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萌梳理清楚全部过程后,先于愧疚感涌上来的是饥饿感。
她把连翘交代要给陈律解释的事情放在一边,先给自己泡了杯蜂蜜水,塞了两块面包,感觉恢复了一点体力,又开始卸妆洗澡。
水流的声音让她的身心慢慢恢复平静。
如果非要说出门和社交带给她的好处和意义,大概就是每当出门一趟,与人社交一次,她就越能感受到独自一人时的清净平和有多珍贵,短时间内不会再不知好歹地觉得这是孤独。
连萌怀疑起自己去做心理咨询、想要接触外界、恢复社交的自救计划,到底是不是自救,还是只是她在给自己找麻烦。
下午,连萌在家补昨晚没睡好的觉。
睡梦中,突然被敲门声惊醒——敲门声比手机铃声更让她感到不适。
她想假装家里没人,门外人却敲个不停。
连萌只好从床上爬起来,踩上拖鞋,走到门口,问:“谁啊?”
门外人火气挺大:“我!”
连萌一听,又是连翘。
连萌开门,带着起床气,满脸烦躁地问她:“你不说一声就来?”
连翘自然有她的理由:“我是来问你,我让你给陈律道歉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不是跟你说过了,有事发消息给我。”连萌再次重申。
连翘来气,“我发了,你倒是回我消息啊。”
“我睡觉呢。”
两人一个赛一个地拔高音量。
连翘颇感荒唐:“你倒是睡得香,我中午饭都吃不下,你昨晚的事儿回忆起来没有?明天周一,我就要在律所跟陈律碰面了,你要是没道歉没解释,你让我怎么面对他?”
连萌闻言,自知理亏,泄了气,降低嗓门,回答问题:“昨晚的事儿,我都梳理清楚了,但还没去给他道歉和解释。”
“我就知道。”连翘瞪眼。
连萌试图逃避:“你来都来了,要不你去?买礼物的钱,我出。”
连翘了解她的性子,但不理解,她十分无语,目不转睛地盯着连萌看,试图用眼神谴责她。
连翘咬牙道:“你先说,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儿。”
连萌丧着脸,将昨天和孟芊芊约饭到今早逃出陌生男人家后才发现他是自己邻居的整个过程,都讲了。
连翘寒心,“我约你吃饭,你不愿意出门,倒是跟别人又吃又喝的,还给我惹麻烦。”
连萌还困着,懒得听她啰嗦,自说自话:“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喝醉闯进别人家是我的错,但我也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更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我人生唯一一次进错家门,进的竟是你带教律师的家。我愿意道歉和解释,但同时我也确实很想装死。”
要不是因为给连翘惹了麻烦,她这下不得不面对,不然连萌真的很有信心可以一直不跟她的邻居碰上面,让她的邻居以为那天闯进他家的就是一个不知哪儿来的疯婆子。
连萌换下睡衣,换上外出服,跟着连翘去小区附近水果店买了几样昂贵的水果。
回家的电梯里,连萌心跳加速,满脑子忙着组织语言,以为一到十二层就得直奔邻居家道歉。
结果连翘却把水果拎回了她家。
连萌站在门口,压低声音问:“不是要去道歉?”
“陈律正在律所开会,估计待会儿才会回。”连翘坐到沙发上,向她转达从同事那儿得来的消息。
“他不在家?”连萌疑问,进门关门,“那他都不在家,你一来就质问我有没有去给他道歉干什么?”
“我早上就让你去给他道歉,你到中午不也什么都没干吗?下午我得知他被叫去律所加班了,才想问问你事儿有没有办,结果你也不回我消息,我能不心急吗?”就是知道陈律没在家,连翘来的时候才敢那么大声地敲连萌的门。
连萌撇撇嘴,“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同事说他们会议就要结束了。”连翘答。
万禾律所离清水湾小区不远,连萌和连翘拌着嘴,没过一小时,连翘就忽然模糊听见了门外电梯开门声和脚步走动声——事关她的实习评价,她耳朵都变灵敏了。
趁着陈述换鞋的工夫,连翘带上水果、拉上连萌,在他进家门之前,跑到了他面前。
陈述一身正装,将脱下的外套放在鞋柜上,正低头换鞋,听见邻居出门,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意外看见了两张几乎没什么区别的脸。
他分不清谁是谁,下意识冲着两人,疑惑地喊了声:“连、翘?”
头发更长的女孩儿满脸堆笑地开口:“陈律师好,我是连翘,这是我的双胞胎妹妹连萌,她也是您的邻居。”
“邻居?”陈述的嗓子莫名一噎,反应了会儿,他才继续说话:“怎么没听说过你是双胞胎?”
连翘依然笑,“在律所,没什么机会能聊到家庭情况。”
实习前,面试她的人倒是问过些有的没的,但正式实习后,她没跟律所的人提过家里。
陈述点了下头,边弯腰将外出的鞋放进鞋柜,边问:“所以有什么事儿吗?”
连翘手上拎着一堆水果,一看就是冲着他来的。
连翘回答:“关于您早上给我发的那条消息,我们是来给您道歉和解释的。我妹妹昨晚喝醉酒不小心误闯您家,实在是对不起,也谢谢您大晚上的没有把她轰出去。”
“昨晚闯进我家的,不是你,是你妹妹?”陈述原本与连翘对视的目光移至她旁边人脸上——这妹妹此时已经不见之前浓妆艳抹的样子,脸上白净清淡,头发干净整洁,穿了身白裙,看着挺乖。
“是的,她昨天跟朋友喝酒喝多了,回家就进错了门,谁知道这么巧,进的是您家。不过也还好是您家,不然她的安全可就堪忧了。”连翘擅长为人处世,解释加拍马屁,话说得很溜。
陈述瞥她俩一眼,“进的是我家,就不用担心她的安全了?你才认识我几天啊,你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在法学院那么多案例都白看了?”
即使是非常熟悉的人也存在危险性,甚至有时候比起陌生人,熟人更可怕。
未发一语的连萌也这么认为,她甚至想问问他有没有对她怎么样。虽然她的身体除了宿醉头疼,没有其他不对劲的感觉,但这谁能说得准。
可她眼下不能真把这问题问出口,毕竟她姐拉她来,是来道歉的。
连翘想让陈述把水果收下。
陈述转身开家门,一只脚都踏进去了,忽然转头看向连萌,“是你误闯了我家,怎么道歉的话都让你姐说?”
连萌闻言,抬头看他,与他视线相撞后,又匆忙垂下眼眸,她语气平淡,道:“对不起,陈律师。”
她对他感到抱歉,也对他心存疑虑,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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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的心情导致她的道歉听起来没什么诚意。
“情况我知道了,东西你们拿回去吧。”陈述没再多说什么,应付完她们,直接进家关门。
他这门一关,留下连萌和连翘面面相觑,搞不明白他到底有没有接受她们的道歉。
陌生人一消失,先做出反应的是连萌。
她也转身回家,“差不多了吧,歉也道了,解释也解释了,水果他也不收,那不管他接不接受,我们都没有更多能做的事了。”
连翘虽然还在担心她的实习评价,但连萌说得对,她又还能怎么样呢。
她只能带着陈律不收的水果,回她自己的家了。
连翘往电梯里走。
本已进家门的连萌忽地跑出来,“你就直接走了?那他不收,你把水果给我留下呀,我付的钱。”
买的都不是便宜水果,花了她好几百块呢。
连翘加快脚步进电梯,转身按键,在电梯关门前,两手拎着满满的水果,朝着连萌抬下巴,“你给我惹了麻烦,我遭受了无妄之灾,你不需要给我道歉啊?”
“那你好歹给我留一半啊。”连萌紧赶慢赶,向电梯门追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她站在连翘离开的电梯前,咬牙切齿,跺了跺脚。
旁边的另一部电梯在这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清水湾小区是一层两户两梯。
连萌下意识转脸看去,看见一个中年男人,他手里拿了个上面写着“开锁换锁”字样的工具包。
邻居家的门再次打开,陈述走出来。
中年男人各看了他们一眼,问:“是哪家要换锁?”
连萌懵住。
陈述开口:“我。”
连萌的目光都没敢往陈述那儿飘,转身快步回了自己家,之后通过门镜看见对面确实在换指纹锁。
在她误闯他家的第二天就立刻换上安全系数更高的锁,是在防着她吗?
明明她能闯进去,也有他家门没关好的原因。
这搞得像是她偷了他的钥匙一样。
连萌思虑过多,把自己搞得委屈巴巴。
但她很快转念,经过了昨晚,他想换锁也无可厚非。
谁都需要让自己感到放心和安全。
这一点,她没能做到——酒醉后将自己置于尴尬又危险的境地,内心隐隐的担心都无法理直气壮地去求证。
昨晚进了他家门后,她无从得知他有没有对她怎么样,她回想不起来,更没有监控。即使他没暴力性地伤害她,但谁知道他有没有动手动脚,占她便宜。
毕竟有时候越是一表人才的人,越是变态。
连萌独自内耗,浑身不适。
她不认识这位陈律师,她无法像连翘一样信任他,他家里好像也没别人,那就意味着她与他在同一空间独处了一整晚,连萌心里很难不对他抱有怀疑和警惕。
她倒是宁愿他昨晚报了警。
—
当天傍晚六点多,连翘没有任何前言,给连萌发了一张微信截图。
连萌点开图片,上面显示着陈述五分钟前发给连翘的最新消息。
陈述:【我家客厅监控的内存卡放在你妹妹家门口的鞋柜上,你们有任何的疑问或担忧,可以随便查看。】
连萌打开家门,看见鞋柜上放着一张内存卡和她今早跑走时忘在他家的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