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周末，季时欢到公司拿哥哥遗物。
聂征交给她一个封存纸箱，又从口袋掏出U盘：“这是您要的监控录像。”
“你看过了？”季时欢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只问，“有异常么？”
聂征摇头。
他蹙眉：“……非要说的话，舒小姐在总裁发生意外那段时间，恰好进过办公室一趟。”
季时欢呼吸一顿。
“她去做什么？”
聂征：“不清楚。”
他解释：“舒小姐出入季总办公室无需报备，我们也无权过问。”
季时欢若有所思。
离开寰基科技，她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开车前往刚开业不久的四季画室。
虽然父母早亡，但有哥哥宠着，季时欢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她没有继承家业的烦恼，按着心意选了绘画专业，毕业前在圈内已经小有名气。
四季原本是她和朋友合资开的工作室，倘若没有意外，季时欢会以此为起点发展自己的艺术事业。但命运开的玩笑让她彻底偏离预订轨道——
她无法继续在画室任职，需要和朋友重新商定经营合同。
新开的画室没什么客人，好友林郸一听到铃声响起就起身赶来，果不其然撞见刚进门的季时欢。
“时欢。”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季时欢故意露出笑容：“怎么这副表情？”
林郸暗松一口气。
她关心道：“你哥的事……都处理好了么？”
“嗯。”怕听到安慰的场面话，季时欢推着她往里走。
“上楼。”
楼上画室是季时欢专属，架上摆着两幅未完成画作，用防尘布遮盖。
“单子我帮你推掉或转出去了，那位‘Z’客户订的三幅画你还差最后一副……你想画完么？”
季时欢掀开靠窗那个画架的防尘布，黄色迎春花争先恐后涌入她眼眸。呼吸间，她仿佛能嗅到空气中春日的气息。
她还记得上辈子作画时收到哥哥车祸的消息，握不住的笔在画布右下角留下一道深棕色污泥，盖住开得正好的春花。
除此之外，画作完成度已经达到百分之八九十。
“嗯。”
季时欢想弥补上辈子没能画完小遗憾：“我待会把它带回去，画好了再送来。”
“行。”林郸拿出手机，“‘Z’说只要你愿意画，多久她都能等。她今天要来取画，我先把前面两幅给她。”
季时欢：“她今天要来？”
“嗯。”林郸点头，“说是早上，但没约具体时间。”
季时欢应了声“好”。
两人回到一楼商议合同细节，最终，季时欢将自己原本70%的股份缩减到20%。
林郸不愿占她便宜，季时欢只鼓励她：“这点钱跟你相比不算什么，就当给我一个投资未来大画家的机会，好么？”
林郸听完眼圈泛红，也说不清是感动还是为她惋惜。
签好新合同，季时欢在店里多坐了一会儿。
她本想拖延时间，见一见那位未曾谋面却给予她许多支持和肯定的“Z”小姐，却不想先把某位怒气冲冲的前女友等来。
谷熹月盛气凌人：“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林郸悄悄扯了扯季时欢袖子：“谷小姐来找你好多回……我劝不动她。”
“没事。”季时欢拿起搭在椅背的外套，“我带她去外面，别影响画室工作。”
谷熹月站在店外等她，跺了跺脚，昂贵的爱马仕小皮靴木跟上黏着一片湿漉漉枯叶。
两人转移到画室斜对面咖啡店，暖融融空间里充斥着手磨咖啡豆的香气，驱散凉薄春寒。
柜台前，季时欢问谷熹月喝什么，傲娇大小姐撅着嘴。
“才分手多久，你连我口味都不记得？”
季时欢也不辩解，勾唇露出一抹有些欠揍的笑。
“我还以为分手那一刻你就该看透我了。”
谷熹月鼓起腮帮子，伸手拧她胳膊。
季时欢斜倚着柜台，无处躲便任由她闹：“拿铁可以么？”
说完不等谷熹月回答，她回头对着服务员道：“冰美式、热拿铁各一杯，谢谢。”
服务员戴着墨绿色员工帽，偷偷从帽檐下抬眸，目光落到季时欢浓艳五官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她有些怜悯看向谷熹月，小声应了声“好”。
谷熹月哪还有功夫管别人，她捧着手机十指纷飞全力输出，五人闺蜜群里充斥着她对前女友各种“溢美之词”。
直到咖啡上桌，她才若无其事放下手机。
季时欢看准时机开口，让她不要再去画室，又问：“找我做什么？”
大小姐公主病发作，“哼”一声后控诉：“我才听隔壁学妹说，你交女朋友都会送她们一幅画像。”
她伸手讨要：“我——的——呢——？”
季时欢这才想起二楼另一个画架上的内容。
“分得太快。”她摇头，“没画好。”
“你效率怎么这么低下？”谷熹月瞪大眼睛，“我不管！赶紧画完给我！”
季时欢揶揄：“你要我的画做什么？拿回去睹物思人？”
“呸！”谷熹月不屑昂起下巴：“别人都有！我也得有！”
季时欢没犹豫太久：“行。”
不等谷熹月得意，她提出要求：“那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谷熹月一愣：“什么忙？”
季时欢正要开口，恰逢有人推门进入咖啡店，她循声望去，一抹窈窕身影猝不及防闯入她视网膜。
姜泊烟抬眸回视，又若无其事转开眼。
季时欢愣怔间，发现情况的谷熹月已经嘲讽起来：“色中饿鬼！”
季时欢回神：“哈？”
谷熹月双手环胸，继续发动攻击：“别盯着看了！人家姐姐一看就成熟有阅历，不会被你蛊惑。”
换成其他人也就算了，季时欢实在无法忍受在宿敌面前遭受这种污蔑。
她揉了揉额角：“……别瞎说。”
“呵，谁不知道你啊，找的女朋友一个比一个漂亮。”说着，谷熹月自以为妩媚撩了一下头发，“可惜，一旦认清你真面目，又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姜泊烟正在和服务员沟通，看似注意力并不在这边。
季时欢收回目光。
她反驳：“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像没什么信服力吧？”
谷熹月反应过来，涨红了脸：“我，我也跑了啊，我这是讨债来的！”
季时欢轻笑，望向窗外，本想放松一下，无意间瞥见对面画室门口停了一辆黑色轿车。有人将包装好的画框搬上车，隔得远，她依稀分辨对方似乎是个高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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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正事。”她回头看向谷熹月，语速加快，“我记得你有个在D国做生意的舅舅？”
“咦？”谷熹月惊讶，“你怎么知道？”
季时欢没有解释。
“能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吗？”
“做什么？”
“自然是谈生意。”季时欢摊开双手，徐徐善诱，“我给你画，你只需要给我一个号码，怎么看都很划算吧？”
谷熹月并不笨。
“别糊弄我。”她眼珠子一转，“你什么时候把画给我，我就什么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季时欢：“……”
她侧头望了一眼街对面轿车，点头：“行。”
说完，她起身准备告辞，却被谷熹月拉住袖子。
大小姐眯起眼睛：“你不会为了赶时间，故意把我画丑吧？”
季时欢反问：“模特是你，能丑到哪去？”
“那可说不定。”谷熹月一只手撑着下巴，优哉游哉，“我看过你所有公开作品，全都是风景画。”
她问季时欢：“你什么时候开始画肖像了？”
“一直在画。”毕竟还有求与人，季时欢挤出为数不多的耐心。
另一边，姜泊烟点完单，在距离她们两三米的位置坐下。
听到两人对话，她侧头看过来，眼底带着些许好奇。
季时欢摸摸鼻子。
“但我只画符合我审美的人。”
“哦——”谷熹月拉长语调，言语莫名泛酸，“这就是前女友人手一张‘分手画’的由来啊。”
季时欢耸肩：“我不喜欢这个说法，画上定格的分明是我最爱你的瞬间。”
“……”谷熹月的羞赧只持续一秒，很快被怨气取代。
她愤愤看着季时欢：“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甩么？我最讨厌你这种对着前女友还能口花花的渣女！”
季时欢的沉默震耳欲聋。
“不然呢？”她问，“难道你还想挨骂？”
“边界感是Alpha最好的嫁妆。”大小姐一撩头发站起身，又恶狠狠瞪她一眼，“你就是个一毛不拔的小气鬼！”
说完，她推开季时欢，头也不回往外走。
路过姜泊烟，她停住脚步。
小女生其实很敏感，她很早就察觉到姜泊烟和季时欢之间眼神交流。
“小姐姐，你别被她那张脸骗了。”她光明正大当面蛐蛐季时欢，“越是好看的女A就越渣。”
姜泊烟勾了勾唇：“是么？”
谷熹月咬牙，又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而且啊，她那方面，不行的！！！”
姜泊烟微微瞪大眼睛：“……”
“咦？”靠得太近，感知到对方信息素的谷熹月这时反应过来，“你也是Alpha？”
姜泊烟点头。
“哈，我，我不是说你渣。”谷熹月臊得面红耳赤，最后实在受不住尴尬，撂下一句“拜拜”便逃也似夺门而出。
大小姐终于离开，可画室外的黑色轿车也消失无踪。
季时欢暗暗叹气，不再着急要走，踱步坐到姜泊烟对面。
“又见面了。”她和对方打招呼，“姜总，我们这算不算有缘分？”
姜泊烟抬眸打量她，盈盈眸光漾开圈圈春池水波。
想起刚才谷熹月那声“不行”，她表情有些微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