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安神
    詹殊夜回到沉香阁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没有那股淡香萦绕在面前了,她很快恢复了体面,等沐浴过后,人也冷静下来了,躺在榻上自我反思。

    云霜说的对,蓟长凌是为了调查蕲州的事情才来找她的。

    那件事唯一的线索就是她不经意碰到的腰牌,那是官员身份的代表,可以差遣将士、支配下级官员,三司六部乃至下属衙门均有各自的信物,就是她爹也不能随意调配,蓟长凌定然无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东西拿给她。

    拿不到实物,就无法通过触感辨认,任蓟长凌做了什么调查,都是无用的。

    她早该想到这茬的。

    提早想到的话,还看什么画,干脆地让侍女把画扔水里就行了,省得后来弄成那么个狼狈样。

    又在蓟长凌面前丢脸了!

    云霜了解过事情的始末,端着参汤进来,正好看见詹殊夜懊悔捶床。

    杀人的念头刚打消没几天又闹出新矛盾,她怕詹殊夜再起杀心,想劝,又不敢轻易提起那个话题。

    斟酌了会儿,云霜放下参汤,问:“小姐,蓟长凌可查出了什么新的线索?”

    詹殊夜回道:“他查出个鬼!”

    “就是!什么进展都没有,还害得小姐出丑,我瞧着他今日就是故意来捉弄小姐的!”隔纱那边整理衣橱的雨晴插了一句。

    云霜甩过去个眼神让她闭嘴,温声与詹殊夜道:“小姐你这毛病没往外说过,蓟长凌怎么会知道?依我看,今日的事就是个巧合,这时节外面到处都是桂花呢……”

    雨晴最是了解詹殊夜的心情,替她道:“桂花的事情姑且能说是意外,那他对小姐动手是怎么回事?我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他见小姐貌美动了龌龊的心思!”

    幂篱遮住了脸,蓟长凌是怎么看见詹殊夜的美貌的?

    云霜摇摇头,道:“他或许是在看小姐手上的疹子。”

    “你的意思是他在关心小姐?”雨晴从隔纱后绕过来,问,“小姐,蓟长凌关心你呢,你感动吗?”

    詹殊夜的回复简短有力:她抄起枕边的话本子朝雨晴扔了过去。

    雨晴接住,嬉笑道:“云霜姐姐,你看小姐这是害羞还是生气呢?我愚钝,瞧不出来。”

    云霜道:“你出去!”

    撵走了搅浑水的,云霜在床边坐下,轻声细语问:“小姐,你不会真信了雨晴的胡话吧?”

    这两个都是詹殊夜身边的一等侍女,一个爱玩闹,最懂詹殊夜的心思,经常帮她说一些她不好直说的话,一个稳重理智,常常规劝詹殊夜、在外人面前打圆场。

    詹殊夜喜欢雨晴,但遇上正经事不会随她,她就是当时气晕了脑袋,回来后反复回忆松风亭下的事情,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蓟长凌绝不可能是在关心她,他最多是奇怪她手上的红疹是怎么来的。

    现在他应该知道了。

    詹殊夜答非所问:“蓟长凌知道我害怕桂花味道,以后他们府上的人想害我就简单多了。”

    云霜一听这话心就提了起来,“不会的,咱们住进来这么久,蓟长凌从未……”

    “只要悄悄在我的茶水和膳食里撒些桂花碎,我就是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詹殊夜根本没听云霜说什么,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越国公府的人,“届时哪怕爹娘追究起来,他们只要说不知道就好,大不了推出一个丫头小厮顶罪……”

    见詹殊夜说得认真,云霜急忙拦住:“蓟长凌不会这么做的。”

    “他也许不会,但有人会。”

    云霜愣了下,“谁?”

    詹殊夜手上的红疹已经消退,白嫩的手指抚摸着被褥上的牡丹绣纹,好一会儿没说话。

    这关乎着她心底的秘密。

    “小姐?”

    云霜倾着身子想继续追问,外面忽然传来窸窣杂声,像是有人在相互推诿。她暂时放下与詹殊夜的谈话,扬声问:“谁在外面吵闹?”

    很快,一个侍女磨磨蹭蹭走进来,站得远远的,小声道:“蓟公子让人送了东西给小姐……”

    专注想事情的詹殊夜眼皮一跳,坐起来,面色不善地盯着侍女,问:“什么东西?”

    侍女支支吾吾说了几个字,詹殊夜没听清。

    “大点声!”

    “是、是一盒……”侍女瞅了瞅詹殊夜的表情,低下头,飞快道,“蓟长凌送了一盒桂花糕给小姐品尝!”

    听见这话,最为震撼的人是云霜。

    她才帮蓟长凌说了好话,蓟长凌就给詹殊夜送来可以毒害她的桂花糕?

    “这、这……”云霜“这”了半天,没“这”出完整的话。

    詹殊夜气得直喘气,一手扶着床头,另一手抚着胸口,咬牙问:“东西呢?”

    侍女小心翼翼道:“在外面。”

    “碾碎了放狗盆里还给他!”

    沉香阁里没养狗,也没有狗盆,侍女求助地看云霜,云霜在心底长叹一声,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詹殊夜都听不进去,对侍女摆摆手,与她一起出去了。

    云霜一直觉得詹家与国公府的恩怨并非不可化解,只是没人愿意率先低头,于是两边默契地保持着互不搭理的状态。

    詹殊夜没必要激化矛盾,蓟长凌也没道理毒害詹殊夜。

    他若是想,大可像詹殊夜说的那样,悄悄把桂花碎掺进詹殊夜的膳食里,神不知鬼不觉。

    光明正大送了桂花糕过来,怎么看,都像是在明摆着告诉詹殊夜,他知道了她的致命短处。

    这是威胁?

    云霜想不明白蓟长凌的用意,亲自去查看了那盒桂花糕。

    “……这是桂花糕?”

    “送东西过来的侍卫说是桂花糕。”侍女也很疑惑,“难道是他拿错了?”

    讨厌越国公府如雨晴也直呼不可能,“那侍卫跟着蓟长凌许久了,怎么会犯这样简单的错误?会不会是他们偷偷在糕点里面掺了桂花?”

    几个侍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了会儿,雨晴胆子大,掰下一块糕点吃进了嘴里,在众多侍女的注视中咽下后,咂咂嘴道:“我吃着没有桂花味,就是板栗糕。”

    “咦?”

    云霜也茫然了,犹豫了下,做主把糕点分了。

    等糕点全部下肚,所有侍女共同得出了结论——蓟长凌让人送来的就是板栗糕!

    “他干嘛要骗小姐那是桂花糕?”

    “想让小姐生气?”

    “或者他想说他知道了小姐的弱点,想让咱们小姐识相点,以后对他客气些?”

    “炫耀他脑袋灵活,轻而易举就发现了咱们想隐藏的事?”

    侍女们各有各的猜测,吵得人脑子里嗡嗡响。

    云霜将人打发去做事,再回到寝屋,正好碰见从里面出来的侍女,说詹殊夜心烦,不让人陪。

    云霜想把板栗糕的事与詹殊夜说说的,转念一想,她听了准得又生气。为了一件事生两回气?犯不着。

    她歇了把刚才发现的事情告知给詹殊夜的念头,进屋后在香炉里添了些安神香,又检查了下灯罩里只剩一截的蜡烛,轻手轻脚出去了。

    詹府送来的安神香功效斐然,詹殊夜满腹怒火地躺在榻上,嗅着那淡淡的熏香,不多久就睡着了。

    只是睡得不安稳,眉头时松时紧,最终在深夜时分张开了眼。

    夜深人静,沉香阁内外没有一点声音。

    詹殊夜在黑暗中发了会儿呆,掀开床幔往窗口望去。

    这天晚上的月光很亮,银纱似的,透过碧纱窗在屋中投下模糊的光线,让詹殊夜记起那个让她永生难忘的夜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19986|1524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蓟长凌奉命前去蕲州平定叛贼、寻找她父兄时,两人已经成亲三个月,她独占沉香阁,与越国公府的人互不干涉。

    得知这个消息后,詹殊夜是想放下身段祈求蓟长凌一定要将父兄平安带回的,可蓟长凌是无声离京的,没给她这个机会。

    后来满城人都说她爹和兄长死了,娘亲受不了打击病倒,詹殊夜惊惶不安,始终得不到确切消息。

    蕲州的情况,蓟长凌是最清楚的。

    詹殊夜派去蕲州的人找不到他,但她知道,国公府自有传递消息的法子,老夫人一定知道些消息。

    眼看娘亲因为忧心,身子越来越虚弱,詹殊夜回到国公府,打算求助于老夫人,只要老夫人能透露一点关于父兄的消息给她,她愿意抛开两家的恩怨,跪地认错。

    向老夫人跪地认错,等同于将她的脸递到越国公府的人脚下,任他们践踏,詹殊夜没让任何人跟着,是临睡前一个人悄悄去的。

    刚到了老夫人的画春堂,就听见里面阵阵欢笑。

    她的手抬起又放下,深呼吸了好几下,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再度抬手,听见了里面爽快的声音。

    “死了更好,她爹与兄长没了,她娘那病殃殃的模样,估计也活不成几天,等詹家的人死光,看她詹殊夜以后还怎么耍威风!”

    詹殊夜叩门的手停住。

    “这倒是,詹家没了,咱们府上就能安生了。就怕那詹家父子没救回来,宫里不好交代……”

    “詹家父子若是死了,那也是叛贼杀的,又不是长凌。再说了,长凌把叛贼捉拿归案,是在为詹家父子报仇,詹殊夜理应跪地谢他,圣上怎会不满?”

    “那父子俩真死了?”

    “他们的死活还不是长凌一句话?要我说,根本犯不着费那工夫找人,随便去乱葬岗拉两具被野狗啃过的尸骨回来得了,反正长凌说那是詹家父子,没人敢说不是。詹殊夜若是不认,那就让她自己去蕲州找……”

    詹殊夜收回颤抖的手,离开前听见的最后一句是:“……好好的少夫人她不肯做,等詹家没了,还会有人护着她?等着做洗脚贱婢吧!”

    詹殊夜一宿没睡,天亮后回到詹府,安顿好重病的詹夫人,带着府中大半护卫,披星戴月去了蕲州。

    她知道许多人认为若不是她去蕲州添乱,贼人必定已经被蓟长凌捉拿归案,也知道有人在背后说她骄纵任性,只会胡闹。

    没关系,只要能让父兄平安,哪怕重新来过,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万幸,父兄平安归来了,万幸,她没开口哀求老夫人。

    詹殊夜望着屋中落下的光影,静静看了片刻,放下床幔,闭上眼思考怎么对蓟长凌下手。

    还是要杀了蓟长凌的。

    这是她噩梦缠身数月做下的决定。

    云霜的劝说有道理,那日在画春堂幸灾乐祸的人也不是蓟长凌,要怪就怪他府中的人对詹家有那么大的恶意,要怪就怪他是越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

    他死了,越国公府就没有支撑了,树倒猢狲散,一了百了。

    至于蓟长凌本人……

    每次与他见面,詹殊夜都是一肚子气,可坦白说,蓟长凌并没有对她做过分的事情,当初在蕲州,也是他救下了她……

    她想蓟长凌死,蓟长凌知道了会怎么想?

    “蓟长凌、蓟长凌……”

    詹殊夜在昏暗的床幔中轻声念着这个让她思绪纷杂的名字,想着两人少时是如何相识的,想着他与兄长的纠缠,想着成亲那晚他在喜烛下的眉眼……

    之前种种在脑中纷乱闪过,让詹殊夜的情绪起了波澜。

    良久,她长出一口气,双手交叠于腰腹,放空了大脑。

    蓟长凌……

    他果然还是死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