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程顺利结束，铃声响起时，沈念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准备离开。
但还没等她起身，旁边突然围过来好几个人。
为首的人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杨敏，此时她脸上飘着红晕，看起来十分害羞：“沈同学，你好！”
她问：“能打扰你一点时间吗？”
沈念环视左右，发现凑过来的都是上辈子班级里学习很好那波人。
她确信，自己跟这些人没打过交道。
“可以。”沈念将手上杂物重新塞进抽屉里。
她仰着头问：“有什么事么？”
“你今天在台上表现好好！”杨敏目光里盛满赞叹，“你有特殊的练习技巧？还是说你平时比较喜欢话剧，所以刻意钻研过？”
沈念大概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
她想了想，笑道：“算是……刻意钻研过吧。”
“怪不得！”旁边班长瞪大了眼睛。
他是一位男生，留着及肩的半长发：“你刚才的表演太出神了，我被震撼得话都说不出来。”
沈念摆手：“没你说得那么夸张，我还有很多缺陷。”
她举了个例子：“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其实在刚才的演绎中，我故意更换掉很多长句。如果按照课本上的念白来，我早就续不上气了。”
这就是身体硬件跟不上的硬伤，现在的沈念缺乏练习，只能通过取巧规避。
“原来是这样。”杨敏恍然点头。
班长却道：“可是现在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啊，你甚至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应该怎么掩饰。
“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厉害就好了！”
被这样夸赞，沈念微微红了脸。
她深呼吸平复情绪，勾唇轻声说了句“谢谢”。
“嗷！”杨敏和几个小女生捂唇发出尖叫。
沈念疑惑抬眸：“嗯？”
“没事没事。”杨敏眼冒红心。
她是个外向的女生，弯下腰直直抒心意：“突然发现你好可爱哦，随便夸两句都会脸红耶！”
沈念：“……”
她更加不好意思，用手背贴住脸颊企图给自己降温。
“你们别逗她啦！”班长双手叉腰，将话题拉回正轨，“沈念，我们这次来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话剧社？”
他卖力推荐：“社团内都是话剧爱好者，我们正在筹备期末演出，很需要你的加入！”
沈念困惑眨眨眼：“社团招新时间……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害，那个不重要。”杨敏抢过话，“我们话剧团是看实力招新，只要是优秀演员，随时随地都可以来。”
沈念上辈子错失太多，闻言有些心动。
时间还多，她干脆询问起社团的活动时间和日常安排等等。
几人聊得正开心，奚幼和舍友们恰好从旁边经过。
同桌看到他们，碰了碰奚幼肩膀：“奚幼，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奚幼不客气翻了个白眼：“看什么？”
“看沈念啊！”同桌跃跃欲试，“你不好奇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么？”
“不就是一点小把戏，你们是多没见过世面啊？”奚幼不客气嘲讽。
她这句话说得有些难听，其他人顿时有些不乐意。
“不能这么说吧！”其中一个女孩皱起眉，“好的话剧作品谁没听过啊，但是在咱们年级，表现力跟沈念那样的确实少见啊？
“你看班长学习委员都过去套近乎了，我们去和沈念重新认识一下怎么了？”
奚幼冷哼：“随便啊，要去你们自己去。”
“好好好，知道沈念对你不一般啦。”女孩撇了一下嘴：“你不用去找她她自己也会凑过来。”
奚幼气得甩手就走。
路过第一排时，她一个不小心，撞到杨敏背后一个女同学身上。
女同学被她精致的尖头高跟鞋踢到，疼得当场弯下腰：“唉——”
沈念等人的交流被打断，众人纷纷转身看过去。
“乐乐？！没事吧？”
不过短短几秒，女学生被踢到的小腿迅速泛起淤紫。
她忍过第一波剧痛，抬头看向同伴，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脸：“没，没事。”
奚幼捂着胸口，听到她这么说，扭过脸继续往前走。
杨敏不乐意了：“奚幼同学！”
奚幼被迫停下脚步，回头问：“干嘛？”
“干嘛？！”杨敏气笑了，“你撞到人，不说问问伤势，‘对不起’都不会说吗？！”
奚幼：“神经。”
她双手环胸：“她自己不都说了‘没事’吗？”
杨敏几步追到她面前：“她没事就不该道歉了？不是你先撞到人的是吧？”
班长顾全大局，走上前拉住她胳膊：“杨敏，小点声！”
奚幼冷笑。
“明明是你们的责任。”
此时，几个舍友也凑了过来，她底气越发充足。
“你们一群人拥堵在过道，我没追究你们害我差点摔倒，你们还敢恶人先告状。”
“乐乐那么瘦，你是没长眼睛才能踢到她吧？”杨敏被她嚣张的气焰点燃怒火。
她直接拽住奚幼胳膊：“走，去下面保安室查监控，看看到底是谁的问题！”
“杨敏……”被撞的女生弱弱开口。
她是那种非常标准的江南小美人，性子也温和：“算了吧。”说着，她看向身旁沈念，羞涩低下头：“沈念同学帮我检查过了，就是皮外伤。”
杨敏回头，对上沈念目光。
她突然想起沈念和奚幼此前形影不离的关系，顿时有些纠结。
可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卖沈念一个面子时，对方举动越发出格。
“听到没有，还不赶紧放开？”奚幼昂着下巴，“她自己都没说什么，就你多管闲事搁这激化矛盾！
“当个学习委员给你当傻了吧。”
这下就连好脾气的班长也皱起眉头：“奚幼同学，你这话就过分了。”
临近12点，教室内大部分人已经赶回去午休，只有他们十来个聚集在第一排附近。
此时众人鸦雀无声，只听到班长一个人压抑着怒火的斥责：“杨敏只是就事论事想要解决问题，你凭什么对她进行人身攻击？”
这番话得到众人认同，原本不想追究的人也都认真起来。
“对啊！”
“你在拽什么啊真没素质！”
“道歉！跟乐乐还有杨敏道歉！”
就连奚幼几个舍友也站到了杨敏这方。
“奚幼？你怎么了？”同桌困惑看着她，“赶紧道歉吧！”
另一个舍友也点头：“明明是你撞了人，许乐乐一直呆在靠在桌子边没动啊。”
“道歉吧。”
奚幼愤怒甩手，挣脱开杨敏钳制。
此时目之所及，几乎所有人都在声讨她，她孤零零一个，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抬眸那瞬突然对上沈念一双沉静的眼睛。
沈念个子最高，站在人群最远端依然显眼。她从始至终没开口，就那样默默注视着事态发展。
奚幼推开旁边杨敏和班长，几步走到她面前，挽住沈念胳膊。
所有讨伐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目光投向被奚幼当成依仗的沈念。
沈念仿佛毫无察觉，低下头对着奚幼。
她尝试扯了扯胳膊，可奚幼抓得越发牢固。
于是沈念问：“怎么了？”
“他们欺负人。”奚幼倚在她身边，已经不见刚才张狂，开口闭口全是委屈。
“你都不知道帮一下我吗！”
“md。”杨敏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又反问，“谁欺负谁啊？”
“……”奚幼霎时红了眼眶。
她拽住沈念袖口，对着她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们咄咄逼人，我，呜呜，我能怎么办？”
沈念递过去一张纸巾。
奚幼拿着擦了擦脸上眼泪，嘴里嘟囔：“我今早化的妆都花了……”
沈念想起某些遥远的从前，在沈宅花园一隅，年幼的奚幼总喜欢对她抱怨。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和对方同病相怜，遭遇着相同的欺压。
可年岁渐长，沈念看清许多事。那些她从奚幼口中听到的话，很多时候不过是歪曲过后的一面之词。
“算了算了。”杨敏翻了个白眼，对着她眼泪举白旗，“算我们倒霉……”
“哼！”奚幼并不领情。
她看向沈念：“陪我去吃午餐嘛！”
明明沈念还没说话，周围人已经自觉为她们让开一条足以离开的道路。
“奚幼。”
沈念叹了口气。
奚幼不安绞着手指：“……怎么了？”
沈念缓缓抽出自己手臂。
她侧过身，面向奚幼认真道：“跟乐乐还有杨敏道歉。”
全场愕然，但最错愕的还属奚幼本人：“什么？”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沈念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漠然到让奚幼感觉陌生，“难道不该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