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少阳宗(五)
    隔着三百年光阴,祝辞盈仍记得她见到师兄的那天是一个雪花纷扬的冬日。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红色纸屑散落得到处都是。

    师兄师姐们早早得到师尊的传令,顶着大雪寒风为她办了一场接风宴。

    “你就是师尊说的,天生剑骨、资质卓绝的小天才?嗯…怎么看都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凡人。”

    “莫不是他老人家眼睛花了,或者脑袋糊涂了,故意从凡界随便抓回一个孩子逗我们玩笑?”

    讲话的少年微微抬着下巴,一手搭在腰间的玉葫芦上,姿态端得傲慢无比。

    然而,他还未得意多久就被一位女修推搡着胳膊挤开:“哎哎哎,亏大家喊你一声二师兄,你怎么和小师妹说话的?去去!一边待着去!”

    少年咬牙切齿:“好啊,胆儿肥了,敢推我……”

    女修忽略他的反应,转过头,眉眼一弯,热情地做自我介绍:“阿盈,我是你师姐,七岁时拜入清微宗修习医术,在门内排行第三。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你看看可还喜欢?”

    二师兄,三师姐。

    祝辞盈攥紧手中的储物袋。

    山顶的热闹持续许久,当小小的雪花变作漫天飞舞的鹅毛时,又归于寂静。

    最后只剩下祝辞盈和师尊。

    落雪无声,满地白茫。

    师尊闭目打坐,祝辞盈蹑手蹑脚地绕到一旁的空地,在一个雪人面前停住脚。

    她捡起地上的几颗小石子扣在雪人身上,又盯着雪人看了片刻,而后双臂抱住膝盖蹲坐在地,回想故人旧事。

    她神游在外,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踏雪而来,直到孤零零的雪人多了枯枝作伴才猛地站起身侧头看去。

    来者是一位青年。

    不同于二师兄的傲慢嚣张。

    他浑身散发出一种平易近人的柔和。

    雪花簌簌下落,他双臂环在胸前,身穿一件月白色圆领袍外罩黑色裘衣,毛绒绒的袖口露出的半截银色护腕泛着幽幽寒光。

    黑白两色的极致反差格外突出他的存在感。

    至于长相更是无可挑剔:

    眉目如画,丰神俊朗,凤骨龙姿。

    但祝辞盈觉得,此人最引人注目的地方莫过于他乌黑干爽的发丝和不染风雪的外衣。

    据说修为达到一定高度,可以做到在无形之中将灵力外放,隔空避开风雪雨电。

    她今日见过的师兄师姐个个人中龙凤,尚且不能做到这些。

    就连师尊肩上也有小片濡湿。

    他怎么能……

    她正想着,青年忽然垂眸看过来,祝辞盈来不及回避,目光正巧对上对方含笑的眼睛。

    这人双瞳正下方的位置竟各自生了一颗红痣!

    “你好啊,小天才。”

    他好看的眉眼弯了弯,微微俯身:“初次见面正式介绍一下,在下师承湘州槐江山千机剑尊,清微宗主座下首徒,谢让尘。”

    谢让尘。

    祝辞盈眸光一亮。

    与此同时,谢让尘抬手在她的头顶抚摸两下,忽而轻笑出声:“嗯,还是个头发干巴巴扎人的小姑娘。”

    接着,她听到师兄的抱怨声:

    “师尊,这又是你从哪儿拐来的孩子?早点送她回家,莫让她的家人等急了。”

    家?

    祝辞盈握紧缩在袖中的手,莹白雪花模糊她的眼睛。

    师尊撇撇嘴:“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为师心存善念坚守正道怎会做出拐卖人口那套?阿盈与我师徒缘分颇深,此番入清微,我可是征求过她的意见,她很乐意。”

    “真的?”

    “那还能作假?!”

    “师兄。”两人谈话间,她伸出手轻轻扯了扯青年腰间悬挂的白龙玉。

    谢让尘望过来,眼睛里满是不解。

    祝辞盈动了动唇,说:“师兄,我许久没有家人了。你别送我走,我喜欢清微宗,我想留在清微宗。”

    雪悄然停住。

    “抱歉。师兄先前认为你年纪尚小,担心你过早踏入修行一途免不得要吃些苦头。”青年从腰间捉住她冰凉的手带到身前。

    顿了片刻才道:“既然你说喜欢这里,那…小师妹,冬日严寒,你的手都冻得生疮了,怎么不知道用药?”

    话落,温和的灵力包裹住她的手掌顺着经脉流淌全身,祝辞盈心脏发烫。

    眼睛也烫。

    *

    灵鸟很困惑。

    小仙女看起来哭得十分伤心,可它身为一只灵兽,不懂得如何安慰人族。

    半晌憋出一句:“小声点,会把魔兽引过来的。”

    它的话音将落,哭声戛然而止。

    灵鸟翅膀捂面:呸,我在说什么啊!

    祝辞盈抬头,脸颊挂着两行清泪,稍稍和“尸体”撇开距离。

    “尸体”肤色惨白,双颊轻微凹陷,衣袖里露出的一只手干瘪枯瘦。

    印象中,师兄剑法超绝,一柄玉凰在手,无人能伤他半分。祝辞盈自认识他以来,没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她打心底无法接受。

    祝辞盈跪坐在地,眼泪一刻未停。

    前世她其实等到了师兄出关,而见到他的最后一面,他已经飞升成仙。

    按照常理,世间无人能伤他分毫。

    再者,关于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惨烈无比,一度震惊整个修真界。相关史料记载,魔君暴虐嗜杀,势不可挡,修真界危难之际,有一无名剑修将其困在槐江山,血战七日方才诛之。

    自此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至今下落不明。

    旁人不知,但她清楚,无名剑修说的必然是师兄无疑。祝辞盈长睫微垂,重新审视起地上的“尸身”,神情复杂。

    尽管样貌生的一模一样,但他真的会是自己的师兄吗?师兄诛杀魔君之后,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

    突然,密林深处发出一声虎啸。灵鸟浑身一哆嗦:“小仙女,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快些离开吧。”

    “他没死。”

    方才,她伏在他胸口哭时听见他微小的心跳声,尽管几不可查,但奈何她天生听觉灵敏还是听见了。

    由此她肯定这人还活着。

    他身上这样重的伤,恐怕活着也是全凭一口气吊着,必须尽快救治。否则他可就真的死了。

    祝辞盈拉住他的一天胳膊搭在自己脖颈后边,另一只手从他腰后穿过。她扶着他走了两步路之后心中不禁再次感叹,自己的个头堪堪只到他胸口处,胳膊却能圈住他的腰,这人未免也太瘦了些。

    可能是以前受过非人的虐待罢。

    为避免加重他的伤势,祝辞盈带着人尽量捡平坦的路走,所以行进得格外艰难。等她们找到最近的一处山洞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翻翻储物袋,挪出前两日扎好的草垛,祝辞盈脱下自己的外衫垫在上面,随后把人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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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的姿势摆放。

    灵鸟埋在她的肩窝。一夜胆颤心惊,这会放松下来,脑袋不停往下栽。

    祝辞盈偏偏头,脸颊轻轻蹭过它的羽毛,手上动作也未闲着。她掀开青年的衣袖。青年的手腕很细,腕脉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红痕。她对此并不陌生,因为前不久她也受过同样的伤。

    是锁链勒出的。

    祝辞盈伸手去探他的脉搏。

    时间越长,她脸上的表情就越凝重。

    他受的伤几乎全是内伤。并且,她探不到经脉中的灵力,也就是说他的七筋八脉全都断了!

    还有……祝辞盈解开他的腰带,脱去他上半身的衣袍,待看到他的腹部伤势,瞳孔骤然紧缩,攥住血衣的手指倏地用力差点将其撕碎。

    灵鸟梦见自己被困在一座孤岛,汹涌的海浪一阵阵向它拍打过来。它惊慌失措之际身体一颤,醒了。

    然而,一睁眼便看见另一个更加恐怖血腥的画面。

    那是一个又大又深的血窟窿,干涸的血迹大片大片地粘在腹部外翻的皮肉上,内脏清晰可见,全部错位,仿佛有人用手粗暴地掏过一样。

    灵鸟抱住脑袋,眼睁睁地看着一节红到发黑的肠子从血窟窿中流出来的画面,胃里一阵翻滚。

    我滴天,都这样了还活着呢?!

    “还,还有的救吗?”灵鸟不确定道。

    祝辞盈最后查看了他后颈的伤痕,沉重地叹了口气:“他的七经八脉尽断,灵根和金丹都被人挖走了,就连剑骨……也被毁了。”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救活他,只能尽力一试。”

    “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残忍到这种地步!”灵鸟忍不住说道。

    “不知道。”

    祝辞盈阖上眼,眼眶有些热。得益于这次诊脉,她收获更多信息,悬着的心终算平稳着落。

    她确定,这人不是她前世的师兄。

    因为他的骨龄只有二十一岁。

    他只是生了一副和师兄一模一样的样貌罢了。

    可即便如此,祝辞盈也要救他。

    她心底隐隐有种感觉,世间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毕竟,像她这种早该魂飞魄散不入轮回的人都超乎常理地有了来生。

    万一,师兄和他有什么联系呢?

    祝辞盈毫不吝啬的拿出固魂丹。固魂丹有保人魂魄不离体的功效,是她十六岁生辰时,师姐送的。因它在修真界十分罕见,往往一出现就被“洗劫一空”,所以她一直妥善保存着。

    丹药入口即化,祝辞盈又给他喂了一些灵泉水。眼看他的脸色慢慢恢复血色,祝辞盈面上却并无喜色。

    这些还不够。储物袋里没有针和线,他肚子上那么大一个口子,若不想个法子补上,人迟早还是要死的。

    祝辞盈没太多时间考虑,下定决心来一记棋行险招。

    她慢慢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对准青年的额头贴上去,一片冰凉。

    她催动灵力,自眉心处溢出一缕纯白色的用灵力构成的丝线涌进青年的眉心,然后再钻进他的七经八脉。

    源源不断的灵力一面调整偏离位置的内脏将其重新归位,另一面从内向外缝合撕裂的伤口。

    灵鸟被这一幕震惊地目瞪口呆。

    当初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山洞,祝辞盈耗尽最后一丝灵力,累的满头大汗。

    她刚刚和身下的人拉开距离,那人浓密的睫毛轻微颤动几下,然后缓缓睁开眼睛与她来了个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