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沈卿璃忽然正色道:“可知裴母被蛇咬时,身边可有什么异常?”
她总觉得那个男人在背后使手段。
谁知,绿芜姑姑笑着摇头道:“奴婢也是听说,具体的怎么可能知道?只不过,奴婢一直觉得裴母被蛇咬没准是谣言,指不定是他们传出来的,以为能借此退婚,给县丞大人再多要点钱。”
“毕竟他们母子的假话,可不是第一天说了。”
就连兰心都在一旁唏嘘,“姓裴的母子赶在姜夫人逼小姐嫁人的时候退亲,明眼人都知道他什么意思。”
裴谛江当年和他娘,穷的连给他爹买一副棺材都买不起,还是他在路边卖身葬父时,遇到前来封地考察的杨太傅。
杨太傅发觉裴家按族谱来说还跟某位皇室的亲眷有关联,为免看着裴谛江的父亲曝尸荒野,出钱资助了他们。
身为杨太傅的外孙女,这些事沈卿璃也是听说过的,后来,裴谛江跟母亲便留在云溪县,一时间,就跟家里真的有皇位继承似的,母子俩自创的规矩还甚多,就连县丞大人的女儿姜瑟瑟,他们心底也是看不起的。
但是他们表面上没说,因为后来,杨家抄家,裴谛江实际又被姜县丞资助。所以当他看到姜县丞带回来个身段极为漂亮的沈卿璃时,便一门心思,全放在她身上。
裴谛江本以为娶她跟娶姜瑟瑟一样,甚至沈卿璃还比姜瑟瑟更漂亮,可谁知,沈卿璃根本就不受姜夫人的宠,不但害的他没了资助,甚至沈卿璃自己都得靠别人资助。
她根本就没有钱。
裴谛江既不想失去她的美貌,又想得到姜家的钱,于是让他娘放出话来,说是沈卿璃在宴席上勾引,害得他醉酒伤了姜小姐的心。
他倒是推脱的清清白白,反倒是沈卿璃平白多了个魅惑勾人的名声。
“真是乡下里出来的没见识,以为他那点子金贵血统谁稀罕?”
兰心气的杵着个扫把不想动,连脚下的灰尘都恨不得踢一脚。
“他们愿意听算命的就听,我倒要看看那个裴王公能娶到个什么好媳妇?”
“呵,他们还真以为,离了她儿子,小姐还会去纠缠呢。”
眼下姜夫人逼着沈卿璃快成亲,大有她不成婚,她就要选定一个人逼她成,如此情况之下,裴家吃透了姜县丞不忍她受苦,裴谛江是沈卿璃当下最好的选择,定会提高嫁妆,也要把她嫁出去。
他们那点子鬼主意,绿芜看的明白,沈卿璃看的更明白。
眼下听着他们暂时没有证据,证明毒蛇一事跟萧琰有关,沈卿璃暂且松了一口气。
她从来不在乎男人上来就图她美色,毕竟普通的男子大多数都一样,她只不过觉得麻烦,尤其是这种既要还要的男子,应对起来更是心累。
绿芜还说当年抱裴谛江的王妃是早就已经过世的誉王妃,他们家族应该也是有个底蕴。
沈卿璃知道誉王妃便是萧琰被人毒死的母妃,随即沉默,让绿芜帮她拿件新的外衣。
“小姐,您本就风寒,加之体内的……”
绿芜姑姑看了兰心一眼,刻意压低声音道:“那种您身体里被种下,每至月圆之夜便发作的媚药,效力很强,前几日您在后山的冰水中泡了一夜,隔天便头昏的下不来床,这几日还是不要再出去,好好歇歇吧。”
“无妨。”
沈卿璃虽然声音有些哑,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过了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习惯,喝什么药都没用。当年下毒之人早就已经想到,我这毒不与人交.欢,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解的?”
沈卿璃抬眼,目光依旧清冷无比地道:“这婚事说到底是叔父单方面给我订的,我不去出面把它了结,难不成还要看着裴家一方面给姜家索要嫁妆,一方面还要把倒贴的脏水泼到我身上?”
经过昨夜她们谈论那个商贾时,沈卿璃突如其来的短暂虚脱,绿芜发现今日的小姐好像换了一个人,不光是淡漠和冷然,好像还有一丝沉稳与谨慎。
她究竟在怕什么?
绿芜不知道,只知道小姐既然想要低调去处理,那么她便也在后面跟上。
一辆马车从她们别院的后门,朝着城中最大的茶馆缓缓地驶去。
如今虽至二月,但日日都刮来着从山里吹出来的风。
寒意还未散去,山坡上的杨柳也才冒出新芽。
到底是这谷地里暖和些,道路两旁的杏花海棠什么的都已经开了,沈卿璃难得见到这般好景致,不由地想要靠近车窗,细细地观赏。
结果却也亲耳听到外界议论,说她不祥,跟她在一块的都倒霉,但谁让她漂亮,总会有那些不怕死的前仆后继,她早晚都得被沦落成玩物。
沈卿璃烦躁的不想听,不过,却听他们议论,说三年前西南地区那个横空出世的将军,能跟宇文护分庭抗礼,也就是有他的存在,才真正让宇文护不敢入侵蜀地,保了他们的和平啊!
“外面人说的话,你就当他们是放了个屁,千万别放在心上。”
茶楼三层一处靠窗的围栏处,沈卿璃此时听到一贯以文雅示人姜叔父,竟也忍不住爆出了粗,不由地有些笑出了声。
沈卿璃虽然仍戴着面纱,但此时她穿着一袭淡烟色的绸衣,头上仅戴了一些银制的装饰,其余未施粉黛,但却显得格外的清雅与脱俗,尤其她凭栏望着远山,简直美丽缥缈的就像一幅成了精的画。
就连姜县丞都忍不住心里感叹。
“看来,叔父也是听到那些谣言了。”
沈卿璃的一句话,立马将他拉了回来。看着她白皙且正在为他端茶的手,姜县丞立马接过茶盏道:
“是呀,还真是荒谬,你带过来的孩子再是谁的也不可能是老夫的,你是老夫恩师的外甥女,老夫受恩师所托,怎么可能……”
他话说到这便说不下去了,只能说他那夫人偏偏还拿这些谣言压他,给沈卿璃一个月时间让她嫁人,不然一个月后,这人就得姜夫人去选定了。
“我那婆娘自己都是从底下村落里出来的,能给你选个什么好?别到时候不是傻子就是残废,还有个病秧子,活不了几天的,你不会打算嫁过去给他冲喜吧。”
沈卿璃淡淡地弯了弯唇角,“刚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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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死了老公,不是也挺好?”
“什么……什么好!咳咳……”
沈卿璃这破罐子破摔的样,几乎把姜县丞气的快吐血。
“你还嫌被人当成克夫祸国的精怪议论的不够啊?怎么能够说出诅咒自己男人死的话。”
沈卿璃一声冰冷的嗤笑,“怕什么,难道这天下,对我的谩骂和议论,会比这县城里的人要少吗?”
“这天底下各种难听的话我都听多了,也不在乎他们说些什么了。”
燕灵帝萧文广,也就是那个被宇文护缢死的皇帝,曾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杀了她的未婚夫,并且将她霸占。
劳师动众的将太子的一党全部凌迟掉了血肉,吊在了城门,做成酒池和肉林,在城下一片靡靡之音的歌舞声中,与她在城门上驻足与观赏。
世人们皆唤她为妖妃,夫君尸骨未寒,却只知道同小叔子寻欢与作乐,残害忠良。
可他们谁又能知道,灵帝见她不曾笑,威胁她的不是她整日相处的侍婢,就是那些同她曾一起追随太子的人,可她如何能笑的出来?
就这样,灵帝每一次想让她发笑,便从城门楼上推下去一个人,直到她笑了为止。
甚至,灵帝还让她的婢女与侍卫在那城门楼上XX,连她笑了也不能止,直到她的婢女被整座城门上的侍卫折磨的筋疲力尽,羞愤地跳下城楼,而她却为了不让下一个婢女遭殃,只能跟灵帝狂笑的看着。
没人知道她的笑声中究竟带着多少的伤,甚至她的笑声宛若那空谷之幽灵,笑这帝王的残忍与荒谬,更笑她望着城下那万千咒骂她的百姓,更感心中之忧凉。
沈卿璃仿佛这辈子的笑,都贡献在那个时候了。
姜县丞看着她清冷的面色像是突然间抽离,整个人都给人一种飘忽之感,仿佛世间或悲或喜都与她无关,几乎没有了情绪。
不得不说沈卿璃的样貌倒是极为的出众,光是那一双杏眼圆睁,眼尾高挑便足以勾了男人的魂,也不愧这世道因为她而天下大乱了。
只可惜她那冰冷的眼神就像是一汪寒意彻骨的死水。若不是这种美人都浑身结成了霜,隐姓埋名没有了欲望,也无法完全被他所控制,他倒还真想学一学那三国时的王允,在这乱世之中,上演一场美人计呢。
眼见自身因她的容貌而沉迷了许久,姜县丞不由动了动身,轻咳了一声道:
“对了,眼下那个裴王公,他母亲好像对你不满意,想要来拒婚,你是否已经知道?”
沈卿璃回过了神,“今早刚知道,就是不知叔父,您是怎么想的?”
沈卿璃眼神不似往常,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深意。
姜县丞立马就道:“贤侄女不会认为,这之中有叔父动的手脚吧?”
眼见沈卿璃的眼神继续,姜县丞突然有种,不得不说明的感觉道:
“是,叔父承认,之前你在外地,刚联系上我的时候,我派人害了很多你身边追求你的人,包括但不至于威胁、恐吓、断手断脚以至于要了他们的命,让你克夫的名声在那个时候便不好,但你要相信,叔父完全是为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