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祁雁眉头紧锁,厌恶至极地别开了脸。

    他几乎是逃上了轮椅,阴沉着脸色来到盥盆边上,疯狂清洗双手和脖子。

    皮肤被搓得泛红,恨不得褪掉一层皮,水打湿了袖子和领口,他这才目光沉沉地抬起头来。

    苗霜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似乎睡着了。

    这心肠歹毒又恶趣味的苗人,也就是欺负他内力尽失,但凡他有一成功力,便是靠这玩具弓和玩具小箭,也能一箭射穿他的脑袋。

    他就不信苗霜操控蛊虫的速度能比箭更快。

    祁雁气得咬牙切齿,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等等,弓?

    落在远处的视线又收至近前,他惊讶地发现那张玩具小弓竟还在好端端地躺在桌上。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被苗霜烧了吗?

    他们发生争执时,他似乎看到有只蝴蝶飞过,难道是幻术?

    祁雁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转动轮椅来到桌前,指尖触上弓身,神情难辨。

    失而复得的惊喜在一瞬间冲淡了心中怒火,连刚刚被蛊虫操控着做那种事都没那么恶心了,他不明白苗霜这个人究竟是怎样长出了这样一副蛇蝎心肠,每次都让他恨到入骨,再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甜头。

    就像那些令人生厌的蛊虫,明明让他疼得死去活来,却又偏偏能治好他的伤病。

    祁雁摩挲着小弓,眉宇渐渐舒展,握着这张弓,他又仿佛回到了塞北,回到了军营里,幼时第一次握弓,他便激动地骑上马,拿着弓箭射练习用的箭靶,和军营里的士兵们比赛笑闹。

    那些士兵们比他年长许多,有些是哥哥,有些是叔叔,他们都很尊敬祁老将军,也对他这个祁老将军的儿子照料有加。

    虽然边塞的生活艰苦,但他并不觉得苦,只觉得快乐。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离开战场,离开大漠和草原,他理应和无数将士们一样,为抗击匈奴戍卫边疆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还。

    忽然,苗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飞到塞北的心又咕咚一下沉回晏安城的将军府里:“我虽然暂时拖住了陛下,但一定不会拖得太久,年关之前,他或许会再召我进宫一趟。”

    祁雁抬眼看他。

    这人竟没睡着。

    年关将近,无论是要债还是寻仇都要在新年到来前了结,季渊也一定想要了结这桩心病,他等不了太久。

    “你想说什么?”祁雁问。

    苗霜坐起身来:“我想说,你的看法是对的,这京畿皇城,天子脚下,的确不是我靠几只虫子就能翻云覆雨的地方。”

    他看向对方:“但同样,也不是你这个被卸了兵权,夺了官位的将军能兴风作浪之地。”

    祁雁皱了皱眉:“所以?”

    “所以,将军可愿与我做对亡命鸳鸯?”苗霜下了床,笑吟吟地来到他身边,盯着他比平常更有血色的唇瓣。

    祁雁目光一凛,压低了声音:“你是说逃出京都?”

    苗霜面露赞许:“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这不可能,”祁雁眉心渐渐拧紧,“陛下当年下了大功夫才把我调回京都,把我放在身边死死盯着,已经是他能容忍的极限,放我离开就是放虎归山,他绝对不可能答应。”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呢?”苗霜拿开了他手里那张碍眼的弓,顺势坐在了他身上,“我有办法带着你从这密不透风的牢笼里逃出去。”

    祁雁的心脏突然快跳了几分。

    他从没幻想过自己还能离开京都,不得不承认苗霜的话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可仅仅是短短几秒钟,他又冷静了下来。

    “很早我就想问了,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陛下信任你?”他问。

    “这就不劳将军费心了,总之,这是你唯一能重新爬起来的方法,你要不要选择相信我这个敌人的敌人,你自己决定。”

    苗霜不紧不慢地说着,他并不担心祁雁不答应,毕竟在原著当中,祁雁就是通过利用原主逃离了京都,才迎来后面的转机。

    不过因为两人并不是同一阵营,他和原主勾心斗角了很长时间,伤势也因此一拖再拖。

    祁雁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

    “等下次陛下召我进京,我会想办法让他答应放我们离去,至于过程你不必多问,若我成功了,自然会告诉你。”

    “要是失败了呢?”

    “要是失败了……”苗霜捧住他的脸,亲昵地凑到他耳边,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那你就跟我一起去死,好不好?”

    “……”祁雁被气笑了。

    温热的呼吸吐在耳边,这个家伙用最腻人的语气说着最骇人听闻的话,偏偏还如此理直气壮。

    “好啊,”和这疯子相处得久了,他也快要被传染,“我不过一个废人,若是死了还能让苗疆大巫给我垫背,我也不亏。”

    苗霜唇边的笑意扩大,十分高兴地吻上了他的唇,而祁雁竟也没有抗拒,他闭上双眼,回应了这个吻。

    这一次没有腥涩粘腻的血气,没有想咬断对方舌头的刻骨的恨意,于是这个并不令人期待的吻竟也变得缠绵起来,滚烫的呼吸彼此重叠,这一刻他们仿佛世间最普通不过的夫妻,精神和身体都达到了契合和共鸣——

    苗霜搭在他肩头的手缓缓向下,轻轻挑开了他的腰带。

    祁雁微微蹙眉,打断了这个吻:“又干什么?”

    “将军刚刚帮了我,难道不需要我帮你吗?”苗霜笑道,“哦,虽然不是你自愿的,不过没关系,我这人向来大度。”

    祁雁:“……”

    他试图推开对方的手:“不必。”

    “真的不吗?”苗霜咬了咬他的耳垂,“也许陛下明天就会召我进宫,也许明天我就会行动失败,你我都会死,就把这当成赴死前的最后一夜,如何?”

    不等他作答,苗霜又开口,那语气有些幽怨:“这段时间为了给你调养身体,我也算是克制再克制了,怎么看也该是个善解人意的妻子,人不尽兴就去死,枉为人,将军若是今夜不满足我,等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祁雁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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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杂,终是松开了手。

    衣带悄然滑落,昏暗的烛光下光影晃动,略显异样的声音在安静的卧房内格外清晰,没人记得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滚上的床,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只有极致的欢愉在身体里爆发,在某个瞬间突破桎梏喷涌而出,犹如离弦之箭。

    *

    弓箭已经做好,第二天,祁雁让来福清理了将军府里的训练场。

    这是一进相对僻静的院落,但祁雁自幼在边塞长大,极少回京,府里的训练场也是摆设,直到两年前他被陛下召回京中,才会偶尔回家,兴致来了,会在训练场里耍一会儿枪,或者是剑。

    自从他被下狱,府里被抄家,训练场也再次荒废,入冬落了一层积雪,很多器械都破败了。

    他让下人们把训练场收拾干净,换上新的箭靶。

    以前这里的空间并不真的适合他练习射箭,给小孩玩倒是足够了。

    祁雁将做好的弓箭交给卢小满,卢小满兴奋地接过,高兴得手舞足蹈:“谢谢祁哥哥!”

    “不客气。”

    卢小满激动地围着他跑了一圈,然后仰起脸,盯着他的脖子,好奇地问:“祁哥哥,你脖子上为什么红了一块?”

    “……”祁雁急忙拉了拉衣领,掩盖住那块痕迹,“可能是被虫子咬的吧。”

    卢小满疑惑地歪了歪头:“冬天也有虫子吗?爹爹跟我说冬天没有虫子呀。”

    祁雁:“……”

    他轻咳一声,回避了这个问题:“你爹爹说你经常拿着弹弓玩,那你用过弓箭吗?比弹弓打得更准。”

    卢小满摇头:“没有。”

    “想不想学?”

    “想!”

    “好,”祁雁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从今天开始,祁哥哥教你如何用弓,如何射箭,不过在那之前首先要记住,练习的时候一定不能对着人射,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我们开始吧。”

    祁雁握住女孩的手,教她拉弓的姿势,而苗霜居然没来阻止,大抵是昨晚被他喂饱了,今天还在赖床。

    接下来的几天,祁雁每天下午都会来指点一会儿卢小满,这孩子竟真对这事十分上心,一连练了数日也没有任何不耐烦。

    年关越来越近,来福嚷嚷着要早早开始置办年货,但皇帝却始终没有再召见苗霜,某人借着“也许明天就会死”的由头频频折腾祁雁,把每天都当成最后一晚。

    还好这段时间祁雁身体调养好了些,倒不至于真的被他榨干,只是苗霜总要折腾到后半夜,让他白天十分困倦。

    这日下午,祁雁又在训练场看卢小满射箭,坐在轮椅上慢慢打了个哈欠。

    这几天卢小满已经能将练习用箭射得游刃有余了,他便更换上了尖头箭镞,让箭能停留在箭靶上。

    这孩子真有几分习武的天赋,如果好好培养,勤加训练,会有一番建树也说不定。

    这时,他突然听到来福惊慌的声音:“将军!夫人!宫里来人了,说陛下要召见夫人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