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发过芽,也未必能开花。【忽而今夏】*
——出自及苏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
诊室内光线透亮,布置简单,静谧中唯一的声响从木柜旁的茶几上传来。
米白色茶壶正咕嘟咕嘟运作,壶口冒出一团模糊的水汽,飘着浅淡的苦味,安定心神。
及苏此刻却有点心慌。
怎么偏偏是今天,在最混乱的时候,遇见了芮原。
芮原坐在她对面,窗外澄澈的光洒在他脸上,显得气质温和几分,可望向她的眼神莫名有种欲言又止的意味。
及苏把这种眼神,理解为久别重逢的尴尬。
她尽量控制表情,按照流程询问清楚基本信息,抬手把脉。
感觉一切正常,都是一些常见的小毛病,没有什么大问题。
“你哪里不舒服?”及苏收回手,握着笔埋头记录。
“没有不舒服。”芮原回答。
及苏一下子抬头,放缓语速,“你……不是找我看诊?”
芮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方形纸片,推到她面前,手指点了点上面的字:起仁中医馆及苏。
“是看诊,我朋友推荐的。”他利落解释。
及苏垂下视线,下意识掐住指尖。
他如此坦荡反倒显得她底气不足。她刚刚到底问了什么愚蠢的问题,来这找她不是看病是什么,总不能专门来找她叙旧。
“怎么会推荐你来这?有什么症状吗?”及苏调整好情绪,保持专业素养,耐心地再次询问。
芮原却抬起双手搭在桌沿,身体稍稍前倾,眉眼未见丝毫波动。
他避开重点,答非所问:“你刚刚真的在相亲?”
“什么?”及苏疑惑地抬起头,意外撞上了一对漆黑平静的眼眸,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她僵住片刻,等刚刚的问题在脑海里转过一圈,才干巴巴地回他,“现在是问诊时间,不回答私人问题。”
“他不错,你可以考虑。”
磁性的声音轻缓落下,短短一句话像被吹散的蒲公英飘向她,明明是绒毛般极轻的感受,心跳却漏了一拍。
“考虑?”及苏笑出声,语调里带着淡淡的怒气,“你是以什么身份说的这句话?”
“老同学,好朋友,从小认识的邻居。”他坦然地对上她的视线,沉声补充,“前男友。”
低沉的尾音刚落地,桌脚冷不丁被踢了一下。
平稳的桌子忽然晃动,桌角的迷你风扇快速旋转,像是平静冰面上砸进了一颗小石子,裂开一条细长的缝。
孤独的支撑架趴一声倒下。
屋内只剩下断断续续卡壳的机械声。
及苏不动声色地收回右脚,抬手调□□扇的位置,却没想到芮原也伸出了手。
指尖相碰的温热转瞬即逝,及苏快速缩回手,嘴角不可抑制僵硬了片刻。
她低下头,在纸上草草写下两行字,只想快点结束这次荒唐的面诊。
“你最近失眠严重,压力大,这药先吃着,补气血。好了,去柜台结账,拿药……”
说完她毫不犹豫站起身,打开门望向大厅,“戚奇,可以来帮他取药吗?”
“马上来。”戚奇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及苏没关门,单手攥紧药方往回走,扭头就看见芮原轻抬了下眉梢。
“药这么贵?”他将薄薄一张纸举到半空,抖了抖。
及苏心虚地轻抬下巴,眼神不自在地飘向天花板,“对啊……”
话音未落,她不小心撞上了坚硬的桌角。胯骨一痛,她整个人失去平衡,控制不住地往前扑去。
眼前的一切飞速转动,身后似乎有人揽住了她的腰,用力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回。
及苏下意识抬起手,紧紧搂住面前人的脖子,站稳后悄悄松了口气。
她抬眼望向面前的芮原,瞳孔一缩,被两个人过于靠近的距离吓到了。
温热的呼吸在空气中无声交缠片刻,她先收回视线,松开手退后一步,轻声道谢:“谢……”
腰上的力度忽然加大,她未说完的话被周身的木质清香盖过。
芮原将她抱进了怀里,他的手臂收紧,动作轻柔却让她一时无法挣脱。
“来了,苏……”戚奇的声音戛然而止。
及苏正对大门的方向,眼睁睁看着戚奇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为尴尬,随后她毫不迟疑地转身。
“我没看到……”开门声伴着戚奇拖长的尾音落下,夏日午后的阳光穿过大厅的玻璃打进来,很快又被关紧的房门隔绝在外。
狭小的诊室里又只剩下她和他。
“什么意思?”及苏挣扎几次没挣开,直接不留情地锤了下芮原的肩膀,咬牙切齿叫他,“前男友。”
“怕你再摔了。”芮原语气淡淡。
“……”
及苏总觉得他这话带点嘲笑,刚想反驳,却想起来一分钟前自己差点扑向地板的狼狈样。她忍了忍,不甘心地弱弱反驳。
“不会。”
——
中医馆大厅。
戚奇抿了口热茶,默默看着芮原走向大门,身影缓缓隐没于光的边缘,消失在视线里。
她悄悄勾起嘴角,腾一下站起身,直冲向及苏的诊室。
房门半开,戚奇从门后探出脑袋。
及苏单手撑着下巴,恰好抬头看到她。见戚奇弯弯的狐狸眼里透出些狡黠,及苏疑惑地歪歪头,“有事?”
“你认识刚刚来的那个帅哥?”戚奇悄悄试探,“他惹你了?那些药真贵啊。”
“养生。一分钱一分货,对他好。”及苏眉眼弯弯,笑得开心。
“所以你们真认识?”戚奇一秒抓住重点。
及苏顿了顿,点头轻声回:“前男友。”
“啊?啥?”戚奇用力捏捏耳垂,快步走到及苏面前,“你谈过恋爱啊?”
及苏收敛笑意,看她一眼,“其实也不算。”
戚奇拉过凳子一屁股坐下,手心朝上做了个请的姿势,准备听故事。
及苏停顿片刻,只简单说了一句话:“我们一开始就是阴差阳错的误会,他不喜欢我。”
她垂眼望向桌上的风扇,语气失落,努力冰封五年的心事似乎不经意间露出一个小孔。
“去他的!”戚奇一拍桌子跳起身,叉腰恶狠狠地骂,“他不喜欢你?他不喜欢你还跟你谈!太渣了!”
及苏被吓一跳,怔怔地看向她,动动嘴唇,还是心虚地解释:“也不是……就是当时那情况有点复杂,他……”
戚奇瞪她一眼,“不准帮渣男说好话。”
及苏识趣闭上嘴。
戚奇坐下握住她手腕,苦口婆心劝:“苏啊咱不值得,就该给他开贵的药,你干得真棒,继续保持……不行不行,你还是要多看看别人,要我说,你就是见的帅哥太少了,就容易被好看的皮囊蛊惑,你是不是觉得他帅?”
戚奇往前拽了下她的手腕,她顺从地点点头。
“你看,你就是应该听苏阿姨的话去相亲,今天那个谁……就李婆婆家那男孩,不错啊……”
戚奇沉浸式给及苏洗脑,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及苏眉眼微动,忽然慌张地捂住她的嘴,向上抬眼,眼神讶异,“王叔?他不是请假了吗?你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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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消息不是唬那大哥的吗?”
戚奇顺着她的视线向后看。
头发油亮的瘦弱老爷爷快步跑进来,脚步稳健,他胸前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黄包,包裹严实。
“人呢!李家那小子走啦?”他直接走到桌前,熟练地拿起水壶倒了杯水,一口气干掉。
“走了,解决了……等等,叔,我没给你发消息啊,你怎么来了?”戚奇抽张纸巾递给王叔。
王叔顺手接过,随意抹掉额头的汗,“嗐,小区群里都传开了……我倒要看看是谁要毁我名声!咳……”
“没事没事。”及苏拍着王叔的背给他顺气,“您不是请假照顾您孙子吗?这突然跑出来,您孙子怎么办?”
“这呢。”
王叔掀开怀里的防风罩,露出了婴儿粉嫩的小脸,他嘟着嘴吐泡泡,一点没注意睡梦中发生了什么。
戚奇抬手,小心翼翼用手背贴上婴儿的脸颊,被王叔推开。
“睡着了……没事我先走了。”他抱紧怀里的婴儿,起身离开。
“哦对了。”他转向及苏,一脸期待,“你们刚刚在说相亲吧,处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办婚宴?可以跟我家定娃娃亲吗?”
及苏愣了愣,“您……跳得是不是太快了?要是真照您这速度安排,我该考虑考虑,直接逃婚。”
——
南浙大学心理学院。
“芮哥,打算什么时候逃婚?”
芮原忍不住按了下眼角,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慢悠悠转向八卦的兄弟罗智栎,神情严肃,“下学期的创新项目有些复杂,还是早做准备吧。”
“嗯……”罗智栎下意识点头,手指碰到键盘的瞬间又抬起,“芮哥,你这话题转得有些生硬。”
芮原摘下金丝框眼镜,伸出食指轻揉眉间,懒洋洋靠上椅背,淡淡瞥了他一眼。
罗智栎淡定回望,“你看我也没用……我可听说,叔叔阿姨下周就回国了,此行目的就是和张院长商量你的婚事。”
芮原一言不发,从桌边的冰柜里拿出一罐可乐,扯开拉环滋啦一声,仰头直接灌下去半罐。
裹着寒意的汽水将他心中的焦躁压下一些。
他轻咳一声,波澜不惊道:“我跟张院长的女儿没见过面,怎么可能结婚。”
“见面又不重要,结婚才是重点。”罗智栎小声提醒。
“我不会答应,也不会逃婚。”芮原从抽屉里拿出几张方形纸片放到桌上,“我刚去看了中医,正在吃药调理身体,目前状态不适合组成新的家庭。”
罗智栎拿起来,凑近仔细观察,来回翻看两次后不禁摇摇头,赞叹道:“这招狠啊。”
芮原一时半会应该是不会有接受婚姻安排的烦恼了,至少在这些药喝完之前不会。
芮原没说话,收回那几张金贵的纸,眼神不经意扫过最上面的一行字:起仁中医馆及苏。
他静静看了片刻,不动声色地盖住那一行字,抬头看向罗智栎。
“小智,问你个事。”
罗智栎单手撑在桌边,没太在意,“问呗。”
“如果……”芮原顿了顿,“如果你听说分别多年的前任正在相亲,你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罗智栎脱口而出,“能有什么想法?祝福啊,我很nice的。”
芮原站起身,若有所思,试探着追问:“如果……不想祝福呢?”
“不想祝福……不想祝福?!”罗智栎的音调陡然一转,连带着望向芮原的眼神都锋利些许。
他微微眯眼,走近两步,伸手揽过芮原肩膀。
“不想祝福啊……那你就是,旧情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