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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容休息了两日后,便每日跟着国相前往天宝阁,将所有的书籍分门别类编纂。先按照国别分成三类,再按照天文、历史、算学、杂学等一一归类。

    北燕建国不到十年,论开化程度,尚不及被他们灭掉的和贺拔部。不过北燕本来就是建立在达奚部的基础上,所以他们流传下来的史料书籍自然也就归了北燕。

    即便如此,依然无法跟云桑和西辽相提并论。

    为了节省时间,慕容邑带了十余名达奚部的学者整理北燕自己的史料。朝容带着云桑归降的文官们,一起整理被燕军从帝都紫薇城搜刮运回来的云桑典籍。

    天宝阁距国相府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按照燕国的规定,文官只能乘牛车,武官骑马,王公贵族可以乘马车。

    其实按照资历来算,慕容邑绝对是北燕朝堂上第一号,但由于他本人年迈兼之甘守本分,所以府中只备有牛车。

    对于朝容来说,那样慢悠悠的乘车还不如徒步,于是除非雨雪天她宁愿步行,李淑年还不到四旬,以往在云桑宫廷总管后妃饮食起居行等各项事务,也是跑前跑后惯了,脚程一点儿都不弱,既然朝容要走,她便也就跟着她一起走。

    但是经过上次她被殷玉尘劫走的事后,宫里特意给她配了四个武士,无论朝容走在哪里,那四人都在十丈之内跟着。

    这日酉时从天宝阁出来,两人像以往一样往回走,路过正街时,忽见旁边店铺里出来一个伙计,冲朝容招手道:“姑娘,有位姓顾的夫人想让您进来叙话。”

    “你是什么人?”不等朝容开口,李淑年已挡在了她面前,语气不善道。

    她们才顿住脚步,后面的四人已经匆匆赶上来,二话不说就将伙计制住。

    伙计吓得一叠声求饶,朝容有些好笑道:“放开他吧,他不过是传话的,有位故人在里面,我进去跟她说几句话。”

    “不行,可汗有令,属下不敢擅作主张,万一里面……”其中一人绝然摇头道。

    朝容冷下脸道:“你们是负责保护我,不是监视我。在门口守着就行了。”说着便要走过去,却被李淑年拉住了袖子:“公主,小心有诈。”

    朝容回头拍抚着她的手背,柔声安慰道:“光天化日之下,不会有事的,何况那位夫人梁王也认识,你在门口等我好了。”

    慕容归是李淑年除了慕容邑之外唯一有好感的达奚人,毕竟是他将失踪的朝容救了回来。

    朝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踏上台阶走进了店中。

    已近打烊,店中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两个收拾桌子的伙计。

    朝容环顾四周,看到有一道门通向里间,正自犹豫时听到顾若云的声音,“这才多久不见,胆子就变小了?”

    朝容缓缓吐了口气,快步走了进去。

    入眼处是丈许的雅间,顾若云悠闲地坐在墙角椅子上,窗前站着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那人甫一回头,正好打了个照面,朝容浑身一震,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腔。

    然而那人却似比她还要激动,大步上前来握住她的肩膀,惊呼道道:“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朝容猛地回过神来,一声舅舅哽在喉咙,怎么也不敢喊出来。

    她稳住心神,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过头望着顾若云,装作茫然道:“夫人,这位是?”

    那人慌忙放下手,有些歉疚道:“不好意思,我一时太过激动,唐突了姑娘。”

    顾若云眉眼含笑道:“你当然不认识他,但是你娘却认识。”

    她说完便微仰着头望着那人,眼波流转,神色温柔似水。

    朝容骤然明白过来,顾若云本就是辽国人,她真正思慕的人是辽国威武将军程曦,也是她的舅舅。

    很多年前,顾若云应该在将军府住过,所以才会在落霞湖畔的小楼上留下记号。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仍做懵懂样,望了望她,又望了望程曦。

    “对了,您刚才说什么太像了?您见过跟我长的很像的人吗?”离家数月,也不知道烈风堂一切如何,盛宁距成州千里之遥,她根本无法获悉家中的近况,只得试探着问程曦。

    可是程曦要一开口,她却紧张快要喘不过气来。

    “阿昀,”程曦迟疑着望向了顾若云:“你能否回避一下?”

    “我?”顾若云不清不愿的站起来道:“凭什么?师兄,难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程曦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么多年了,你为何就不能将过往放下呢?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慕怜第一个孩子不幸夭折了,这个孩子真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唔,好吧,出去就出去嘛!”顾若云嘟了嘟嘴,怀春少女般,一脸哀怨的出去了。

    “孩子,来,坐下,”程曦轻轻扶着她的臂膀坐下,自己也拖过一把凳子在她对面落座,神色复杂的打量着她道:“若非你脸容损毁,身形容貌简直跟她一模一样。你可知道,你还有一个妹妹?”

    朝容鼻子一酸,忍住溢出眼眶的泪意,缓缓点了点头。

    “十七年前,慕……你娘托人将她送出帝都,嘱咐一定要远离云桑,那人是她的陪嫁丫鬟,最熟悉的自然是辽国,所以辗转回到了老家。但她无力照拂那个孩子,又不敢去俞家,唯恐事情败露,便悄悄来找我。”

    “而我尚未婚配,府中若多出个来历不明的女婴一定会引人注目。就在我左右为难之际,我的姐姐回家省亲,无意间看到了那个女婴,竟十分喜爱,便跟我商量想将她带回去抚养。我那姐夫是江湖中人,与朝廷没有半点瓜葛,更别说是云桑。我想着实在太过合适,便将孩子交给他们带了回去。”

    哪怕是第二次听到这些,朝容还是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了什么。

    程曦继续道:“原本这些年一切都很好,阿容也渐渐长大,聪明懂事,活泼开朗,她的养父母和兄长们都很疼爱她。我姐姐不幸在几年前病故,临终前最不放心的还是这个幼女。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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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过她定会照拂阿容,可是……可是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

    说到这里他满面痛憾,浓眉紧皱,虎目中泛出了点点泪光,“云桑这几年战火纷飞,民不聊生,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亡国了,帝都被北燕整个端了。那些日子我心中惶惶不安,不知道该不该对阿容讲出实情。我私心里希望她这辈子只做平凡的陆家女儿,可良心和道义上却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儿。直到后来,得知你已经落入敌人之手,即将被押往盛宁时,再也忍不住将一切都告诉了阿容。”

    “纵使父母对她无情,可你们是手足,我觉得应该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决定到底要不要认这个姐姐。我怕你去了盛宁以后,你们姐妹此生再无缘得见。”

    “那个傻丫头终究还是去了……我若是知道后来会酿成那样的惨剧,我一定不会告诉她,一定不会告诉她。可现在来不及了,她的一辈子就这么毁了,那么好的孩子……”他缓缓抬手遮住了眼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朝容的手紧紧绞着斗篷的边缘,手指都已经勒疼了,却还是无法抑制住悲伤激动的情绪。

    她的肩膀急剧的颤抖着,胸腔里回荡着一阵阵嗡鸣。

    舅舅应该去过烈风堂,也见到了朝华的遗体。

    但他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那个遭遇不幸的人是她,可那是朝华,那是朝华啊!

    风华绝代的朝华,温柔可亲的朝华,沉默哀伤的朝华,乖巧安静的朝华,最后变成了白衣染血死在她怀里的朝华。

    她到死却连一个牌位都没有,她只能顶着陆朝容的名字静静躺在冰冷的坟冢里。

    没有人知道她死了,俞贵妃不知道,天成帝不知道,慕容归不知道,只有她知道,这所有的伤痛都只能由她一人承担。

    程曦回过神来,俯身过来轻抚着她的肩膀,沉声道:“好孩子,节哀顺变。”

    朝容悲不自胜,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失声痛哭。

    程曦愣了一下,目中忽然泛起深深的悲哀,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有些失神道:“乖孩子,别哭了,别哭了。都过去了,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便也放心了。”

    朝容哭得声抖气喘,伏在他怀里不停地颤栗。

    不知为何,程曦的脑海中浮出多年前襁褓中的那个女婴,她被人千里迢迢送到了辽国,交到了他的手中,那时候好几个月了,眉眼已经长开,极为清秀可爱,眨巴着漆黑的大眼睛,胖乎乎的小手抓着他的脸,咿咿呀呀地叫。

    程家世代为将,两位兄长阵亡后,他得以留守上京,照顾着兄长们的遗孤。

    阿容是女孩子,跟表哥们一起玩闹受了欺负就找他来哭诉,小小的女孩,扯着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笑着将她一手抱起,满园子去找闯了祸的小鬼头们。年节时京中有傩戏,她也是坐在他肩头,让哥哥们羡慕不已……

    如今伏在他怀里哭泣的是她的姐姐,可她们都是慕怜的孩子,即便他们早就恩断义绝,但孩子们何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