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后,叶蜚声穿着一身T恤、牛仔裤,踩着帆布鞋,背着一只黑色大双肩包,走出了机场。

    眼前高楼大厦林立,陌生的脸孔和肤色从身旁穿行而过,异国声腔不断钻入耳中。

    叶蜚声仰头,纽约五月温和的阳光照在身上,她深呼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竟有一种重获新生之感。

    叶蜚声叫了一辆计程车,刚和出租车司机报了公寓地址,电话就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叶蜚声的同学傅雅,电话里,她的声音焦急,一连串英语单词从声筒里蹦出来。

    叶蜚声听了半天,才理清了她在说什么。

    傅雅前段时间烧制了一批陶瓷,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出来的作品中总是能够看到杂质点和气泡。

    问题的原因,傅雅自然知道,不外乎是原料处理不当,或者是制作过程中混入了杂质。但她不论试过多少次,排除了多少杂质,都不能解决问题。

    她烧制了一批又一批,但无一例外,最后每件成品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瑕疵。

    面对这些嘲笑她的杂质点和气泡,傅雅简直快要崩溃,只能向叶蜚声打来电话求助。

    叶蜚声此时在计程车上,没有亲眼所见,并不能准确判断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在电话里先安慰她,“我现在过去学校,你等我,我们一起解决。”

    傅雅惊喜万分,“声,你在纽约吗?不是刚回中国吗?”

    叶蜚声笑道:“中国的故事结束了,我此刻已在纽约。”

    傅雅惊呼一声,在电话那边连声感谢上帝。

    叶蜚声和对方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后,便让司机修改了目的地。

    傅雅虽出生于英国,但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她的祖母傅心婉是正儿八经的中国人,傅雅这个中文名字也是由祖母取的。

    傅心婉早年间在英国留学,结识了同校学长,嫁人后便跟随丈夫留在了英国。

    婚后,傅心婉才知道丈夫的家里经营着一家陶瓷公司,而且公司规模还不小。

    有一日,傅心婉跟随丈夫去参观了家里的陶瓷工厂。英国男人有意在爱人面前展示自己的魅力,便忍不住炫耀起家族产业,对着这些精美的陶瓷器物大夸特夸,一会说这只杯子连英国女王都在使用,一会说这套碗碟曾经被送往各大博物馆展示过……

    然而,傅心婉看着这些华丽器物,听着男人各种溢美之词,忍不住想到八国联军侵华,从紫禁城里盗走的各种古董珍品。

    一时热血上头,痛骂道:“强盗!无耻的强盗!”

    英国男人被骂得懵了,以为自己听错。

    可他并没有听错,傅心婉不仅再骂了一遍,并且决定和他立刻离婚。

    这对英国男人来说,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是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参观了自家工厂,并且稍微炫耀了那么几句,怎么会落得一个离婚的下场。

    他急忙道歉,并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说这种自大的话,但傅心婉心意已决,坚决不改。

    于是,两周前领了结婚证的新婚夫妻,很快又领了离婚证。

    不过,傅雅的祖父并不打算和前妻分手,在他死缠烂打三个月后,两人才终于和好。

    傅雅的祖父经常把这段往事拿出来讲给家中的小辈,并借此提醒他们两件事。

    一是,不可以忤逆祖母,整个家里,祖母最大。

    二是,任何时候,家中所有人,都有帮助他守护这段婚姻的责任义务。

    所以,这些年,傅雅虽在纽约,但仍会时不时收到英国来的视频,视频里的英国老绅士,总是会求助妻子最宠爱的小孙女,询问该如何哄自己的妻子开心。

    一个小时后,叶蜚声来到纽约州立大学陶瓷学院实验室。

    实验室内,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看着电脑上的资料。她有一头金色的长卷发,皮肤白皙,五官轮廓立体,鼻尖上有几粒小雀斑,为她精致的容貌增添几分可爱度。

    叶蜚声叫了她的名字,“傅雅。”

    傅雅闻声抬头,看到叶蜚声后,黑框后的眼睛闪着晶亮的光,张开双臂朝她冲了过来。

    “声,我想念你!”傅雅说着不太熟练的中文,向叶蜚声表达她的思念。

    叶蜚声抱了抱她,笑道:“我也想你。”

    两人抱了好一会后,才放开彼此。傅雅将叶蜚声拉到电脑前,看她的原料成分配比,“声,你帮帮我,我需要你,这个作品对我很重要。”

    傅心婉女士生日在即,傅雅特地烧制这个作品送给祖母当做礼物,但一连烧制了好几次,无一失败。

    想到自己曾在祖父面前夸下海口,傅雅简直欲哭无泪。

    叶蜚声看过她的成分数据,又戴上手套将那堆原料仔细看过后,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

    “你的添加剂里骨粉太多,适量减轻,再试一下。”

    傅雅恍然大悟,再次拥抱住叶蜚声:“声,上帝保佑你,我感谢你!我的祖父感谢你!我们全家都感谢你!”

    叶蜚声穿着围裙,戴着手套,被她一把拥抱住,只能无所适从的张开手,无奈笑道:

    “OK,拥抱到此为止,我们该干点正事了。”

    将骨粉减轻,她们重新调配了原料,揉泥过后,按照傅雅的设计,再次拉胚,修胚,雕胚后,五个小时后,一只浪纹形花口折沿盘被送入窑炉进行素烧。

    两人长舒了口气,不约而同的伸了个懒腰。

    傅雅看着被送进去的盘子,用胳膊肘推了推眼镜,“声,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等就可以了。”

    叶蜚声边往水池走,边劝她也回去休息,“素烧至少要七小时,你不用一直等在这里。”

    傅雅严肃的摇摇头,“不,这件作品对我很重要,我要一直守着它。”

    叶蜚声见她这么坚决,便不再劝。只是临走前,意外看见工作台上的圆形瓷片,忙拿起来问道:“这是你调配的颜色吗?”

    傅雅回头,看清她手上拿着的东西时,耸肩否认,“NO,那是埃文斯教授拿过来的,他让我们学习欣赏,听说这是他从一个展会上看到的颜色,你也觉得它很美吧?”

    的确很美,叶蜚声将那枚圆片放在阳光下,珊瑚红的颜色,色彩纯净圆润,有种不染世俗的通透。

    “真希望能够看到对方完整的作品。”她的声音有些小,傅雅并没有听到。

    她放下那枚珊瑚红色圆片,和傅雅说了再见后,便走出了实验室。

    时间已近傍晚,天际大片的橙黄色与玫瑰粉交织,映照在附近的蔷薇藤上,发出梦幻般的光芒。

    远处草坪上,一群男生正在踢足球,个个双腿矫健,不停奔跑飞跃,叫喊声响彻天际。

    叶蜚声沿着草坪朝校门口走去,忽然一只足球从远处飞来,恰好滚到了她的脚边。

    “嗨,麻烦把它踢回来。”

    回头循声望去,一个英俊的美国男孩,留着一头棕色的长卷发,笑容灿烂,露出八颗洁白牙齿,正在向她招手,

    他穿着白色运动服,短裤下一双长腿,肌肉偾张,蓬勃有力,叶蜚声脚下一个用力,将足球朝他回踢了过去。

    “不用谢!”她向那个美国男孩笑着喊了一声。

    身后响起哄笑的声音,夹杂着“gorgeousgirl”,“sostunning”之类的词汇。

    叶蜚声出了校门,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去,路过一家超市,进去买了一些面包饮料和日用品,等出来后,手上就多了一个白色大购物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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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拎着购物袋,直行八百米,右转,走进一家招牌上写着“刘大福”的华人餐厅。

    叶蜚声在店里点了一份牛肉面,吃完,付款后,出门再步行约两千米,途径两间小酒馆,三间服装店,一间手工艺品店,以及一家书店后,回到公寓。

    这间公寓叶蜚声租住了两年,典型的美式复古格局,两层楼,三个房间。当初叶蜚声过来留学时,还是宿之苦帮忙和她一起找的房子。

    叶蜚声单独占据楼上一间房,剩余的两间房分别租给两对情侣。

    原先,那两间房住的是和叶蜚声一样的中国女留学生,三人关系不远不近,相处还算愉快。但那两个女生的专业只需要读两年硕士,前段时间毕业后,双双离美回国,和叶蜚声说了再见。

    楼下的两对情侣都是新搬进来的,一对来自美国加州,一对来自德国柏林。

    加州的那对经常邀请朋友过来聚会,刚搬来不到一个月,已经办了至少二十次party。

    柏林情侣对此怨声载道,认为加州情侣每晚十二点才结束的party严重影响了他们的休息,这对他们研究数学所需要的敏捷头脑产生了极大危害。然而,加州情侣主张party让人放松,放松过后,大脑思维才会活跃起来,这是他们进行多年脑科学研究后得出的科学结论。

    一方禁止,一方拥护,两对情侣由此产生分歧,分歧过后便是冷战,冷战进而演化为争吵。

    叶蜚声偶尔误入他们吵架现场,四个人还会让叶蜚声当裁判,判断这场纠纷到底哪一方的错误更大。叶蜚声看着四个人,八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沉默良久后,说:“马太福音有言,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你们应该对彼此宽容。”

    这句话是学傅雅的,她和她的祖父一样,是名虔诚的基督教徒。

    然而,四个人听了她的话后,非但没有忍耐宽容,最近的争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叶蜚声最近回到公寓,都比从前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再次误入战场,被敌对双方当成战利品收割。

    不知道加州情侣今天是不是有事,已经晚上九点了,楼下party的音乐还没有响起来。

    叶蜚声洗过澡,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拿毛巾擦着头发,有些纳闷。

    不知道加州情侣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她刚拿出吹风机,打开开关,准备吹头发时,DancingQueen的前奏就响了起来。

    这也是party开始的前奏,据说这首歌是加州情侣的定情之作,校园舞会上,两人一见钟情,由此坠入爱河。

    公寓楼层的隔音做的不太好,即使打开吹风机,叶蜚声仍能够听清女歌手的嗓音。

    “youcandanceyoucanjive”

    “havingthetimeofyourlife”

    ……

    “youcomeintolookforaking”

    “anybodycouldbethatguy”

    ……

    叶蜚声跟着音乐微晃着身体,将头发吹干。

    虽然只回去了一天,但叶蜚声的时差仍旧有些没倒过来。楼下的歌曲一首接着一首,她清醒得眼睛怎么也闭不上。

    看了几张陶艺作品集,神经渐渐松懈。

    她觉得有些困了,放下作品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蓝色复古墙纸,在音乐声中,等待睡意来临。

    晚上十一点,在她入睡的前一秒,楼下音乐声戛然而止。

    那是德国情侣拔掉音箱的结果。

    争吵谩骂声随之响起,半个小时后,楼下重归安静。

    叶蜚声关掉床头灯,房间陷入蓝色的静谧中,她安稳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