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吕知县前倾着身子,待看清堂下之人,不禁发问:“怎么又是你?”
不等明月回答,一旁站着的陈先生先发了话,“知县老爷,我好心收留他,谁知,他竟趁我去学堂教书之时,勾,勾引……唉!”
他脸皮薄,指着桂芳又说不出口,只得羞恼地扭过了头。
吕知县问向明月,“确有此事?”
“没有。”
惊堂声响,震得众人一抖,“陈秀才都已捉奸在床,还能冤了你不成?从实招来!”
明月侧头望向桂芳,她正垂头看着地面,一脸愁容,既无独处时的媚态,又无开门时的坦然。
“大胆!当着本县的面,你还敢这般盯着人家妻子!”
忽然明月叩首道:“知县老爷,我要告他们夫妻二人合谋损我清誉。”
怎么被告又变原告?事情变得复杂,吕知县不免头疼起来。
桂芳顿时惊慌,陈先生也是气的说不出话,想凑近吕知县诉冤,却被一旁的衙役拦了下去,只得委屈道:“他这是恩将仇报!贼喊捉贼啊!”
“陈先生。”明月抬头看向他,“您往日都是日落时学堂放学才回家,为何今日刚出门不久就回来了?”
吕知县随之也望向他。
“知县老爷,您别被他带偏,我若不在那时回去,怎会抓到他行这苟且之事。”
言之有理。吕知县点点头又看向明月。
“是啊,怎就如此巧,偏在今日,桂芳嫂子前脚来到我屋里,陈先生您后脚就来捉奸?”
“是,是有人告诉我的。”
“什么人?”
“一个男子,我不认得。”
“什么样的男子?不认得您为何听信于他?”
明月步步逼问,吕知县却高坐台上像看戏似的,一旁师爷忙干咳两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又一拍惊堂,正色道:“什么样的男子?为何不唤他来作证?”
“回知县老爷,那男子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听声音年纪不大,穿着身乌蓝衣裳。他说路过我家门口,见院中一男一女勾勾搭搭进了屋,还说那男子长得清秀,甚招女人喜欢,我这才赶忙折返家中,果然见他二人同处一室闭门紧锁,定是已经……”他无颜再说,别过脸羞愤地看向一旁。
趁他发臊,明月又赶忙追问:“这么说,那男子是在你离家之后看到了所谓的苟且,又紧赶着跑去追上你给你报信。他对你这般好,你却不认得他?知县老爷,您觉得这合理吗?”
吕知县点头嘟囔着,“是不大合理。”身旁师爷又赶忙提醒,他这才端正神色,朗声道:“可不论如何,你确实与张氏孤男寡女闭门独处,你若未起淫意,又为何做下这些?”
“知县老爷,是桂芳嫂子自己进了我的屋子,锁了我的门,拉我来到床上。您可记得,前些日子您刚赏我吃过好大一顿板子,我如何反抗得了?”
现在矛头直指向一人,吕知县终于威严起来,“张桂芳,你如何解释!”
张桂芳肩头一颤,慌忙低下脑袋,不敢说话只得摇头。见此,吕知县哼了口气,伸手要拿令签。
这时,明月又赶紧出言道:“草民以为,或有另一种可能。”
听到有转机,吕知县收回了手,“本官准你说。”
“草民本是女子,与桂芳嫂子自然是不可能发生什么,想来是陈先生误信了小人谗言。”
听她这话,陈先生气得直发抖,不曾想天下竟还有这样胡搅蛮缠之人,便是连阴阳不分的话也要说出来狡辩。他直指着二人,怒诉道:“知县老爷,这厮为了脱罪,竟胆敢这般胡沁!”
吕知县也皱起了眉,“就算验得你真是女子,可也有欺瞒本官之嫌。”
“草民从未说过自己是男子。”
这倒也是真的。吕知县无言,让一旁的师爷找了个婆子来验身。没成想这一验她还真是女子,连陈先生也晕头转向,哆嗦着手指向张桂芳,“那,那就是你,不知廉耻的要勾引人家!”
明月刚跪下,见此情景又连忙起身护在桂芳面前,怕他动粗,不过她多虑了,陈先生只是气性大,倒也不敢真动手,何况“明镜高悬”,他也得顾及自己的身份。
“陈先生,桂芳嫂子来我房中不假,不过也不一定是您误会的那般。”明月看向外面,那里的观众不乏陈先生的街坊。
见此,陈先生也收了声,背向外臊红了脸。
明月又道:“想必是之前与桂芳嫂子闲聊时表明过身份,今日听到我摔下床的痛呼,她好意想来帮忙,而且她既知我是女子,自然要先把门锁上,才好帮我看伤。”
吕知县微一点头,觉得这也合理。突然,他拍着桌子呵道:“大胆!你敢当堂诱供!”
明月连忙叩首,“老爷明察,草民只是猜测,并无它意。”
桂芳也反应过来,紧随着叩首道:“是这样的,知县老爷。她前些日子挨了那么重的板子,别说是女娃,就是个男娃也受不了,早时候民妇听到她在屋中呼痛,怕是行动不便磕重了伤,便想去帮衬帮衬。”
“既如此,为何在家中时不与陈秀才说清楚?”
明月回道:“在家时草民已与陈先生说过,陈先生他不信,执意要拉着我来见您。”
吕知县细细打量了半天,察觉出她的确是有几分女相,便又抬眼看向身旁的师爷。
师爷微微点了下头。
事已至此无甚可辩,能当堂结案不生枝节,便也没有了细究的必要,吕知县一甩衣袖宣布退堂。
陈先生气性下去了,可并非相信两人言辞,只是觉得她们确实无事发生,而外人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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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着面上无光,索性强压着心气。衙门里按照他的描述给陌生男子画了像,但是他并未看到全脸,只能模糊画个大概,多半也是不了了之了。
今日的事,叔文也是晚上回来才知道的,见了面一开口就问:“你又挨打了?”
明月连忙摇头,“没有。”
“太冒险了!”
“我这次可什么都没干。”
“是吗?”叔文压低了声音,“你都敢在衙门里行骗了。”
“有吗?”明月思忖片刻,警告道:“你不要诽谤我。”
“好,没有,你没事就好。”叔文说着,从怀中取出个荷叶包来。
明月又惊又喜,忙打开荷叶,狠狠嗅着烤鸡的香气,“你们这几日到底在忙什么,难不成去卖艺了?”说来,他舞起剑也是衣袂翩翩,如鹤如龙。
叔文哼哼了两声,倒杯水递给她,“你就说香不香吧!”
“香。”明月边撕着大鸡腿,边招呼两人,“一起吃一起吃。”
虽然陈先生并未直接赶客,但经历了这场闹剧三人也不好再住,共同商议之下,决定第二日一早就走。
清晨天刚亮,桂芳正在院中做饭,陈先生坐在院子另一边低头看书喝着茶,空气静谧的令人尴尬。
叔文开口与他二人作别,陈先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神情还是颇有怨念,桂芳则欲言又止,勉强努着嘴,大概是想回一个笑。
“走吧。”叔文扶着明月往外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桂芳叫住了他们。只见她跑回屋里拿了个布袋来到灶旁,取出几个贴饼子放进去,烫得她直对着指尖吹气。而后来到三人跟前,犹豫了一下,将布袋角捏着塞到了林妙心手中。
“桂芳嫂子。”明月喊住正要转身的她,说道:“谢谢您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望您与陈先生以后同心同德好好过日子。”话头一转,又凑近她小声说:“若实在过不下去,我弈朝允许合离。”
桂芳惊讶地挑起眉,回头看了陈先生一眼,连连摆手回灶边去了。
直到离开陈先生家有段距离,叔文才问明月:“你怎么还劝离?”
“如此这般两相生厌总不是办法。”
叔文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
“什么?”
他没有回答,眨了眨眼,背过身半蹲在明月面前,“上来。”
“我能走。”
“我知道,但我和林姑娘玩猜铜板竟然输了,没办法,林姑娘太厉害了,我只能愿赌服输接受惩罚。”
一旁林妙心正疑惑,看到叔文使眼色,连忙点头,“嗯,对!”
明月横一叉腰,左右看着二人,“是吗?拿我当赌注?”
“你就上来吧!”不等她琢磨,叔文揽过她双臂,一下将她背了起来,“回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