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放手!”
那人在心急如焚地冲她大喊。
额头汗如雨下,祝余已经快失去所有的力气,她一时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甚至她在拉的人是谁?
可本能地紧握不放又似在告诉她,她不能放开。
——咔嚓一声,臂间的关节已不堪重负地骨折,手中一重,她又落进去几分。
她想让他继续撑住,可抬起望去的瞬间她却如濒临冰点只觉胆寒。
她在拉着的那人,只有一张脸却没有任何五官。
祝余被吓得一愣,可手却还是没有松开,余光中井底出现一丝浮动。
她伸出头望下去,黑漆漆的井底深不见底,光与暗被分割的泾渭分明,一双白骨森森的手却赫然爬出黑暗攀上无脸人的腿。
祝余下意识想放手,可方才还让自己松手的人却猛地反抓住她的手,她被困着不上不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白影用上四肢犹如狡猾的辟宫子攀附过无脸人的身躯一寸寸爬了上来……
眼看它越来越近,祝余顿时噤若寒蝉,莫名的恐惧漫上心头让她临深履薄。
很快,那道白影已越爬上无脸人的背上,可散落的长发却还是让她辨别不出是人是鬼。
下一瞬,它伸出粼粼白骨的手赫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似是摄入灵魂般的寒冰刺骨竟让她觉得心虚不已。
祝余开始挣扎,两人的重量让她距离平面渐行渐远,可猛然间被抓着的手臂突生异样。
她瞳孔在颤动,只见手臂上的肌层蠕动着,像有什么钻入其中试图破土而出。
而下一瞬,一处肌肤赫然裂开,像是割裂的幻觉,里面生长着的居然是一只还在转动的眼睛。
呼吸瞬间被扼紧,她惊恐的注视下着一只只眼睛相继在沿着手臂上睁开,钻进袖领开在了许多她看不见的地方。
甚至……开在了她的脖子上,那种能清晰感受到眼睛一睁一眨的蠕动令她毛骨悚然,她听到尖叫声,却不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出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不救我?”
——“你恨我嘛?为什么不拉我一把?”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你恨我嘛?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你恨我嘛?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你恨我嘛?为什么不救我!你恨我嘛?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可以拉住我的!你明明可以拉住我的!!!”
尖锐的噪音刺痛着耳膜,她也失控地大叫着,也是在这一刻彻底摆脱掉手下的人。
她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求生的意志让她很快爬回了井上,可却还是能清晰地感知到皮肤上的异样。
那只眼睛开在了掌心、开在了脸侧、开在了耳后、额头、胸口、后背、头顶……每一处能与她共振心跳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不敢看,更不敢去想,她闭上眼拼命搓着全身上下试图将它们祛除掉,可即便是把自己搞的血肉模糊让也无法逃离。
白骨的长指攀上井边,她的呼吸已经不受控地一长一短,脑中似长出了尖刺告诉她不要看,要快点离开才对。
可她却迟迟动不起身,看着他从井中四肢并用地爬了出来。
月色如火,灼痛着她的每一根骨头,而他只有半张脸,另外半边是裸露的颌骨。
意识回笼,祝余这才想起他是谁。
她动不了,只能任凭他爬到自己眼前,白骨的手一路从踝骨游走到腰际,纵容他肆意地欺压腿间,
骨手冷涩,他的一切动作都看着木楞无比,唯独眼中的狂热让她挪不开眼。
“我的脑浆白似稀乳,身体冷若生铁,重又软和。”
“死肉里两肺破血糜烂,我将它捡起却发现找不到安放的位置。”
“裂出的胃囊还算完好,肌肠绞死形若孕腹。”
“所以,让我成为你的身体……遍布你的浑身上下。”
*
从噩梦中惊醒,祝余的后背已湿了一片,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确认无恙后才吐出一口浊气。
困意加上心有余悸的惊骇让她快生不如死,只能蜷在角落睁着眼呆呆等到天明。
可貌似这个梦并未结束,她放空的次数越来越多,好几次被祝仞敲着脑袋打回神来。
“今日去东边勘察,东西都准备好了嘛?”
“啊……?哦!都准备好了!”
看着她古怪的样,荼蘼子多少有些担心,“余妹妹,你可是没休息好?”
“那个…昨夜做了噩梦,还怪吓人的……”
她苦笑两下,竟没想到一个噩梦也能把自己吓的魂不守舍的。
荼蘼子看出她的勉强,这种症状她见过的,是典型的悲伤解离症!
通常表现在失去重要之人,一时无法接受而陷入的自我游离,别看那位刚走时她不哭不闹的,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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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成早已病入膏肓开始自欺欺人了!
“不如,我替你去东边,你回去再躺躺?”
“不用了荼蘼子我真——”
婉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道视线的袭来却让她霎时骨寒毛竖。
“谁!”
她立马竖起戒备,警惕的目光将周围一一扫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此时都是风声鹤唳。
而祝仞也是下意识召出武器将护在身后,在发觉并无他人的气息后心中忍不住泛上酸涩。
“你需要休息。”他劝道。
“我刚刚明显感受到——”
“祝余。”他打断了她的话,放低的语气中第一次有了乞求之意。
“你放不下别人,但也有人会放不下你,别在让我担心了……好吗?”
祝余不再说话,默默点着头向回路走去。
她知道他们弄混了什么,但她实在是心力交瘁无暇去解释这么多,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回到东苑,祝仞吩咐人送来了安神汤药,她恹恹地喝了一口气,却发现不是汤药而是鸡汤。
“如今山中资源困乏,哪儿来的鸡?”
来送汤的是个半大的小姑娘,她似有些害怕头垂得低低的。
“是那个大哥哥从隔壁山捉来的,让我也送一碗来给你喝。”
鸡汤鲜美确实让她有了些胃口,道了谢后便让小姑娘回去休息。
可一会儿工夫不到,湫禅提着食盒后脚又迈了进来。
“四少君,这是山君命我熬的安神汤,说是你今日精神不佳,可有大碍?”
祝余一时愣住,后知后觉才道:“安神汤?小叔让人送的不是鸡汤嘛?”
“少君说笑了,山中潦倒哪里还有鸡能吃?”
这话让祝余浑身一僵,她几乎是立马翻打掉桌上的汤盅,盅锅碎的四分五裂,里面用来熬汤的大补也一并洒了出来。
那东西剥了皮,上上下下都被处理的很干净,只从大致的骨架很看辨别出鸡还是鸭。
但祝余还是从那不寻常的长根一眼看出,那不是什么鸡鸭,而是一只大到骇人的老鼠。
“刚刚那人你可知道是谁!”她被气的险些丧失理智,就连湫蝉看了都觉触目惊心。
“在下一路走来并未发现有人来往,送这东西的可是山中之人?”
祝余脑中一片嗡鸣,全然听不见他还在说着些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有人在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