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寻骨觅凶6
    此时朝阳初上,几缕晨光透过屋檐照了进来,秦笙困倦地从书案上撑起身来,随着她的动作那虚虚披在身上的锦袍也跌落于座椅。

    “嘶。”右侧脸颊上的疼痛配合熬了个大夜后的不适感,使得她脆弱的泪腺不住产生泪花。

    她一边轻轻揉开因长时间压在书册不平处而产生的红印,一边看着桌前已经烧尽的白蜡,思考自己究竟是何时睡着的。

    不对,秦笙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看向被压着的册子。

    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看着书页上被压花的墨迹,不死心地先查看了自己两侧的衣袖。

    没有,都没有。

    秦笙瞬间站起身,一手捂住右脸,一边向外冲去。

    跑过长廊时,险些撞到了向内走的宁为之。她来不及做出解释,只是一心向后厢房跑去。

    “我带了......”宁为之刚提起手中的餐盒,话都还没说完,她就已远去了。

    “阿生该高兴了,又是个和他相同做派的人。”他脸上没什么的表情,但眉梢处的一挑,还是显示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意味。

    .

    秦笙随手推开一间空置的房门,快跑几步对着梳妆台上的菱花镜比比照照,不出所料粘脸上了。

    她顺手端起一旁的铜盆,带到院中的井旁打水去。

    已入深秋,刺骨的井水扑在脸上,让她不住地打起寒颤。但为了将脸洗得更干净些,她不得不继续忍受。

    墨迹被绢帕带走,在水中慢慢化开,直到帕子再擦不出些什么,她才停下了动作。

    还好这儿的是可水洗的松烟墨,若是洋烟墨......秦笙不自觉地抿唇,心里感到一阵后怕。

    毕竟,脸上全是墨痕还去不掉,最后硬生生留了半个月的往事,可不是谁都能轻易放下的。

    .

    秦笙边往回走,边对着冻得通红的手不住哈起热气。

    才到门口,她就看到已将大半账本抱走,又坐回主位上的宁为之,讪笑开口道:“大人早。”

    “也不是很早。”宁为之看着她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才放下逗弄的坏心思,“我带了金饼和蔬菜羹。”

    “你昨夜在这儿睡了一晚上,怕你不适便没要什么油腻的餐点。”

    “好。”她乖巧地坐在摆放餐盒的位置。

    黑芝麻馅的金饼带着微微的甜味,搭配清淡又不失鲜美的蔬菜羹,吃得秦笙满足地瘫在座椅上。

    好吃,下次还吃。

    安全的饱腹感让她因为洗过冷水而清醒的大脑,又开始陷入混沌。

    不对,秦笙警惕地睁开了眼,伸手用力在太阳穴处揉了揉,避免被困意成功诱惑。

    她默默在心里鼓劲,对自己一顿夸奖强打精神后,又投进了无尽的查账中。

    .

    “我这儿的已看完了,你那怎么样?”宁为之将账本一份份收纳整齐后,发问道。

    秦笙对照着自己记录异常的小册子,再看了看已全部翻开互相堆叠的账本,惋惜回复:“没有异常。”

    “这与往年的收支完全相符,即便有几条额外的,也都有详细的批注。”

    “不过......”她抽出特意放在最上方的,那本详细记载奴仆身份与调动的花名册,补充道:“若不是对外的账子,我倒有些发现。”

    “王福,家生子。其父母因多年侍奉尽心得力,获主家赐姓。而他自幼是王志远的书童。”秦笙将名册摊开,上前几步将其置于他的手边。

    “最怪异的是,在并无犯错记录的情况下,他于今年二月被逐出府去。”她伸手指向后面的备注,猜测道:“但其出府前,不知为何得了一大笔补贴的钱财,所以我怀疑王志远或许没有死。”

    宁为之没有否定,而是取出两张他誊写的王志远案发前和案发后寄回的书信。

    “你先看看这个。”他将它们推出交给秦笙。

    ......

    秦笙越看越皱眉,指出道:“这信里的称呼好像不对。”

    “嗯。”宁为之适时地赞同:“那日我们去到王家,从极度对称的建筑布局,和规矩的人员安排不难看出其家规森严。”

    “从先前的信件可推断出,王志远虽是九夫人所生,但他自幼被记在大夫人名下。这事恐怕外界虽有所知,但也不甚了解。”

    “案发后的第一封里对于大夫人的称呼是母亲,虽然后面几篇又改回大娘。但他从小就受礼教的约束,即便再纨绔不堪,也不会公然挑战立身的威信,把这么基础的称呼写错。”

    “更何况,之前那么多封信件也从未出过错。所以我推断案发后寄回的信件,恐怕并非他本人所写。”

    “也就是说,他是真的出意外了。那......被刻意赶走的仆从呢?”秦笙敲了敲脑袋,费力思考会不会还有别的突破口。

    感觉敲起来空空的,快点长脑子啊。

    “我要再去王家调查一趟。”宁为之收下她给的册子,动身离开没几步,还是折返回叮嘱她:“你若有时间,不妨和何绎碰个面多获取些别的情报。”

    .

    赵益和王志远之间,不仅是以钱财为基础的临时雇佣关系,而且为避免败露,几次不成功后便将其杀害。

    陈文君最开始并不知丈夫失踪的原委,所以主动向官府报案。

    但管家屈尊亲自造访后,她多半是猜道了。且他们在害死她的丈夫后,还用其女儿进行威胁,这绝对戳中了她的底线。

    秦笙将这几个名字划线串联,并一一备注其存在的关系。

    得出结论,他们之间是非常脆弱的,充满猜忌的,也容易发生变化。

    那么会不会是陈文君杀害了王志远呢?

    毕竟她虽是女子,但力气要比寻常男子都大,也可以用性别做掩护,趁其没有防备将之谋害。

    再来,她还拥有王志远与其夫往来的书信。虽说自己并不识字,但也不知真假,说不一定是她仿造信件的,也未可知。

    而且,由于她对王家内部的关系并不怎么了解,所以第一封信件上的称呼出了岔子,也很合理。

    不对......秦笙停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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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渐发散开的思维,提出疑点。那之后为什么会知道称呼出了错,并修改呢?

    难道她是与人合谋的吗?

    思路又进入了怪圈,秦笙觉得多想无益,倒不如按照宁为之的安排,去何绎那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口。

    .

    秦笙迷惘地在巷子里转了好几圈,人呢?

    别说不知藏身何处的何绎了,就连赵家母女今日也不在家。

    “夫人,您是在找谁?”是他们曾经问过路的老妇叫住了她。

    秦笙眼前一亮,若是找不到当事人,那向熟知此地的老妪问话也是极好的。

    “阿婆,又见面了。”她浅笑着打起招呼。

    “先前在赵货郎家买的饰品确实不错,所以想问他是否愿意定制一些款式,让我带回长安去。”她用先前的伪装,打开了此次聊天的话头。

    “那自是可以的。”老妇笑眯眯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块行走的金子,“只是不巧,今日是他们每月带女儿上香祈福的日子。”

    “您如今为何是独自前来?”她好奇地发问道。

    “是这样的,夫君今日去拜访旧友,而我在家颇为无聊,便自己来了。”秦笙借口搪塞道。

    真,但真的不多。

    她目光微转,和气地提问:“我这次要定制的款式数量可不小,即便是老练的手艺人,可只怕到明年开春时,也不一定能完成。”

    “所以我这次来,便是问他们可否有时间接下此单。您知不知道他们过年时,有什么的安排。”

    “这您不用担心,按惯例每年元日不过我们这些老街坊聚在一块儿,一同吃饭热闹热闹。”老妪补充论述道。

    就等这句话了。

    她将手伸进帷帽,假做捂嘴轻笑的欢喜模样,“这我可放心多了。”

    “不过您描述的真热闹,叫人心向往之。那今年也是这么过的吗,还有些什么活动呢?”她的口吻里含着丝丝憧憬的意味。

    “比不得,可比不得。”老妪连连摆手,“不过是大家相识多年,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互相帮衬罢了。”

    “年初的前三日,大家就一同吃吃饭,之后便互相拜访。且因是重大节日,这两月都无法出城的缘故,倒也没什么趣事。”

    这么算时间就对不上了,也只能证明赵益在此时还未死亡。她有些叹惋。

    聊到这儿,其实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秦笙刚想告辞,才想起自己可没有那么多钱给老妇。

    她这次如此殷切主动,一来是为了避免邻家潜在的客户流失,二来则是上次宁为之不过是问了个路,出手便是一两银子。

    可,我没有啊。

    秦笙有些崩溃地站在原地,努力思考该如何脱身。

    “夫人,我看您久久未归便来寻您。”

    何绎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她眼含泪花地看向突如其来的救星。

    ......

    与何绎交谈完分别后,秦笙有些茫然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难道方向又出错了,那要从他们最开始意图谋害的人查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