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不能抵抗你信手的晚安。【晚安】＊
——出自及苏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
毕业后在长都工作刚好满一周，及苏已经摸清了中医馆内人流量的规律。
下午两点，正值阳光最盛的时候，一般没有人会选择这个点，专门来找中医面诊。
桌上的迷你风扇呼呼吹着风，裹着些微暑气。她调整好风口，泡了杯枸杞茶趴在桌上发呆。
隔壁诊室的老中医王叔下午请假，回家照顾小孙子了，中医馆里就剩她和大学同学戚奇。
这家中医馆是她和戚奇一起开的。毕业前同学们都忙着面试、实习，她和戚奇一拍即合决定创业。
戚奇是为了摆脱家里安排，获得自己口中的自由，而她是想跟着戚奇重金请来的王叔，学习“妙手回春”的本事。
刚学一周，她暂时还只是小小的助手，王叔声名在外，对比之下，更不会有人来找她看病了。
及苏呆坐半晌，感到脖颈后覆着丝丝的热气。她撑起上半身，扭扭僵硬的脖子，视线被桌上突兀的光亮吸引。
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远在陵城的母亲苏佳佳发来了今天第十二条信息。
及苏草草瞥了一眼。意料之中，短短一行字又是催她按时相亲。
她烦躁地抓住手机，轻轻一推，将手机反扣在桌面。迟疑片刻，她埋头钻到桌子底下，伸进自己的“装备库”里摸索。
还是练习一下针灸吧。
她翻出王叔送的“针灸学习宝典”，拿着细针仔细观察。针刚要落下，急促的敲门声吓得她手一抖，她屏住呼吸细听。
不对，准确的说，是撞门声。
及苏深深呼出口气，起身靠近门板。刚刚伸手碰到金属把手，门外蓦然变得喧闹嘈杂。
她仔细想了想，蜷缩着手指缓缓垂下双手，快步跑回桌前，拿起针灸包抓在手里。
撞门声一下比一下猛烈，大有破门而入的架势。
及苏不再犹豫，一鼓作气拉开门。
眼前忽然黑压压一片，她不自觉退后。
正前方就是中医馆的柜台，视线所及之处站满了人。
几个中年男人撑在玻璃柜面上，将戚奇围住。最中间的那个大哥穿一件黑咖色背心，满脸怒气，瞪圆了眼睛不停说话，右手抓起桌上的药盒猛的砸向这边。
及苏侧身躲过，视线随之落下，看清了一地散落的药盒、纸盒、告示牌……
“你不是说没人！那她呢！”背心大哥第一个发现她，毫不犹豫指着她大喊。
他旁边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孩抬手拦了一下。
戚奇一掌拍掉大哥的手，“你嚷嚷啥呢！你们自己说要找王仁和医生的，我刚刚给王老发消息你不是看着吗，现在只能辛苦你们等等了。”
“你什么态度啊！啊大家看看啊，这家就这态度，我妈吃了这家老中医开的的药，回去就吐……”
“怎么会啊？药有问题吧？”
“要么就是药有问题了，王老那么厉害，总不能是他写错了。”
“说不定就是他出错了……”
现场围观的人七嘴八舌，什么猜测都有，戚奇从柜台下面拿出扩音喇叭大喊否认，依旧没什么效果。
及苏赶紧跑过去接过大喇叭，“大家安静一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问题的原因并且解决问题，与其在这里讨论，不如看看药方。”
她望向最前面的背心大哥，“你好，我是王老的助手，你可以把药方给我看看。”
他眼神狐疑，但还是递过来一张纸。
王叔习惯手写药方，他的字飘逸潦草，及苏连蒙带猜看完了药方，没发现问题。
王叔开的方子不太可能有问题。
她低头看的时候，戚奇凑近她耳边跟她解释情况。
眼前这几个都是李婆婆的家人，背心大哥是她小儿子。李婆婆就住在后面的五十小区，前天不舒服来找王叔面诊，王叔建议食疗，但李婆婆担心食疗不够，坚持想喝药。
今天早上喝完药却开始上吐下泻，幸好现在人已经没事了。
可李婆婆不愿意去医院看，她小儿子看见她喝完药的碗，问也不问，直接就冲到这里来讨说法了。
戚奇给她吃“定心丸”，说昨天李婆婆就开始喝药了，昨天没有任何事，这种情况大概率不是药的问题。
及苏也是这个想法，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我们去里面吧，请你详细跟我说一下李婆婆的症状和饮食情况。”及苏把药方还给那人。
大哥却抓住她的手腕，“不行，就在这说，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在这说！看你个小姑娘能说出什么东西……”
及苏始料未及，被拉入对方的包围圈。她骤然收紧手上的力，惊慌后仰，与那人身上浓重的烟味擦肩而过。
“你别得寸进尺啊，要说话就好好说，如果是我们的问题，我们一定不会逃避，要是是你故意惹事，那我们只能报警自保了！”
戚奇上前将及苏护在身后，毫不犹豫拿出手机上前几步，举到男人眼前作势按下数字。
“卧槽你还敢报警！你……”
大哥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把抓住手机，戚奇不肯松手，用指甲掐进他油腻的肩膀。
一时间两人争执不下，周围的人快速聚拢过来劝架，医馆内嘈杂声渐起，场面极度混乱。
及苏来不及思考，被动卷入拥挤推搡的中心，身边似乎有无数股力量向不同方向扯着她，她连站稳都变得艰难。
“小心。”身后有人伸手扶了她一下，手腕上的触感并未停留。
及苏舒了口气，内心感激，转过头道谢。
“谢……”未出口的话卡在嗓子眼，眼前身影一晃，及苏礼貌的微笑瞬间失控。
她恍惚地眨眨眼，快速收回视线。
应该看错了……
晃神的一秒钟，及苏又被挤向前一步。她反应过来，忽然察觉到自己手里握着的针灸包和扩音喇叭，心念一动。
她抬高右手，举着喇叭冲上前，巧妙挤进空隙站到戚奇身边，直接卷起针灸包用力敲在男人的手肘处，“你是不是有病！来来来我给你免费看看……”
男人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捂着手臂停下动作，却见店里另一个年轻姑娘不知道从哪跑过来了，手里捏着不起眼的一卷布。
下一秒她抖开了那卷布，里面整整齐齐插着一排细长的针，在顶灯下闪着银光。
周围劝架的人不约而同噤声。
“别……别动手，亲娘勒，这是干嘛……”
寂静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从店外颤颤巍巍地走进来，急忙挥手制止。
“李婆婆，您没事吧？”戚奇整理好凌乱的头发，最先看到进门的是李婆婆，上前拉住她的手腕仔细检查。
“没事，没事……”
李婆婆抹把额头的汗，向围观的人认真解释，是她忘记忌口不小心吃了冰西瓜，跟这家中医馆没有关系。
见只是误会，人渐渐散了，医馆内很快恢复平静。
及苏微微垂下眼睑，指尖松了劲。
李婆婆站在门口，扭头看到她，满脸写着困惑，“小苏？你怎么在这？”
“诶小沃你也在……”李婆婆又看看身边带墨镜的男孩，她缓缓抬高一侧眉毛，表情说不出的怪异，“你们不会……在这里相亲吧？”
“相亲？”戚奇震惊出声，直接伸手拉住李婆婆到一边八卦。
及苏心一跳，迅速解锁手机，点开消息栏顶端的联系人苏佳佳女士。
数字标为“12”的小红点终于消失。
她滑动屏幕，找到苏佳佳发来的相亲对象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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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日常生活照中的男生穿着蓝色球衣，手腕撑在膝盖上微微侧脸，面容冷峻。
及苏盯着他左眼角那颗泪痣无言，下意识抬头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想。
对面的年轻男孩正巧摘下墨镜，露出了眼角的痣。那颗痣和照片上的位置似乎完全相同。
及苏低头看眼照片，又抬头看看他，眼底的迷茫越发浓厚。
“别看了，就是我。”他的表情没比她好看多少，懒散地抬起手机，亮着的屏幕上是她的照片。
“你好，我是付言沃。”他礼貌微笑，主动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及苏……你知道是我？”
“刚知道。”他抬手揉揉额角，“不好意思没有按时赴约，我其实不想相亲。”
及苏笑了笑，认同地点点头，“我也一样。”
两句简单的交谈后，两个人默契转移视线，不约而同地侧过身。
一边的李婆婆终于忍受不了戚奇的好奇心了，一手摆动拒绝回答，另一手压住背心大哥的后背，让他道歉。
矛盾彻底解决后，她走过来拍拍付言沃，示意他一起离开。
戚奇自觉闭嘴，不再追着八卦，礼貌地扶着李婆婆出门。
店里倏然安静下来。
及苏卷好针灸包，揉揉酸痛的手腕，抬脚往房间里走。
“请问，相亲的事处理好了吗？”
背后低哑的男声毫无预兆响起，轻而易举止住了及苏的脚步。
她慢慢攥紧了拳头，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不动。锁在脑海里的声音忽的涌现，和这个音色达成一种奇妙的融合。
心里的某种预感几乎失控。
她刚刚在混乱中没有认错人。
确实，她怎么可能认错这个人。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好呼吸，微微勾起嘴角，转身望向那人，“你好，有什么事吗？”
话音落下，及苏才看清靠在柜台边的人。他穿着简单的蓝黑色短袖，身形挺拔，微微曲起手肘抵在柜台边缘，小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她以为五年的时间足够淡化他的印记，可经年重逢，她才不得不承认，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存在的一切都留存痕迹。
无论是欢喜，或是缺憾。
似是察觉到视线，他坦然垂眸和她对视，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清隽。
及苏感觉周围的背景虚化几分，记忆里上锁的宝盒蠢蠢欲动，无数熟悉的片段快速倒带放映，画面中心是同一个人。
就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芮原。
他占满她整个学生时代，支撑着她幼稚的理想主义愿景。
不过放映几秒，碎片顷刻倒落，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几年前的微信界面。
她说：分手吧。
第二天清晨，他回：晚安。
一抹熟悉的橙黄色闯入视野，及苏才从回忆的漩涡中挣扎脱困。
她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暗暗警醒自己。
及苏，芮原只是你的前男友，分手五年了。
“苏苏……啊有人？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戚奇刚进门就敏锐觉察到周围僵持到近乎尴尬的氛围，她疑惑地观察了下及苏的脸色，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只好回头询问柜台边的高个帅哥。
帅哥朝她微微颔首，“慕名而来。”
“啊？啊……是来找王老的是吧。”戚奇遗憾摇头，“不好意思，他今天有事，不在。”
帅哥缓缓扭头，视线飘向了诊室的方向。
及苏正站在诊室门口，出神似的盯着地板，脊背僵直，机械抬手，勾住掉落耳后的碎发。
戚奇捏捏下巴，看出了一点端倪。
及苏跟这帅哥，不会认识吧。
下一刻，果然听见清晰的男声。
“我找她，及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