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弹琴
    两人距离挨得极近,一股微妙的气氛霎时间抽丝剥茧地扩散开,沈南枝屏住呼吸,一手捻着棉棒,沾上了些褐色的药水,便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抹去。

    “疼么?”沈南枝轻声问了一嘴,却半晌等不来回答,便抬起眼,竟发现对方正垂着眸,视线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她的手上。

    良久,他有些不自然地挪开视线,道∶“不疼。”

    姑娘眼睫微垂,两只手一前一后地转动着,一圈圈替他缠好了纱布。瞧着伤口的血已经完全止住,沈南枝正欲站起身,却惊觉蹲得太久,腿根子发了软,腰都还未站直便猛地向前倾斜了去。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沈南枝只觉一道力量撑住了自己,她站直了身子,余光瞥去时才发觉,方才卫祈安为了腾出手来接她,竟又把刚包扎好的伤口给撕裂开了。

    “二公主,当心些。”他无视伤口重新渗出的血,唇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缓缓站起身来,垂首与她对视着。

    “你……”沈南枝后退了半步,仰头望他。

    “将军回去以后还需当心些,莫要碰了冷水,让伤口复发了可就不好了。”

    沈南枝轻声细语地念道,却只嘱咐他养伤之事,对方才一事绝口不提。

    “卫将军,还有一事,”沈南枝走到门外,又扭过头来冲他一笑,道∶“半月后,围猎大会,你可要来?”

    少年勒住手中缰绳,答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卫某本有要事在身,不过既然二公主开口了,我必尽力不叫公主失望。”

    *

    “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眼前风尘散去,马匹迈着马蹄悠悠行来,少女半靠在树桩头,一见了来人,立马起身小步跑着迎了上去,委屈地一撇嘴,道∶“若再等不到您,云竹可就要寻去了。”

    “本公主又不是死了,哭哭啼啼的做甚?”沈南枝嘴上嫌弃着,面上却仍挂着笑,在回头和少年对上之时,那笑意便愈发加深了。

    她故意噤了声,不与他交谈,直至上了马车,就要离开之时,才撩开帘子,探出头去,道∶“将军,半月后,可莫忘了你我二人的约定。”

    “殿下,相隔这般远,他听得见吗?”云竹狐疑地瞧着这两人,发问道。

    “当然,本公主说话,他何时听不进去了?”沈南枝自顾玩弄着垂在脸侧的发腮,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道∶“围猎大会那日,你可得早些喊醒我,再去备几身漂亮衣裳来,本公主可得亮亮他的眼。”

    *

    半月之期已至,百官齐聚,共赴这一场盛宴。

    沈南枝早早便从殿内收拾妥帖,她一身绯红长袍,衣襟处围了一圈狐毛大氅。

    春季过去一半,雪已经停了,天上飘下鹅毛细雨,雨丝从头顶的金簪上抖落下来,飘到姑娘睫上,她只一眨眼,那沾了雨水的长睫便似是翩翩起舞的蝴蝶打湿了翅膀般,微风拂过时亦轻轻颤动。

    丫鬟们都忙活去了,只剩她一人,沈南枝便百无聊赖地斜倚在门边瞧着那些官人来来往往,有人同她招呼,她便也倾身回了礼。

    “阿姊,”见一身影从面前拂过,沈南枝两眼一亮,立马踱步迎上前去,贴着胳膊挨到她的身上,撒娇似的压低声音问道∶“这卫将军,何时会来呐?”

    沈清黎本也笑意盈盈地迎她,一听了这话,脸色一变,手指在她鼻尖处轻轻一勾,无奈道∶“你啊,整日都想些什么呢?他来不来,我上哪儿知道去呢?这春猎大会再有半个时辰便开始了,你可莫乱跑……”

    沈南枝知晓她又要唠叨自己了,便懒懒地打断了她,拖长了语调道∶“既如此,我便不打扰阿姊了,走了便是。”

    “昭昭,你到哪里去?”

    听见她在后头急急地问,沈南枝便隔老远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应了句∶“随处走走,阿姊不必忧心。”

    说罢,她嘴里哼了几句小曲,便脚步轻快地朝殿外行去。

    走了不知有多久,放眼一瞧,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已不在视野内了,周边尽是些叫不上名来的草木。沈南枝心下一惊,她竟走了这般远。

    估摸着时辰也快到了,沈南枝回望着来时路,缓缓踱步往回走去。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那卫祈安今日当真不来了该如何?

    罢了,他既然应下的事,应当是不会反悔的,更何况这春猎乃今年的头一场宴会,他一个大将军,怎能不来?

    沈南枝一面走一面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要在脑子里打结了。眼前忽然‘嗖’地闪过一道身影,那结便一下打开了。

    她止住脚步,定定地望着那坨雪白的毛球。

    那坨白色蜷成了一团,滚到一个草丛旁边时,才舒展开了四脚,那鲜红色的唇瓣不停地上下蠕动,不多时,跟前的一株草便矮了大半截。

    沈南枝不觉看乐了,这才注意到它走起路时一瘸一拐的,显然是某只脚受了伤。她便弯下腰,放缓了步子,小心翼翼地抬起脚,挪步朝它走去。

    可那兔子仿佛感知到了旁人的存在,它停止了咀嚼,警醒地竖起两只耳,沈南枝见了,担心吓跑了它,便也杵在原地,不敢轻易动弹了。

    旁的风声都小了些,约莫是看没了声音,那白兔便又低下头去,细细地啃咬着嫩绿的青草,短小的尾巴也随着轻轻左右摆动起来。

    沈南枝偏着头打量它,趁它又埋下头去,便立刻瞅准了时机,快步上前几步,两手并作,把它圈在了怀里。

    那兔子毛果真柔软,手一触上,便如同插进了雪地里一般,冰凉又舒适。

    它猛地抖动身子,沈南枝看得出神,猝不及防让它啄了一下,吃痛地松开手,再一抬头,它已飞速跑到另一边的草丛里去了。

    忽然,一只箭矢横空飞出,径直射向旁的一棵硕大的树干,那兔子被声响弄得一抖,还没来得及跑,另一发箭再度飞来,两只箭矢一左一右牢牢固定在枝干上,愣是把它禁锢在了圈子里。

    少年放下手中弓,一手拎起那兔子的长耳,放在手心一瞅,便把那小东西递到了她的跟前。

    沈南枝微蹙眉头,伸手捧过那坨受了惊吓的毛球,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卫将军,给我兔子做甚?”

    卫祈安挑眉,眸中忽然掠起一丝独属于少年人的自信,道∶“你方才,不是想捉它么?”

    沈南枝愣了一愣,才意识到他是误会了,她低眸翻看那兔子的脚,轻声笑了笑∶“它脚上有伤,这附近又恰好生了草药,我便寻了些来,想为它敷上,哪料就让将军误会了?”

    “原是如此,”卫祈安松开了手,却不去看那兔子,只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卫某本以为二公主对其甚感兴趣,不想却误会了。”

    “本公主感兴趣,你便捉来了?”沈南枝上前半步,踮起脚尖,堪堪够到了他的下颌。她看着自己在他眸子里的倒影,笑道∶“卫将军,这是想讨我欢心么?”

    他却不看她,也不知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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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心之举,只把视线撇到一旁,笑了一笑,遂道∶“围猎约莫开始了,二公主若不嫌弃,可与在下同乘一马回宫去。”

    “这马儿……”沈南枝也别开视线,朝那马匹看去,故意打趣道∶“该不会同上次一样,又掉进坑里去罢?”

    话刚出口,她幡然醒悟,想起上回还是因着她找了个靠不住的小厮挖坑,才闹出了乌龙,忙住了口,一丝红晕缓缓爬上脸颊。

    对方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也不答话,只默默放下脚踏,一手勒着缰绳,另一手扶着姑娘手腕,把人托上了马。

    沈南枝想起了什么,便往他身后看去,不见人影,遂问道∶“怎的只有你一人?”

    “我命唐清先去了。”他言简意赅地答了句。此后两人便都噤了声,一路无言。

    待马匹行至宫殿前,场上已拥满了人,有人眼尖,先瞧见了他二人,便高声喊了句∶“这不是大将军么?真是好大的威风,叫我们等了这许久。”

    沈南枝循声望去,不知发声的人是谁,却一眼便见沈清黎立在人群一侧,抬起手来招了招,她便急急走了过去。

    她走出去半道,又扭过头来,发现卫祈安没在看她,而是在和他那眼熟的属下交谈着什么,隔了太远也听不清。

    “祈安,今日你来得确有些晚了,”龙椅上的人发了话,语气却不含一丝责备之意,只微眯着眼扫视众人,随即道∶“朕记得你从不失约,可是路上碰见什么事,耽搁了?”

    卫祈安也不正面作答,只抿了抿唇,立在酒桌前,两手将酒杯托起,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圈,随即一饮而下。

    待里头的酒被饮尽后,他当众倒扣了酒杯,滴酒未漏,笑道∶“陛下恕罪,今日是臣来迟,特以此酒向诸位谢罪了。”

    不料还不等沈衡开口,竟有人抢了他的先,道∶“大将军,我等在此恭候你一人,你就凭这一杯酒就想抵赖了,有些说不过去吧?”

    卫祈安不紧不慢地搁下手中杯,眼神悠悠看去∶“哦?那不知傅大人,希望卫某如何做?”

    傅琅眼珠子一转,冷哼一声,挪步离开坐席,面朝高台行了一礼,道∶“陛下,臣认为围猎过于单调,还缺少些乐趣,既然卫将军说了要赔罪,不妨,就为诸位献奏一曲如何?”

    献奏?他还没发话,沈南枝倒先按耐不住了,这人素来只知兵器一事,乐曲类的,他八成一窍不通。傅琅这个没安好心的,定是想看他当众出糗。

    不过,如此无礼的要求,沈衡应当也不会同意的罢?

    不料下一瞬,只见高台上的人微微颔首,旁侧的美人将那蒲扇一挥,便道∶“祈安,你意下如何?”

    “爹爹,不可……”

    沈南枝正欲出声反驳,衣袖却猛然被人扯住,回过头一看,沈清黎正两手端放于腹前,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

    她便只得咽了这口气,退回到一旁去,又探出半边身子瞧那卫祈安的脸色。

    只见他神色如常,低眉沉吟了片刻后,拱手道∶“既陛下开口,臣便在此献丑了。”

    “好,”沈衡一抬手,两旁的妃子便立刻停止了摇晃,擎着蒲扇欠身退了下去。他下令道∶“来人,上琴。”

    于是,很快便有一众宫女围成圈,拥护着捧来一柄做工精致的棕色古琴上前,小心翼翼地搁置在了众人中央。

    那傅琅一副得意的模样,斜眼看着他,退让到一旁去,让出一条道来,等着他出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