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宇文大人现在还在满天下的找您,两年前,西南地区又出了一位将军专门与他作对。宇文大人要什么,他便攻下什么,城池是这样,奴婢就怕……”
“人也是这样。”
绿芜姑姑说着,眼里透露着止不住的隐忧。
“小姐不为了别的,嫁人纯粹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些,真正的隐居不那么引人注目。您看,如今您还没有露面,就已经被外面传言您是从山野坟地里跑出来,专勾男人的精怪。日后您的容貌要是被哪家的男人看见,指不定又会引来一群妇人嫉妒,说什么难听的都有。”
“这世上能真正让小姐依附的男人也没几个,恐怕那还真当是人中之龙了。恐怕小姐也不想跟他一起再登高位,毕竟高处不胜寒,您既然想要安安稳稳,只要那男人不算太差,就凭姑娘的聪慧,难道还会生活的不好?”
“有时候身边有个男人,做事情也能方便许多。”
绿芜姑姑说了许久,沈卿璃都未曾有过反应,直到听到她后面几句话,沈卿璃才突然望向她,她的眼里似有些空洞,但却又出奇的清亮。
“姑姑可曾体会过,在这世间曾遇到一男子,你没有想过与他好好的过日子,而是真心的想过,与他死在一起的感觉吗?”
“您说什么?”
绿芜姑姑仿若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
沈卿璃又平静地回了回神,继续做回了自己的事。
毕竟,绿芜姑姑是太祖皇帝已经册封她为太子妃时赐给她的,哪会知道她的曾经呢?
失母、诬陷、背叛,被倾慕的男子利用,送去当暗卫。
这天下间好的女孩子众多,太祖皇帝又凭什么看上她?
无非是觉得大燕朝刚立,藩王世家居多,怕他儿子的将来,皇位坐的不稳罢了。
每每想起这些,沈卿璃都默然地闭上了眼。
她那心上人嘴上说着这辈子对不起她,却转而娶了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当时,她还在暗卫营里训练,夜里,她在偏僻的崖底峭壁处得到消息,九死一生中竟失去赢得动力。
也就在那时,一个利落的身影突然朝她袭来,刀光寒影间,沈卿璃一个失神,于空中后退几个圈,险些被她割掉头颅。
尽管这样,她还是被那人削掉几缕发。
偷袭她的不是别人,而是跟沈卿璃一起被送来的好友,被安排至另一个组的阿若。
沈卿璃没有想到,她会对她出手这么快。
而且还是对她偷袭,在她最脆弱的时候。
只每一个人都充满原始野性的战场,为了自己最终的活,就要把每一个活着的人,全都要杀死。
一刻都不停歇。
沈卿璃来到这许久,从来都没有主动杀死过任何人,她是想要赢,但却不想将自己的赢建立在让别人失去生命的代价上。
她杀得,完全都是为了自保。
然而阿若却不这么想,她们同出一地,又同时带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最后能活着的也会只有一个。
沈卿璃来不及拿她的剑,随手捡起根树枝,而阿若步步紧逼,丝毫没给她活着的机会。
就在她衣袂飘飞,电光火石间,一颗石子猛然打偏她刺向沈卿璃脖颈上的剑。
沈卿璃戳准机会,翻身一跃,一根枯枝,就狠狠地穿进她的胸膛。
阿若死后,那个男人从一旁出来,身姿挺拔,却孤傲冷冽。
眉眼间,像是方才从睡梦中醒来,身上仅着了一层寝衣,在这秋冬的天气,竟松松垮垮地就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手里还拖着一个男人,就是晚间给沈卿璃传递外界消息的那个人。
他说他叫“萧琰”,在暗卫营中的代号为“鸢”。
“鸢”是古书中记载的一种凶猛的鸟,外形与老鹰略同。
沈卿璃觉得,他倒还真符合他的代号,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鬓若刀裁,眉骨凌厉,一双漆黑难测的眼睛宛若鹰隼,虽然他眉宇间正气凛然,但沈卿璃却总有种像是猎物被盯上的感觉。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几乎能洞察人心。
就连平日里训练,他都总是穿着暗色调的衣服,尤其以黑色为主,并且他的性格一贯独来独往,藏着几分令人难以捉摸的邪性。
沈卿璃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方才又一石子救了她,如今听闻他姓萧,与当今天子同属于一姓,沈卿璃心里,多少存在些诧异。
于是,当他抓着她唯一的“疏漏”,那个送信的男人走到她面前,沈卿璃什么都没说,只淡淡地看着已经在地上断了气的阿若。
“虽说她的武功略高于我,可此刻,竟也死在两个人的手里,多少对她也是不公平。”
“呵。”
他神色微动,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时间,竟嘲讽地笑出了声。
“在这暗卫营里时刻都要面对死亡,今晚她趁你不备偷袭,你却还想着跟她一对一,去跟制定规则的人讲公平?”
这是他第一次同沈卿璃讲话,也是沈卿璃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萧琰就像经历过什么,明明才二十出头,比她大五岁的年纪,说起话来,却声音低沉,眼里带着难以言说的仇恨与苍茫。
然而他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隐忍与蛊惑般的意味。
“来到这的每一个女子,或是自愿,或是被逼迫,她们都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赢。”
“因为只有最后赢得那个人,才配活着出去,成为太祖皇帝亲自册封的太子妃。”
“继而跟随太子登基,成为皇后,拥有全天下女人都羡慕和最尊贵的地位。”
“所以,这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朋友,更没有你们女人所沉迷的爱情。记住,在你没有赢得所有人之前,你所谓的爱与背叛,都会让你沉迷和消耗,继而变成一个白痴。”
他的话说的毫不留情,然而以往,却从来没有人给她说过这样的话。
沈卿璃就像被诱惑般,怔怔地看着他的眼。
“所以,我该怎么做?”
他目光朝下,嘴角露出一抹邪肆般的笑。
“杀了他,”
他将伏在他脚边,那个五花大绑的男人推了出去。
“这不可能。”
沈卿璃不由地后退。
“我从来没有主动杀过人,除非他们要杀我。何况,这个人明明也是我的,他只不过是同我传递了消息。若说有错,按暗卫营中规矩,私自联系外界,被规则所杀的也应该是我,不应该是他。”
萧琰见她到现在还不肯主动动手,淡笑一声,丢下那个人便走。
“好啊,随便你。”
沈卿璃没想到他会这样好说话。
然而几日后,那个传递消息的人因为出不去,又不想死在这营中,于是想要告发。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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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替他主子过来,不是为着沈卿璃,所以两人根本就没什么交情。
未免他将她真正的身份说出,沈卿璃在他吐露第一个字的那一刻,便拔剑刺杀了他。
从那以后,萧琰成了她的组长,亦是她的教官。
她是他训练出来的,她始终都记得他曾说过的那句话,“要想当好一个暗卫,首先要学会抛掉友情、爱情,以及其他任何阻碍你的情感。”
皇帝想要一个暗卫给太子当太子妃,便也是想让她完成,太子不便出面且脏手的事。
沈卿璃从来没想过成为太子妃,却也记得萧琰说过:“倘若要是输了,对峙时被杀便也罢,不然就是毒酒一杯,或是白绫一条,死后还要被火焚烧,连一具尸骨都不配留。”
她当时问他,“你见到过那些中毒之人,是怎么死的吗?”
他说他当然见到过,“难道你以为,那些毒酒喝下去,嘴角只缓缓地流下一滴血,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吗?”
“真正的毒酒怎会有如此大的药性?它只会让你喝下去,七窍流血,面容扭曲,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却能清醒地感知着内脏在慢慢受腐,一连许多日,痛苦却不能自抑,直到看到腐烂的血水从身体里流出,才算慢慢地结束折磨,终于能闭上了眼。”
“你若到时候有的选,记得最好选白绫,顶多是上吊舌头突出,比较丑些,但至少能让人死的快,痛苦也就少的多。”
沈卿璃问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就像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结果他冷笑一声,凉薄的唇角浮起淡淡的弧度。
“因为那个中毒之人,就是我的母亲。”
“……”
沈卿璃渐渐地从思绪中回神,绿芜在一旁等了她许久,直到看到她神情微动,才敢缓缓地上前,问出了她想说的话。
“小姐,方才这么久,您都在想什么?”
“没什么。”
沈卿璃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只是在想一个人死亡时,会不会很痛苦?”
“当然会痛苦。”
绿芜姑姑笑了笑,“别说是那些非正常死的了,就算是正常死亡,又有哪个是完全不会痛的呢?”
“人经历死亡时的痛苦是必然的,就拿前日阴历十五时,小姐有事去了后山,姜县丞的女儿姜小姐偏要在后面偷着跟着去,以为您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没想到自己却被一群山贼盯上,险些成了禁.脔。”
“若不是山麓上突然经过一个赶路的商人,让手下的护卫救了她,恐怕现在,姜夫人就不会这么平心静气的与您找事了吧?”
“突然出现一个商人?”沈卿璃顿感不对。
绿芜姑姑笑道:“是呀,不过那商贾的护卫们倒是有着真本事,奴婢只见他们出了一招,便将那些山贼全都杀死,甚至有的一剑还刺死两个,几乎都是瞬时,连完整的尖叫都没有发出。”
“连完整的尖叫声都没有……”
沈卿璃不由地想起,昔日在暗卫营,他教她杀人时,也是手起刀落,让对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绿芜姑姑虽不知她在想什么,却也顺着她的话,继续道:
“是呀,尽管死的这么快,那些山贼临死时,不也是痛苦的……”
沈卿璃突然将她打断。
“绿芜姑姑,那天晚上,我跳进后山的积水潭时,是您在山麓上为我盯着。您说那个赶路的商人,可有看清他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