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7 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呲溜
    等日向卓找到族长时,族长正陪着千枝在教养老师的指导下训练礼仪。*1

    龙丸则跪坐在房间角落放松休息,闭目放空。

    他今天早晨刚从外面回来,还在等兼职铁匠的族人赶制武器。

    教养老师在千枝的头顶倒放了一个白瓷杯盖,以此训练千枝的平衡。

    日向千枝站的笔直,小幅度的调整着身体的摇晃,在屋内缓速踱步。

    日向卓快速扫过房间里的情况,在教养老师方向十分隐秘地停顿刹那,三两步凑近族长身边,低声耳语。

    族长眉头微皱。

    从日向卓进门的时候,千枝就发现了他,此刻见族长的异样反应,日向千枝不由得转移了注意力,从用余光观察变成了猛瞧。

    “转回来!”

    教养老师手持三指粗的木棍,声音又尖又大,狠狠一棍子抽在了千枝腿上,打的千枝踉跄了一下。

    白瓷杯盖往身后掉落。

    日向千枝立即偏头向后踢腿。

    白瓷杯盖撞击脚心,向前划过一道弧度,落到了她手里。

    日向千枝松了口气。

    诶呀,这瓷老贵了,可不能就这么摔了!

    他无视了教养老师的尖声絮叨,对龙丸招手。

    日向龙丸正好因为姐姐那边的声响睁开眼,看到姐姐招手,便下意识起身,有些茫然地走了过去。

    日向千枝把白瓷杯盖往弟弟头上一搁,给教养老师塞钱堵住嘴,便啪嗒啪嗒地往族长那边跑去了。

    ——反正钱已经付了,龙丸也是得面对贵族的,她和龙丸谁上课不是上呢!

    忽然增加课程的弟弟非常无助地抬手,欲言又止。

    ——弟弟最终选择闭嘴。

    日向千枝冲到族长两人身边,双手一撑坐上桌面。

    千枝:“是我能知道的内容吗?”

    族长无奈地把千枝从桌上抱下来。

    “去外面说吧。”

    三人于是来到屋外,日向卓把他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正道和前两天的变化很大。”

    日向卓严肃补充道:

    “他看起来非常疲惫,像是这几天都没休息。不过更大的异样是,正道只是出过一点任务,他连战场都没去过,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杀气和气势。”

    “而且他看起来,不是有意的施放杀气。”

    闻言,日向千枝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杀气?正道这么点岁数从何来的杀气?

    气势会出现在某些“老手”的身上,例如屋里的教养老师、军营老兵、长期决策者,甚至路边屠户。

    忍者杀过人之后,只会比过去更果断,在某些时刻比平常人更冰冷些许,而不会立即产生杀气。

    杀到对杀人无感,下手干脆简洁的忍者,杀气顶多如同刑场上的刽子手。

    能够形成具有威慑力的杀气的人,手里必然有众多人命,人数往往以百计数、千计数起。

    像是无意间就能对他人产生威赫效果的杀气,只有那些长期沉浸在杀戮中的忍者和武士身上才有可能出现。

    正道区区一个五岁的小孩,哪来的什么杀气?

    族长低头问道:“正道这些日子没有再与你聊梦境,可见对你不如以前那般亲近,你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想法吗?”

    日向千枝自信笑道:“虽然不知道他近期变化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情况变了办法也得变,他不来自然由我们去。”

    她转头让日向卓把龙丸叫了出来。

    日向龙丸直接站到千枝旁边。

    千枝:“稻田借我用用?”

    龙丸点头。

    族长问:“正道有这么大变化,你不怕稻田遇到危险吗?”

    日向千枝背手解释:“正道讨厌一切打扰他制毒的事情。现在他状态特殊,卓带着他讨厌的事去找他,还能无事归来,说明他的状态比我们想象的更稳定。稻田与他制毒有密切的联系,他不会对稻田怎么样的。”

    族长满意地拍拍千枝的小脑袋。

    千枝又道:“而且,之后不是有我和龙丸教他吗,再多的消息也不如亲身接触、亲自观察来的准确。”

    族长笑不出来了。

    族长试探性说道:“我去吧,正好最近……”

    千枝用扇子挡住脸:“地里需要您的经验。”

    被上一章回旋镖的族长:……

    族长看看旁边毫无察觉的日向卓,再看看若有所思、但就是故意不看他的龙丸,忽然觉得身边需要一个同龄人,听他埋怨孩子。

    孩子聪明能干好是好,太聪明太能干了,她……不听话呀!

    姐姐千枝偏头嘱咐弟弟:“按理来说,应该立即让稻田前去。不过我们的人近期都没有发现异常,就让稻田先延后,正道做完任务回来再说。”

    日向龙丸乖巧点头。

    少族长千枝提醒日向卓:“这次正道任务恐怕不会善终,你注意收尾,遇到身份敏感的人你就抢在正道前面拦人。有问题回来之后立即告诉父亲大人和我。”

    日向卓:“是。”

    千枝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带着我的通灵兽去。”

    日向卓:“是。”

    ……

    北部,镇外郊区,风高月明。

    杂草与树枝在夜中晃动,湖水亮如银汤。

    这荒凉的郊外甚至连道路都没有多大,却是日向正道的任务目标所在。

    湖水的对面有一座堪比贵族的大型宅邸,外面巡逻频繁,卫兵装备铁器皮革,里面乐声阵阵,尖叫连连,亮如白昼,比之贵族更奢华更嚣张。

    乌云逐渐笼罩此处。

    一刻钟后,夜色深沉。

    林间与土路散落着众多铁器和皮革,土壤被深色的液体沾湿,而装备主人不知所踪。

    日向正道缓缓踱步,逐渐靠近这座豪华的宅邸。

    他现在是成年形象,发型因为梦境的影响留下了高束的长发,白衣宽带黑鞋,身上未沾丝毫污渍。

    他的眼神冷淡,没有受到周围环境的一分影响,悠闲得不像是来做任务的忍者,而像是在街巷散步的书生。

    乌云散去,月色重临。

    厚重的双开大门在面前缓慢展开。

    规整的白石地铺两侧,散乱匍匐着数十位仆从。

    他们已经失去气息,没有化成血水,身体永远固定成跪爬的姿势。

    这些尸体背对宅内,面朝大门,头颅无力地低垂着,像是在迎接从外面归来的主人。

    数息后,大门完全展开。

    日向正道平静收手,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入宅中。

    自从在梦里住过胡茬大叔的那套极辉煌的住所,现实中的豪华宅邸已经让他提不起欣赏的兴趣。

    他自然地接受了尸身们的跪拜,面对这豪华的宅邸,自在得如同自己是这里的主人。

    日向卓悄悄地出现在门边,静静地坠在正道身后,嘴里含着前面那人塞的解药。

    通灵兽不能吃解药,也无法抵御正道毒素,为了防止少族长莫名收获通灵兽的尸体,日向卓把它留在了郊外,只有自己跟上日向正道。

    这次的任务类型是刺杀,目标是此处宅邸的主人,是在大名重病期间,靠山被斗法淘汰了的商人。

    日向卓料到了正道不会老老实实走潜行刺杀的路子——毕竟上次也没走——但着实没想到,正道上来就送给了所有人一份大礼。

    而且天公不作美,大风助力正道,将毒送向周围。

    深吸口气,日向卓努力回忆着这座宅邸近几日的信息。

    ……近日没有特殊人物进出此处,今天应该没事,问题不大。

    另一边,日向正道穿过一道道纸门,一条条走廊。

    白的黄的光芒穿过一道道木栏一条条木柱,在正道的脸上不断滑过,直到他彻底走入黑暗之中。

    日向正道拉开了宅邸主人所在的纸门。

    “噫!!”

    大腹便便的宅邸主人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榻榻米上:“你、你是什么人!”

    宽达数十步的房间内一片漆黑,家具布置空空荡荡,只有房间角落里推开的暗门异常显眼。

    日向正道看都没看暗门,直直瞥向此人的面部。

    “你要干什么,我、我给你一倍!”商人慌乱比划着手指,犹豫了一下,比出了两指手指:“两倍!无论你要干什么,我给你两倍的价钱!”

    门外的日向卓沉默着。

    他做任务的时候也是这样,足够聪明的商人要么认命,要么愿意倾家荡产买自己一条命;

    而像里面的这种,靠山倒下不知断尾求生,缩在荒野继续过富贵日子的不够聪明的,就会抠抠搜搜给个几百钱,开个一倍两倍的价格,完全不想死后东西也能由他人任取。

    见来人没有回应,宅邸主人继续比出四根手指:“两倍不够?四倍!我出四倍!”

    “你不懂吧,四倍已经很多了!我还可以给你家人安排上大房子!让你当我的护……”

    话音未落,终于在黑暗中确定了任务对象的日向正道眉头紧皱,开口打断了他:“闭嘴。”

    宅主面色涨红。

    他的胆子不知因何而起,竟然撑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日向正道破口大骂,数落正道的身份教养,言语用词极其肮脏难听。

    日向卓在门外皱眉。

    忽然,屋内传出膝盖碰撞木板的声音,日向卓连忙上前两步,踏进屋内。

    只见日向正道出现在宅邸主人身前,单手掐住对方肥厚的两腮,从腰间摸出来一瓶墨绿色液体。

    一整瓶腐毒液体顺着宅邸主人的口腔滑下。

    下一瞬,渗人的呜咽哀嚎声猛地高起,又逐渐模糊,像是粗糙的石子相互摩擦,发出搁楞搁楞的动静,随后突兀断绝,彻底安静。

    宅邸主人摔落在地,他的下颌和脖颈只剩下骨头,而腐化的范围还在扩散。

    日向正道垂头观察着尸身的变化,试图寻找到一颗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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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晶。

    尸身腐化的恶臭气味极其强烈,日向卓皱眉,退至门外。

    眼看任务目标消失的部位越来越多,他开口提醒正道:“记得留头。”

    被打断的日向正道瞥了日向卓。

    这一眼带着些许不悦的情绪,看得日向卓心里发寒——那种感觉又来了,虽然和送卷轴的晚上相比减弱许多,但确实是无意间溢出的杀气。

    日向卓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取出记录笔记。

    屋内,日向正道踩断脖颈处的骨头,将头颅拎到院内的水潭里涮了涮。

    他四指举着那半拉头颅,借助月光细细地看了又看,把褪毒的“证物”丢到了日向卓手中,自己回到屋内,背着双手,微弯着腰,观察起剩余身体的腐化效果来。

    日向卓捧着那半颗头。

    惯于刺杀的族长秘使,多年来头一次感受到了无措的情绪。

    正道是什么意思?是威胁他,还是让他捧一路,还是在他这里暂存,之后要自己拿?

    现在的日向正道令人琢磨不定,日向卓想了又想,掏空在职场的毕生所学,自觉用自己的储物卷轴储存那半颗头颅。

    日向卓再次看向屋内。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正道的白衣,却没能照亮正道的面容。

    透过白衣反射出的光芒,日向卓忽然发现这人在笑。

    屋外尸海,屋内腐水,那具任务目标剩下的半拉尸体已经完全化成水,而正道在笑。

    他笑得开心,像是得到了满足。

    日向卓后背发凉,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

    片刻后,日向正道从屋里走出来,瞧见他手中拿着笔记。

    明明上次表现地极为好奇,日向正道现在却像是失去了对它的兴趣,既不担心日向卓在上面记录什么不妙的内容,也不想去看看上面有没有夸自己的评价。

    日向卓将这点变化也记录下来。

    铺设走廊的木板每一块边缘都削得平整干净,踏在上面没有扰人清静的噪耳声响。

    完成了任务的日向正道对这里的失去兴趣,他绕过每隔三五步就会出现的尸体,大跨步向前走着,将地板踩得咚咚响。

    这些尸体或跪俯,或倾倒,浸染在从体内流出的鲜血中。

    日向正道的神色平静,没给尸体施舍一丝关注。

    日向卓收回观察正道的目光,收回记录本,站在原地思索片刻。

    他收拾掉日向正道留下的一些过于明显的痕迹,随后一具人一具人的调整姿势,拿随身携带的锐利骨刀补充伤口,用一具尸体的手写下“骨”“竹”的等字样,并用自己备用的鞋底将字迹划去部分。

    最后,日向卓收敛掉宅子里贵重的遗物遗产,一把火烧了这里。

    火光漫天,天地渐红。

    日向卓跑到林间,抬手接住一只巴掌大的花臂螳螂,快速往族内赶去。

    ……

    临近天亮时,日向族地伴随着清晨的微凉空气醒来。

    日向卓逮住大门附近巡逻的族人,急匆匆问道:“正道回来了吗?”

    “啊?没回来呢。”族人笑道:“那小子又惹事了?”

    日向卓打断他:“族长在哪?”

    族人这才后知后觉熊孩子惹了个大祸,脸上笑容消失不见。

    他认真回道:“方才宫里面来人,族长出去了,少族长在地里。”

    日向卓果然在溪边的耕地处找到了少族长姐弟的身影。

    和日向龙丸一般高的豆丁缠着要龙丸指点他柔拳,日向龙丸便连带着大人一同指点了一下。

    日向千枝正捏着叶子观察作物的生长情况,顺手碾碎了一溜小虫。

    见日向卓急冲冲向自己奔来,她心里咯噔一声。

    日向卓落地便道:“少族长,正道他——”

    千枝连忙对他比了个手势,日向卓立即凑近小声说:

    “正道把所有人都杀了!”

    千枝:……

    谢谢,心彻底死了。

    日向卓把宅邸附近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千枝。

    千枝捏捏眉心,对日向卓下命令:“你到大长老那里,带一些人把痕迹再清理清理,顺便问问大长老怎么办。”

    她补充道:“你带一些擅长幻术和感知的人去。”

    日向卓立即应下,迅速消失。

    千枝又招来不远处的族人,让他唤来后勤二长老的女儿。

    “白芽,最近有什么事都尽快解决掉,再让你父亲给你签个通灵兽。”

    少族长对日向白芽道:“从这个月底开始,你跟着我行动,你要和卓一起负责所有的消息传递,必须要尽快,及时。”

    无刘海妹妹头女娃子立即眼前一亮,朗声应下,声音如钟,震得日向千枝耳朵疼。

    她挥挥手,日向白芽便也迅速退下。

    日向千枝望着天空晃晃悠悠飘过的云,长叹口气。

    “……要不最近找点别的事让正道干吧,不让他出门或许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