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红日缓缓西坠,最后一抹红晕也隐在了山头背后,整座湖笼罩在一片暮色之中,月亮周身散发出一道柔和的光晕,宛如一幅展开的墨水画。
一缕清越琴音悠悠飘向窗外,与划桨人的吆喝声交织,随着船只轻摆荡漾开来。
最后一道音符落下,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安放在琴面,眼帘低垂∶“一曲罢,二公主可要一试?”
“好啊,”沈南枝双手抚上琴弦,身后的人起身走到对面,她便抬眸一笑,道∶“我若弹得不好,你可不许笑话。”
他微微颔首,旋即在她面前坐下,笑容浅淡∶“公主随意便好。”
沈南枝目光如蜻蜓点水般从他身上掠过,随即垂下眼帘,十指在琴面上轻快跳动着。
琴音再起,姑娘顺着他方才弹奏的次序,弹指拨动琴弦。一曲终了,她抬起眸,与对面之人四目相对,粲然一笑∶“卫将军觉得如何?”
“二公主果真聪慧过人,”卫祈安温声回应,随即起了身,伫立在栏杆边上,垂首俯视底下汩汩流水,察觉到一旁来了人,话锋一转,道∶“二公主可知,这底下的湖水有多深?”
沈南枝踱步到他身旁,听见他突然这么问,倒也不惊讶,只一挑眉梢,道∶“将军说笑了,这样的问题,本公主怎会知晓?”
“湖深固不可测量,一如人心,深不可测。”他长吁口气,语调平稳地道出了句让人一头雾水的话来。
沈南枝偏了偏头,发丝被一阵吹过的风带起,微微向上翘了起来。
卫祈安掉过身,伸过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得散乱的发丝,一面道∶“天色已晚,我这便送公主回宫去。”
船只停靠在了岸边,船身与礁石轻轻对碰,便立刻晃了一晃,沈南枝一个没站稳,往前倾去,又被一双宽大的手扶住了。她还欲开口,那人却径自下船去,只抛下了句∶
“夜里路滑,二公主当心些。”
沈南枝眨巴着眼,手扶着栏杆,在原地愣上一秒,随即碎步追上前去,与他并排走着∶“你还没告诉我,方才那番话是何意?”
“方才酒劲有些上头,公主莫见怪,”他动作利落地解了系在树桩上的缰绳,又放低了脚踏,对她伸出一只手来∶“二公主当心些。”
“可你方才喝的明明是茶水……”
沈南枝言语中带了些不满,却也没再紧追不放,脚下一蹬便坐上了马背,只当这人方才是在自语了。
“将军,”马匹奔出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便再度开口道∶“过几日,我派人把程姑娘接到宫里来,如何?”
少年手一紧,马儿的速度便慢了些,他微蹙起眉头∶“二公主怎会突然这么想?”
“倒也不是突然了。”姑娘的话让风吹散了些,一阵一阵断断续续地传入他耳里,竟也能勉强听得明白。
“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自小随着兄长一同长大,总归是不大好的。何况程姑娘的性子倒也好,总一副怯懦的模样,在外头准容易让人给欺负了。”
一语罢,身后的人却没再言语,只在眼前现出若隐若现的灯光时,方才附到她的耳边,低低地应了一声∶“多谢二公主照料。”
马匹载着二人行至宫门前,卫祈安勒紧缰绳,待马儿停稳了步子,正欲伸出手时,姑娘却不等他扶,便径自下了马。
“卫将军不必送了,夜已深,你也当快些回去才是。”沈南枝踱着轻快的步伐,往后蹦跳了几步,在淡出他视野内之前转过身来。
宫殿内白炽的光映在姑娘脸上,她笑得花枝乱颤∶“今夜多谢将军相伴了。”
说罢,她转身离去,发梢上系着的发带迎风而飘,如她的思绪般,收不回。
他今夜卧在榻上辗转难眠时会想些什么呢?是白日里大众睽睽下说出的那番话,亦或是几个时辰前与她游船时的景象?
反正,不论他怎么想,都该有她便是了。沈南枝一面止不住地胡思乱想,一面不知方向地碎步往前走,踏进殿门时嘴角还挂着一丝浅笑,脸上漾起的淡淡红晕怎么也抹不掉。
忽地,她脚步一顿,抬眼看向阶上的人,面上笑意还未来得及隐去,便躬下身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爹爹,夜已深了,您怎么还会到儿臣这儿来了?”
“朕何时不能来?”沈衡抬步下阶,站到她跟前,垂目上下打量着她∶“你这是……又同祈安出去了?”
虽是个问句,语调却极平稳,显是笃定了。
“爹爹既已知晓了,又何必再问?”沈南枝站直了身,便自顾到那石椅上坐下,一手支着脑袋,想了一想,又嘟囔道∶“您都知道儿臣的心意了,今日为何还要为难卫将军?”
“你声音大些,嘀嘀咕咕的,哪有个公主的架势?”沈衡突然提高了音量,言语虽是嗔怪,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备之意,反而笑道∶“朕又何时为难他了?不过是多问了他几句罢了,你这尚未出嫁,胳膊肘就想着往外拐了,我还真是养了个好闺女呐。”
“爹爹……”
沈南枝略带不满地拖长了尾调,刚要起身又被人搭上肩头摁了回去,沈衡无奈摇头,嗟叹道∶
“我能不晓得你是个什么性子吗?只是成婚一事绝非儿戏。并非爹不允,还需你二人相处些时日,若你仍不悔,到时爹自会为你做主。”
“好爹爹,我早知您最好了,”沈南枝撒娇似的换了副笑颜,又扭着身子,冲着他的背影道∶“您早些歇息,无事便不要到儿臣这儿来了。”
“殿下可真是好福气,如今这宫中,除了她还有谁敢这么和陛下说话?非得让拖出去赏了几大板不可。”
“可不是么?二公主成日里只知往外跑,都是让陛下给纵出来的,若换了别家姑娘,定是连腿都要被打折了。”
沈南枝没在屋外多做停留,跨步进屋时,几个丫鬟正拥在一块低语着什么,她抛去一记眼神,她们便相互推搡了一番,立马住了口,随即一改方才的神态,端着怀中洗衣盆,恭敬地到她跟前去作礼∶
“见过二公主。”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个骄纵公主了?沈南枝倒也没功夫搭理她们,只道∶“云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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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们朝后院里指去,便端着盆子匆匆离去。
“慢着,”沈南枝走出两步又回头唤住了她们,抬手在半空中稍停了几许后,方道∶“这都几时了,你们也莫去洗衣裳了,把东西放下,都回屋歇息去罢。”
几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脸上慌张的神色缓缓褪去,受宠若惊地连声应道∶“多谢二公主……”
沈南枝刚一走到后院,丫鬟便匆匆从里迎出来了,她低头拍去衣裳上的灰尘,笑时露出了一排白牙∶“殿下,您方才可是在唤云竹?”
“嗯……”沈南枝瞧见了,往后退了几步,满是嫌弃地睨着她,把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你怎么弄的这么脏?快去洗净了回房去,往后那些乱七八糟的活交给他们去干便是了,怎么还轮得着你来?”
“今日在后厨忙活时不小心沾上的……”云竹颇为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道∶“殿下,您方才要同云竹说些什么?”
沈南枝这才想起还有要事要说,她抬眼观察四周,随即把人拉到屋内,关上了门正色道∶“你明儿去把别院收拾出来,过几日本公主要命人把程姑娘接来。”
“是。”
几日后,一列马车从宫内驶出,外头的人没见过这般阵仗,纷纷探出身来瞧热闹。
马车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来,排成了条长队,停靠在最前头的那一驾帘子被向上掀起,走下来个身着黛青花锦裳的姑娘。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缝,少女端着步子走了出来,胳膊上还有睡觉时被枕席硌出的红印子。
“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程红棉碎步上前来将她迎了进去,说起话来仍是那副温声细语的模样∶“阿兄现下不在府中,怕是要让公主跑空了。”
“不算跑空,”沈南枝笑了笑,按住她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我今日便是来寻你的。”
“寻我?”
程红棉有些惊愕地瞪大了眼,又垂下头去,低声道∶“这也是阿兄的意思么?”
“自然是了,”沈南枝绕到背后去推搡着她,不管不顾地把人带到了马车上,道∶“我今日带了这么些人来,就是要告诉他们,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长信殿的人了,往后无人敢欺你。”
程红棉不敢再多言,只一路上都紧张地揉搓着衣摆,待到了殿内,衣裳也硬是被她揉出了褶皱。
“你且在此坐着,等上我片刻。”
她从未见过这般气势磅礴的屋舍,脚下的步子都迈得拘谨不少,生怕不慎损坏了什么。
不多时,一个丫鬟扮相的丫头挟着胭脂前来,一手擎着梳子,站到身后悠悠地为她梳起了妆发。
程红棉还是头一回让人梳妆,她有些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眼神往沈南枝身上飘去∶“公主,这是要做甚?”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沈南枝看乐了,忍俊不禁地轻拍她的肩∶“待你梳好妆,到了夜里,我带你到集市上去,可有意思了。”
少女的脸色变了又变,半晌,只从嘴里挤出二字∶“劳烦公主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