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食人非鬼2
    “根据河岸上游入口处的重物拖拽痕迹,属下找到了一处住宅。这尸体便藏匿于门前的新土下,其上还铺设干柴以做遮挡。”

    对方侧身向后示意,两名衙役一同捧着件两人高的纸扎服进屋。

    秦笙早早退到一旁,待纸扎被放下后,她仰头打量起这樽青面獠牙的半人像。

    它确实在水中浸泡过,上面留下了细密的折痕。还有纸张被打湿,又放干后的僵硬质感。

    “寻到尸体后,下属便破开大门,这纸人就是从屋内寻到的。”对方解释完毕,就带人将其搬到屋后。

    柳敬怜见缝插针地说道:“大人,村内只有一户人家做这纸扎生意。如今不仅从他屋前寻到尸身,还有装神弄鬼时穿的纸服,这物证齐全必定是他所为。”

    “表兄与夫君无冤无仇,且他身子一直不好,怎么拖得动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 褚绮罗温柔地打断对方,并调转矛头质疑性发问:“这村中善凫水的可不止一户,您儿子不更是个中好手吗?”

    她转身看向宁为之提示道:“大人,他们秦家是村中的主姓,家大业大。秦老夫人与夫君生前多有争端,只怕是他们害了人还诬陷我们,好将家产收回。”

    秦笙看着屋内你来我往的言语交锋,不得不感慨对方确实善于把握人心。

    先是不动声色地试探立场,后不摆明态度,而是展示物证让众人互相揭底,更迅速地获取较为全面的信息。

    不过这尸身已找到,只要一验便知死因,再逐个排查,哪有众人推诿的余地。

    她扫视一眼屋内,排除上首的宁为之,才发觉这儿只有两位穿着同款服饰的大人,其他都是县衙的熟面孔了。

    看来他下派巡查时并未带仵作,秦笙若有所思地看向县令。

    先前强撑姿态的县令此刻正不住用丝帕擦拭额头。

    这些年来,他庇护乡绅、鱼肉百姓。莫说仵作了,就连如今出动的衙役都是无编制的临时白役。

    怪不得当时并未对自己搜身,一是她的嫌疑早已排除,二来……

    她无言地叹了口气,无论是否愿意,既然已遭受恩惠,便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得罪人了。

    秦笙迈步上前,禀报道:“小女行医多年,若大人不嫌,我可去查验尸身。”

    此话一出,屋内原本对峙火热的氛围陡然转冷。

    “这恐怕是不大好啊,她与本案的当事人都有关联,只怕会影响案件的公正性。”县令语气虽有些迟疑,但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不许她验尸。

    宁为之笑眯眯地反问道:“难道衙中竟有仵作不成?”

    “是下官逾矩了。”县令赶忙讨好道歉。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是秦笙第一次生出对权力隐秘的渴望。

    若是我也……那阿婆便不会被蒙冤,进而抱憾终了。

    她将脑中不适宜的思绪打散,跟随易遂生的指引向屋外走去。

    尸身被置于正院中,其上还覆盖着一层白布。

    秦笙走到其身侧,蹲下掀开遮盖物。

    一股刺鼻难闻的恶臭蔓延开来,她快速眨眼,用以压下想要流泪和呕吐的生理反应。

    这气味传播迅速,不多时身边就隐隐有他人反胃作呕的声响。

    秦笙放下药箱,从中取出几块备用的面巾递给易遂生, “这腐烂的味道确实难忍,你们用它遮掩口鼻,再稍站远些就会好很多。”

    易遂生将其接过,有些诧异地问道:“那你呢?”

    “已确定尸身并无传染类疾病,且气味也是线索之一,我便不佩戴了。”她闭上眼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尽快适应。

    “大人,我需要热好的酒和醋,最好再打盆温水来。”秦笙看了看夜空,才刚下过雨,此时月亮已完全露出,但还是不甚明亮,“还要些照明的灯具。”

    “好。”易遂生派遣众人去寻得她要的东西。

    秦笙从药箱中取出手套,穿戴好后开始检查尸身。

    眼眶处有轻微凹陷。身体裸露部分,例如脖子由于血液淤积,已形成绿色斑点。腹部开始微微向上膨胀。

    尸体外表与气味中的腐烂程度,与昨夜的死亡时间相吻合。

    她扫视一番后,发现目前最明显的致命伤在死者的胸口处。但因为尸体被埋进土中,创面满是土壤粘着,需要清洗一番。

    水盆被轻轻放在秦笙的手旁,周围也布满了带有灯罩的长灯,火光一下子就破开了庭院的昏暗。

    “多谢。”秦笙刚转头要从药箱中寻找,却发现一块干净的巾帕已悬挂在盆边。

    她将巾帕取下放进水中浸湿,拧得半干,即不会再往下滴水后,对着尸身擦拭起来。

    后脑勺、头顶心没有异物,眼、口、鼻等密闭处也未有异常,全身唯一的大型伤口只在胸腔处。

    秦笙撩开死者的衣袖,将外部衣物的磨损与尸体上留有的痕迹一一比对。

    都是死后留下的创伤反应,这大小是在地面拖拽时产生的,那么便不用再验外伤了。

    她将热酒与醋放远了些,避免打翻。又从箱中取出棕茀,对着创口轻扫起来。

    柔软但根根分明的马毛带走湿润附着的土壤,每当刷过一次,她就将其在水中涤荡一遍。期间还要控制力道,避免将碎肉一同扫开。

    不知换了多少盆温水,秦笙的小腿也蹲得几近麻木时,创口终于清理完毕。

    她有些哆嗦地想要站起身,但刚有动作小腿便针扎似得疼痛起来,之后就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秦笙闭眼抱头,避免撞伤。但还未倾斜几分,一双手从背后扶住了她。

    她借力站起身,刚要道谢才发现身后之人竟是宁为之。

    “多谢大人。”秦笙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退了几步,下意识远离这个她捉摸不透的男人。

    “有什么进展吗?”宁为之收回手,看到对方有些警惕的模样,不甚在意地问道。

    提到检验的情况时,秦笙迅速进入状态。她再次蹲下,还招呼宁为之也蹲下离尸体更近些。

    “大人你看这儿。”她将佩戴手套的右手搭在创口的边缘,食指与中指沿着切割方向将伤口微微拉开。

    “经过初步清理,可以看出伤口边缘整齐,呈线性刺入状伤痕。”她用空余的左手从药箱中取出营造尺,向对方展示上面细细的刻度后,将其插入伤口中,“共计一尺。”

    秦笙将营造尺用干净的巾帕擦拭后放回药箱。

    她用手点了点有些分层的肌肉纹理,“虽然尸体因为土壤掩埋加速其腐烂程度,但根据生前出血反应和组织收缩现象,可以推断出死者生前是被近距离的一击毙命。”

    秦笙看向一旁的易遂生,“这应当与易大人收缴的那柄短刀尺寸吻合。”

    易遂生上前附在宁为之耳边说了些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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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笙将白布重新盖在尸体上,然后脱下手套,把零散于地面的工具一一擦拭收入箱中。

    此刻,身旁的二人也商议完毕。她提上药箱,乖巧地跟在他们身后回到正厅。

    屋内,那名与易遂生着装相同的男人正站在下案,维持屋内的秩序。

    秦笙走到褚绮罗身后,将手搭在她的肩膀处,示意不必为她忧心。

    易遂生根据手里拿着的秦笙口述的验尸报告,向众人宣读。

    “是否还有异议。”宁为之望向柳敬怜。

    姜还是老的辣,先前她被秦笙的出现打乱了些方寸,不过半个时辰便调整好了状态。

    “还望大人听老朽一言。”柳敬怜言辞恳切:“秦是族中大姓,我们两家虽因利益往来有些分歧,但不至于谋害亲人。”

    她调转矛头攻击道:“倒是褚以清,他本与褚绮罗情投意合,但三年前参与铨选时意外被歹人弄坏右手。”

    “这不仅断了他的青云路,害得孤母含恨而终。就连两心相许的表妹,也因为其凑得治病钱转嫁他人。”

    柳敬怜面上露出怜悯之色,话语却刻薄无情:“前者一直未被抓捕归案,后者可天天出现在眼前。若是两人里应外合,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秦笙默默咬牙,刚想说些什么,褚绮罗便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

    “若真是我害了夫君,又何必让表兄连夜去报官。这路上的阻力可不少啊。”褚绮罗从袖中抽出一浅蓝色方形册子,“您说亲情大于利益没必要残害手足,可这账本里的内容可与您说的相反啊。”

    褚绮罗起身将账本交到易遂生手中,她特意翻开封面将卡在其内的,一包有着特殊叠法的油包露出。

    自此,柳敬怜面如死灰,就连端坐的县令也吓得半个身子滑落。

    秦笙扫视屋内,发现除了自己和临时的白役外所有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看来这可比背上杀人的指控还要严重啊。

    她苦中作乐地想到,倒也不好奇其中的内容,多半不该是她能知晓的。

    少知少错,秦笙默默安慰自己。

    证物被放上桌案后,宁为之浅浅翻阅了几下账本,便将油包打开检查。

    秦笙只能隐约看到里面透出的灰色粉末。

    “除他们三人以外,其余全部拿下,并封锁村落。”宁为之点了点秦笙的方向。

    易遂生首先有所动作,靠近县令先将他押住。

    有人做示范后,白役们也都有了勇气将其他人尽数押走。

    秦笙看着人群散去有些空荡的秦府,产生了精力散尽后的恍惚。

    褚绮罗站起身抱住她,轻轻抚拍了她的后背,开口道:“阿笙,过了今夜一切都会结束。”

    之后,她挽住秦笙的手臂将她往后堂带去,“今夜就留在这儿住一晚。”

    随着褚绮罗迈动的步调,秦笙隐约闻到了一股被香粉遮盖的腐烂的臭味。

    .

    洗漱完毕,她躺在床上回顾今夜的闹剧,总觉得有什么被忽视了。

    犯罪动机、与伤口吻合的物证都无可抵赖,但……时机不对。

    明知近几日,上面的大人会来此,为何还要动手。为何这半个月,村子里闹鬼的传闻层出不穷。

    还有绮罗身上特意掩盖的怪味……

    秦笙越想越发清醒,翻来覆去熬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