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和程想的对话也是不欢而散。
程想说什么都不愿意帮他做手术,他看他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什么完全不能理喻的东西。
“沈霁远,你疯了?你现在做这个手术会没命的!”
是他疯了还是程想疯了?程想是当真觉得他能够生下这个孩子?
沈霁远气到极致,感觉自己仿佛陷在一个极其荒诞的梦中,难以置信到让人想大笑出声。
不做手术?他还有什么选择!
难道让他真的怀胎十月,然后生下这个孩子?这怎么可能——先不说男人怎么能怀孕,别人会怎样看他,他该怎么面对身边的其他人?
他以后的人生怎么办?
他无法接受,无法想象,无法面对,这样的可能!
“沈霁远,你冷静下来!等过段时间,再……”
“不行!我不能等!”
沈霁远听见尖锐的声音从自己的胸膛里发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能做流产手术!
他只是想要打掉这个孩子而已,身体是属于他自己的,他难道连做决定的资格都没有吗?
“不论你到哪里去问,都是这个结果。沈霁远,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承受手术的!”
“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
“沈霁远,你发疯别拉着我!你想过如果你死在手术台,之后会怎么样吗?再说早知道会搞成这样,你当初又……”
程想的话戛然而止。
沈霁远的脸色唰的一下毫无血色,身体摇摇欲坠,他一下撑住了桌子,指节用力到苍白,手指颤抖。
程想没有说完,可是他两都心知肚明,程想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是什么。
“早知道现在会搞成这样的局面,当初又为什么会怀上这个孩子——”
他也不明白,他也不能理解啊。
难道要他承认,他一个男人,不仅怀了孕,而且还是被强迫,他怀了一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的孩子吗?
不,那甚至,可能说不上是他被强迫……
沈霁远的嘴唇颤抖,浑身无力,如果不是撑着桌子,他可能会一下晕过去。
他当时确实……愿意和那个女人发生什么的,那本来应该只是一场寻常的一夜情,只不过,是他二十四年的人生中最荒唐的一次冲动,只是过后的发展超乎了他的预料而已。
所以,当初如果不是他……
程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懊恼的蹙起眉头,别扭几秒后,还是上来拉沈霁远,“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霁远躲过,狠狠给了他一拳,转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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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那一天没有喝下被下了药的酒,没有去那一家酒店,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如果当时第一眼看见坐在自己床上的女人时,就和以往一样,严词拒绝,将她赶出去,之后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沈霁远坐在豪车上,看着窗户外快速后退的景色,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断微颤。
他当时为什么会鬼迷心窍,是在酒精和药物的作用下,被冲昏了头脑?不,不只是这样而已。
沈霁远怔怔凝视着车窗。
车窗玻璃上,似乎倒映出那个女人的脸。
是他不讨厌的类型……
沈霁远很难说第一眼看到时晴时候的感觉,难以描述那一刹和时晴对上目光时的心跳,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理解自己当时是怎么了。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那时的心悸已经被悔恨取代,每个深夜去回忆那时的事时,刻骨铭心的恨意都在加深,像是蛛网般一圈一圈缠绕。
然而,这份缠绵不绝的恨意,还在某个转角,某个瞬间,忽然闪现流星一般短暂的恐惧和惊惶。
为什么无论怎么追查,都找不到她,为什么当时的监控都没有拍到她的身影?那些往他酒杯里放了东西的竞争对手口中,也完全没有提到过她。
除了仍然留在沈霁远手中的纸条,还有肚子里揣着的这个孩子,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这个女人存在过。
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她真的是人类吗?
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用常理去理解,当时鬼迷心窍的被吸引也可以归结为被蛊惑了……不,只会是这样。
原本以为那一夜就已经是他人生的谷底,没想到才是刚刚开始。
沈霁远觉得绝望极了。
他原本就是掌控欲极强,忍受不了一点点超出计划的意外的类型。他习惯制定好计划,按照计划进行,是个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
现在,事态已经脱轨到这个程度。
过去想都没想过的意外接二连三的出现,疯狂到他怀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出了问题,有生以来,他是第一次有这么深的恐惧。
程想说他不能打掉这个孩子……
孩子尚未出生,只有两个月大,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生命体,这样的东西,竟然牢牢的和他绑定在一起?
他流掉这个孩子,就可能死掉?
太荒谬!太离奇,太不可思议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比三流小说的情节还可笑!
他只是不想生下怪物而已,为什么这都不行……
沈霁远坐在车内,放在膝上的手不断收紧,在笔挺的西裤上留下浅浅褶皱痕迹。
手机一直在持续滴滴响,是程想一直在发来消息。
沈霁远过了很久,才按开屏幕。
[我刚才的话不是那个意思。]
[我当时想说的是,你既然决定要打掉这个孩子,为什么要把身体糟蹋成这样,沈霁远,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有多差你知道吗?]
程想的消息不断发来,一条接一条,屏幕的光晃在眼前,沈霁远的瞳孔微缩,这些文字似乎都变成了不能理解的东西。
程想说,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差到极点,给男人做流产手术本就是一件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绝对不能冒险给他做手术。
他原本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好,很健康。
而且这种忽然变差的状态,和怀孕无关,既然早就已经做出决定,为什么要把身体折腾到这个程度。
沈霁远怔怔握着手机,整个人都已经无法动弹。
他一个月前曾经生过一场大病,高烧不退,那是从酒店回去后的不久后。
那个时候,他拒绝治疗,不愿意接受医生的检察,硬抗了一个星期才勉强好起来。
所以……竟然都是因为自己。
是自己的原因,才没办法打掉这个孩子?
沈霁远如遭雷劈,眼眶干涩,死死盯着屏幕,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一个小时后本还有工作安排,可他实在是太疲倦了,他什么都不想面对。
沈霁远叫司机把车开回宅邸。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无故旷掉了工作,没有通知任何人。
从入门庭院到步入正厅,都安安静静,他准备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在穿过正厅时,听到了热闹的声音。
“这个怎么样?看起来很漂亮吧?”
“还是这个更好?”
是母亲的声音,似乎正在和谁打视频电话,气氛热火朝天。
一听这种熟悉的对话,沈霁远就有种预感,他默默走过去,果然看见母亲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一大堆照片,母亲正在左挑右拣。
一看见这样的场景,沈霁远就感觉胸口都被堵塞住,快步走过去,“妈,你在做什么?”
沈母一看见他,就立刻把照片收起来,“霁远,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你刚才在做什么?”
沈霁远眼眶发红,低吼出声,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才发觉母亲正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他竟然如此失态……
沈霁远的心情一时间糟到极点,胸膛起伏,一句话都说不出。
即使没有看到照片,他也知道母亲在做什么,无非是又在看相亲对象的照片!又想叫他结婚!又想叫他生孩子!
如果是过去,他会觉得烦躁,但最多也就是不耐,他与家人感情极好,又性格冷淡,即使心里不喜欢这种事,面上也从来没有驳过母亲。
可此刻——他实在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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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人就这么重要吗?!
这句话在他的心里沸腾,烫到烧伤他的心脏,几乎咕噜咕噜冒出血来,烫到他的眼眶发热,泪意沾湿睫毛。
母亲她怎么知道,她日思夜想的继承人,现在他肚子里就现成的有一个!
没日没夜催他结婚,难道他活着的意义就是生孩子吗?那他把肚子里的这个生下来就可以解脱了吧?!
沈霁远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他完全崩溃,再也不想管这一切,丢下惊呆了的母亲,转身就走。
回到房间内,眼泪已经从下巴滚落,他摘下眼镜,自暴自弃任由眼泪滑落。
好像从那一晚开始,被她逼着落下生理性的眼泪后,他就一直在哭。
过去二十多年,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眼泪。
沈霁远用手捂住脸,大滴大滴溢出的眼泪热气蒸腾,从指缝中溢出。
他已经没办法再撑下去了……接踵而至的意外,四面施加的压力,以及在重大打击中,又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母亲的催婚,在他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精神上,又狠狠加了一把火。
事到如今,他已经彻底绝望,感受不到任何活着的意义。
沈霁远没安静一会,就站起来,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起来,在这段时间,因为失眠,医生曾经给他开过安眠药。
既然没有办法和肚子里的这个生命分开,那他只能这么做了。
他正就着热水面无表情把药丸吞咽,忽然一阵强烈的反胃感上涌,又忍不住冲入卫生间,剧烈的呕吐。
他从卫生间出来,听见敲门声,沈母在他门前徘徊,在他开门后,看见他苍白的脸,又吓了一跳。
“霁远,你今天是怎么了?”沈母仔细端详他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
沈霁远淡淡的摇了摇头。
已经做下决定后,他的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不再有那种困兽般无助的感觉,他现在感觉自己的心情很平静,只是面对母亲时有些愧疚。
“对不起,妈妈,刚才对你发火了。”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措辞,“我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我看出来了。”沈母微微摇头,看得出来,她和他一样,也在努力组织措辞,“我刚刚在看的不是给你准备的相亲对象……”
沈霁远原本已经打定主意心如止水,听到这句话,还是愣了一下,“……那是什么?”
沈母默默将手中的照片放在桌面上。
十几张,装修各异,却同样豪华的惊人的别墅各式各样的照片。
“是我在f国置办的几个庄园……”沈母的语气低落,“原本准备作为礼物送给你,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最近的沈霁远看起来太疲惫,他竭力掩饰,可身为他的母亲,她看得出来。
沈霁远从小就不擅长表达感情,即使问他,他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沈母心中担忧,为了让沈霁远能够放松心情,才买了几个外国庄园,想让他散散心,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
没想到,她就挑选一下的功夫,沈霁远就回来了,还不知道为什么,就情绪爆发,生气起来。
看见沈霁远刚才的反应,她忽然非常担忧,身为母亲的直觉告诉她,有一些话她必须马上解释,不然就会有无法挽回的状态出现。
“霁远,你到底怎么了?忽然这个时间回家,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沈霁远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沈母都开始不安时,他才抬起脸。
他久久凝视自己的母亲,苍白的嘴唇微颤,很久很久以后,才声音颤抖着开口,“……我确实有点不舒服。”
沈母闻言立刻担忧起来,“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沈霁远低下眼,拿起眼镜,“现在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
“还有……对不起,妈妈,刚才对你发脾气。”
沈母疑惑,“你刚才已经道过歉了。”
“……”
沈霁远不再解释,只是沉默,漆黑的眼睫垂落,压住眼中破碎的水光,“我想,我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太好……我确实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一个月后,他独自一人出了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