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上忽然卷起了风,春锦院的杨花顺风而散,飘的院中各处都是。
东厢房窗户关的严实,桌上的火彩莲花香炉点着水木线香,软榻铺了精致的芙蓉玉簟,花架旁挂着坠了流苏的香包,色泽繁复典雅。丰腴美貌的妇人躺在榻上,一旁瘦弱的丫鬟正在小心的为床上人扇扇子。
“夫人,听马嬷嬷说,莺姨娘被禁足了?”茗之放下扇子,改替张夫人轻轻按着耳后舒缓,轻声问道。
夫人眉间渐渐放松,嘤咛似的嗯了一声。
“夫人,奴婢觉得现在是您的机会。”茗之道。
“此话怎讲?”
“夫人您想,”茗之按着她的肩膀,“莺姨娘被公主禁足,即便是她使了心机央大人去求情,顾忌着公主颜面,三五天内肯定是不能出来的。”
“依奴婢看,现在什么都是次要。大人身边无人,正是夫人挽回大人的好机会。”
“挽回?”张夫人喃喃道,目光有些怔愣,她和文郎真的还可以挽回吗?
“自然。”茗之肯定道,“奴婢听说,春锦院的柳树乃是大人为了夫人亲手所植,自是情义深重。”
是啊,她是和文郎曾情深意重。
那时,她方及笄之年,去学堂探望兄长意外与文郎相识,后来,她在上街被人冲撞,也是他护在她身前,自此之后,两人熟悉,他知她是御史嫡孙女,身份天高地别,多翻避退,只偶尔几次情不能已露出马脚被她发现,却始终不曾僭越,更不曾表白心迹。
还是那一次,游园春会。
还记得当年盛京河畔,春水初生,文人雅士提议以“春”为题,临兴赋诗,文郎站在杏花树下,待的线香快要燃尽,友人催促之下,才飞快看她一眼,踌躇着将早就准备好的诗句吐露而出。
纤纤细杨柳,窈窕春月舒。
山间雪色消,更生新岁芽。
嘉嘉姝色香,遥遥不得见。
百色不足提,只尔一枝重。
张夫人闺名正是王嘉,他将她的字藏于诗中,是在借诗告诉她,他心里只有她一人,却自知高攀不上,只能独自伤怀。
张夫人念着这首诗,忆及往昔,眼中流露出深深地甜蜜,方才的不确定也淡了下去,变成坚定。
是啊,文郎心里有她。只要她让他想起两人曾经的海誓山盟,就定会回心转意。
茗之道:“夫人,昨日绛真成衣坊送来的罗裙听说在如今通陵城内十分火热,尤其系在腰间的雨霖铃更是十分难求,穿上薄纱羽翼,轻玲作响,听说戏曲里的阿嫱儿便是着此衣配铃荷花池中作舞才一举赢得了那位首领的心。”
茗之含笑说着,最后话语里不免带了少女怀春的憧憬。
张夫人面色薄红,若胭脂霞色,高门嫡女的教养让她立刻斥责:“胡说,我可是御史之孙女,身份尊贵,又怎可如那等异域风尘女子一般?”
行那般、不入眼之事。
茗之撇嘴,低低道:“夫人顾及这么许多,却不想倚梅院那位姨娘,是不是这样想的。倘若。”
茗之虽未说完,言外之意明显。
倚梅院莺姨娘出身本就不好,又在酒楼唱曲,日日被千人瞧,万人看,脸皮早就没了,为了得到县令的宠爱,什么事做不出。
当初便是用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才让县令不顾流言纳了她进府做姨娘。
张夫人脸色一变,指甲紧紧攥着掌心,心中暗恨,倚梅院那个贱人还真做的出来。
她若不能一举把握住文郎的心,难道要让倚梅院那个贱人把文郎的心再次夺走吗?
不,她不能。
文郎是她的夫君。
张夫人眸色渐渐坚定。
“夫人,奴婢听说这雨霖铃中可放香丸,走动间散发幽香,可事半功倍。”茗之说着,状似不经意提起:“大人有多久没踏足东厢房了?”
张夫人本犹豫的心突的一颤,起起伏伏中用着一团乱麻的思绪试图寻找浮命的线。这时,茗之忽而握住她的手,仰视她眼睛,深深道:“夫人,既然要做,便要做成。”
“好。”张夫人缓缓点头,“这事你悄悄的去做,不要告诉马嬷嬷。”
马嬷嬷虽是一心为她,可却将规矩颜面看的比一切都重,断断不会允许她如此做。可她,不能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香丸叫什么名字?”
“杨花梦。”
凝夏院。
不过一夜功夫,凝夏院阶前一池湖中便冒出伶仃新荷,粉叶黄蕊,凝羞朝露,绿茎荷叶鲜翠欲滴,金鱼不时跃出水中,溅起碧水沄沄。
清晨阳光温净和煦,县令府宅院没了昨日暴雨后的狼藉,焕然如新貌,白墙青瓦,红柱高亭,回廊雕花栏杆刻着繁复的忍冬花纹。半开菱窗下,翠屏如烟,曲径通幽。
一名梳着双蟠髻的小丫鬟捧着药盏绕过八扇绘鸟雀缠云屏风,踏进寝间。
微风渐暖,从半开的窗棂里吹过,浮动架子床上悬着的云金色帐幔,洒在寝房的地面上。
屋内不曾燃香,唯有半开的菱花窗吹进来淡淡荷花香,内里靠墙置放着一张四方大卧榻,即便屋外暑气蒸腾,半卧在床榻上的女子身前仍旧堆着被衾,是月白色绣藤萝蝴蝶纹的样式,手中捧着一卷诗集。
碎金阳光照在一句。
“娇鬟堆枕钗横凤,溶溶春水杨花梦。”
杨花梦。
人都道,皇宫是阆苑瀛洲,仙殿琼楼。奇花异果,珍阙宝馐,金络琅玉、风篁皋禽无不尽有,可谓集天下之养,可却不知,乡野民间虽粗俗庸鄙,却也藏有许多能人妙方。
杨花梦便是其中之一。
杨花梦点燃之后,见眼前人如作心上人,片刻之间情难自已,满室化作溶溶春水,杨花梦便是因此而来。
梦境美好让人耽于忘俗,却忘了下半阙便是,红烛泪断、魂与飞霜。
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会让人沉溺眼前,轻易忽视它背后携带的危险。
姜回眼眸略带嘲弄,却不胜苍凉。
“公主,喝药了。”绥喜将手中药碗递过去。
姜回放下手中书卷,随意搁置在手侧,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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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碗,微微垂眸。
黑乎乎的药汁,尚未入口,便先闻到一股苦涩。
那日她不慎在渡口受伤,又奔波一夜,导致毒发的又猛又急,幸好李桂手是个药痴,一心研究如何解她身上的毒,医馆中备了药,加上回鹘蛇和天命七针,才将她救回一条命,将毒素驱了七八分。
但治病之法危险又损身,让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一月不能起身,即便现在看似与常人无异,也要日日汤药不能离口。
“公主,李大夫实乃天赋之才,即便在盛京也定然数的上名号,开的药必然与身有益,公主喝了,喝完奴婢给您拿香橼子吃。”绥喜以为姜回是怕药苦,所以迟迟端着不肯喝,竭尽脑汁的拿话劝哄。
姜回看她一眼,下一刻,端起药汁一饮而尽,甫一入口,苦涩的味道汹涌而来,几乎难以下咽,她忍不住蹙眉,便是不喜欢甜食,也多吃了两颗香橼子。
“今日的药怎么这么难喝?”
“李大夫说,昨日某个病人不听话,要,咳,给她长长记性。”绥喜不由暗恼,陈丁说这话时说的一板一眼,怎么不自己来公主面前?当真是心机深沉,哼!
姜回眸色突的一变,语调难得带了一丝起伏,勾着唇似笑非笑:“这么说来,是他有意为之了。”
绥喜缩着头,毫不犹豫把陈丁卖了:“陈丁同奴婢说,李大夫原话是苦口才是良药,是以。”
药越苦越好。
“绥喜,李大夫辛苦替我诊治一番,你说,我是不是该有所回报?”姜回微微侧眸,凝着笑意开口,却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公主说的是。”绥喜道。
“听说张县令极爱饮茶,府中各色珍品想必不少。”姜回顿了顿。
“苦丁茶,即可疏风清热又能明目生津,李大夫多劳多思,近日来颇为辛苦,这茶最是适合。”
实在是思虑的太多,还有空琢磨着给她的药加苦草。
“你去向林管家讨了,送给李大夫,全当这些时日他为我解毒的谢礼。”
“是。”绥喜端了空碗,刚要告退。就听姜回继续道:“陈丁近日来倒是不复前些时日沉默寡言。”
话音一转:“让他也一起喝。”
绥喜躬身应是,等出了房门,不由长舒一口气,脸上转瞬挂着笑,暗暗庆幸又觉得陈丁活该!
早起她去告诉陈丁,公主昨夜里受了风寒托他告诉李大夫添些去风寒的药,可没让他看着李桂手给公主加苦药还不加阻拦。
他心里并没有真心实意把公主当成主子,便该受罚。
绥喜摇摇头不在想,转身去办了。
姜回张喆文昨日在张夫人离去后便也回了府,第一件事便是来拜见她,但姜回也让绥喜回绝了他。
陈丁派人回禀,张喆文昨日确实去了上杨村处理两村之间田地矛盾,又逢雨借宿了一户农庄这才晚归,但姜回莫名觉得,未必有如此简单。
不急。
姜回慢慢躺下来,缓缓闭上了眼睫。
时间还长的很,且看看,是谁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