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最是耗费银两的时候,这世道又乱,流匪肆虐下受伤的人便更多,受伤用药的人多了,药材价格自是水涨船高,一日更比一日疯狂。
而申如月的日子从来就没好过,刚存了点银子又花光了,一直都捉襟见肘。
虽说邵氏姐妹已经在小破屋中一同住下,一个平房里现在塞了四个人,即便称不上拥挤局促,但总归算不上宽泛自在的。
申如月对此也觉得有些待客不周,虽然已经是拜把姐妹,大约没有这么多讲究,且这破屋的条件已经摆在了这儿,无法在这段时间能改变多少,亦不是她有意如此。
再摆下两张床的位置已经不足了,幸好邵世涵的行动力向来不容置疑,一个下午的功夫又砍了树来,拼拼凑凑摆上了一张新的稍宽些的床,邵氏姐妹便两人挤在了这一张床上。
若只是挤着这小床,虽是对不住人,但也还能理解。可更要紧的是她手上没了抓药的钱,反而要邵氏姐妹为她掏钱。
这点实在有损她的颜面,但饶烨身上的毒也已经到了再也拖不得的地步了,申如月只好先找她们拿了银子,又按照邵世岚开的方子去抓药。幸好这方子上的药虽是有的比较金贵,但在城中也是能买到的,不至于到了上刀山下火海才能采到的地步。
原本是邵世岚亲自到药铺抓药或许会更好,只是她才刚刚从狱中逃出来,也不便太过招摇,避免再次生变惹来祸端。
且她留在林子边,有时也能自己进了林子随手采下一些药来,既可以为饶烨解毒养伤,也能为自己和姐妹们调理身子,一举多得。
如此几日,在她们的悉心照料下,饶烨终于渐渐好转。
看着他的唇色已经渐渐恢复了血色,便可知身上已经调理了许多。他每日还会再发二到三次大汗,排毒代谢,有时是在清晨,有时又在半夜,说不准这时间。
每到大汗之时,体内自是寒热相冲,经脉重调,其中痛苦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但只看着他隐忍难耐的表情,和这几日一直不曾舒展的眉头,亦能猜得这昏迷时都难以忽略的痛又多么难熬。
旧伤还没好,又添了更重的新伤,一时半会儿也还难以痊愈,亦不能再调动精气有任何损耗,否则会落下再无回转可能的病根。
饶烨醒来时,申如月正在给他喂药,而邵世岚就在她的身边,还在为他把脉,清理身上的伤口换药。
谁也没猜到他会突然醒来。
或许是因为他的伤太重,以至于都不敢抱有太高的期待,却又不敢怠慢一丝一毫。
申如月搅动着碗里的汤药,还没抬眼,却先听到了他沙哑的声音。
“这位是?”他蹙眉问。
或许是刚刚喝了些药也沾湿了嘴唇,他勉强可以发声,虽然还是含糊着,但申如月却已经能够听清了,许久没有听到他出声说话,都感觉很陌生。
是他本身就话少,终于等到两人话稍稍多了些的时候,他却又陷入了昏迷。如今终于又能听到他的声音,她想,以后或许得让他再多说些话,再多笑笑。
不然她此刻为什么会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邵世岚还在边上,申如月心道可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态再丢面子,毕竟她可是顶天立地的好女儿,便放松了语气介绍道:“这位是邵家世岚,我曾与你提起过,我在狱中那几日结识的拜把姐妹。”
而邵世岚只是根据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么多病患的反应也观察着饶烨醒来后的精神状况,只是微微顿首,但也不敢随意和他对话。
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突然盯着她,他的身体分明还是虚弱的,但眼神却带了不容侵犯的压迫,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
她快速换好药又简单把过脉确认无碍,也很快地自觉收回了手,退到申如月的身后,且等她来介绍自己做那个发言人。
申如月只好放了汤药碗,又从胸口抽了帕子出来,轻轻拭了拭眼尾,而后道,“与阿岚一起的还有她的阿姐世涵,这段时间在家中都对我们多有关照。”
“原来是邵姑娘,叶某重伤给你们添麻烦了,幸会。”饶烨出声向她问好,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友善的微笑,但表情实在不算好看。
邵世岚在一边也点了点头,也小声随着问了好:“不算麻烦,这是阿岚应该报答恩人和恩公的。见过叶恩公。”
饶烨一时间没弄懂她这称呼,只转了目光朝申如月看去。
而申如月就在床边,微微偏过头来躲过邵世岚的视线面朝着他,挤眉弄眼。
饶烨平淡地揭过这事,又道:“多谢邵姑娘照料,叶某日后定会报答姑娘大恩。”
“不敢当,不敢当!”邵世岚连连摆手,又想着马上离开这个气氛有些容不下她的地方,只道,“灶上还有药在熬着,我去看看现在好了没,就不打扰你们夫妻二人了。”
说着她便跑了,留着申如月在原地摸了摸鼻子。
原以为等他醒了之后会有许多话要说,这到了这个时候,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明明她是那样一个健谈的人。
申如月索性又端起了药碗,帮他喂药。饶烨现在前胸后背还是有伤,没有好得完全,直不起身子,只能平躺着任由她喂。
又是到了他醒着的时候给他喂药,一直一言不发着只顾着喂药,一口接了一口,气氛有些冷冰,但申如月还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出个话题来。
直到饶烨终于找了个她愣神的空档道:“慢些。”
“啊?”申如月回神,有些没听懂地看着他。
饶烨有些无奈,嘴角扯了扯,“还请娘子喂药的速度慢些,我虽然已经醒了,但躺着咽药的速度还赶不上这样快的速度。”
“哦!”她急匆匆地应了一声,又从回过神来,“诶,你叫谁娘子呢!”
饶烨浅笑:“谁叫我夫君我便叫谁娘子。”
“你!”申如月气鼓鼓的,眨了眨眼睛,想找出话来反驳他,但是发现自己撒出去的谎已经太多,满口造谣,现在全锦州都得知道她有个药罐子夫君在家里供着了。
“阿月姑娘不要动气,方才只是玩笑话,只是见姑娘忧心忡忡,便想着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
申如月心想,她刚刚憋不出话题,已经愁得这么明显了吗?
饶烨自觉放低姿态,好声道:“只不过姑娘要打也好,要骂也好,还得麻烦姑娘将剩下的药送服于我,等我身子完全好了之后再教训,那样或许才真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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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如月白了他一眼,只反驳说:“谁说要打你骂你了,我怎么没听到?我花了这么多时间精力才捡回了你又一条命,若还又找你麻烦,那不是也和自己过不去了。”
边说着,又搅动起汤匙重新打了一勺药,贴到饶烨唇边送他喝下,这次动作轻缓了许多,也更仔细了,罢了又掏出帕子来为他拭干唇角的药迹。
饶烨喝过药,表情依然平静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而申如月见他喝药可以不动声色,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嗅觉了。
这碗中药可是几十种药材混在一起熬了一个半时辰才熬出来的,光是闻起来就觉得苦得发紧,更别说在舌头上滚一遭吞下去,想想便觉得这喝药也是件苦差。
他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地喝的?
恰好碗边还留了一丝,申如月伸出舌头稍稍沾了点,脸色忽然就变了。
“不是,这么苦的药,你怎么能面无表情地喝下去的?”
她的表情应该很古怪,又有些被中药苦到的崩溃,又有难以置信的震惊,又有为他精湛演技欺骗到了的愤怒。
饶烨原本已经又半阖着眼,突然听到她又像炮仗似的炸了一下,遂抬眼又朝她望去。
或许是她的表情在他眼中真的很有趣,申如月都听到了他发出了一声轻笑。
饶烨道:“很苦吗?我不觉得。”
申如月:“……”
这人的味觉应该是出了问题,一会儿得找阿岚再看看,别外伤好了又发现五识俱丧,那这辈子也要完蛋的。
可饶烨喝了药之后,又只觉得眉眼变得昏沉,药效上头,难免会昏昏欲睡,即便他此刻想多保持一会儿的清醒,难得睁眼,还想多看看。
多看看这儿,多看看,身边那个照顾自己的人。
但就算他定力超常,此刻也抵不过这药效,渐渐闭上了双眼,眼前却又浮现了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
那是一双虽然暗藏算计,但又仍然清澈透亮的眼睛。
分不清她对他到底还有多少隐瞒,可只是这刻,她眼中的担忧和关心却是真实的,并非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对他身份和权力的畏惧,也不是有求于他,只是她的私心。
她只是想让他好起来,活下去。
刚刚睁眼看到屋顶时,他还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感觉过了很久,身上很痛,又无比的累。
本来是又要死了的,可却偏偏又活了下来。
老天又一次让他活了下来。
不,不是老天爷。
是她。
她想让他活下来,无论是在林中,还是采药熬药,都是她想尽所有办法,一次又一次地救了他。
他睁开眼时看到她眼中的惊喜。
原来自己活着还是有意义的,有人会在乎,他若是真的死了也有人会真正难过。
那边活下去,养好身子,报答她,帮她做到任何她想做的事,无论对错,只要是她想做到的,都一定要助她办到。
恍惚昏沉间,似乎听到耳边传来少女的祈愿声。
“阿叶君,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也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