和胡家的妖都没能反应过来，只听到“啪”的一道清脆声响，再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时，看到黄子真被小满这一巴掌扇得侧过头去。

    黄子真缓缓抬头，眼珠的颜色慢慢变成翠绿色，瞳孔正中间还隐隐有红色的火光在闪烁。

    扶苓瞬间出现小满身前挡住她。

    池星看向黄一天，一直在皱眉旁观的黄一天也出现在小满身前，罗昊在愣了一会儿也跑向小满。

    罗昊将小满拉到自己身后，苦口婆心劝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不会冲动吗？你怎么能突然跑到黄子真面前打妖？手有没有痛？下次这种事跟我说，我帮你打。”

    他说着，还将小满拽回池星身后，把小满好好地藏起来，生怕黄子真突然对小满发难。

    实际上有扶苓和黄一天拦在最前面，就算黄子真想要对小满做什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黄子真的视线仿佛穿透池星，直直地落在小满身上。

    池星不喜欢他这种冷冰冰的视线，点了下身前的玉佩。

    下一秒，裴钦出现在池星身前，他侧身挡住黄子真不善的目光，垂眸看着池星。

    一股冰冷至极的寒意直冲着黄子真面门而去，黄子真从地上站起身想要避开，他刚有动作，被黄一天按住肩，连动都动不了。

    这股鬼气直接冲进他的身体中，不过转瞬之间，他脸色一片煞白，虽然不像被黄老拐杖抽中那样吐出鲜血，但他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靡。

    小满拉着罗昊往后躲了点，她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在裴钦出现的瞬间，她有些呆怔，将视线落在裴钦的脸上，但不过下一秒，她就低下头收回视线。

    黄家和胡家看到裴钦出现后，也微微低头避开裴钦身上的鬼气。

    裴钦从头到尾没和任何人以及妖对视，他视线一直看着池星，对池星说道：“早点解决完这事回帝都吧。”

    池星点头：“我也不想在这旁观渣男的爱情。”

    裴钦弯唇笑了下，终于转身看向黄子真。

    黄子真的瞳孔颜色妖异，裴钦的神色冷淡，瞳孔颜色也极淡，他唇边的笑意也收敛得一干二净，对黄子真问了三个字：“值得吗？”

    没人知道这三个字的含义，但黄子真知道裴钦看清所有了，他唇边露出一个苦笑：“对我来说，值得。”

    裴钦收回目光，凉冰冰的指尖点了下池星胸口的玉佩：“我回去了。”

    池星有点惊讶：“这么快？”

    裴钦没回复，只弯眸对池星笑了笑，随后消失在池星面前。

    池星握住玉佩，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看来裴钦之前说暂时不能长时间出来不是在骗他。

    在裴钦离开后，胡家和黄家传来好几道放松的吐气声。

    扶苓的视线在池星身上转了一圈，有些感激地对池星颔首，随后她看向黄老，说话更有底气了：“黄老，黄子真这条命，我们胡家要定了，并且我们胡家不会让他简单地死，我会带着他回胡家。”

    黄老听到这话憔悴了许多：“扶苓……”

    扶苓抬手止住黄老的话：“黄老，黄子真对我妹妹出手时可一点都没留情。”

    黄老的嘴唇颤了下，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黄子真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他看着扶苓问道：“我随你处置。但是芊芊……你们能不能别伤害她？你们取出妖丹也没用，不如就放在她身体里，如何？”

    “你觉得呢？”扶苓觉得有些好笑，“要不是小满带着池先生过来，我们黄家只能看着你和施芊仗着有半妖的孩子为所欲为，你现在还敢提要求？”

    “这件事和芊芊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黄子真对扶苓露出恳求的神色，“她是无辜的。”

    “她无辜？”扶苓身边的男人冷嗤一声：“有扶蔓无辜？”

    黄子真瘫坐在地上，他倏地看向小满和池星，眼中满是仇恨，但下一秒，他又看到池星身前的玉佩，像是触电一般收回视线。

    池星似笑非笑地看了黄子真一眼，对小满说道：“要不然你再去打他两巴掌？”

    小满摇头：“手痛。他被胡家带走后一定会生不如死，胡家蛮多折磨妖的手段。”

    小满说完，又看向黄子真：“我姑姑的妖丹，你得从施芊的身体中取出。”

    黄子真脸色惨白：“你们要杀要剐我都认了，但把妖丹从施芊身体中拿出来，她会死的！”

    小满：“她本来就该死！”

    黄子真嘶吼道：“那扶蔓不就白死了？！”

    前几秒小满还说手痛不会再打黄子真，下一秒她又重新出现在黄子真面前，这一巴掌狠狠地落在黄子真脸上，小满眼睛通红：“你还有脸提我姑姑的命？”

    黄子真恶狠狠地看着小满，小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打你，我都觉得脏了手。”

    “妖丹肯定是要取出的。”扶苓掐指算一下日子，目光很冷，“算她走运，她还能再多活一个月。”

    黄子真张嘴还想说什么，黄老重重敲了下拐杖，拐杖触碰到地面发出一道巨响，以黄老为中心的大堂地面都呈现蜘蛛网的形状裂开一条条地缝，这些地缝狰狞又扭曲，让人不寒而栗。

    他声音沧桑又麻木：“子真，扶蔓对你虽没有男女之情，但也是真心把你当弟弟的，你们就算没有夫妻的缘分，你也该喊她一声姐姐！”

    “孽缘啊孽缘！你可知道，你能成功化形，是扶蔓当年用妖力入梦附近村庄的所有人，那些村民都被她催眠过，要是遇到黄鼠狼讨封就说像人！要不然你以为化形会那么容易吗？”

    黄子真怔怔地看着黄老。

    扶苓对小满伸手：“你带符了吗？”

    小满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张能束缚妖让妖失去妖力的符递给扶苓。

    扶苓接过符，眼中一阵恍惚：“这是扶蔓画的吧？”

    “她从小就喜欢琢磨这些东西，我们都说她是投错胎了，不应该当妖，而是应该去当大师。”

    “又有哪个妖会画大师的符箓呢？她苦练百年才学会这些，她下山想要救助他人是她心善……竟然有妖厚颜无耻想要用道德绑架扶蔓，觉得她该献出妖丹。”

    “就因为扶蔓心善，她就活该遭遇这一切吗？”

    扶苓最后一句话是看着黄子真说的，她对黄子真笑了笑：“黄子真，施芊还不知道你是妖吧？你说她知道后会怎么样？人妖殊途，她还会喜欢你吗？”

    黄子真瞳孔一缩，然后他说了一句谁都想不到的话：“你们说吧，反正我被你们发现后是要死的，在我死前，取出我的妖丹给芊芊吧，她服用过一次妖丹，这次的妖丹就算八字不够符合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最起码能让她平安活到老。”

    至于长生不老或者像小满这样使用妖力就别想了。

    扶苓愣了愣，随后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到眼泪都出来了，然后她神色一冷，拍掌笑道：“真是让妖恶心的痴情啊！”

    “要是你取走的不是胡家的妖丹，而是其他不出名的小妖，是不是就算死在你手中都无处申冤？或者说扶蔓没有侥幸逃走，你再把施芊身上的妖力藏住，那这事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被发现？”

    “你看似对施芊一往情深，但你这种感情将其他无辜的妖置于何地？”

    扶苓微微俯身，她抓着黄子真的头发，强迫黄子真抬起头，瞳孔化为狐狸的竖瞳，目光很冷：“我改主意了，我不会让施芊知道你的身份，并且我会满足你的心愿，把你的妖丹给施芊，在你失去妖丹后也会吊着你的命，因为——”

    “我要你亲眼看着最爱的人在得知你的‘死讯’后和其他人在一起。”

    连死都不怕的黄子真目光蓦地一凝，他死死看着扶苓：“何必如此？”

    扶苓拍了拍他的脸：“那你又何必用扶蔓的命换一个本就该死之人？”

    “你想让施芊活着？好，我就如你所愿，你想死？我偏偏不让你死！”

    “我让你以后的每天都生不如死，亲眼看着施芊对其他人动心将你遗忘！”

    “或者我可以让狐族去勾引施芊！”

    黄子真目眦欲裂地看着扶苓。

    扶苓哈哈大笑，她脸色潮红，眼中是对黄子真极致的恨。

    黄家的妖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幕，黄老看着扶苓，叹息道：“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才留子真一条命，但他还能活着……我黄家都要感谢胡家没有赶尽杀绝。”

    扶苓：“就算他死，你们黄家又能有什么怨言？”

    黄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从扶苓的话中能听出来，两家因为这事，以后的关系是别再想恢复了。

    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这脚步声很轻盈，轻飘飘的，如果不仔细看都听不清。

    扶苓身旁的男人将黄子真从地上拎起来，黄老手一挥，裂开的地面恢复如初，气氛凝重的大堂在转瞬间变得自然又平静。

    施芊拎着鱼竿进来，她声音开心：“阿真，我今天钓到好多鱼，我们等会儿烤鱼招待朋友吧？”

    黄子真背对着她，将身上的血擦干净才转过身，他对施芊笑了下：“芊芊，今晚我有事要回家一趟。”

    黄子真没说黄家来的这些妖是自己的家人，只对施芊说是朋友，要不然施芊一定会大张旗鼓地招待，但黄家来势汹汹，是不会在村子里做客的。

    施芊将鱼竿放到门口，快步走到黄子真身边：“阿真，你家里出事了吗？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

    在她接近的瞬间，扶苓就拧紧眉头，不悦地移开目光。

    旁人眼中施芊可能是无辜的，但对于胡家来说，施芊身上的妖丹就是原罪。

    胡家的几位对施芊都表情冷漠，更有甚者厌恶地远离施芊。

    施芊疑惑地看了胡家一眼。

    扶苓没说话，带着胡家的妖走到池星身边，她声音很低地道谢：“池先生，还要麻烦您替我转告裴先生，胡家欠裴家一个大人情。”

    如果不是裴钦看出来黄子真用了假孕的手段，黄家和胡家都会被他骗过去。

    黄家对施芊的态度也不算好，他们也不好意思去和池星搭话，黄老拉着黄一天在一旁说话。

    池星也听不到黄老和黄一天在说什么，反倒能看到黄一天似乎在训斥黄老。

    黄老低着脑袋没敢反驳。

    大堂正中间，黄子真目光眷恋地看着施芊，他知道这次离开后，以后想要再见到施芊难如登天。

    他耐心解释道：“家里出了点事，这次不方便带你去，等下次……等我处理完这次的事，就带你回去，好吗？”

    施芊歪头看着他：“真的吗？”

    黄子真点头：“千真万确。”

    施芊：“那你去多久？”

    “少则十天半月，多则月余。”

    “这么久呀。”施芊摸着自己的肚子，目光不舍，“你要早点回来呀。”

    她性格纯粹，也不顾大堂内还有其他人，踮起脚尖在黄子真唇上落下一吻，声音轻轻地：“阿真，我会想你的，宝宝也会想你的。”

    黄子真心里一痛，估计在妖丹从施芊身体取出的那天，胡家也会做出她失去孩子的假象。

    他不敢想到时候施芊得知他死讯的同时，又得知自己失去孩子后会是什么心情。

    会难过吗？

    黄子真声音很哑：“芊芊，你会记着我吗？”

    施芊：“说什么胡话呢，我当然会记着你。”

    “会忘了我吗？”

    “不会。”施芊很肯定地说，“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

    黄子真声音带着一丝痛苦：“如果有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喜欢上其他人吗？”

    施芊不答反问：“不在我身边是什么意思？那你去哪里了呢？”

    黄子真直视着施芊：“芊芊，你先回答我。”

    施芊安静地看着他：“不会，我不会对任何人动心。”

    黄子真眼睛一亮，随即又变得黯淡：“我也赌你不会对其他人动心。”

    倘若如此，那胡家的折磨就算再痛苦都无法击溃他的内心。

    扶苓懒得看黄子真和施芊腻歪，她带着胡家走出大堂，对黄子真说道：“该走了。”

    黄家和胡家都没妖和施芊告别，黄家恨死施芊了，在他们心里，如果不是想让施芊活着，黄子真不会做出这种事。

    至于胡家那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打算完整地取出施芊身上的妖丹，扶苓第一个就会杀了她。

    小满仔细看了施芊几眼，然后拉着罗昊也走到门口。

    池星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施芊，黄一天在池星耳边嘀嘀咕咕说着黄家真不像话，他要去黄家整治一下。

    施芊愣愣地看着这群对她非常不友善的“人”，她拉住黄子真的衣角：“你要早点回来。”

    黄子真点头，他最后看了一眼施芊，转身离开。

    几批妖虽然不是同时来，但却是同时离开的。

    施芊站在大堂正中央，她脸色苍白地注视着一群人的离去，久久没挪开视线。

    池星心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

    此时池星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只能看到施芊站得笔直的身影，看不清施芊到底是什么表情，但池星总觉得施芊凝视着他们背影的目光似乎格外幽深。

    “有意思。”池星自言自语一句，“这世界上有恋爱脑的人，也有甘愿被人利用的妖——挺有意思。”

    扶苓带着黄子真前往胡家，小满犹豫了一瞬，和池星请假了几天，然后也跟了上去。

    罗昊自然不用说，小满请假了几天，他就也请假了多久。

    池星还提醒了一句：“胡家都是妖，小满是半妖，你确定要跟着一起去？”

    罗昊想着一家子的狐狸，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但还是毅然决然地要陪在小满身边。

    黄一天也来和池星请假，他说要去黄家给黄家的黄鼠狼开会讨论这件事，和活人或者和鬼谈恋爱都是小事，但不能被爱冲昏头脑，不管不顾想要害其他人的命。

    池星挥手，准假了。

    一眨眼，池星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扶苓带着小满离开前对池星保证小满和罗昊一定会平安回到帝都，还说她到时候会上门亲自感谢。

    池星随意地“嗯”了一声，脑子里还在想整件事，尤其是在想施芊。

    施芊在整件事中看似无辜，但她对黄子真说的那些话却格外的意味深长。

    池星自言自语说道：“派人……不对，派妖先盯着施芊吧。”

    这件事暂时结束后，池星也没急着回帝都，而是在江河镇逛了圈，准备买些纪念品带回帝都。

    另一边的扶苓在带着黄子真离开村子后将扶蔓画的符贴在他身上，黄子真感觉浑身一软，浑身的妖力都被这张符箓封住。

    扶苓语气冰冷：“扶蔓怎么都想不到这种符会用在你身上吧？”

    “她在刚学会这张符的时候还跑来和我炫耀，说自己身为狐妖终于会画符了，她还说要送你几张，要是你遇到打不过的妖也能勉强逃命。”

    “你取扶蔓妖丹的时候，有想过这些过往吗？”

    “黄老说得对，就算你们没有夫妻的缘分，难道就没有姐弟的感情吗？”

    黄子真没说话，任由扶苓对他冷嘲热讽。

    但他视线之中看到黄色的符时，脑中倏地响起扶蔓曾经说过的话——

    “黄子真，我跟你说哦，妖最怕失去妖力，能让妖失去妖力，一是符箓，二是阵法！不过妖也不傻，不是特别信任的存在，在对方刚近身就会察觉到对方的杀气，尤其是符箓的灵气！不过阵法就方便多了，好多大师都喜欢用阵法‘勾引’妖。”

    “不过呢，现在妖族都知道大师的那些套路，阵法得画在宽阔的地方，还是那句话，不是特别信任的关系，哪只妖会被大师“勾引”到空旷的场地呢？”

    黄子真脚步微顿，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神色灰败不少。

    黄子真被扶苓带回去先关在了胡家，具体要怎么折磨，胡家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妖。

    小满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亲眼看着黄子真被关起来后，她眼中才闪过一丝快意，她对扶苓问道：“扶苓姑姑，我想去姑姑的房间看看。”

    扶苓听到这声姑姑愣了下，随后眼眶微红，她面对小满时，表情要和善许多，不过她表情虽和煦，但提到扶蔓的房间，眼中还是闪过一丝伤痛。

    她声音很柔：“我带你去。”

    扶苓身边的男人又带着罗昊去客房，罗昊看了眼小满，跟在男人身边暂时离开，因为他知道小满有话要和扶苓说。

    扶蔓的房间出乎小满意料的简单，不过又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从小就和扶蔓在一起，早就发现扶蔓对这些外在的享受并不看重。

    有好的就住好的地方，没有好的，只是一个破烂凉席，也不是不能将就。

    扶蔓的房间是古典的风格，但也不像其他中式房间摆满了值钱的物件，连檀木桌上的茶壶都是最简单的款式，房间看起来简洁又宁静。

    小满看到这组茶壶眼眶一酸，她声音哽咽：“这茶壶是我在一个小镇子上亲手做的，大概是十年前了，没想到姑姑一直留着。”

    “怪不得她这么珍爱这个茶壶和茶杯。”扶苓走到桌前坐下，她指尖微动，茶壶内出现一壶热水，她倒了两杯茶，招呼小满坐下。

    等小满入座后，她才继续开口说道：“这么多年和扶蔓走南闯北，你辛苦了。”

    小满拼命摇头：“是我要谢谢姑姑，要不是姑姑，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跟在姑姑身边我学到了很多。”

    扶苓声音很淡：“我妹妹……她性子挑剔，在你之前，她找了不少弟子，不过都不满意。她找到你并且打算正式收你为弟子时，比学会画符还要开心。”

    “小满，你知道吗？扶蔓提到你的时候，总跟我们说是在养女儿。”

    她眼睛很红：“我还劝过她，人族薄情，不要投入太多感情，她总说你不一样。”

    “在她出事之后，你没有觉得和妖硬碰硬会很危险，也没有置之不理，反而不顾自己性命吞下妖丹……只从这一点，我就知道扶蔓没有看错人。”

    小满喃喃自语：“不止姑姑把我当女儿，我也一直把姑姑当做妈妈。”

    她咬了下唇：“就是姑姑看起来太年轻了，我七老八十的时候估计姑姑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扶苓被她逗笑，她一口气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完，然后看着小满问道：“你和池先生请假专门跟我来胡家，是有其他事想跟我说，是吗？”

    小满点头：“我……我想等你们取出施芊身上的另一半妖丹时，再将我身上的妖丹也取出来。”

    扶苓反应很快：“你想复活扶蔓？这不太可能。”

    小满抿唇：“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想尝试。”

    扶苓摇头：“就算复活，扶蔓也会失去记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满：“扶苓姑姑，姑姑她不记得正好，她不用再回想起自己是怎么出事的……以后有我在，不会让她再发生这种事。”

    扶苓有些发怔地看着小满。

    小满又说：“也许这个过程很难，但是我不想放弃，而且有池少在……”

    她又笑了下：“池少身边的灵力浓郁，到时候就把姑姑的妖丹放在池家。”

    扶苓下意识问道：“他会同意吗？”

    她和池星没接触，只在村子里急匆匆地见了一面，她和池星没怎么说话，总感觉池星身上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而短暂出现的裴钦就更冷了，连视线都没分给黄家和胡家的妖。

    小满轻轻摸着自己腹部：“池少人很好的，他家里槐树精、有成精的小熊，手腕上还有蹭他灵力的小蛇，池少都放任它们赖在池家。”

    顿了下，小满又补了句：“还有千年前早已生出灵智的画卷以及神像……”

    扶苓听到池家的这些存在不禁愣住：“他身边这么热闹？”

    小满：“是呀，大家都很喜欢他。不过池少在做阵法投屏实验的时候，脾气确实很差就是了。”

    扶苓含笑看着小满：“小满，我很高兴。”

    小满有些不解。

    扶苓放下茶杯：“在扶蔓出事后，我一直在想你该怎么办？你和我们不同，我们还有家人，还有能互相依靠的存在，但你和扶蔓相依为命，在扶蔓出事后，你以后孤身一人要何去何从？”

    “但现在看到你提起池先生……还有你身边那个活人，我终于能放心了。”

    “你以后不会是孤单一人，你会有朋友和家人。”

    小满缓缓睁大眼睛，从融合妖丹后就始终平静的情绪在这刻波涛汹涌，她眼泪一滴滴砸在衣服上，带着哭腔说道：“可是我最想的还是姑姑。”

    “那就放手去做吧。”扶苓认真地看着她，“我们胡家本就打算把另一半妖丹送给你，如果扶蔓能复活……你会是胡家的恩人。假如失败了也没关系，你可以再次融合妖丹，以后就是扶蔓的女儿，也还是我们胡家的人。”

    小满泪流满面。

    后面小满又专门去看黄子真，黄子真被关在房间中，他坐在椅子上神色冷静，对自己即将面临的折磨完全无动于衷。

    小满和扶苓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在小满打算离开时，房间内的黄子真忽然开口说道：“小满，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扶苓拧了拧眉梢，小满却摇了摇头，她手上出现一叠符箓：“放心，我没事，我倒是想知道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小满走进房间，目光带着厌恶盯着黄子真。

    黄子真其实长得很清俊，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眸，但这双眼睛中的情绪太过冷凝，尤其他眼中闪烁的绿光，让小满从几年前的初次见面就对他生不出一丝的好感。

    黄子真抬手，对小满示意道：“坐。”

    小满没坐，只是双手环胸看着他。

    房间内一时间有些沉寂。

    黄子真又开口说道：“扶苓，你能不要偷听吗？”

    在外面的扶苓嗤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有底线？我对偷听不感兴趣，只是担心你对小满做什么。”

    “我现在再做什么还有意义吗？”黄子真声音很沉，“扶蔓都死了，我不会再对她唯一的弟子做什么。”

    小满站直身子，压抑着怒火对他喝道：“你不准说我姑姑……死！”

    黄子真沉默了一下，然后应下：“好。”

    几秒后，黄子真又迟疑地问道：“你姑姑这些年……”

    他还没问完，小满又怒喝道：“能不能别黄鼠狼给人拜年没安好心？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好意思问我姑姑这些年？我姑姑怎么样关你屁事。”

    扶苓在外面又嗤笑了一声。

    黄子真神色惨白，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慢慢走到小满身前。

    小满警惕地看着他，手上凭空出现几张符箓，她可不是姑姑会对这种垃圾毫无防备之心，只要黄子真敢做什么，不需要胡家出手，她自己就能让黄子真求生不能。

    然而黄子真什么都没做，他俯身在小满身边，用外面扶苓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小满，帮我多关照一点芊芊。”

    小满愣了一下，随后差点笑出声：“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关照她？我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取出姑姑的妖丹。”

    “你声音小些。”黄子真的声音更低了点，“看在她放你姑姑逃走，你能见到你姑姑最后一面的份上。”

    小满猛地呆住，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满，这一切的错都在我，芊芊她……真的是无辜的。”

    “从头到尾，她都没想过害别人。”

    “因为从一开始，她想要的就是我的妖丹。”

    黄子真脸色苍白，他往后退了两步和小满拉开距离，语气很淡：“从很久前我就知道她想要什么，只是我一直在等她对我动心。”

    “可惜，我没能等到。”

    小满脑中突然想起不久前在大堂的施芊对黄子真说——“不会，我不会对任何人动心。”

    黄子真被黄老那几拐杖打出内伤，再加上他现在失去妖力，唇角不断溢出血，他抬手拭去唇边的血，对小满恳求道：“我该死，但是她不该。”

    小满表情茫然，她突然感觉黄子真好像被施芊玩弄于掌心的蠢货。

    池星在江河镇转了好一会儿，他来得巧，今天又是江河镇的集市，他看什么都觉得好玩儿，买了一大堆东西。

    池星还路过上次的饰品摊，老板一看到他连忙摆手：“你又来砍价让我大出血了？”

    “哪能呢？”池星嘴上说着不会，但又狠狠砍了一番。老板看到他都要害怕了，将东西包装好往他怀里一塞，嘴上吐槽着：“你这外地人哦，太狠了！下次我再看到你都要收摊了！”

    池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继续往前走了几分钟后，又看到那家卖面具的摊子，这家老板也记得他，还对他招呼道：“又来咱们镇子玩啦？最近上了一批新的面具，你要看看不？”

    池星停下脚步，目光在一堆面具中打量了会儿，竟然看到一张黄鼠狼的面具，这黄鼠狼被做成卡通的可爱形象，一双眼睛弯弯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这年头连黄鼠狼都做成面具了……”池星调侃了一句后，刚想伸手拿过这张面具，有只手比他的动作快了一步，将面具拿在自己手上。

    池星转身看去，发现是唇角带着笑意的施芊。

    施芊手上拿着面具，给老板付钱，她是少有用现金付钱的人，老板有些为难：“我这摊子没准备现金啊！”

    很少来镇子里的施芊有些诧异：“现在大家都用不上现金了嘛？”

    连摊子的老板都不准备现金啦？

    池星说：“多少钱，我替她付了。”

    施芊对池星道谢，她脸上的笑依然很纯粹天真：“谢谢你呀，你真是个好人。”

    池星看了她好几秒：“施芊？你怎么也来镇上了？”

    施芊脸上的笑一垮，表情苦恼：“我担心阿真，想来镇子里烧香拜一拜。”

    她说着，将黄鼠狼的面具戴在脸上，只是一个面具，但她戴上后整个人和之前的天真完全不同，她面具下的眼眸深邃又冷静，偏偏额前的黄鼠狼面具又笑盈盈的，看起来奇异无比。

    池星和她对视着。

    施芊移开目光，她俏皮地将手放在胸侧，另一只手掀起裙摆，对池星弯腰行了一礼，声音轻快地说：“谢谢您今天的付款，等阿真回来后，我会请你去村子里做客的。”

    不等池星说话，她又站直身子，扶住似掉非掉的面具，对池星摆了摆手：“再见，我先去庙里祈福啦。以后你一定要来做客哦，我钓的鱼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吃的鱼。”

    第097章 摊主

    池星看着施芊的背影消失在集市中, 他收回目光，从摊子前买了一个狐狸面具，自言自语地说道：“她果然有问题。”

    而不久前的第一次见面，众人根本就没发现她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 都以为她是无辜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池星点头：“这个形容很准确。”

    与此同时, 池星收到小满发来的消息, 只有一句简单的话：老板, 麻烦您派妖看着施芊。

    池星：已经通知黄一天了。

    小满：等我回去跟你说具体情况。

    池星已经差不多猜到施芊和黄子真之间的那些事, 他对小满说不急, 等她那边处理好黄子真的事情再回帝都也不迟。

    发完消息后, 池星还从面具摊前挑了个恶鬼的面具。

    老板笑着说道：“你和上次买得一样。”

    池星也笑了：“我小时候就喜欢买狐狸面具。”而在淮市游乐园和裴钦的那次相遇, 裴钦则戴着恶鬼的面具，连同上次参加狐族的婚宴, 裴钦也依然选的恶鬼面具。

    这两个面具已经成为池星和裴钦之间不用言说的默契。

    老板今天生意不错，等池星买完后, 他麻溜收摊, 池星看着时间随口说道：“这么早就收摊了？”

    老板也是个话多的，他一边收摊一边说道：“今天打算去雪神庙里拜拜姻缘, 顺便祈福家里人能平平安安。”

    池星后退一步打量着老板：“你应该早就结婚了吧？是给你家即将新婚的女儿祈福的吗？”

    老板一惊,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女儿快结婚了？”

    池星对老板笑了下：“随便猜的。”

    除了家里有女儿待嫁之外，另外家里在今天还会有老人离世, 而且女儿的婚事可能成不了……不过这话不讨喜，池星也就没说。

    老板惊疑不定地看着池星，要不是池星看起来太过年轻，他都要喊一声大师了。

    但池星的年纪在这里, 总感觉是个假的江湖神算。

    池星没急着去雪神庙，而是继续在其他摊子前逛着, 就是没人给他拎东西，到后面他也很少买东西了。

    老板看着闲逛的池星，挠了下自己的头发，小声说道：“我咋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眼熟呢？”

    老板隔壁的摊主看不下去了，她大声说道：“一看你这大老粗就不追星也不看热门，你不认识他？他经常上热门的。”

    老板还真不看这些东西，他疑惑地问道：“热门是啥？”

    隔壁摊主翻了个白眼：“热门就是最有热度的事情！”

    老板：“那他是谁？”

    隔壁摊主：“最好看的大师！”

    老板：“……”

    还真是大师啊？大师也就大师吧，怎么还有个最好看的前缀？

    又一个摊主加入对话：“我觉得那个谁，裴家的那个谁，也挺好看。”

    老板更疑惑了：“谁？”

    “就是那个裴钦呀！他活着的时候我远远见过他一次，他穿着道袍参加道场活动，那叫一个清冷出尘，帅得没边了！给我女儿迷得也要出家当道士，全家好说歹说才劝下来。”

    “都帅，各有不同风格。”

    老板津津有味地听着，最后总结道：“莫不是靠脸骗钱的大师？”

    隔壁摊主又翻了他一个大白眼：“裴家的会靠脸骗钱？不说裴家了，你刚刚遇到的，人家不是一句话就说出你家最近的情况？”

    老板哑口无言，他将摊子收好，对两个摊主说道：“给我女儿还有我爸祈福去咯！”

    池星在集市上逛了一圈，还看到有卖古玩的。

    古玩的老板也是看池星年轻，眼珠子一转，将东西说得天花乱坠忽悠池星购买。

    池星蹲下身子看到一个褐色的戒指，这戒指颜色很深，看不出材质，边缘处有断裂的痕迹，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整个裂开。

    老板立刻说道：“这可是好东西，我家的家传之宝——碧玉戒指，传了千年了！”

    池星将戒指拿到手上，一股刺骨的寒意在池星掌心蔓延。

    池星瞅着这深褐色的戒指，好笑地问道：“碧玉？”

    老板面不改色心不跳：“千年的时间，氧化了。”

    池星还没说话，逛集市的路人忍不住开口了：“老板你这太会扯淡了，想坑钱呢？”

    老板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我老王从来不坑人，这千年传来下来的戒指我只卖五百，这个价钱上哪里买千年前的古董？”

    路人夸张地“哇”了一声：“五百块一个破塑料，老板你真敢呀！”

    老王对路人赶道：“不买别废话，快点走！”

    这个路人走到池星身边，对池星说道：“这位朋友，我是古玩专业的，你可千万别被这老板给骗了。”

    老王急了：“嘿，你这小伙子，怎么能坏人生意？”

    老王骂骂咧咧的，要不是看这小伙子人高马大的，都想揪住他的衣领让他认清现实，可是他打不过，就只能嘴里逼逼两句。

    池星笑了下，笑声带着几分疏懒。

    在他旁边看着摊子前东西的小伙子顿时转过头看向池星，他性格大大咧咧的，当下就夸道：“你声音挺好听的。”

    “是吗。”池星转头看向他，“谢谢夸奖？”

    不过这么夸赞池星的人实在太多，池星早就有免疫了，语气一点都没有被夸赞的高兴，而是很平静地道谢。

    小伙子看到池星的脸顿时一愣，随后在他愣神的时候，池星已经干脆利落地扫码付款。

    老王也一愣，还以为这单生意肯定会黄了，没想到还真有冤大头会买。

    池星付完钱后，将戒指随手塞到自己口袋中，然后前往雪神庙。

    老王和小伙子都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后，老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语气懊悔：“哎哟，早知道真有傻子买，我就说五千了！亏了亏了！”

    小伙子喃喃自语道：“老板，你知道他是谁不？”

    老王对这小伙子印象极差，语气很冲地说道：“谁？管我啥事？”

    小伙子：“他是池星啊！”

    老王：“什么池星池月的，不认识！”

    小伙子：“他是有个妹妹叫池月。”

    “不过这不是重点，他是池星啊！老板，你刚刚说啥来着，你的戒指是千年前的？真是家里传下来的吗？”

    老王眼神一阵闪烁：“肯定不是家里传下来的，这种话你也信。”

    小伙子非常确定地说道：“是我看走眼了，不过能被他买走，说不定这戒指真是千年前的。”

    老王愣了愣：“真的？他有这么厉害？难道是哪个古玩世家的小孩儿？”

    小伙子摇头：“不是古玩世家的，不过……他家特别有钱，家里古玩应该都一大堆，耳濡目染之下，应该对古玩有不少了解。”

    老王发出一道哀嚎声：“那我亏大了啊！千年前的能卖多少钱啊！怎么也得有几十万上百万了吧？”

    小伙子仔细回想了下那戒指的模样，边缘处确实有氧化的痕迹，而且那颜色也实在古怪，他没忍住，对老王问道：“老板，你这戒指是正规门路上的货吗？”

    老王的哭嚎声登时止住，他讷讷着说不出话，不过下一秒就强硬地说道：“当然是！”

    小伙子狐疑地看着他：“我瞧着不像啊，你又在骗人是吗？”

    他说着，还拿起摊子前的一个碗：“这玩意真假先不说，怎么旁边还有泥土啊？”

    “……”老王嘴硬说道：“我实话跟你说吧，这不是古董，就是刚烧出来的，所以有点泥土不是很正常吗？”

    小伙子：“你也就骗骗其他人了，我就是古玩专业了，这泥土不是烧陶瓷的泥。”

    小伙子说着说着，突然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盗墓的吧？！”

    后面一阵兵荒马乱，小伙子说什么都要报警处理，老王一边喊冤一边收拾摊子打算跑路。

    他还没收拾到一半，在集市维持秩序的城管看到这边发生争执急匆匆赶来，将小伙子和老王都带到警局。

    老王确实是冤枉的，他就是一个从各地进货的古玩老板，除了摊子还有店铺，不过他进货的古玩渠道，有些确实不太正经。

    小伙子指着老王说道：“你肯定和盗墓贼有合作。”

    提起盗墓贼，小伙子非常痛恨：“我和导师经常去各地被盗的墓地，大部分墓地都被破坏得七七八八，还有好多文物也被破坏了。”

    小伙子心痛不已：“唉，这些盗墓贼偷就偷吧，干嘛要破坏？”

    老王多嘴说了一句：“盗墓经常遇到各种怪事，说不定不是盗墓贼破坏的呢。”

    小伙子微愣，他表情古怪，没接这个话。

    警察后面又联系池星，让池星把东西送回来。

    没过一会儿，警方接到了好几个电话，等电话挂断后，这个警察表情奇怪，他挥手让老王和小伙子离开，并且严重警告老王。

    老王一口咬定自己没和盗墓贼合作，警方对他也没办法，但是说以后会重点关注老王，要是发现他和盗墓贼有合作，等着他的就是牢饭了。

    老王还在心痛自己能卖几十万的戒指，对警察问道：“买戒指的人你们能找到吗？我不想卖了！”

    警察奇怪地看着他：“都卖出去你还想反悔？”

    小伙子嘲笑：“就算池星把戒指还回来也轮不到你啊，这戒指得上交。”

    老王抽了下嘴角。

    这个警察年纪也不大，没忍住对老王多说了一句：“咳，那戒指有点问题，被那位买走算你运气好，要是继续在你身边放着，你说不定会出事。”

    有另一个警察立刻喊了他一声，这警察连忙将老王和小伙子撵走。

    老王和小伙子直到走出派出所，还在想着那句话，老王问道：“这警察啥意思？”

    小伙子：“可能墓里的东西比较阴吧。”

    老王抖了下身子，他听到这话后也不喊着要回戒指了，而是声音很低地说了句：“之前我听朋友说，他有个朋友的朋友，干盗墓的，不知道从墓地里带回来什么东西，那阵子特别倒霉，后面全家人都没了。”

    小伙子抽了下嘴角：“这么狠？不过也正常，谁被掘了墓都忍不了。”

    俩人在警局门口分道扬镳，小伙子还要赶去导师在的城市，最近发现一个严重受损的大墓，正缺人手，喊他前去帮忙。

    小伙子来到墓地时，看到一个灰头土脸从墓地里钻出来的女生，这女生年纪不算大，看了他一眼后走到一旁喘息，脸色看起来苍白得不行，都没什么力气说话。

    小伙子跟她关系不错，走到她身边先了解墓地的情况，女生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这墓有些奇怪。”

    她从身上拿出一个荷包，对小伙子说道：“这是我妈给我的平安符，昨天里面的符烧了，这墓凶得很，现在导师也不敢继续往前，只敢在墓地口。”

    小伙子看了眼她身上的荷包，考古并不像其他人认为的相信科学，而是相反，大家普遍都比较迷信，因为在考古过程中时常发生一些科学难以解释的事。

    女生将荷包重新装起来，她对小伙子说道：“我要回帝都一趟，去找我妈再要个荷包。”

    “不过……”她语气有点为难，“这荷包是池小少爷送给我妈的，不知道能不能问池小少爷要一点。”

    “我还没见过他，听外面传说他脾气不太好，感觉他会把我扫地出门。但是我妈又说他脾气很好，所以我想去试试。”

    小伙子瞪大了眼睛：“池星？阿姨认识池星？我几个小时前还见到了池星！”

    女生有些吃惊：“这么巧？”

    “对，在一个卖假货的摊子前，也不能说算假货吧，有真有假，池星还帮老板避了一灾，我感觉他人还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顿了下，他又觍着脸问：“能不能多要几张护身符，给我也来一张。”

    女生没好气地说道：“能要一张就不错了！”

    小伙子脸皮相当厚：“要我说，不如你和导师亲自上门，我看池星有点真本事，他能一眼看出来摊子上的东西不对劲，说不定这墓地的古怪他也能一眼看出来。”

    女生若有所思地点头：“就是感觉太冒昧了，不过这墓的事要是不处理好，万一闯进去其他的盗墓贼……”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小伙子心知肚明，闯进这种古怪的墓地，十有八九会出意外。

    女生在外面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之后，又走进墓地喊着导师，商量着要不要去请池星。

    池星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他走到雪神庙前打了个喷嚏，表情迷茫：“谁在想我吗？还是在骂我？”

    想他的人会有很多，同样的，骂他的也很多。

    池星也不在意，他揉了揉鼻子，顺着长队走进宅内供奉的雪神庙。

    来拜雪神庙的人依然很多，并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不过其他人都是来拜姻缘的，但池星不是，他只是路过江河镇，想顺便看看双神中的姻最近如何。

    轮到池星的时候，他是和一对情侣进去的，情侣明显认识他，还热情地凑上来说话。

    不过等进入雪神庙后，这对情侣安静下来，跪在蒲团上恭敬地祈福。

    池星这次没在殿内打转，在进入殿内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庙里的“神”不在。池星有些遗憾，不过他想起在上次分别时，姻也说要去青西村看看，可能现在还在青西村没回来。

    池星也点了三炷香，他对着神像拜了拜，低语说道：“祈福家人朋友平安健康。”

    【不祈福姻缘吗？】

    池星将线香慢条斯理地插进香炉中，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玉佩：“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说着，他还佯装不在意地问道：“你对姻缘感兴趣？需要我帮你上一香吗？”

    【我不需要。】

    池星哦了一声，忽然对裴钦问道：“说起来，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心中猜测裴钦会说没有的池星怔了一瞬：“啊。”

    他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才继续问道：“那你们有在一起吗？ ”

    【没有。】

    池星松了口气，随后又奇怪自己干嘛要松口气，裴钦有没有谈恋爱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心里虽然这么想的，但池星依然问道：“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哦我忘了，你现在成鬼了。”

    他这话颇有些故意找事的意味，不过裴钦也没生气，而是慢悠悠地说道：【因为他对我不感兴趣。】

    池星心里有些不爽：“真没眼光，还会有人对你不感兴趣？”

    他听到玉佩里发出一道笑声，这笑声很轻，带着几分愉悦：“他眼光很好的。”

    池星冷哼了一声，心想都没在一起就这么护着，而且连裴钦都看不上，肯定没眼光！

    池星没继续问这些让他不爽的话题，而是对裴钦说道：“人鬼殊途，你就算喜欢也没有可能了，还是收收心吧。”

    裴钦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说不定还有机会。”

    池星：“呵。”

    后面池星的情绪都不太好，对着裴钦阴阳怪气了好几句，让他有空想喜欢的人不如多看点玄学的书。

    裴钦心情很好，池星说什么都顺着他，这让池星更不爽了。

    池星面无表情地走出雪神庙，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打电话：“什么？爸没了？怎么会突然没了？昨晚我去医院探望还好好的啊！”

    这是个五大三粗的声音，说话的语气很急：“我现在就去医院。”

    他雪神庙也不拜了，转身就要走。

    眼角余光中突然看到池星，他愣了愣，对池星打了声招呼，然后匆匆离开。

    池星在雪神庙前遇到面具摊的摊主感觉挺有缘，他想到摊主家女儿成不了的婚事，对裴钦问道：“管这种事会不会有功德值？”

    【有。】

    池星几步追向摊主，对摊主说自己也要去医院。

    摊主表情焦急，也没多想，带着池星去镇子上的医院。

    在路上池星得知摊主姓陈，家里的老父亲肺癌住院，这种病被查出来都是中后期了，基本上活不了多久。

    但作为家人，自然能吊一天命是一天。

    最近到处都是流感，医院到处都是咳嗽的人，前几天陈老板的老父亲也被传染，不过他养了几天，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

    昨天晚上陈老板去医院探病的时候，家里老父亲还算有精神，但没想到今天下午人就突然没了。

    “我家打算等爸的感冒好了就转去大城市的医院，这还没得急就……”陈老板说不下去了，他叹了口气，又对池星问道：“你去医院做什么？”

    池星：“我也是去探病，有个朋友恋爱脑住院了，别人不喜欢他，他还在暗恋。”

    【……】

    陈老板有些疑惑：“恋爱脑？”

    他不玩网络，也不知道这些词，只疑虑这是什么病，怎么自己从来没听过。

    镇子不算大，医院也都在镇中心，陈老板本就心急如焚，十分钟的路程，被他小跑着五六分钟就到了。

    来到医院后，陈老板也没闲心去管池星，而是直冲着病房而去。

    家里老父亲刚去世没多久，尸体还在病房中，陈老板还没走进就听到一阵哭喊声。

    是他的大哥，他大哥一边哭一边对医生质问道：“我爸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没了？”

    这也是陈老板不解的地方，病房门没关，他大步走进病房也对医生问道：“我昨晚来看我爸，他精神还挺好，怎么会这么突然人就走了？”

    他说着，眼睛也红了起来：“你们医院是不是今天给我爸开了什么药？”

    医生年纪在四十左右，他戴着口罩，一边安抚着陈老板家人，一边和身后的护士小声地沟通着。

    几分钟后，护士拿着病历单说道：“病人这一周的病情都很平稳，医院没开新的药……不过病人昨天的感冒差不多恢复了，昨晚停药了。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感冒又复发了，但是开的药也和之前的药一样，不会是药出的问题。”

    医生皱起眉头，他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对陈老板问道：“你家病人之前一直喊着要吃鱼，你们昨天给他带的什么吃的？”

    陈老板看向大哥，这几天都是大哥带饭的。

    大哥强忍着愤怒说道：“昨天我爸说想要吃鱼，我给他带了一条鲈鱼。”

    医生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病人感冒期间不能吃鲈鱼？”

    陈老板大哥一愣：“但是我爸感冒不是好了吗？只是一条鱼而已……”

    医生有些无语：“鲈鱼清火能力那么强，你爸是普通病人吗？他除了感冒还有肺癌！”

    陈老板的大哥据理力争道：“你们说的注意事项那么多，我怎么可能都记着？”

    池星在门口听着，视线在无语的医生身上转了一圈。

    其实很多病人以及家属都会把医生的叮嘱当耳旁风，还有在临上手术台前还吃东西的病人。

    没出事还好，一旦出事，这些家属都会将锅甩给医院。

    在争执间，一对男女也急匆匆地赶来，其中的女生对陈老板喊道：“爸。”

    她身边的男人也对陈老板喊道：“陈叔。”

    俩人看到站在病房门口的池星都是一惊，不过病房内乱哄哄的，俩人也来不及和池星打招呼，只点了点头就走进病房中。

    房间内的医生也发了火：“说了多少次，病人不能吃鱼，尤其是鲈鱼！病人的感冒还没好透，吃鱼会复发，病人又是肺癌，咳嗽会加深病情，我每天都有叮嘱，就你家不听。”

    陈老板大哥说道：“我爸要吃，我还能不给他吃？那我还有孝心吗？”

    医生：“孝心重要还是病人的命重要？”

    陈老板大哥啐了一口：“别跟我扯什么鱼不鱼，怎么可能因为吃了鱼就会突然没了，一定是你们医院的失误，你们肯定趁着我们不在给我爸上了其他的药！”

    “你们赔钱！”

    昨天熬夜一晚上没睡的医生脾气也很差，他冷笑着说：“自己的错还来讹钱。”

    小护士劝道：“医院不可能出这种失误，这位家属，你冷静点。”

    陈老板大哥被医生的态度气到了，他左右看了眼，看到桌边的水果刀，怒火冲上心头的他想都没想地拿起刀冲着医生捅去。

    病房内顿时更混乱了，护士和医生都往后面跑了几步，但这是病房，根本没地方跑。

    陈老板连忙阻拦着：“大哥！”

    陈老板的女儿惊叫一声，她男朋友也连忙上前拦在医生面前：“都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但陈老板的大哥眼睛都红了，在愤怒之下，他一把推开陈老板，冲着医生而去。

    陈老板女儿的男朋友抬手想要挡下这一刀。

    只看出来陈老板女儿姻缘没能成功的池星在这时候才终于知道这亲事为什么会黄掉。

    这一刀要是捅下去，男方家肯定会和女方家撕破脸皮。

    池星对玉佩喊道：“裴钦，拦一下。”

    一道透明的鬼力出现在陈老板大哥面前，他的刀像是触碰到一层钢板，发出噌的轻响，但愣是没能捅下去。

    其他人都是一愣，随后陈老板女儿的男朋友反应很快地夺过他手上的刀，心有余悸地将刀死死地握住自己手上。

    陈老板也大步走到大哥面前，一把将大哥按到地上：“这是在做什么？好好说话怎么能动刀子？！”

    医生和护士更是满脸苍白，不过短短一分钟的时间不到，俩人感觉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满头都是冷汗。

    小护士惊恐地跑出去喊人，医生走到一边就要报警。

    池星站在病房门口，看到这事差不多解决后，准备转身离开。

    不过他身边还聚集着一群看热闹的鬼，堵住他要离开的路。

    刚死没多久的陈老板父亲也在其中，他指着老大骂道：“知道你孝顺，但也不能孝顺到差点去坐牢啊！”

    他唉声叹气地说道：“早知道我就不馋那一口了！”

    他身边有其他的鬼在说话：“你不止是吃鱼才死的，昨晚深更半夜，你感觉自己感冒好了，还专门洗了个澡，嚯，又是吃鱼，又是洗澡着凉感冒复发，你不死谁死？”

    陈老头嘿了一声：“你这鬼说话真难听。”

    “话糙理不糙嘛。”

    “那也太糙了！”

    池星听着有点想笑，他装成看不到这些鬼的样子，但是这群鬼却对着他窃窃私语。

    “这是不是那个谁，帝都的那个谁。”

    “我在其他病人的手机上看过他，都说他能见到鬼！”

    “我去试试！”

    一张放大的鬼脸贴近池星，还对池星做了个鬼脸。

    池星面无表情地看着鬼，目光放空，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乱糟糟的病房。

    这个鬼很确定地说：“他看不到，果然互联网都是虚假的，都是扯淡的人设。”

    陈老头一巴掌将这个鬼拍到一边：“你们都瞎了吧！没看到刚刚那匕首前面出现一道鬼气？他身上肯定有其他的鬼，怎么可能看不到？”

    他说着，还凑到池星身边，搓着手说道：“池大师，拜托您一件事呗？”

    池星装看不到。

    他继续说道：“我有一张存折，里面是我这辈子的积蓄，我还没来得及跟大傻和小傻说密码就没了，密码是我去世老伴的生日，大师，您帮我跟他们说一下呗？”

    池星眼眸微动。

    陈老头双手合十对池星拜了拜：“大师，求求您，等我去地府后，给您竖个牌天天拜您。”

    池星：“……”

    鬼拜活人，什么晦气的操作。

    陈老头脸皮很厚，围着池星说池星绝对能看到鬼，对池星哀求了一番后，池星叹了口气，回了一个字：“行。”

    陈老头脸上又惊又喜：“竟然真的能看到！我没蒙错啊！”

    池星：“……”

    在池星这边被鬼缠着的时候，陈老板女儿的男朋友拿着刀，继续拿着不是，放下也不是。

    陈老板女儿跑到他身边，拿走他手上的刀放进自己的背包里，俩人都惊魂未定地对视着。

    随后，陈老板女儿的男朋友突然看向站在门口的池星。

    他刚刚就站在鬼气旁边，感觉到在即将被捅到的时候，身前的空气变化了一下，紧接着水果刀还发出像是碰撞到什么的声音，空气硬生生把水果刀给挡住了！

    他直觉这件事肯定和池星有关。

    他拉着女朋友快步走到池星面前，目光带着几分询问和感激，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总不能直接开口问池星刚刚的“结界”是不是他的杰作吧？

    “我姓秦。”他谨慎地想了下，试探性地道谢：“池大师，刚刚多谢您。”

    池星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实际上是陈老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吵得池星心烦意乱。

    小秦看到池星高冷但又没反驳的态度，心下更是确定自己的猜测。

    池星走进病房，陈老板还在按着大哥，医生离得老远，生怕陈老板的大哥再突然摸出什么利器。

    陈老板的大哥对着陈老板怒吼道：“你放开我！”

    陈老板也吼道：“你能不能冷静点！”

    “就是医院的错才让咱爸出事，你还让我冷静？你真没良心！”

    陈老板比他还要愤怒：“你刚刚差点捅到小秦！”

    陈老板低头在大哥耳边恶狠狠地说道：“你就是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错！你今天要是捅到小秦毁了这门亲事，小心老子也拿刀捅你！”

    池星走到俩人身边蹲下，他面无表情地对陈老板大哥说道：“你爸除了昨晚吃了鱼，还在深夜洗了澡。”

    陈老头在池星耳边说道：“昨晚洗过澡后，我感觉有点冷，唉，那时候可能就受凉了，所以感冒才会复发。”

    池星将这话转述。

    陈老板和他大哥同时看着池星，陈老板大哥问道：“你怎么知道？”

    池星没回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他还有话对你们说，他说他有张存折在床上的柜子中，在最后一行第三格，柜子的钥匙在厨房的柜子最下面，存折的密码是……”

    陈老头叽里呱啦地说道：“就是他们老娘的生日，嘿嘿，他们要是不记得生日就别要这钱了！”

    池星：“……”

    是不是忘了还有户口簿能看生日？

    池星说完后，陈老板和陈老板大哥同时报出一串数字。

    陈老头愣了下，然后欣慰地笑了：“你们老娘没白疼你们！记得逢年过节给我们多烧点纸钱啊！”

    他说着，还对池星问道：“下面是什么情况？什么比较值钱？金元宝值钱还是纸钱值钱？”

    池星推开陈老头凑得太近的脑袋，站起身对陈老板说道：“我先走了。”

    陈老板和大哥看着池星推开空气的模样，以及突然多出一张存折的震惊中，一时间忘了挽留，眼睁睁看着池星离开才回过神。

    “假的吧，咱爸啥时候悄悄搞了张存折……”

    “还有咱爸昨晚洗澡他怎么会知道？”

    陈老板的大哥说完这两句话后，又沉默了许久才继续说道：“还真跟医院没关系啊。”

    陈老板的女儿和小秦也走到俩人身边，不过他有些惧怕地看了陈老板大哥一眼，还往旁边挪了挪。

    陈老板大哥嘴角抽了下，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身：“松手松手，我现在冷静下来了，不会再做什么！”

    医生看到他起来，连忙跑出病房。

    陈老板一家又对着医生道歉，陈老板大哥也要来道歉时，被医生挥手避开了：“你离我远点吧。”

    陈老板大哥尴尬地远离医生。

    小秦有些遗憾：“竟然能在咱们老家遇到池星，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说到池星，陈老板又问道：“你认识他？”

    他女儿说道：“年轻人应该都认识吧，他挺有名的。”

    小秦看了眼陈老板的大哥才继续说道：“刚刚我差点被刀捅到的时候，感觉身前出现一个屏障，我怀疑跟他有关系。”

    他怕陈老板不相信，这话也就浅浅带过。

    谁知道陈老板摸了下后脑勺，反而点头说道：“可能不是你的错觉，也许他真的出手帮你挡了那一刀。”

    陈老板大哥也说道：“我也感觉到，有什么挡了刀一下。”

    小秦和女朋友对视了一眼，俩人的表情都充满了对池星的感激。

    小秦又对陈老板问道：“陈叔，刚刚他跟你们说了些什么？我看你们都听愣了。”

    陈老板：“他说咱爸出事的原因不止吃鱼，还有洗澡着凉。”

    他叹了口气，沉沉地说道：“还跟我们说爸留了一张存折。”就是这个存折他不太相信。

    陈老板的女儿面色奇怪：“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应该是真的。”

    她说着，忽然看向病房，对着空气喊道：“爷爷，你是不是还在？”

    在病房门口和其他鬼八卦池星的陈老头听到这喊声一怔，他看着病房内，看到孙女对着空气说道：“爷爷，没能赶来看您最后一面，对不起！以后您要经常给我托梦！”

    陈老头心里有些伤感，他悲伤地说道：“在下面托梦可贵了，还要排队，我能不能经常托梦得看你们给我烧多少钱……”

    跟他的悲痛不同，他身边的其他鬼都嘎嘎笑了起来，陈老头也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还说自己能下去见到媳妇了，就算没钱也美滋滋。

    一时间，病房内的活人悲伤，但是鬼都在傻乐。

    小秦看了眼病房，他叹了口气：“刚刚池星走得太快了，我还想感谢他请他吃顿饭来着。”

    陈老板说道：“他应该没走吧，他说来探病的。”

    小秦连忙追问道：“他朋友在住院部吗？什么病？”

    陈老板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那个病，他一字一字说道：“恋爱脑。”

    小秦：“……”

    陈老板女儿忽然说道：“爸，恋爱脑哪里会住院，他说着玩呢。”

    犹豫了一下，她又接着说道：“都说他会算命，该不会是算出来什么，才特意跟你一起来医院的吧？”

    陈老板摇头：“不知道啊，就感觉跟他挺有缘的，他在摊子前买了两次面具，刚刚在庙里也遇到了。”

    小秦：“可能就是觉得有缘才会帮我们吧。”

    他摸了下自己完好无损的胳膊，要不是池星，他轻则胳膊受伤，重则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

    他幽幽地看着陈老板大哥，语气哀怨：“大伯呀，你差点把我捅死呀。”

    陈老板大哥嘴角抽搐，他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都怪我刚刚太冲动了，一想到爸突然没了……”

    陈老头飘在他身后给他一巴掌：“冲动是魔鬼！”

    池星离开医院后没在江河镇继续待着，直接回帝都的公司。

    他就算做了好事也没觉得心情变好，表情更加郁郁寡欢了。

    【心情不好？】

    池星对他嗤了一声，不爽的气息都要溢出来了。

    裴钦了然，看来还在因为刚刚在雪神庙前的对话生气呢。

    回到公司后，池星又一连炸了好几个投屏设备，他将炸成碎块的设备全部丢进垃圾桶中，表情更差了。

    池星坐在懒散地坐在沙发上，给裴余然发了条消息。

    「你知道裴钦有喜欢的人吗？」

    裴余然：？

    收到消息的裴余然有些震惊，池星突然问这个问题，难道裴钦终于对池星告白了？

    池星的下一条消息又发来了：你也不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

    裴余然啧了一声，看来是裴钦还没出手呢。

    他颇为恶趣味地回复着池星：我知道他喜欢的人，那个人脾气不好，喜欢发火，对好多事都特别不耐烦，恶名远扬啊！

    池星挑眉：听起来比我还差劲啊，裴钦这是什么眼光？

    裴余然捧腹大笑：你对自己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第098章 盗窃

    裴余然笑过之后又发了一条消息：你突然问裴钦有没有喜欢的人干嘛？是要给他做媒吗？

    池星嗤笑, 给裴钦做媒？不存在的，想都别想。

    裴余然的消息很快又来了：不过他喜欢的人还没开窍，短期内应该不会在一起。

    池星更好奇了：他喜欢的是谁？

    裴余然：你猜？

    裴余然看池星好久没回复，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你平时挺聪明的啊, 怎么牵扯到裴钦的事就变笨了？你想一想还有谁能比你脾气更差？

    池星可以自己损自己, 但是裴余然这么说他, 他就不乐意了。

    他哦了一声将手机放下, 然后认真沉思起裴余然的话, 对方这话让他有一种, 他认识裴钦喜欢的人……不过他想了许久, 也没想到还有比他脾气更差的。

    偏偏池星还不是那种想不出来就将这事遗忘到脑后的类型, 对于他不感兴趣的人他可能不会继续猜测，但这是裴钦, 他发现自己对这件事尤为感兴趣。

    于是他把身边关系比较亲近脾气又不好的人专门做了个思维导图，试图揪出这个人。

    【……】

    玉佩中的裴钦看着池星面无表情坐在电脑前输入名字的认真模样, 不得不感慨池星在某些时候还是挺较真的。

    不过池星要是不较真的性格, 也不会天天花费大量时间在玄学上试图抢走他的天才名号。

    裴钦看着有趣，还提醒着池星遗忘掉的人名。

    就是不知道池星什么时候才会猜到自己身上了。

    林鹿看着池星蹙眉沉思心情沉闷的模样, 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池星的办公室基本不关门, 池星抬起下巴看着林鹿：“什么事？”

    林鹿从门口走进来：“没事，就感觉你心情不好, 出去一趟遇到了什么事？”

    池星懒洋洋地说：“也没有心情不好。”

    林鹿：“小满的事情解决了？”

    “没有，她的事说来话长，事情也有些复杂，等小满回来, 你自己去问她。”

    后面具体的情况他也不清楚，很多事情只有小满知道。

    林鹿点头, 他问道：“小满以后还会变回人吗？”

    池星撑着下巴说道：“她下定决心想要复活她姑姑，应该会吧。”

    林鹿若有所思：“她挺重感情的，不过复活妖这种事，概率太小了。”

    他好奇地问道：“万分之一的概率有吗？”

    池星摇头：“据黄一天说，没有，不过这种事说不准，一切都看运气吧，兴许罗昊的好运也会影响到她。”

    林鹿：“我感觉小满会打算把她姑姑的妖丹放到你身边。”

    池星挑眉：“都喜欢往我身边放东西是吧？还不如放罗昊身边蹭蹭他的好运。”

    “你运气也不错，而且你身边的空气好。”林鹿对池星笑了下，“连活人都觉得空气好，对于鬼和妖来说，灵力肯定更浓郁。”

    池星看了他一眼，散漫问道：“听黄一天说你最近在学面相？”

    林鹿顿时露出苦恼的表情：“是啊，不过太难了，好多我都看不明白。”

    池星看着他脸上的痛苦，想起自己刚学玄学的那段日子，不由靠在沙发上懒懒地笑了起来：“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你都这么忙了，天天忙着炸投屏设备，我哪好意思问你？”林鹿揶揄了一句，“我都怕你把火发我身上呢。”

    池星：“我是那种人吗？”

    林鹿认真点头：“你是。”

    池星：“……”

    他岔开话题，对林鹿问道：“医院附近的旅馆你最近有在做吗？”

    “在做了，不过我最近没空单独负责这事，我交给林家了，那边有专门的人处理这些事，比我出手要方便多了。”林鹿提到这个，神情有些复杂，“旅馆的价格定得很便宜，希望能帮到一些人吧。”

    或者说，能帮一个是一个。

    池星看了林鹿好几秒，他的性格和温柔不沾边，但林鹿的内心是真温柔。他随口说了一句：“你性格挺温柔善良的，但是善良的人十有八九都会受伤，你是不是也经历过什么？”

    林鹿沉默几秒才说话：“我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他们最近对我好了一些，但以前……”

    “现在对我的态度比以前好很多还是因为我在池少你这里上班，当然了，也有我开始学玄学的缘故，他们怕得罪我。”

    “不过更怕得罪你吧。”

    林鹿说起这些时，唇角依然带着笑意，但声音却格外的平静。

    “我这辈子都不知道真正的亲情是什么样的，不过像我们这种家庭，亲情淡薄才是正常的。”

    “虽然我没亲情，但是我有友情。你、顾少、陆少还有王少，他们人都挺好的。”

    说起另外几人，林鹿眼眸微弯，唇角的笑意加深：“就是他们有时候看起来傻傻的。”

    池星看了林鹿好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那你还差一个爱情。”

    林鹿有些惊讶：“这不像你会说出的话。”

    池星：“……”

    好吧，可能他不久前一直想着裴钦那点事。

    林鹿从沙发上站起身：“看到你没有不开心我就放心了，下班了，老板再见。”

    “老板，你也要抓紧找到你的爱情。”他戏谑了一句后，转身离开办公室。

    公司的鬼和妖一到下班点准时离开，池星则关上电脑，准备实验一会儿阵法投屏再走。

    在公司炸了有黄一天等妖收尾，要是回家炸了，爸妈会担心的。

    杜美打着哈欠和林鹿以及赵芝芝一起坐着电梯离开，她飘在空中，手搭在赵芝芝肩上，赵芝芝手上拿着一本书，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书。

    宁悦和阿大急忙赶上这趟电梯，宁悦挤了进来，她将身上的外套脱了，嘀咕了一句：“帝都的天气变得可真快，上个月还在下雪，这个月都快要到夏天了。”

    杜美：“可不是嘛，我在别墅里都觉得好热。”

    提到杜美的别墅，林鹿嘴角微抽，不由想到自己在那别墅里梦到的挖矿……原来都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林鹿摇头问道：“你还住那呢？我以为你会去铂金华府。”

    杜美：“我去铂金华府住了几天，感觉不太习惯，还是更喜欢在地下，而且附近有好几个我这些年认识的鬼，我住在那挺好的。”

    林鹿听到杜美说喜欢在地下，不由叹了口气。

    宁悦拍了下林鹿的肩膀，怂恿道：“要不然你也别买房子了，来铂金华府住算了，反正你现在能看到鬼，也不算活人了。”

    林鹿：“怎么不算？只是能看到而已，天天跟你们一起上班我都怕阴气太重倒霉，我才不去和你们住一起。”

    阿大很认真地说了句：“我们还好，罗昊才是真倒霉，前几天谁和他近距离接触都会倒霉。”

    赵芝芝把书合上，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但是罗昊现在运气很好。”

    她最近戴上了眼镜，据说是近视眼镜，在死后还会因为看书看成近视，被公司里的鬼好一顿嘲笑。

    赵芝芝死前的年纪才高中，不过性格沉稳，被嘲笑也无所谓，还经常去附近的高中旁听，现在已经复习完高中的课程，最近打算去大学旁听。

    宁悦和杜美一看到赵芝芝戴着眼镜就想笑，就连阿大和林鹿都多看了赵芝芝的眼镜一眼，林鹿没忍住说道：“你们下面还有配眼镜的？”

    宁悦嘿嘿笑了起来：“赵芝芝让池少去给她配的。”

    杜美举手：“我打算让赵芝芝去偷一个，赵芝芝怎么都不愿意。”

    赵芝芝神情淡定：“怎么能去偷东西呢？偷东西是不好的。”

    杜美：“你昨天才从大学里偷来一本书。”

    赵芝芝：“……”

    她轻咳一声：“我那是借，等我看完会还回去的。”

    几个鬼都笑了起来。

    电梯里的气氛一阵轻松，几个鬼在楼下分别。

    林鹿开车离开公司，跑去和顾少等人喝酒。

    宁悦勾着赵芝芝和杜美的肩膀，抬头看向27楼，眼眸中笑意盈盈：“如果池少的公司能开一千年，我愿意一千年都不投胎，永远给池少打工。”

    赵芝芝推了下眼镜：“这话资本家听了都会泪流满面。”

    不过顿了下，她又补了句：“池少以后死了去地府不知道还会不会开公司，到时候他去哪里，我也想跟着去。”

    杜美哈哈大笑，她笑嘻嘻地说道：“那我也去！”

    阿大傻笑着看着楼上，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直在笑。

    赵芝芝、宁悦和阿大前往铂金华府，杜美则前往自己出事的别墅区，她一路上哼着歌，还逗弄着路边的流浪狗和流浪猫。

    没怎么见过她的流浪猫一看到她就炸毛了，流浪狗更是冲着她狂吠。

    杜美也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追着流浪狗，小狗被她吓得夹着尾巴跑得老远。

    杜美弯腰大笑，只觉得自从认识池星后，自己每天的心情都很好。

    她又慢吞吞地回家，在小区门口看到熟悉的流浪狗。

    最近天气有些热，流浪狗趴在地上瞅着她，杜美飘到它旁边，摸了摸它的脑袋。

    别墅门口的保安亭一直有说话声传来，杜美侧耳听了下，是物业在叮嘱保安，说最近有小偷在晚上偷窃，让保安们在晚上时候注意点。

    杜美撸了会儿狗，从保安身边擦肩而过，还听到保安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吧，连根狗毛都不会放进去的！”

    杜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深夜时候，杜美也没睡觉，她安静蜷缩在地下，给赵芝芝发着消息。

    「晚上好无聊。」

    赵芝芝的回复很生猛：去地府男模店点个男模吧。

    杜美：……

    杜美：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说这种话？对了，地府真有男模店？好看吗？在哪里？多少钱？能包夜吗？

    赵芝芝：人家卖身不卖艺。

    杜美：啊？

    赵芝芝：打错了，卖艺不卖身。

    杜美哈哈大笑。

    杜美：要不然和池少商量一下，让池少也开一个，当做公司福利，造福我们这些鬼嘛。

    赵芝芝还没回复，杜美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一开始没在意，但突然想到物业说最近有小偷。

    杜美从地上飘出来，顺着声音走向隔壁，自从她这事被曝出来后，她这隔壁的别墅都没人住，好几户都连夜搬走，家里还真有不少值钱的小物件。

    杜美飘在隔壁别墅的窗口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里面。

    这小偷也是胆子大，估计事先来踩过点，知道这别墅没人住，他光明正大地开着灯，正在屋子里乱翻着。

    大件小偷带不走，他扒拉出房子女主人匆忙搬家遗留下来的首饰，嘴里喃喃自语道：“还是住别墅的有钱啊！”

    这小偷身后背着一个包，将东西一股脑地丢进背包中，还不紧不慢地收拾了一下被他翻得乱糟糟的房间，随后关上灯离开，前往下一栋空的别墅。

    杜美就跟在他身后，想看看这小偷会不会偷到她的地盘上。不过小偷绕开了杜美住的那栋，嘴里还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栋被挖出过尸体，不能去，太吓人了。”

    杜美乐了。

    小偷继续偷着杜美隔壁别墅的东西，等他都偷完后，身后的背包都变得鼓鼓囊囊，一看就知道今晚的收获颇丰。

    他站在杜美出事的别墅前，犹豫好一会儿，还是没敢进去，他是小偷，又不是盗墓贼，对出过事的房子还是带着几分惧怕的。

    他掂了掂包的重量，咧嘴笑道：“今晚已经偷了不少了，把这些东西给卖了，我能潇洒半年。”

    小偷说完，转身就要爬墙离开。

    杜美眼中的鬼气闪了下，下一秒小偷眼中失去神采，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

    杜美自然不会看着小偷偷了附近邻居的东西就这么离开，她最近在公司里学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能暂时控制活人的法子。

    不过这得活人的气运特别差，换成现在运气好的罗昊，这方法就对罗昊没有一丁点用处。

    但这小偷晚上出没，本就比一般人要阴气重，再加上做了不少偷窃的坏事，运气就更低了。

    杜美第一次对活人使用并且成功，她也有点稀奇，给小偷拍了几张特写，然后控制着小偷前往别墅门口的保安亭。

    不过等杜美领着小偷来到保安亭的时候，发现保安正在呼呼大睡，还在说着梦话。

    杜美嘴角抽了一下，说好的会坚守岗位注意着小偷呢？

    她住的位置距离池星家不远，杜美也有意想要炫耀自己新学的技能，于是又领着小偷前往池星家。

    不过这大半夜的没有公交也没有地铁，小偷目光呆滞，也没办法打车，杜美只能带着小偷步行。

    等走到池星家小区，这里的安保要严格许多，杜美和小偷都进不去。

    杜美拼命给池星发着消息，不过池星没回复，这个点应该在睡觉。

    她领着小偷在池星家小区外围转了圈，被她眼尖地发现一个狗洞。

    杜美踹了小偷一脚，让他爬进去，然后她从墙上飘了上去。

    她领着双目无神的小偷刚走到池星家门口，小偷的脚步忽然停住，随后他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杜美“啊”了一声，知道小偷这是恢复了。

    小偷前后左右地打量着四周，死活都不明白这小区怎么变了样子，他讷讷说道：“我失忆了？这好像不是我刚刚偷的小区啊！”

    他说话间，还远远看到有三四个巡逻的安保走过来，小偷反应很快，连忙爬到树后躲起来。

    至于为什么是爬——他自己也有点纳闷，因为他感觉手脚无力，好像被人狠揍了一顿似的。

    等安保从他身边经过后，小偷吐出一口气。

    他迷惑地看着眼前的小区，然后狠狠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这小区好熟悉，我之前来踩过点，但小区门都没能进来，我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感觉跟撞鬼了似的，表情也带着几分惊恐：“难道撞邪了？”

    杜美在旁边竖了个大拇指：“这都被你发现了，小伙子你很有前途。”

    不过小偷在下一秒就拼命摇了摇脑袋：“撞邪也不可能带我来这吧？不应该是坟地那种吗？难道我在下面的列祖列宗保佑，知道我缺钱，把我送进这有钱人的别墅？”

    杜美感觉这小偷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不过哪有祖宗会保佑后人去偷东西的，该不会下面的列祖列宗也都是小偷吧？

    小偷在跑路和好不容易进来要不要踩点之间犹豫，他现在跑路，穿着鬼鬼祟祟的，身后还背着一个包，估计没走到小区门口就会被按倒在地送到派出所。

    而且来都来了，就这么空手而归是不是太可惜了？

    小偷想了几秒，站起身打算去踩点，想要看看这帝都超级有钱人住的别墅里都有些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还算谨慎，还观察了一下附近巡逻的时间，安保人员分为几批，严格到每个小时都会巡逻，每次一共四个人，绕整个别墅一圈，时间就将近一小时，等于无时无刻都有人在巡逻。

    小偷啧了下，心想有钱人可真注意安全。

    他左右看了眼，目光锁定离自己最近的这栋别墅。

    其他别墅里的后花园都修建精致，只有这栋与众不同，不仅在后院中栽着一棵槐树，连花都七零八落，零零散散的。

    “这家肯定没什么管家之类的。”小偷颇为自信地挺起胸膛，“按照我行窃多年的经验，这家应该是最穷的，种的花虽然漂亮，但连搭理的人都没有！”

    杜美在他旁边憋笑：“什么眼光，池家竟然是最穷的。”

    她看了眼后院乱七八糟的花，笑着说道：“这是前几天罗昊挖花去小满那里，下手没个轻重糟蹋的。”

    不过花虽然乱糟糟的，但是品种相当昂贵，不过小偷哪里会了解花的品种，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堆路边的野花，只是比野花漂亮许多。

    池星家的围栏很低，围栏上方也没做什么陷阱，小偷两三下爬上墙头，然后在夜色的掩盖中，猫着腰走进池家院子中。

    他是从后院进来的，这里安静的连虫鸣声都没有。

    小偷从包里翻出一个女士黑丝袜蒙在脑袋上，悄咪咪地在院子里转了圈。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似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老槐树摆动了一下枝干，在深夜中发出簌簌的声响。

    小偷被吓了一跳，几片树叶落在他的脑袋上。

    小偷抬脚就要踹老槐树，嘴里还说着：“这家人真不讲究风水，槐树不是挺阴的吗？哪有在后花园种槐树了？”

    老槐树听到这话有点不高兴，将脑袋上的小熊玩偶抖了下来。

    正在睡觉修炼的小熊玩偶砸在小偷脸上，小偷被突然砸在脸上的软乎乎的触感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嗷了一嗓子叫出声。

    小熊比他还要惊悚，它睡得好好的，忽然有一阵高空坠落感，然后又碰到温热的丝袜触感……这感觉太奇妙，小熊不仅惊悚，还有点害羞。

    不过等它睁开眼睛，发现是一个一身黑的小偷，脑袋上蒙着黑色袜后，脸上的害羞荡然无存。

    它收回目光，在地上动了下身子，悄悄地给老槐树竖了个中指。

    老槐树唏嘘不已，遥想几个月前，小熊还是一个青涩可爱反应慢半拍的单纯玩偶，但这几个月和小蛇的相处中，硬生生转变成低素质玩偶。

    小偷被小熊玩偶吓得半死，没忍住骂了一句：“怎么会有玩偶在树上啊！”

    他说着，抬脚就要把小熊给踹飞，小熊刚化形时动作很慢，导致它现在很懒，它以不变应万变，在小偷要踹到自己身上时，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点。

    小偷一脚踹空，摔了个狗吃屎。

    夜色中又传来老槐树摆动枝叶的簌簌声，小偷总感觉这老槐树是在嘲笑自己。

    小偷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视线突然和一道绿油油的两只小眼睛对上，晚上太黑，这绿油油的光看起来瘆人无比。小偷浑身僵硬：“这家难道养了狗？不对啊，要是养了狗，我没进来就会叫了啊！”

    “难道是猫？”他拿出手电筒照了下前面，那双绿色的小眼睛眯了下，对他嘶了一声。

    小偷在看清楚对面是什么之后，手一抖，不过心里却松了口气：“哪来的蛇？不过这蛇这么小，应该是宠物蛇没毒的那种吧？”

    小蛇冲着他嘶嘶嘶地叫着，还看着他身旁看热闹的杜美。

    小偷也不怕蛇，他从地上站起身，又想一脚把这蛇踩死，不过他脚还没落地，看到这蛇瞳孔变得更绿了，同时它口吐人言地问道：“你还想踩你蛇爷爷？”

    小偷一愣，一时间都没把这说话声往蛇身上联想，这声音稚嫩，像是几岁奶娃娃的声音。

    小偷左右看了眼，没找到哪来的小孩说话声，他疑惑地低头看着小蛇，只看到小蛇吐着蛇信继续说道：“你人品好差，当小偷也就算了，还想脚踹老槐树，踢飞小熊，把我踩死，一点善心都没有。”

    “……”小偷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蛇一张一合的蛇嘴，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小蛇还是用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看着小偷，小偷在回过神后，猛地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从一进入这后院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谁家好人会种槐树啊！而且谁家后院会这么安静，连一丝声响都没有，都不像人住的地方！

    还有他想踹树的时候正好有玩偶掉在他头上，想踢飞玩偶的时候，偏偏还踢了个空。

    他仔细回想了下，他刚刚要是没看错，那玩偶分明是自动动了下！

    现在还有一个会说话的蛇……他见过会说人话的鹦鹉，但从来没听过蛇也会说话啊！

    他又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小区，他背后浮起一层冷汗：“我是真的中邪了吗？！”

    小偷手脚发麻，发现自己的双腿像是钉在原地，被吓得连动都动不了。

    老槐树在他头上笑，枝叶都在抖动，小熊从地上爬起来，坐在他右边看着他，小蛇则在小偷左边。

    小偷两眼一翻，只恨不得自己能吓晕过去，晕过去就解脱了啊！

    他咬牙看了眼左右，打算翻墙就跑，蛇说话什么的一定是他的错觉！

    蛇在左边，他不敢去，他往右边就跑，小熊没拦他，小蛇也没拦他，就在他快跑到墙头的时候，有一只手轻飘飘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这只手的触感很软，像是棉花似的，让他感觉有点熟悉。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浑身都在发抖。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比他高一个头的人……不对，是玩偶，也不对，是脑袋是熊头，但是身子是人的玩偶！

    本来只有巴掌大的小熊在放大后，脑袋是正常人两三个脑袋的大小，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人，还对小偷扬起嘴笑了下。

    小偷甚至看到它嘴巴深处的棉花！

    小偷嘴巴颤抖，直接被吓晕过去了，他软软地倒在地上，小熊还伸手扶了下，没让他摔破后脑勺。

    不是小熊好心，是小熊知道，要是池星看到它们把后花园地面上染上血迹，它们肯定要挨骂。

    小熊将小偷放到地上，然后看向杜梅，似乎在询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杜美嘴角抽搐地看着小熊，她指着五大三粗的小熊问道：“不是都说你们这些有灵气的物品化形都很好看吗？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小熊有些迷茫：“不好看吗？但是小朋友都喜欢我的熊头呀，我觉得很好看呀，特意保留的。”

    杜美：“……”

    小蛇也有些不忍直视地挪开视线：“反正以后我化形不会顶着个蛇头人身。”

    只是想一想那个画面，小蛇都打了个冷颤。

    老槐树嘲笑地抖了抖枝叶。

    小蛇对老槐树吐着蛇信：“还笑呢，小熊都能化形了，你都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化形呢，有什么好笑的？”

    老槐树不吭声了。

    杜美蹲在小偷身旁，嫌弃地看着他脑袋上的黑丝袜，对几个非人类问道：“他怎么办？”

    小蛇：“报警呗。”

    杜美：“谁报警？我是鬼怎么报警？你是蛇也不能报警，旁边的那个熊头就更不用说了，还剩下一棵树……”

    几个非人类都是一阵沉默。

    杜美看向池星的窗户：“你们去喊池少吧。”

    小蛇：“我不去，要去你去。”

    杜美知道池星有起床气，她也不敢去，她看向熊头，对他说道：“你去吧。”

    小熊指着窗口一张不显眼的贴纸，闷闷地说道：“那位不让我进。”

    杜美：“……”

    小蛇呵笑了一声：“没事，你现在肯定能进，你没化形前，那位听着你的声音估计以为你是什么绝世美少年，现在一看……呵呵，哈哈哈！绝世狗熊头！”

    杜美也扑哧一声笑出来。

    小熊疑惑：“真有这么难看？”

    他说着，还委屈巴巴地又化为原本的大小，巴掌大的小熊玩偶看起来呆萌无比，比刚刚那副样子可爱十倍。

    小蛇：“还没这样子可爱呢，你下次不要化形了，太诡异了。”

    嘀嘀咕咕了一阵子后，大家都不敢去喊池星，杜美一屁股坐在地上：“算了，再等等吧，马上天就亮了……等池少自己发现吧。”

    小蛇摇了下尾巴：“这小偷中途醒来要跑路怎么办？”

    小熊举起自己的棉花胳膊：“他醒来我就把他敲晕。”

    它说着，还从后院中找到一个大石头，这一下子砸下去，小偷可能会脑震荡。

    小蛇打了个哈欠，嘟囔道：“你越来越暴力了。”

    小熊：“都是跟池少学的。”

    杜美痛心疾首：“你怎么不学点好的，池少身上那么多优点你不学，你非要学他的暴力。”

    小熊给池星说着好话：“也没有非常暴力。”

    小蛇：“也就是会把鬼的脑袋拧下来而已。”

    说完后，又是一阵沉默。

    小蛇甩着尾巴，对杜梅说道：“我去楼上睡觉喽！”

    不过它还没走，突然“咦”了一声，小熊和杜美也同时看向门口。

    暗沉的夜晚中，有三道人影站在门口，夜色很黑，杜美看不清这几人的视线，但几人身上的阴冷气息都透过前院传到后方了。

    杜美：“我们地府的黑白双煞组合加入新成员了？”

    小蛇：“这玩笑可不好笑，小心黑白无常来找你。”

    杜美说小蛇真没幽默感，随后飘到池家门口去打探情况。

    门口的三个人是活人，站姿笔挺，面容肃穆，就是脸色煞白，像刚从坟地里爬出来似的。

    中间的那个男人年纪在四五十岁左右，他旁边分别是一男一女，年纪不大，就是那脸色比杜梅还要惨白。

    杜美感觉这几人还挺吓鬼，她小心翼翼地围着这几人转了圈，闻了闻这几人身上的味道，然后大惊失色地说道：“卧槽，还真是从坟里爬出来的味道！”

    “活人怎么会从坟里爬出来？难道这三个都是剥皮鬼？”

    不过杜梅很快否定自己这个想法，她看着中间的中年男人，摸着下巴说道：“剥皮鬼不会长得这么普通。”

    站姿比老槐树还要笔挺的几人开口说话，最先说话的是中间的中年男人：“小静，你去敲门吧。”

    小静脸色苍白，安静地说道：“等天亮吧，这大半夜的跑来，我妈得揍我。”

    中年男人身边的年轻小伙子开口：“郑阿姨应该不会揍人吧？几年前我见过她，看起来笑眯眯的挺和善呀。”

    小静僵硬地扭头看着他：“我要是现在去敲门把池星吵醒，我妈肯定会揍我。”

    杜美听到这才恍然大悟：“这女孩是郑阿姨的女儿啊！”

    她细细打量着小静，发现小静长得还是挺像郑阿姨的。

    大半夜的突然造访，又浑身都是坟墓的味道，应该是有正事。杜美在几人身边转了一圈，回到后院说道：“池少来客人了，小蛇，你快去通知。”

    小蛇吐着蛇信：“我不敢啊！”

    小熊躺在树上，默默望天。

    杜美骂了一句：“你们这群非人类，竟然这么怕一个活人！这还像话吗？我们鬼就不会怕活人！”

    十秒后，她趴在池星窗前，恭敬地敲着窗户，语气谄媚：“老板，天亮了该起床了。”

    被吵醒的池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杜美将自己的头发扒拉到脸前，扮演鬼片中女鬼的经典形象，也顺便遮住池星恐怖的视线。

    池星看了眼手机时间，深夜三点，杜美说什么天快亮了？

    杜美声音很小地说道：“老板，今晚池家很热闹，有个小偷被吓晕了在院子里，门口还站着三个从坟里爬出来的活人……老板你先起床吧。”

    池星：“……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这小区怎么可能会进小偷？”

    杜美：“我带进来的。”

    池星：“……”

    他冷着脸：“门口的三个人又是什么情况？”

    杜美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不过其中一个妹子是郑阿姨的女儿。”

    池星微怔，紧接着下床将放在枕边的玉佩系在身前：“我去开门。”

    池家全屋智能，门也不需要池星专门去开，门口的三人看到自动打开的门都是一愣，小静问道：“怎么开门了？”

    门口的智能门铃传来池星的说话声：“你们先进来吧。”

    小静说道：“他知道我们来了！”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走进院子。

    房子的门也是打开的，不过客厅里没人，小静听到阳台的方向传来拖拽的声音。

    她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看到池星正在拖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这画面太像杀人藏尸，小静眉心猛地跳了一下，脱口而出：“池少，你是在埋尸吗？”

    不过她这话带着几分调侃，倒没有真的认为池星会杀人。

    但等池星拖着那黑糊糊的东西完全进来时，她看着软绵绵躺在地上的人，陷入了沉思。

    难道池星真的杀人啦？

    那喊他们进来做什么？也要把他们杀了灭口？

    池星没亲自去门口将几人带进来就是看到在院子里躺尸的小偷，他将小偷随手丢在角落后才看向说话的小静，不过小静满脸看着杀人犯的表情，让池星有点好笑。

    他对胡乱猜测的小静解释道：“这是小偷。”

    小静愣愣地点头：“小偷啊，这小偷脸上怎么还蒙着黑丝，感觉挺变态的，把他杀了也很正常。”

    池星：“……”

    不是，把他想成什么可怕的存在了？

    小静又对池星笑了笑：“池少，我开玩笑呢。”

    池星感觉小静看起来挺文静，但有时候挺语出惊人的。他又看向另外两人，其中那个年轻人他认识，昨天还在古玩摊子前遇到过，这年轻人挠了下自己大的头发，对池星笑了下。

    另一个年纪微大，看起来比小静和年轻人都稳重许多。

    他走到池星面前，对池星伸出手握了下，然后自我介绍着，是某个大学考古专业的教授，姓鲁。

    另外一个年轻人也对池星自我介绍着，说他姓丁，让池星喊他小丁。

    不过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低着头都没敢打量池家，只是多看了小偷几眼。

    池星没睡醒，神色中还有些困倦，不过这几人身上都带着坟墓的阴冷气息，正好给池星提神了。

    池星客气地喊道：“鲁教授，小丁小静你们先坐。”

    他懒洋洋地给几人沏茶，首先对小静说道：“这个时间我没喊郑阿姨，她觉浅，要是被吵醒后半夜都睡不着了，等早上郑阿姨起来你们再见面吧。”

    小静一愣，然后对池星说了声谢谢。

    她只听家里老妈提过池星有起床气，原来池星也知道她妈睡眠质量不太好。

    池星又看向小丁说道：“我昨天还接到江河镇派出所的电话，警察还在夸你呢，说你心细，能看出来古玩摊老板不对劲及时报警。”

    小丁嘿嘿笑了下：“真的有夸我吗？”

    池星点头：“千真万确。”

    一共没说几句话，小丁心中的紧张感消散了不少。

    鲁教授打量着池星，对池星充满歉意地说道：“我们大半夜的造访打扰到你休息了。”

    池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反问道：“要不是我看到你们在外面，你们是不是打算站到天亮？”

    鲁教授尴尬地笑了下：“是有这个打算。”

    他看向小静：“我们下车就是后半夜了，本来想找个酒店住下，但小静说都三点了，马上天亮了，不如先来这等着。”

    池星被茶水呛了下，小静和杜美肯定很有共同话题。

    小静对池星说道：“池少，要先谢谢您之前给我妈的平安符，要不是有这符，我在古墓里可能会出意外。”

    她说着，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我们这次来，是想从您这再买一些符，如果您有空的话……愿意陪我们去古墓看看就更好了。”

    池星眉梢微扬：“去古墓看什么？”

    小丁嘴快地说道：“我昨天才到那古墓，这个墓跟我们之前去的都不一样，里面特别阴冷，探明设备进去就坏！鲁老师和小静在里面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还在古墓门口处打转，里面根本进不去，只要进去就会出事，阴得很。”

    小静脸色惨白：“我上次和鲁老师一进去就感觉里面比其他的墓要冷许多，跟外面都不是一个温度。”

    鲁老师点头：“其实我不是个迷信的人，我相信科学，但这墓确实不一般。”

    池星瞅着他脖子上挂着的佛牌，手腕上的佛珠，还有衣服都是八卦阵法的图案，对这句“不迷信”保持怀疑的态度。

    小静看到池星的眼神忍不住笑了下：“鲁老师之前没那么迷信，不过墓去多了，信仰就变了……”

    “池少，要是那墓里真的有鬼。”小静顿了下才继续说话，“我们想和这个鬼好好聊一聊。”

    躺在一旁的小偷刚睁开眼睛就听到小静说要和鬼好好聊一聊，他艰难地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眼，看到三张在灯光下惨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孔。

    再配上刚刚那句话，他以为阴差来接他了，眼睛一翻，又被吓晕了过去。

    第099章 古墓

    池星往小偷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才想起来还没报警，他走到一旁报警后才重新坐回沙发上。

    小丁看着脸上蒙着黑丝袜的小偷，没忍住问道：“池少，你们小区还有小偷能进来？”

    要不是鲁老师的身份, 再加上郑阿姨在池家上班, 又是小静的家属, 他们几人都进不来小区。

    说到这个, 池星又抬眸看向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的杜美。

    杜美自知心虚, 她低下头装傻充愣。

    池星随口说道：“好像是从哪个狗洞爬进来的。”

    小丁盯着小偷看了好一会儿, 职业病都要犯了, 自言自语说道：“跟那群盗墓贼差不多。”

    小静将话题拉回来, 对池星说道：“这个墓是千年前的，我们发现的时候有被盗过的痕迹……盗墓贼能进去, 但我们却进不去，这才是最令我们疑惑的地方。”

    “听说盗墓贼在盗墓前都会拜墓地长眠的墓主, 你们考古团伙也这样吗？”池星好奇地问道, “还是团伙中相信科学比较多？例如鲁教授。”

    像是教授不允许搞这些封建迷信，那就是不拜直接进, 有的墓主假如魂魄还在, 不让他们进也算合理。

    掘墓就算了，要是还不讲礼貌, 还留在古墓的主人肯定会生气。

    鲁教授轻咳一声，他提醒了池星一句：“池先生，我们是考古团队，不是团伙……”

    小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静的肩膀也在耸动着，她憋着笑说道：“只是一个字的不同, 但这含义天差地别。”

    池星恍然大悟：“口误口误。”

    这么一个小插曲反倒拉进了几人之间的关系，鲁教授笑吟吟地说道：“我们考古团队在进墓之前也会拜一拜的。”

    “十几年前我有个师哥不信这些，没拜就进墓了，后面腿都摔断了，从那之后，他拜得比谁都勤快。”

    池星听着有意思，也没打断鲁教授的话。

    鲁教授又给池星简单介绍了下古墓，古墓一般分为四大部分，分别由墓门、墓道、墓室和棺椁组成，有些大墓中，随葬品也算单独的一部分。

    而他们现在考古的这个古墓，一众人还在墓门和墓道间徘徊，再继续深入的时候就会出现各种突发状况。

    小静和小丁时不时在旁边补充着，按照小静的话来说，墓里特别阴，要不是她随身戴着平安符，上次的意外她也得进医院。

    然后几人又眼巴巴地看着池星，邀请池星跟他们走一趟，看看墓主是不是还在墓中，对他们到底有什么不满，有话可以好好说好好商量嘛。

    不过小丁听到墓主还在，他腿抖得跟踩缝纫机似的，结巴着说道：“都千年前的古墓了，墓主人还在？那他一个鬼在墓里多无聊啊。”

    这话让小静和鲁教授都是一愣，然后有些哭笑不得。

    池星也多看了小丁一眼，心想小丁还挺善解人意，他开着玩笑说道：“那你想和他说说话解闷吗？”

    小丁猛地摇头，不过他又点头，对池星说道：“你要是在我身旁，我还是有勇气试试的。”

    池星笑了起来，他没去过考古队，也想去看看千年前古墓是什么模样，想了想答应几人的邀请。

    不过几人几乎彻夜未眠、马不停蹄地赶回帝都，池星给几人安排了客房，让几人养好精神再出发。

    主要池星也困得很。

    池星安排好几人后，又将小偷交给附近的民警，这才回房间补觉。

    小偷醒来后发现自己在派出所里，有两个警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小偷愣了会儿，然后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他爬起来抱住警察的大腿哀嚎着：“警察同志，感谢你们救我于水果之中啊！”

    警察无语地说道：“是水火之中！”

    小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都差不多嘛！”

    他嗷嗷哭着：“警察同志，我晚上中邪了啊！”

    警察看着他：“怎么回事？”

    “我在其他小区偷东西呢，突然就来到另一个小区，然后我想着来都来了，就踩点了附近的别墅，找了一栋看起来比较穷，没啥安保的别墅！”

    “但是那栋有问题啊！有大问题！有会动的娃娃！还有会说人话的蛇，还有嘲笑我的槐树！对了，我昏迷的时候还听到几个鬼在说话！那房子里都是鬼！”

    警察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满嘴胡话？”

    另一个警察则不耐烦地指着小偷说道：“你一开始去偷的那个小区不久前才被挖出来尸体你都不怕，还怕什么槐树？”

    小偷诚实地说道：“我怕啊，我都没敢去偷挖出尸体的房子，偷的是其他的。”

    他信誓旦旦地说道：“今晚我偷的这几栋房子都很正常，就我最后进去的那个房子不正常！”

    两个警察都觉得他在扯淡，但值班的女警打了个哈欠，她坐在椅子上说道：“你们不是从池家把这小偷带回来的嘛？说不定他说的是真的呢？”

    虽然不知道的池星很多，但认识池星的更多，这两个警察知道池家，更知道池星，听到女警的话都不由陷入沉思，随后有个警察摇头：“那也太扯淡了，就算真是大师，家里也不会有好几个鬼吧？而且什么娃娃会动，蛇会说话，树都会笑，又不是在拍修仙剧。”

    小偷拍着胸口，他大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警察冷笑：“你这些话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但是你偷东西是真的，你还是惯犯，之前被逮了几次都不知悔改！这次偷的东西涉案金额又这么大，有心情编鬼怪剧情，不如想想自己要进去蹲几年！”

    小偷哭得声音更大了：“警察同志我冤枉啊，我也是为了生活迫不得已，我妈赌钱，我爸酒鬼，我弟生病，我这都是为了家里人啊！”

    “又开始扯淡了，你的个人资料显示，你一家子都是小偷，全家都在里面蹲着呢。”

    小偷的哭声更大了。

    *

    池星浅浅地补了几个小时的觉，今天正好是周末不用上班，他本来还想睡个懒觉，但想到楼下还有几个客人，池星还是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

    简单洗漱后，池星走到楼下，到二楼的时候，池星听到楼下传来热闹的说话声。

    除了有郑阿姨和小静的说话声，还有爸妈和鲁教授在说话，小丁则逗弄着周末在家的徐子涵。

    池星唇角微扬露出一个笑，他也逗弄着裴钦：“你要是能出来，家里会更热闹。”

    【除了你，也没人能看到我。】

    池星眼中闪过笑意：“那你就只能跟我说话了。”

    顿了下，池星又补充了一句：“就算你喜欢的人，也看不到你，好惨啊。”

    裴钦回应他一道轻笑，随即他笑声微顿，又叹息了一下。

    池星莫名觉得自己被裴钦嫌弃了，有种裴钦觉得他笨的感觉。

    徐子涵眼尖，第一个看到池星，对池星招手：“哥！”

    池星从楼梯上走下来，郑阿姨迎了过来，嗔怪着说道：“昨晚小静来了你也没跟我说，还是你半夜起来招待！有没有睡够？饿不饿？大家都吃过了，我专门给你留了早餐。”

    池星对郑阿姨笑了笑：“太晚了就没喊你起来嘛。”

    他说着走到餐桌边，郑阿姨给他准备了很多吃的，池星根本吃不完，他简单吃了点早餐，又给裴钦留了一份。

    然后他看到郑阿姨在和小静说话，自己将桌子上的空碗放到厨房的洗碗机中。

    郑阿姨连忙过来帮忙，轻轻拍了下池星的肩膀：“我来我来。”

    “都搞定了。”池星和郑阿姨走到沙发处，小静目不转睛地看着池星，对池星露出一个笑。

    和之前的笑都不一样，这个笑透着真心的感激。

    小静对池星说道：“难怪我让我妈退休在家享福她都不愿意，这要是我，我也不想退休。”

    小丁大惊失色：“你该不会想从考古去当家政吧？”

    小静摇头：“我做饭可没有我妈做得好吃。”

    池星坐在庄敏身边，对小静说道：“郑阿姨的甜品做得特别好吃，郑阿姨要是退休，我都吃不上了。”

    徐子涵悄悄坐到池星身边，对池星问着自己有些搞不明白的题目。

    虽然是周末，但庄敏和池松要去公司处理事情，临出门前，庄敏拍了下池星的肩膀：“鲁教授已经把古墓的事跟我们说了，你跟鲁教授出去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池松也拍了拍池星的肩头，在他耳边低声叮嘱道：“看看古墓都是怎么建的，以后给阿钦也搞个大的！”

    “……”

    【……】

    池星目送着俩人离开，对裴钦调侃了一句：“爸妈对你真好，有什么好事都先想着你。”

    【……】

    【……这是好事吗？】

    池星送完爸妈再回沙发处，发现徐子涵也不见了，她跑到书房做题，只有郑阿姨在和几人聊天，主要就是询问盗墓有没有危险。

    小静非常无奈：“妈，我们是考古不是盗墓……”

    郑阿姨才不管那么多，在她看来都差不多。她还说今天中午人多，等会儿她要多些好吃的。

    小静表情温柔地听着自己老妈的絮絮叨叨，听到要吃午饭时她摇了摇头：“团队里的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回去呢，我们待会儿就要走了，来不及吃午饭了。”

    郑阿姨有些遗憾，她看向池星，郑重地说道：“池小少爷，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池星应下：“郑阿姨，放心吧。”

    几人说走就走，几个小时后，鲁教授几人蹭着池家的直升机来到僻静的古墓附近。

    池星四周打量了下，发现周围都是杂草和树木，一眼看过去周围的树林都望不到头。这里最近应该刚下过雨，路面泥泞不堪，周围隐隐有昆虫跳动发出的声响。

    虽然路很烂，但散发着清新的湿润气息，有种大城市没有的舒适感。

    池星跟着鲁教授几人往前走了点，看到路边的杂草中有一只石虎。

    小丁对池星说道：“老虎能镇邪守护，一般来说如果有石虎，就代表这是座大墓。”

    他说着，还想到池家客厅挂着的画像，傻笑道：“好像有钱人都喜欢老虎。”

    池星撸了下石头的虎头。

    【古墓的石像生，会按照文武马虎羊的顺序，你继续往前还能骑马。】

    池星小声嘀咕着：“……我有这么幼稚吗？”

    不过池星还挺惊讶，没想到裴钦竟然对古墓也颇为了解。

    继续往前没走十几米，果然草里出现一座石马。

    池星不禁思忖起来，裴钦这是看了多少书，怎么什么都懂？

    小静走到池星身边说道：“石马的方位是右边，在对面还有一排，中间是神道，再往前走几十米就是墓冢。”

    小丁也说道：“前面还有无头武将的石像，千年前这座墓一定很恢宏，可惜被盗墓贼光顾后，武将的石像都变得坑坑洼洼的。”

    又往前走了一截后，鲁教授也介绍道：“这上面有榫卯孔，这是墓前牌坊柱。”

    小丁和小静都恍然大悟地点头。

    池星看了看，只看到一堆竹子，专业和非专业的差别一目了然。

    池星打算回去后也翻一翻和古墓相关的书籍。

    后面几人穿过树林，上山进墓。在走到中间的时候，几人看到一个盗洞，就在墓室正上方，似乎不担心会不会损坏墓室内部。

    小静叹了口气：“文物保护太艰难了，这些盗墓贼永远比我们更快一步。”

    又往前走了一截，池星看到好几个人围着一个洞口在说话，这几人看到带头的鲁教授眼睛都一亮，大步走了过来。

    “鲁教授，你们回来了！”

    “小静！小丁！”

    这几人和鲁教授几人打过招呼后，又将目光挪到池星身上，他们自然知道鲁教授这一次就是去找池星，都不由好奇地看着池星。

    有个比较自来熟的，主动和池星打着招呼，池星也对他点了点头。

    这群人中有男有女，有的看起来和小静差不多大，但也有中年的，只是不管什么年纪，脸色都有些苍白。

    众人都和池星点头示意或者握手，池星也礼貌地回应，等都自我介绍后，池星走到洞前看了下，问道：“这是你们挖的洞吗？”

    没有像盗墓贼那样直接在墓室正上面挖洞，而是算着墓门的位置。

    小丁：“是啊，我们挖得洞大吧！”

    池星看了他一眼：“挺大的。”

    池星探头看了下，里面黑漆漆的，这个深度也在五米之上了，考古除了要拥有专业知识之外，体力也得跟得上。

    鲁教授神秘兮兮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黑糊糊的墓洞，池星什么都没看到，不过他知道鲁教授想问什么，是问他有没有看到墓主。

    这座千年的古墓阴寒无比，就算里面藏着鬼，不到近处都发现不了。

    池星用灵力试了下，只感觉越往深处越阴冷，在墓室的位置，有一缕很微弱的鬼气。

    “先下去吧。”池星看了眼洞口，“得去墓室。”

    他说着，还瞅了眼之前看到的盗洞，对鲁教授问道：“你们怎么不从那个洞下去？能直接到墓室。”

    鲁教授尴尬地笑了下：“试过，小静差点摔死，平安符也是在那个时候烧成灰的，后面盗洞就被封了，也会影响墓室结构的安全。”

    池星恍然，也是，连墓门都凶得很，更别说直接从墓室上方进去了，而且盗洞也会有塌方的危险。

    鲁教授说道：“还有我们下去后探明设备都会损坏，所以才感觉这墓凶得很。”

    池星看了眼自己的玉佩，对鲁教授说道：“应该没我凶，走，下去看看。”

    围在墓前的众人都笑了起来，先下去两个人，然后再让池星下去。

    与此同时，在店里看店的老王躺在店里的摇椅上，他店铺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写着收古玩。

    一大早上的没什么人进店，老王都想去集市再去坑一坑不懂行的人了。

    不过鉴于昨天自己才被坑，还进了局子，他今天老老实实地待在店铺里没去出摊。

    老王躺在椅子上似睡非睡的时候，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

    这男人三十岁左右，面色很黄，有种吃不饱饭的感觉，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又都是牌子的，家里肯定不缺钱，只是单纯的气血不足脸色差。

    男人怀里抱着一个东西，进店后踢了下老王的躺椅。

    老王睁开眼睛，一看到是他立刻睁开眼睛，跟撵苍蝇似的挥手：“我最近可不能收你的东西，你快走吧！”

    男人一愣：“为啥？”

    老王想起昨天的事就来气：“昨天我被警察带去喝茶了！警察说我要是再和盗墓贼合作，就给我好果子吃！”

    男人若无其事地说道：“你也说了，警察只是不让你和盗墓贼合作，但我又不是盗墓贼，我卖给你的都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老王呵呵的笑了起来：“老段你跟我撞话术了，我忽悠人的时候也这么说。”

    老段和老王对视了几眼，老王还是从躺椅子站起身，看着他怀里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问道：“这是啥？”

    老段继续鬼鬼祟祟地对老王摆手：“你先把卷闸门给拉下！”

    老王表情嫌弃，但动作却丝毫不慢，将门和窗户都给关得严严实实。

    老段将裹成一大团的包裹放在老王那一堆假货的台面上，然后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

    他裹得极为厚实，里一层外一层，左一层右一层的，老王看着他拆了半天，最终露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石碗。

    老王：“……”

    他想着老段进来时抱着几十厘米的包裹，现在就这？

    老段：“看你这不识货的表情！我这可是千年前的好东西。”

    老王：“来我这的，每个都说是千年前的东西，我自己卖东西也这么说。”

    老段一噎：“我这真是，我去盗……”

    他卡壳了一下，随后换了个说法：“我家祖宗传下来的。”

    在他旁边的老王伸手摸了下碗的材质，在底部还发现一块刚下过雨沾染上的泥土，并且碗的边缘还略有些磕碰。

    老王：“这碗有磕碰，管你是不是千年的，都不值钱了。”

    老段：“你少在这pua，它值不值钱我能不知道？”

    老王乐了：“要不然你去拍卖呢？”

    老段静默了一下：“我要是能去拍卖我还来找你？”

    他的身份在这，去拍卖不是自投罗网吗？

    老王摸着碗的边缘：“这玩意你多少钱出？”

    老王对老段是个盗墓贼的身份心知肚明，碗是不是千年前的不一定，但百年前肯定是有的。

    老段比划了一个数字。

    老王说太贵了。

    老段咬牙说道：“这碗真的是千年前的，你到时候能卖不少钱！”

    老王从柜子里放出一个放大镜，将碗对着灯光仔细看着，嘴里还在diss他，“你上次拿着一块破玉佩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呢？他么的是塑料。”

    老段：“……”

    “这次不一样，这是我亲自……”

    “别。”老王连忙打断他的话，“我只用知道这是你家家传下来的，其他的我可不想听。”

    老段气得骂了他几句：“就知道你抠抠索索的，其他的东西我都没带来。”

    “你带其他的，这个价格我也吃不下啊。”老王还是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的，开着一个小店铺，老段真把所有的东西带来，他也买不了。

    老段开始打感情牌：“这玩意其实是我和我爹一起……”

    “别。”老王又挥手制止，“别说，我不想听，我只知道这是你爹传给你的。”

    老段无所谓地点头：“行行行，就是我爹传给我的。”

    他沉默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爹把东西给我之后，人就病了，我现在急需钱去给我爹看病。”

    老王放下碗：“什么病？是传染病吗？你被传染了吗？我看你这脸色，你要是也有病赶快带着你的碗走人。”

    完全没有同理心的老王让老段抽了抽嘴角，他压下怒火说道：“不是传染病，就是在床上说疯话，可能是中邪了。”

    老王看碗的动作顿时一僵：“你们这次这么邪？”

    老段烦闷地拿出一根烟，他抽着烟说道：“是啊，刚下去的时候还好，我跟我爹都行了大礼，还说了一堆鬼话……你懂的，就是说把东西放在家里供着，把墓主当做祖宗的那一套忽悠的说法，我跟我爹回到家都没出什么意外。”

    “但我们怎么可能把那啥当做祖宗供着？回来没多久我爹就病倒了。”

    说白了之后，老王也没继续制止他不让他说，而是看着他的脸色说道：“我看你状态也不好。”

    老段抽着烟，声音庆幸又感慨：“我只是最近有点倒霉，我爹这么严重，可能是牛逼吹大发了，结果一个也没做，被缠上了。”

    老王：“……去医院看了吗？”

    “去了，没用，又找了几个神婆也没用，我就想着把手上的东西给卖了去大城市找大师。”

    老段语气憋闷极了：“以后干这事的时候真的不能吹牛逼，会要命的。”

    老万听老段提起城里的大师，不由想到昨天的事，他把自己昨天经历的事说了下，“害”了一声：“我回来查了下把戒指买走的那个年轻人，那竟然是帝都的大师，不对，应该说是帝都的超级有钱人！你说这些有钱人都在想什么，放着好好的二世祖不做，跑来当大师忽悠我这种穷苦百姓的钱！”

    老段扯了扯嘴角，他瞅着老王身上的衣服，对穷苦百姓这种词嗤之以鼻：“你也坑了不少外行人，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你会被别人坑不也很正常吗？”

    他说着，又有点好奇：“你说的这个年轻人我知道，我爹之前还说他是假的呢，你看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肯定真的！”老王非常确定，“不是真的能一眼看出来那戒指不一般？当时摊子上还有一个考古专业的小伙子，我跟那小伙子都看走眼了。”

    老段有些遗憾：“早知道我昨天来找你就好了，正好能偶遇他，求他帮帮我爹。”

    “就算你们偶遇，他也不一定会帮你。”老王咧嘴笑道，“那年轻人看起来不太好说话，而且你们干得这行，从祖上传下来的东西都不好好珍惜，那年轻人肯定看不上你们，不会帮忙的。”

    “我有点小钱……”

    “那年轻人更有钱，他是帝都的有钱人啊！”

    “……”

    老段啧了一声，岔开这个话题：“你买不买？不买别摸这么久，都摸黑了。”

    老王冷笑：“这碗本来就脏兮兮的。”

    “你懂个屁，千年前的东西你还指望多干净？”

    俩人正在拌嘴，卷闸门突然传来拍打声：“老板在不在？我要给女朋友买生日礼物。”

    老段和老王对视一眼，老段再次催促道：“你到底买不买？不买我就走了，别耽误我时间。”

    老王说买，但是还要再看看，先开门做外面那单生意，然后再仔细看一下碗。

    老段骂老王事多，老王说他天天糊弄人，谁知道碗是不是隔壁城市现烧出来的。

    老段看着老王去开门，他霸占老王的躺椅等着。

    老王将卷闸门打开后，外面走进来几个年轻人，这几个年轻人看着老王，老王看着他们，空气一时间有些凝滞。

    老段看到老王在发呆，又催促道：“干嘛呢？发什么愣？还做不做生意了？”

    几个年轻人冲老王笑了下，其中一个开口说道：“都说了会盯着你，你咋还这么胆大呢？”

    老王哭了。

    老段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他从椅子上弹起来就想跑路！

    不过几个便衣警察堵在门口，他就算想跑也没地跑！

    他心一横，说道：“我只是来做客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东西不是我的，都是老王的！”

    老王：“……你真尼玛不要脸啊！”

    他骂了一句后，又转头看向警察：“警察同志，事情是这样的，这货是盗墓贼，刚刚打算卖墓里的东西给我！但是我昨天才从派出所出来，当然知道这种事是违法的！东西我没买，我正打算报警呢，结果你们先一步来了！这叫什么？这就是缘分啊！”

    警察问：“那你们关门密谋什么呢？”

    老王：“……”

    警察挥手，将俩人统统带走，老王的店铺算是真的关门了。

    不过老王还没来得及给钱，这事可轻可重，全看他会不会甩锅了。

    而老王为了洗干净自己，争取宽大处理，把老段的祖宗十八代都是盗墓贼都爆出来了。

    警察又去老段家里把他爹捉回来，他爹眼睛赤红，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不过一进警局，整个人突然一激灵，竟然变得清醒过来了。

    被审问的老段看得一愣一愣的：“难道派出所的正气连鬼都怕吗？”

    审问他的警察硬生生被逗笑了：“你们是不是想装神经病逃过法律制裁啊？”

    老段拼命摇头：“我爹这段时间真疯了！”

    警察：“那还有一种可能，你们盗墓的墓主人看到你们罪有应得后就离开了呗。”

    池星这边，一众人按照流程拜过墓主之后，又穿上防护服，然后由鲁教授带头先去洞下。

    他刚落地就说道：“我的照明灯又坏了。”

    他声音从洞里传到上面带着些回音，小丁第二个下来，对鲁教授说道：“我带了手电筒。”

    鲁教授：“你昨天也带了，还不是下来也坏了？”

    果不其然，小丁手上的手电筒完全打不开。

    池星是第三个下来的，他也说了一句：“我带了手机。”

    在他上面攀绳下来的小静苦笑道：“手机也没用，我们也带了手机，不仅没信号，连手电筒模式也打不……”

    她话没说完，突然看到黑漆漆的洞内出现一道微弱的亮光。

    小静陷入沉思，问池星的手机是什么牌子，池星回答后，她继续沉思：“跟我一个牌子啊！”

    后面几个人也面露惊喜，有人大声说道：“果然还得是大师出手啊！”

    另外几人也陆陆续续地爬下来，然后围在池星身边看着他的手机，那目光稀罕极了，仿佛不是一个普通的手机，而是见到了外星产物。

    鲁教授想了想，将自己脑袋上的照明灯解下来递给池星，池星按了下开关，照明灯亮到差点闪瞎鲁教授的眼睛。

    鲁教授接过池星手中的照明灯，奇怪的是，只要到他手上，这照明灯又坏了。

    “真是见鬼了……”鲁教授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古怪地看着池星。

    池星茫然地和他对视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因为裴钦离他最近，就在他胸前的玉佩中——墓主是鬼，裴钦也是鬼，所以不会被墓主散发的鬼力磁场所影响？

    至于他为什么没受影响，有可能是因为裴钦，也有可能是自身有灵力，跟普通人本就不同。

    小丁将自己手上的手电筒递给池星，本来死活打不开的手电筒在池星手上闪着能灼痛人眼睛的刺目白光。

    小丁又惊又喜，对池星竖了个大拇指：“牛逼啊哥！”

    池星：“过奖。”

    可惜这些照明物品只在池星手上能打开，交给其他人又会毫无用处。

    还好手电筒的照明范围够大，一众人围在池星身边打量着四周。

    整个墓穴基本上由青砖垒成，墙面上还有花纹的装饰，不过因为时间太久，这些花纹被磨灭，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众人不是盗墓贼，而是考古队的，看到磨灭的花纹都有些遗憾，还有人小心地摸了摸，猜测道：“应该是花。”

    青石筑成的墓穴阴冷昏暗，众人在没待多久就感觉到有一股刺骨的寒意钻进防护服中，就连里面穿了不少衣服，依然感觉到皮肤凉飕飕的。

    池星不清楚考古的具体流程，鲁教授在他旁边，让他把灯光往哪个方向挪动，他就跟着照做。

    小丁没忍住笑着说道：“哈哈哈，哥你好像一个人形照明灯。”

    队伍里年轻人比较多，喊池星什么的都有，不过小丁主动开口喊他哥，剩下年纪差不多的大的都开始称呼池星为池哥。

    年纪稍微大点的则客气地称呼池星为池先生或者池少，还有比较讲究些的，会喊池星为池大师。

    乱七八糟的称呼加下洞里氧气不足，池星看起来真跟机器人似的，指哪朝哪。

    鲁教授看着好笑，他对池星问道：“池少，我跟你一排，这前面之前我们过去总是有意外发生，还要麻烦你在前看看情况。”

    池星点头，防护服有面罩防止吸入有害物质，不过池星不怕这些又觉得下面憋得慌，他将面罩往下拉了拉，对鲁教授说道：“你跟在我后面吧。”

    鲁教授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先听池星的。

    毕竟逮鬼驱邪什么的，池星这种大师才是专业的。

    墓道不算窄，墙壁两旁都刻着野兽，这些野兽龇牙咧嘴的，看起来就很凶。

    不过池星经常画阵法和符箓，能看出来这些狰狞的野兽其实是瑞兽，只是形象过于凶猛而已。

    他走得很慢，主要提防着意外的发生，在这洞里要是被厉鬼近面袭击，能不能挡下来是一回事，会不会坍塌又是一回事。

    不过出乎池星的意料，这一路上都平安无事，鲁教授等人之前发生的意外和不顺利仿佛是做梦一般。

    小丁在面罩下瓮声瓮气地说道：“这……就是大师清场的威力吗？”

    小静：“别贫了，还是要小心点。”

    鲁教授还对池星邀请道：“池先生，我还有其他考古的朋友，大家都经常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您看……你对考古感兴趣吗？”

    池星果断拒绝了：“不是很感兴趣。”

    考古过程枯燥无比，还伴随着数不清的危险，要是夏天，人在下面转一圈更是能把衣服都汗湿，从事这行业的人很伟大，但池星显然没有吃苦耐劳的决心。

    鲁教授有些遗憾，不过他还在继续劝说着：“有钱，还有各种荣誉。”

    只是他也知道池星不差这些。

    池星转头对鲁教授笑了下：“要是遇到奇怪不了的事可以来找我，但是待在考古队中成为其中一员不太适合我。”

    池星认真地说道：“我很忙的，你们考古队经常一动工就是几年，我肯定没空。”

    鲁教授抬起手拍了下池星的肩膀，“你愿意帮我们，我就很高兴啦！”

    说话间，一众人已经走到墓室，墓室的大门紧紧关着，青石门上也雕刻着纹路，池星看着这门，对鲁教授问道：“这个要怎么开？”

    鲁教授说要琢磨琢磨，他和其他人走到门前嘀嘀咕咕起来，一阵摸索之后，小丁找到一个机关，他声音兴奋：“都让开，我要开始装逼了！”

    然而他装逼失败，可能机关本来可以打开门，但时间太久已经生锈或者氧化，反正小丁在机关上摸索了许久也没能打开青石门。

    小静嘴角微抽，她扛着开门的工具，用科学的方法强行开门。

    一走进墓室，众人感觉一股冷意迎面扑来，明明是密封的空间，却有一股邪风吹起众人身上的防护服发出阵阵声响，众人一时间都没敢往前走，鲁教授用眼神示意着池星。

    池星也不负众望地带头走进墓室，这个墓室极大，墙面上雕刻着大朵大朵的莲花，墓室中间摆放着两具棺椁，不过棺椁盖早就被人用暴力打开，棺椁盖也被扔在地上。

    池星没看到墓室内有鬼，但有股淡淡的鬼气一直环绕在墓室中。

    他左右环视了下墓室，又抬头看了眼隐约可见的盗洞，没有鬼，或者说鬼不在。

    池星抬脚走到两具棺椁前，其中一个棺椁中白骨森森，另一个棺椁中则空空如也。

    而在棺椁后方，池星还看到被翻落在地的陪葬品，不过都已经碎成一块块的，不知道是不是盗墓贼破坏的。

    鲁教授跟在池星身后走向棺椁，他看着棺椁露出心痛的表情：“看这棺椁的大小，下葬的时候肯定有不少随葬品，这些盗墓贼，连一件都没留！”

    池星挪了下位置，露出地上的碎片，还是有留下的，只是都被损坏了。

    鲁教授看到碎片更是心痛得不行：“这都是文物啊！小丁小静快来，捡起来带出去，看看还能不能修复。”

    小丁小静应了一声，众人都小心谨慎地捡着地上的碎片。

    池星没打扰他们，而是找着那股鬼气，很微弱，但是确实存在，而且除了鬼气之外，还有另外一道气息。

    找了一圈，池星站在一朵盛开的莲花前，说是盛开，其实是在墙壁上雕刻出来的盛开模样。

    池星抬手摸了摸，花瓣的纹路清晰又坚硬，他低声对玉佩问道：“这莲花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裴钦还没说话，墓室侧方的盗洞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池星立刻扭头看去。

    不过池星发现这声音只有他能听到，鲁教授等人都对此一无所觉。

    池星看着盗洞处出现一道半透明的身影，这身影从洞口一跃而下，池星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十七八岁，额头上系着黑色抹额，穿着利落古装的桀骜少年。

    这少年先是骂了一句：“怎么又有人来挖墓？”

    随后他像是陡地察觉到什么，目光和池星对上，他先是一怔，然后对池星问道：“你站我本体旁做什么？”

    池星有些疑惑地看着墙面上的莲花，然后又看向他：“本体？你是……莲花精？”

    瞧这少年的模样，不太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成精，更像是莲花潭里的淤泥成精。

    第100章 山上

    这少年警惕地看着池星, 池星没有他这么紧张，只是将视线在少年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又看向墙壁上的荷花。

    池星看了好几秒，还伸手摸了一下墙壁, 不过那少年看起来更紧张了, 他出声制止池星的动作：“别摸啦你！”

    池星：“又没摸你。”

    少年额前的抹额很长, 还有一缕垂在发尾处, 墓室内没风, 但是少年脑后的抹额却无风自动。

    他紧紧盯着池星, 目光在池星手上一动不动。

    池星背对着他, 不过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 他在莲花处摩挲了一番，很确定墙壁上的莲花毫无灵气, 只是雕刻出来的死物，那墙壁之中的东西才是这少年的本体。

    【你把你本体藏在了墙中？】

    少年看着空中突然浮现的一行字不禁怔了怔, 随后下意识看向池星, 视线在池星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精准锁定池星身前的玉佩。

    他往后飘了点, 但随即他又飘到池星面前, 不知道是对池星说话还是他身前的玉佩：“真别摸了，你摸这莲花, 墙壁里我的本体也能感应到。”

    他看起来桀骜不驯，但为人还算有礼貌，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和池星吵架，也没试图威胁池星, 而是好声好气地在商量。

    不过池星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秒，感觉对方也是在压抑着怒气, 可能觉得打不过裴钦？

    池星看向棺椁，看到鲁教授几人还在棺椁旁小心翼翼地捡着地上的碎片。

    他看着墓里的两口棺椁，眯了下眼睛，对这少年问道：“你不是鬼，这也不是你的墓。”

    这少年愣了愣，他站在墙前，抬手摸着莲花，唇角微抿，眼中带着几分怒火：“你说墓主啊，那个没良心的东西，早就跑了。”

    这形容哀怨至极，池星感觉有意思，挑眉看着他：“继续。”

    “继续什么？”少年嫌弃地不打算继续说，但千年的时间也没什么人能看到他，好不容易有个人能和他聊天，他话茬也打开了。

    “简而言之来说就是，墓主生前是位将军，他爱剑如命，把我一起陪葬了。”

    少年随手指了下白骨旁的空棺椁：“我就在那。”

    “他说我是他的爱剑，所以要和他一样都得有棺椁。”少年咬牙切齿，“但是他在死后，没在墓里待个几年就走了。”

    “他在临走之前，本来说好带我一起离开的，但最后一个鬼悄悄地离开。”

    “等我再知道他消息的时候，发现他早已经魂飞魄散消散在这世间。”

    少年双手环胸，说起墓主魂飞魄散也没太多的神情变化，只是眼眸微垂，语气略微停顿了一下。

    “千年前就魂飞魄散了？”池星有些惊讶，“那这些年墓室里只有你一个？”

    “也不止有我一个，还经常有你们这些盗墓贼光顾啊。”少年理所当然地说道，“虽然又吵又贪，但每隔一段时间都能看到你们这些家伙。”

    池星：“……”

    他纠正道：“我们不是盗墓贼。”

    他指了指自己的防护服：“哪家盗墓贼会像我们这样怕污染了文物？”

    少年：“之前有一批盗墓打扮的比你们还专业。”

    池星：“……”好家伙，现在的盗墓行业都发展成这样了吗？

    “上一波来的人最贪，之前来的人还会留下一些东西，但是上一批人，恨不得把棺椁都抬走。”

    少年斜倚着墙壁，莲花在他身后绽放，他就算站姿悠闲，但背部依然笔直，明明是个放松的动作，却被他做得煞气十足。

    “当时那群人对着墓拜了好久，说要把墓主带回去当祖宗供着。”

    他语气微顿：“我想着这家伙魂飞魄散这么久连个后人都没有，要是有人愿意祭拜他，指不定以后还能活过来，既然祭拜祖宗嘛，这墓里的东西就当是祖宗赏他们了。”

    “但那群人说话不算数，在偷了东西后，回去也没见他们祭拜。”

    “我感觉被那群人耍了，这段时间都跟在那群人身后。”

    少年说着，又将视线看向鲁教授等人：“我刚教训完那群人，回来一看，又发现你们这群盗墓贼。只是你们跟他们有点不一样，你能看到我。”

    “我知道你，你最近挺火的，没想到还会在墓地里看到你。”

    少年也不在意墓被掘了，可能一开始在意，但现在墓里就差空空如也了，他对陌生人围着自己的棺椁完全无感，只是眼神有些不善而已。

    “千年前，我的本体躺在那——”

    少年指着其中一个棺椁，然后他似乎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我还没化形呢，他跟我说要带我一起走，但是我醒来后发现他不见了。”

    “我很生气，也很愤怒，将军上战场哪有不佩剑的道理？所以我藏起来了，打算等他回来后找不到我，急死他。”

    他侧头看着墙上的莲花，目光悠远：“我藏在莲花中，但一转眼千年的时光，他从未回来过。”

    也是，鬼都魂飞魄散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池星没忍住问道：“他当时都是鬼了，还会上战场吗？鬼和鬼之间就算打架，也不会两军开战吧？”

    少年的瞳孔很黑，他指甲也是黑色的，他指尖从莲花的花瓣上划过，对池星回道：“千年前，各地煞气的封印被破，当时恶鬼横行，活人都是鬼的口粮，各地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池星听得有些发怔。

    少年在说完后，收回自己落在墙上的手，补充了一句：“尸横遍野不太对，当时的鬼会直接吞噬活人，压根没有尸体，连魂魄都没有。”

    他伸出手摊开五指然后狠狠一握：“活人砰的一下就没了。”

    “那家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去的，说是要去把这些鬼都给封印起来。”

    池星追问：“那重新封印了吗？”

    少年点头：“当时你们活人还有挺多有本事的道士，齐心协力之下，煞气又重新被封住了，不过也是你们动作快，再耽误一段时间，等鬼王出世，封印都没用了。”

    “不过封印终究是封印，千年后，封印必定会再次被破除，不知道这次会不会这么好运赶在鬼王出世前解决了。”

    他说着，看向池星的玉佩。

    池星也缓缓低头看着玉佩。

    【……】

    【看我做甚？】

    池星诚心说道：“原来裴家在做这么牛逼的事，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付出。”

    【鬼王出世第一件事就是干掉玄学世家，我们能不付出吗？】

    裴钦的话让池星哑然。

    “也不是这么说。”少年的眉眼中带着一股戾气，兴许是利剑化形又在墓中千年，他身上有股凝而不发的寒意，说话时隐约有冰雾从他口中丝丝缕缕地飘出，“鬼王出世会先杀精通玄学的，但在鬼王未出世之前，那些恶鬼害死的都会是普通人。”

    “所以裴家也算是在守护普通人了。”

    “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就算别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在默默地守护着一方百姓。”少年的站姿依然笔挺，不过这句话的声音却很低，“没人会记得他，也没人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池星知道他在说这个墓室的主人。

    少年从头到尾都没夸过墓主，甚至语气中满是嫌弃，但池星还是从少年的描述中对墓主生出敬仰之情。

    不是每个人在面临危机时都会如此大义凛然的，尤其是在已经成为鬼的前提下，如果魂飞魄散，那连转世投胎再来一次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也就是说，少年就算再次继续守着万年，也不会再见到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虽然少年语气中满是冷漠，但如果不是赞成并且理解墓主的想法，他根本不会守在这千年。

    池星沉默了几秒，对少年问道：“接下来你还继续守在墓中吗？”

    少年不答反问：“你们这些盗墓的是国家的是吧？”

    池星嘴角微抽：“我们不是盗墓的。”

    少年笑了下，这还是他第一次笑：“不是都差不多吗？”

    这话和郑阿姨说得相似，池星也跟着笑了起来。

    少年接着问：“你们应该不会把莲花墙壁给砸了吧？”

    池星摇头：“这个应该不会。”

    “我本体在墙壁中，只要你们不破坏这面墙，我暂时……不打算离开，我想继续留在墓中。”

    少年将目光挪到鲁教授身上，看到鲁教授脸上对文物破坏的心疼，又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你们确实和那些盗墓贼不太一样，他们可不会这样爱惜东西。”

    “我被上一批的盗墓贼骗了之后，就用那家伙残留的鬼气设下术法，只要有人进来就会倒霉，你们没死人吧？”

    池星：“还算巧，发现进不来后，他们没硬闯。”

    少年又重新看向池星，视线主要在玉佩上打转，随后突然问了一句：“如果是你，会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去送死吗？”

    池星指了指自己：“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裴钦？”

    少年笑了：“你们各自的答案呢？”

    “不会。”

    【不会。】

    少年摊手：“那我果然和你们活人不一样，我会。”

    他转过身，背对着池星：“所以当年我没去找他，他想让我继续‘活’，那我就活着，他想魂飞魄散，那我也不会阻止他。”

    “千年前，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但在如今，我稍微有点……后悔。”

    “当初应该拦一下的。”

    “或者一起消失也比我现在孤零零守在墓室中要来得好。”

    池星想了想，说道：“千年的时光，可能你有‘心’了。”

    背对着池星的少年眼眸微动，他声音很轻：“和你们活人一样，有‘心’了吗？那还不如没有呢。”

    池星没回这个问题，因为小丁跑到池星身边对他说道：“你是在这边自言自语吗？怪吓人的。”

    小丁对池星勾了勾手指：“来帮我们捡破烂吧！”

    不远处的小静严肃说道：“慎言！什么叫捡破烂？”

    少年：“哈哈！破烂都比这好。”

    池星听着少年的自嘲，没忍住笑了起来，他避开小丁，对少年说道：“我住在帝都，家里有很多……不是活人的存在，你在墓中感到无聊也可以去我家找它们玩。”

    少年可有可无地应下：“我有空会去的。”

    池星没看到少年的本体，或许他的本体只想给最重要那个人看，也只想被最重要的人重新握在手中。

    少年在确定池星等人不是盗墓贼后，关于墓中的奇怪现象全部消失，鲁教授惊讶地发现照明灯恢复正常，并且在隐秘的一处洞口中，还有少年藏起来的一批文物。

    这对于鲁教授来说是极大的惊喜，他心痛的表情顿时被兴奋取代。

    少年：“希望你们不要糟蹋了他的东西。”

    然后少年扭头看向池星：“你能不能给我搞个手机？我看你们活人都有，前阵子我抢了一个恶鬼的手机，但是有指纹解锁，我用不了。”

    池星好笑：“你没威逼利诱恶鬼交出指纹？”

    少年：“他被我抢了手机后，跑得比兔子还快，可能怕我宰了他吧。”

    池星溜到墓穴外，从玉佩里的别墅中找到一个手机烧给少年。

    少年有点不满：“这手机怎么是粉壳的。”

    他十指的指甲都是黑色的，皱眉拿着粉色的手机，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池星：“就这一个了，其他的都送鬼了，等我回帝都也要从丧葬店再买点手机了。”

    少年没办法，只能死死拧着眉将就着用粉色的手机。

    池星在离开时问少年叫什么，少年愣了愣：“我没名字，他没给我取名。”

    “你自己也没给自己取一个吗？”

    “没有，名字又有什么用。”

    池星想了一下：“在战场上喊你出名字的同时，拔出剑，你不觉得很有气势吗？”

    少年：“……”

    他说：“我们打仗讲究一个快狠准，偷袭为最佳……喊名字那不是告诉敌人要捅他了吗？”

    没打过仗的池星表示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少年没名字，池星加了他的联系方式后，给他备注：剑灵。

    少年看着这备注，忽然说道：“我觉得这个名字就不错。”

    池星：“真随意。”

    “都活千年了，早就什么都不看重了。”

    剑灵将池星送到墓外，对池星告别：“下次再见。”

    池星对他挥手：“希望你有再次被拔出的机会。”

    剑灵微愣，随后对池星露出一个笑：“我也在等着这天。”

    那就代表他想见的人回来了。

    池星在回帝都后查了下这座墓，墓刚被发现，墓主的来历暂时还不明确，也没查到千年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不过从剑灵的只言片语以及在最后他没带着剑灵去送死就能看出来，墓主的性格一定心怀大义且温柔。

    这应该是一个内心非常柔软的人——或者说鬼。

    池星回帝都后没多久，罗昊和小满也满脸疲惫地回来了。

    因为是周末，所以俩人直接登门拜访，罗昊跟医生住了一段时间，也沾染上医生喜欢跳窗的坏习惯，从窗口处跳了进来。

    小满在大门和窗户之间犹豫了下，然后也跳窗进来。

    池星痛心疾首：“可见变坏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我今天就打电话找人在窗户外装电网。”

    罗昊哎呀了一声，连忙上前制止池星打算打电话的动作：“池少，冷静！”

    池星有点无语：“你们从我家翻墙进来也就算了，还翻窗进屋子里，现在还让我冷静？”

    罗昊：“老板，你习惯就好了嘛，反正坏人又进不来。”

    池星：“你们还有没有个人地盘的概念？”

    罗昊坦然说道：“没有。”

    池星懒得跟他多说，他看向小满：“小满，你不能跟他们学坏，下次要按门铃进来。”

    小满还是那副脸色苍白的模样，并且这次回来，脸色更白了，她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池少，我按了十分钟门铃，没人鸟我。”

    池星：“……”

    他在查古墓的资料没注意到有人按门铃，好像郑阿姨也不在出去买东西了。

    小满瘫了会儿，又缓缓坐直身子，她语气平静：“池少，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池星坐到她对面：“关于施芊的事吗？”

    小满神色微动：“是。”

    池星：“我那天在集市上遇到她了，她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单纯。”

    小满点头：“要是天真也不能把黄子真逗得跟狗似的。”

    她说到这，顿了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我想找她问问具体情况。”

    池星：“上次分别，她还邀请我去村子里吃鱼，我跟你一起吧。”

    罗昊哀嚎：“不是吧，我们刚回帝都又要奔波回去啊？那怎么不在回来的路上就去啊。”

    小满幽幽地看着他：“我带着你，有些许不安，遇到什么情况，怕是保不了你的命。”

    罗昊：“……”

    懂了，说他是累赘呢。

    小满：“喊池少一起去能二保一。”

    罗昊闭上眼泪，泪水从眼角滑落。

    池星看着罗昊绝望的表情，眼中的笑意加深：“小满逗你玩呢。”

    不过担心遇到事会连累到罗昊应该是真的。

    罗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看着小满说道：“要不然咱们休息一晚上再去？你这两天这么累，也是时候休息休息。”

    小满看起来确实很疲惫，尤其那脸色，比鬼还要白。

    池星问道：“你们这两天在胡家忙什么呢？”

    罗昊：“我就在胡家瞎逛，还出去转了圈，发现旁边还住了不少其他的妖——”

    他声音有些打颤：“那些妖，上一秒还是人的模样，下一秒突然化成原形，把我吓得够呛。”

    小满：“都是妖的地方突然有个活人，都想着吓唬你。”

    她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我这两天忙着精神摧残黄子真，顺便看胡家对他的虐待。”

    小满说着，还扬唇笑了笑：“狐妖折磨妖的手段真让人大开眼界。”

    很显然，小满这么疲惫是痛并快乐着，只是身体上劳累，但精神上却轻松又惬意。

    小满算着日子，对池星说道：“等取妖丹的时间一到，我要亲自取出施芊身上的妖丹，到时候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下来。”

    罗昊说道：“胡家不是答应黄子真要把他的妖丹给施芊吗？应该没事吧。”

    “谁知道呢。”小满眼眸的颜色很深，“就看她运气好不好了。”

    罗昊和小满在池星家休息了一会儿，还蹭了一顿郑阿姨做的晚饭，然后才慢悠悠地离开。

    小满说明天早上来找池星，让池星记得开门，要不然又得窗口见。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池星就听到楼下传来敲门声，池星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表情郁郁地开门：“小满，你是半妖，不是鬼。”

    这个点就喊人起床去外地，比昼伏夜出的鬼还要勤快。

    小满从池星身边挤进去：“郑阿姨做的饭好吃，我是来蹭早饭的。”

    池星看了眼时间：“郑阿姨还要两小时才能起来。”

    罗昊也打着哈欠，他也困得很，厚脸皮地对池星说道：“老板，你家客房在哪？我再去睡两小时。”

    池星随手指了间客房。

    小满则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发空，不过她只是看起来在发呆，实际上是趁着妖丹还在体内正在修炼。

    没过一会儿，客房中传来罗昊的呼呼大睡声。

    罗昊和小满一动一静，倒也算互补。

    就是苦了池星，一早上就被吵醒。

    池星走到窗边看了会院外，忽然说了句：“要不然下次你们还是爬窗进来吧。”

    小满吐出一口浊气，说了声好，然后她从窗口跳了下去，盘膝坐在槐树旁边继续修炼。

    小熊在树上好奇地看着小满，老槐树抖了下树枝将小熊抖下去，小熊砸在小满身边，它围着小满转了好几圈。

    这画面看起来相当奇妙，会说话的树、能自己行走的小熊以及坐在树下的半妖，池星恍然间有种自己脱离普通世界的错觉。

    不过客房里罗昊时不时传出来的呼噜声将池星重新拉回现实。

    罗昊和小满蹭了郑阿姨的早餐后才知道池星这两天还前往过古墓，在坐飞机去找施芊的路上，罗昊一直缠着池星问古墓中有没有发生什么灵异事件。

    “好像没有。”池星想到剑灵，对方也不算灵异事情，连吓人的鬼都没能看到。

    “那古墓进不去是什么原因？”小满说起这种事也来了点兴趣，“古墓里大吗？”

    池星将遇到剑灵的事简单说了下，但罗昊和小满都听入神了，罗昊说道：“这听起来怎么感觉有点基……”

    小满轻咳一声：“应该不是吧，就是大将军对于武器的喜爱。”

    “喜爱到专门给它准备一个棺椁就放到自己身旁？而且那什么，还不忍心带着它去送死，并且这剑也等了他千年，这不比活人之间的感情更纯粹？”

    小满：“……”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哦。”

    池星回想起剑灵提起墓主那嫌弃的表情，有些迟疑地说道：“应该不是那种关系，当时墓主的魂魄离开的时候，它都还没化形呢，你们就是会瞎猜。”

    罗昊神秘兮兮地说：“那要是化形了，指不定墓主就舍不得离开了。”

    小满若有所思，跟着点头：“我觉得也有这个可能。”

    罗昊：“这比活人好磕多了！”

    池星：“小心剑灵听到这话对你捅一剑。”

    几人在飞机上说说笑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来到施芊所在的度假村时，小满脸上轻松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

    她站在村口处，目光直勾勾地打量着村内。

    门口依然是那张木牌，但是木牌下面还多出一行字：暂停营业。

    小满走进度假村，连心大的罗昊都没再开玩笑。

    池星走在几人身后几步的距离，和裴钦轻声说着话。

    “施芊在服用妖丹之前只是普通人吧？”

    【是。】

    池星表情有些复杂：“那还能这么轻松地引黄子真入圈套，她也算聪明了。”

    【慧极必伤。】

    池星对施芊谈不上多余的情绪，只是好奇施芊一个普通人，是怎么得知黄子真身份的。

    几人和上次一样穿过村子，然后在水边看到施芊，施芊和那天穿的衣服一样，还是坐在水边钓鱼，只是今天的村子里没有其他的妖气，唯一的妖力来源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小满走到她身后静静站着，施芊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几人的到来，只是屏息凝神地钓着鱼。

    施芊鱼竿微动，被她钓上来一条非常小的鱼，她还没来得及欢呼，又将小鱼给放生了。

    她满手的水，这时候才回头看向池星几人，对几人开心地笑道：“啊！你们又来啦！”

    施芊的语气高兴：“等我钓完鱼后，我亲自下厨招待你们。”

    她看几人的表情亲切又单纯，好像几人真的只是来度假村旅游的游客。

    小满坐在她旁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施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笑着问道：“怎么啦？”

    小满：“我们不是来做客的，是找你有事询问。”

    施芊：“你说呀。”

    罗昊和池星没坐在小满和施芊身旁，而是站在树下看着在说话的施芊和小满。

    罗昊突然说道：“两个都是半妖，还挺那啥……”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只憋出一句话：“小满心里很难过吧。”

    池星侧头看向他。

    罗昊：“她和施芊在一起，有种俩人体内的妖丹合二为一的感觉，小满的心里一定都在想着姑姑。”

    “而且我在胡家听说，小满身体里有姑姑的妖丹，施芊身体里也有，她俩会对彼此产生好感。”

    他悄悄地说：“也正因为这点，小满才会更痛苦，因为她恨施芊和黄子真。”

    恨意不可控，好感也不可控，小满的内心绝对不像表面的平静。

    在罗昊和池星说话的间隙，水边的小满忽然开口问道：“你认识我姑姑吗？”

    施芊歪头看着小满。

    小满继续问：“她叫扶蔓，你应该见过，那天晚上……”

    施芊恍然大悟，随后她轻飘飘地说道：“我认识呀，不过不是在那天晚上见过。”

    她钓着鱼，声音笑吟吟的：“我是在二十年前见的她。”

    小满猛地怔住。

    “那时候我五六岁，在山上踩菇子迷路了，是她把我送下山的。”

    施芊眼眸弯弯：“她长得很好看，眼睛的形状很漂亮，真的特别漂亮，我回家后还经常梦到她呢。”

    施芊那时候的年纪小，在山上迷路之后好一段时间都没继续去山上采菇子。

    不过小孩子忘性也大，没过月余，又想上山去玩。

    采菇子对于小孩子来说就是去探险，施芊背着有她一半高的竹篓前往山上，她年纪小身体又不好，走路很慢，菇子没采多少，自己先累得不动了。

    她躺在树下看着头上的枝叶，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她睡醒时发现自己被人背在身上，这人身上香香的，头发很长，有发丝被风吹在她的脸上，有点痒，但很舒服。

    她在摇摇晃晃的下山路途中，又睡着了。

    再次吵醒她的是家里人的说话声，有人问她不是去山上采菇子吗？怎么在家门口睡着了？

    施芊天真地回道：“我在山上睡着了，被一个大姐姐背下来。”

    虽然没看到这个大姐姐的面容，但施芊知道这就是她上次迷路时送她下山的大姐姐。

    家里人问是不是村子里的人，施芊摇头：“是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大姐姐，村子里的姐姐都没有她漂亮！”

    家里人都在笑她：“这么漂亮可能不是人哦。”

    家人逗弄了施芊之后，又坐在一起商量着今年给黄大仙的祭拜，其中有个年纪大点的人抽着旱烟说道：“我好像收到黄大仙的托梦，他说他不要鸡。”

    施芊在旁边睁大眼睛：“黄鼠狼不都喜欢吃鸡吗？”

    家里人也同样纳闷，然后又逗了施芊一句：“是呀，难道黄鼠狼也和你一样会挑食？”

    施芊哼了一声，不理家里人了，坐在一旁安静听着。

    她听到被托梦的伯伯说：“我还看到黄大仙的模样了，是个俊俏的小伙子哟！眼珠子很亮也很漂亮，浑身的气质看着就和咱们普通人不一样！就是感觉冷冷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他看我们跟看村子里的大白菜一样！”

    施芊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自己遇到的那个大姐姐也很漂亮，但是和伯伯的形容不同，这个大姐姐的眼睛虽然也很美，但眼中总是带着笑意，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温柔，一点都不像看大白菜一样。

    施芊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后面她还是经常去山上，但一连两三年过去，她都没能再次遇到那位漂亮的大姐姐。

    随着年龄的增长，施芊也逐渐从大人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体很差，说不定哪天就会没了，所以家里对她也很是宠爱，几乎是有求必应，因为知道她活不长。

    她还是会去山上，但不再采菇子，只是在山上发呆，一待就是一下午。

    她还学会了爬树，经常爬到最高的那棵树上晒着太阳，有时候还会在树上睡觉。

    而爬树是她能做的最剧烈的运动，只是爬上去，她都得缓很久才能恢复心跳，她喜欢坐在树上，有一种自己很自由的感觉，也有一种她身体很好没病的错觉。

    有时候在山上，施芊还是会想起那位漂亮的大姐姐，这些年大姐姐的长相在她的脑海中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只记得大姐姐有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但具体长什么样她早就忘了。

    她现在想到那双漂亮的眼睛，甚至还有些害怕。

    她长大了，知道这种美貌不是人能拥有的，大姐姐也从来没在其他村子里出现过，而是只在山上出现。

    施芊心思聪慧，她在心里猜测，难道当年家里人说大姐姐不是人是真的吗？

    施芊在村子里一点点长大，一转眼她从五六岁的年纪长到十二三岁，这些年她身体更差了，家里人带她去医院看过几次，但她每次在医院都会想念村子的后山，住不了多久就闹着要回村。

    而她的身体在医院中静养也没有变好，家里人只能顺从她的心意。

    这天，施芊和往常一样气喘吁吁地爬到树上，她刚坐在枝头上平复着呼吸，不远处有两道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声音很轻，几乎没有声响，还是施芊坐在高处才看到那俩人。

    施芊在看到俩人的瞬间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了记忆中的大姐姐！

    不过大姐姐和出现在她面前的相貌略显不同，那两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大姐姐都是黑发黑眸，但这次的大姐姐头发颜色很浅，是白色的，满头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浅浅的柔光。

    她眼眸的颜色也很浅，透着些白金色，浅淡的金色在阳光下完全不像活人，尤其她的睫毛也是白金色的，从侧面看过去漂亮到惊心动魄，施芊被美到连呼吸都凝固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大姐姐身边还有一个人，不过这个人的眼眸和发色都要正常许多，只是比常人略淡，但五官也远超普通人的俊美。

    施芊小心翼翼地坐在树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扶蔓率先开口：“我在帝都收了个徒弟，很可爱，有空带她来见你。”

    黄子真：“又收？”

    扶蔓：“那不然呢？”

    黄子真摇头：“扶蔓，你收多少个了？反正最后都不合格，浪费这些时间做什么？”

    扶蔓：“你个黄鼠狼不懂。”

    树上的施芊倏地睁大眼睛。

    黄子真神情平淡：“我又不下山，我不想懂。”

    扶蔓顶着一张漂亮到让人过目难忘的脸，哥俩好地勾着黄子真的肩膀：“不如跟我一起下山玩玩？”

    “不去。”黄子真拨开扶蔓的手，拒绝道，“人类无耻又可笑，我才没兴趣去帮他们。”

    扶蔓懒洋洋地盘膝坐在地上，她发丝在阳光下发着光，她抓着自己的一缕发丝，语气带着笑意：“有意思的活人更多嘛，你好歹也被这村子里的那户人家供着，怎么能说活人无耻呢？”

    不等黄子真回话，扶蔓话题一转又说道：“说起来，我前阵子在山下遇到一件让妖瑟瑟发抖的事——”

    她还没说完，黄子真的视线忽然被一只野兔吸引，他举起手让扶蔓不要说话，然后化为原形，蹑手蹑脚地去抓兔子。

    扶蔓莞尔：“都化为人形了怎么还被野兔吸引？”

    扶蔓在原地等了会儿，黄子真一直没回来，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帝都还有小徒弟在等她，她也没继续留在原地等待，而是撕下自己的裙摆，将自己想说的话写在裙摆上，紧接着贴在树干上。

    然后她化为原形窜进山林中消失不见。

    施芊从树上爬下来，左右看了眼，然后从树干上将那衣服撕下来揣进怀里一路小跑着回家。

    她心跳得很快，跑回家后立刻将门关严实，又将窗户全部关上，这才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

    等到心跳平复后，施芊从怀里拿出那截衣服，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的，异常潦草，只有简短几句话，她说自己在山下遇到的那件事：一有钱老翁为了续命和长生不老，竟然找大师活抓妖，然后挖出妖的妖丹自己服用——不过爆体了，那老头死了。

    扶蔓在衣服上写道：虽然成功的概率不高，但难保有心人为了长生不老走火入魔。你把这事和黄家说一下，让在外行走的黄鼠狼都小心点别在活人面前暴露自己是妖。

    施芊指尖微颤，她看完之后立刻将衣服给烧了，然后坐在床上死死攥着拳头。因为太过用力，等她松开手时，掌心是深陷的指甲月牙印，还隐隐破皮有血丝渗出。

    她又突然跑出房间去找伯伯，她对伯伯问道：“伯伯，咱们村子里是不是只有咱们家在供奉黄鼠狼？”

    施芊的伯伯敲了下她的脑袋：“没大没小，要喊黄大仙。”

    施芊捂着脑袋，睁着眼睛看着他，一个劲地问道：“伯伯，你先回我嘛。”

    “对，别说咱们村子里，这附近的好几个村子里，都只有咱们施家在供奉黄大仙，其他家供奉胡家比较多。”

    “胡家……”施芊问，“是狐狸吗？是不是都很漂亮？”

    她伯伯好笑地看着她：“是狐狸，但是漂不漂亮没人知道，也没人见过。”

    施芊心想她见过！而且还见过好几次，她跟妖肯定有缘！她突然对妖很感兴趣，她让家里人买了不少和妖有关的书，有狐妖的介绍，也有黄鼠狼。

    某天，施芊看完其中一本书，神情天真地问：“伯伯，妖能为了修炼妖力能生吃活人的内脏，那我们人为了活命能吃妖的妖丹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内脏又是妖丹的。”她伯伯又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你这看的都是啥玩意？妖吃人都是以前的传说了！人？人怎么吃妖丹？妖丹又是什么？书上扯出来的玩意？”

    施芊对他笑：“我知道人为什么不吃妖丹了。”

    她伯伯跟逗小孩子似的顺着她问：“那你说说为什么？”

    施芊：“因为太弱，打不过妖。所以以前的灵异怪谈小说中都是狐妖爱上书生愿意为他奉上一切，在书生遇到危险的时候，还会献出修为用妖丹帮书生续命。”

    她伯伯哈哈大笑：“难怪你嚷嚷着妖丹，都是这种故事看多了！”

    施芊敛起笑，她年纪不大，只有十几岁，笑起来的时候眼眸的神色清澈见底，但一旦当她不笑，她眸色极为幽深，看起来要远比同龄人成熟。

    她对伯伯问道：“伯伯，这个世界上是有妖的，妖也会爱上人，对吧？”

    她伯伯想都没想地说道：“妖会不会爱上人不知道，但这世界上肯定有妖，咱们家还供着黄大仙呢！黄大仙也给我托过梦。”

    他看施芊对这些事感兴趣，不由多说了几句：“咱们家从百年前就得黄大仙的庇护，虽然他从来没在人前出现过，但每过个十年二十年，他都会来咱们家看看。”

    施芊眼眸微动：“伯伯你怎么知道？”

    “直觉吧，咱们一心信这些的，在他来的那天都能察觉到。”

    “也许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就有只黄鼠狼在看着我们咧！”

    施芊歪头，想着那天在树下见到的扶蔓，又想起在扶蔓身边的那个少年。

    少年神情冷漠，说人类无耻又可笑。

    施芊微微一笑，她将话本合上，为了活下去，只是无耻又能算什么？

    她会等着鱼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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