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鼓初响,坊中的织女无需催促,陆续在井边打水洗漱后,跑向自己的织腰机上坐着候着早课开始。
今日早课轮值的师傅姓燕,因着她家中排名最末,辰山人都叫她燕幺妹。
听说这燕幺妹已经是二十岁的“老姑娘”了,居然还未出嫁,甚至自立了女户,在这织锦坊中担任教习织锦的师傅来谋生。
燕幺妹授课时十分严厉,平时也不苟言笑,若是待她进入讲堂时,还有人在说小话,便等着吃她一顿痛骂和板子吧。
故而轮到她授课时,大家都早早进入讲堂坐好,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堂内常常安静得连一声咳嗽声都不会有。
更有那胆大的织女,偷偷在私底下喊燕幺妹叫做“阎王爷”。
但是今日不知为何,大家仿佛都忘记了今早是“阎王爷”的早课,织女们叽叽喳喳讨论着些什么。
杨雀华无意参与,只翻开了她整理的纹样集子,回忆着那副极为精妙的地图。
隔着老远,燕幺妹便听到了堂中的私语声,她放轻了脚步将几个离开自己位置的织女逮个正着,罚她们站着听完了早课。
今日坊中早课完毕,便无课业了,剩下的时间留给这些织女自行练习或是返家探亲。
杨雀华无亲可探,也不想回冲天楼和彭翠微大眼瞪小眼,况且如今她已是大姑娘了,总是和梯玛待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呢?
关上集子,收拾了一个小包裹,她预备去往县令府解密地图。
田秀秀斜挎着蓝白相间的蓝白扎染包裹,从后面抱住了杨雀华:“雀儿!我阿娘叫我邀你去我家玩!我阿哥从河里抓了条大鱼回来,你也来尝尝好不好!”
杨雀华转头看向田秀秀拒绝道:“替我谢谢嬢嬢,但不凑巧,我今天要去县令府,下次我得空了厚着脸皮来你家做客。”
“好吧”田秀秀虽然惋惜,但知道杨雀华定是有什么要事,故而也未再继续劝说她同意。
田秀秀又好奇问道:“你怎么又去那县令府?崔县令请你给他织锦么?”
“差不多吧,给他府上的一位贵客做些活计。”杨雀华明白裴立言来武陵绝对不是为了什么小事,而那地图肯定大有来头,便隐下了一些信息,含糊其辞回答了田秀秀的疑问,不愿让田秀秀也掺和到这个乱局中来。
扯着杨雀华的袖子,田秀秀左顾右盼了一番,确认周围没人注意到她们两人,神神秘秘地附耳对杨雀华私语道:“叶麻妈前阵子喊我们织的椅子花,你可织完了?”
杨雀华淡淡点了点头,回答道:“快完成了,但这些天要去县令府,就没继续织了,怎么了?”
瞧着杨雀华什么都不知道的淡然模样,田秀秀不淡定了,她没好气道:“今早阎王爷的课,她们都吵翻天了,你怎么莫子都不晓得!”
田秀秀压低了声音道:“他们都说今年端午赛龙舟的头锦,叶麻妈不自己织了,要从织锦坊中的织女里选一个人织头锦呢!”
杨雀华又点了点头,继续收拾东西,淡定得好似没听见这个消息一样。
“那可是头锦!”田秀秀简直是服了自家小姐妹,她抓住了杨雀华手,“你知道吗?大家都传叶麻妈要从你和叶月华里头选一个呢!她最近对叶麻妈可是殷勤得很呢!头锦这事多难得啊,你不许去那县令府帮那什么贵客了,崔县令虽好但是他迟早会离开武陵的,你得多对这事上上心呀!”
杨雀华浅笑看着急得小脸都气鼓鼓的田秀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摸了摸她的头,回答道:“秀秀,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这些事只是大家传去传来的,不一定是真的。况且我们这些织女中,当属大师姐叶月华的技术最好,她从师时间也最久,但我入门不久,选我凭什么服众呢?”
前世她记得并没有这回事,想来肯定是什么人误传了些谣言吧,那头锦是师傅亲自织的。
又顺毛摸了摸嘴巴翘得可以挂油瓶的田秀秀,杨雀华和她道了声“回见”,便转身走了。
望着杨雀华毫不留恋的背影,田秀秀气得直跺脚,小声吐槽道:“师傅还是偏心的,去县令府帮什么贵客有屁用,织的锦能成头锦,对一个织女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其他织女也都知道这件传闻,瞧着田秀秀气得跺脚,都掩面玩笑道:“人家可是攀上了那京城来的贵公子,说不定帮完就跟着人家回京城当贵太太啦!田秀秀,你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将身后的议论和调笑甩在身后,杨雀华连丝毫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若是前世她肯定会停下来同她们吵一架,但思及前世坊中那般惨烈的下场,她一点都不想同她们计较了。
说上几句又何妨呢?前世中织锦坊中的织女大多不明不白惨死在歹人之手,那位大师姐活了下来但人已经疯了,不过三日后也投河自尽了。
今生她能重来,必不叫这悲剧重演!但此事背后的势力背景非同小可,凭借她一人的力量什么都做不到,不过她笃定若是帮助了那位裴公子,说不定还能为坊中众人博得一丝生机。
就算“头锦”这事是真的,她也一点也不在意,比起虚无缥缈的传言,她更想掌控住手里握着的东西。
——
从织锦坊中离开,去往县令府途中,杨雀华遇上了位“熟人”。
“雀华!”一位眼下有疤,身材分外高大的男子提着几块肉,叫住了她。
朝他点了点头,杨雀华喊了声“王大哥”。
“你嫂子又怀上了,我去我爹的铺子上取几块肉为她补补身子。”王老大笑得腼腆,随即取出稍小一些的一块肉递给杨雀华,“拿着吧!别嫌弃,也替我给梯玛道一声问候。”
“谢谢王大哥,但我不能要。”杨雀华急忙摆了摆手,说道:“我如今住在叶麻妈的织锦坊里,伙食住宿之类的都是免费的,这肉我收了有没处放,留着给嫂子补补身子吧。”
“哦哦,好的好的。”王老大点了点头,也不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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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道了别,便分头各自走了。
杨雀华转头看了看提着肉远走的王老大,心情复杂。
他家对自己,算是有恩。但这恩情,她早还完了。
那位王家嫂子听说比她大不了多少,这是她的第三胎了吧……她曾远远见过这位王家嫂子一面,瞧着竟像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时常皱着眉,心中的忧虑显在脸上,化作了眉眼间浓浓的愁绪。
辰山的女子大多如此,被娘家早早嫁出去,在婆家怀上起码三四胎才能消停。
唯独叶麻妈织锦坊中的织女能在出嫁前正经学学织锦,若是学成了便如燕幺妹那般自立门户立志终身不嫁,没有出师的也能凭借织锦给自己赚些银钱攒些身家,好嫁个家底殷实的好人家,在婆家也能挺直腰杆。
所以武陵很多有女儿的人家,就是花钱也要送自己的女儿来织锦坊中学艺。
杨雀华前世一颗心栓在彭翠微身上时,从未想过离开冲天楼,她只想在楼中与他相守一生。那时她想过,若是他不接受她,她便一辈子不嫁,这样他也不会让她离开。
今生重来,她更是没有婚嫁的打算。
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杨雀华终于走到了县令府门口。
入了府中,一位名叫“凤菊”的婢女为杨雀华一面引路,一面笑着对她说道:“杨姑娘,裴公子今早外出办事了,您稍作休息,我去唤人递信。”
“无事,我等着就是。”杨雀华掏出包裹中的集子,从善如流地坐下看起了已记录好的纹样。
——
苗疆部族,附近的“百善楼”。
裴风正随着裴立言在这用着茶点。
忽然只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接着更急促的脚步朝着他们所在的厢房而来。
裴立言不动声色继续喝着茶,裴风抱着佩剑,朝门边走去边摇了摇头:“这傻小子,每次都这般冒冒失失的。”
裴松正要敲门,裴风却抢先开了门。
“阿兄!”裴松见过裴风,便径直走到裴立言身前躬身说道:“杨姑娘来了!她现下正在县令府里等着公子您呢!”
一听到“杨姑娘”三字,裴立言便立刻合上了茶盖,站起身。
追着裴立言的脚步,裴风转头瞧着旁边乐哈哈的裴松皱起了眉,看向裴松他疑惑问道:“你小子傻乐什么?”
裴松却不搭理裴风,他可是记得阿兄说过的,杨姑娘最好老老实实解完地图和情蛊,可别像以往的那些女子打歪主意,要赖在他们公子身上,要不然真进了京城和裴府,她一个边城孤女可讨不了国公爷和夫人的好。
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总觉得这位杨姑娘不是那般攀龙附凤的人,而且她已与公子有了肌肤之亲,不嫁给公子,还能嫁给谁?
而且他总觉着他们公子,对这位杨姑娘非常上心,这世上若还有个叫公子这般放在心上的女子,就只有国公夫人了吧。
他裴松可是觉得这两人无比登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