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傀静静注视着河水冲走最后一份骨灰。
不知是不是因为中毒的原因,他眺望着远方,神情又浮现出一丝淡淡的、仿佛勘破一切的怠倦。
对于瑶光的问题,他只是微微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瑶光不禁皱眉。
她看着赵傀在日光下沉静的侧脸,继续追问道:“英珠的尸体虽然没有明显外伤,但舌头上有嚼破痕迹,牙齿缺了几颗,应该是生前被人强拔下来的;脐眼下方有血晕,说明阴门也有贯穿伤。她是被逼到绝路,才会去投水的——你告诉我,杀死英珠的,是不是就是毕摩?还是说,是……”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把最后那个名字说出口。
如果真的是阿呷,那这个姑娘的命,未免也太凄惨了些。
虽说她移情别恋有错在先,但也罪不至死。
更何况,死后还要被人玩弄遗体,被未婚夫利用,在全寨人面前装模作样地上演一出深情好戏。
真是令人作呕。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瑶光用肯定的语气问赵傀,“说吧,既然我答应了帮你治疗寒毒,作为医师和病人,总得有最起码的信任吧。”
赵傀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带着一丝诧异。
“你怎么知道寒毒的事?”他皱眉,立刻看向了赵富贵。
赵富贵赔笑道:“九爷,这是瑶光她帮您把脉时自己看出来的,可不是我故意泄密。”
瑶光抱臂道:“我跟你属下都商量好了,他用他的路子帮我打听些消息,我帮你治病,咱们各取所需。”
赵傀拒绝了:“不是什么大问题,不需要帮忙。”
瑶光被气笑了:“你要是自己能解决,这病早该治好了,还用得着你大白天躺在棺材里装鬼吓人?别想逞强骗我,刚才在下面,你身上的体温都低得不像个活人了!”
“咳咳!咳咳咳……”
赵富贵突然呛到了,在一旁疯狂咳嗽起来。
但没人在意他。赵傀注视着瑶光那双像黑钻一样光彩照人的眼睛,少女微微的吊眼梢,给人一种洒落不羁、生机勃勃的顽劲,像是悬崖罅隙间开出的花。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移开视线说道:“我可以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但等我解毒后,你必须立刻离开。”
“为什么?”瑶光不乐意了,“怎么,觉得我一个姑娘家,会妨碍你们?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非得避着我?”
她盯着赵傀,发誓如果这人敢说出“是的”二字,或者但凡有点头的趋势,就立马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蹴鞠踢。
幸好赵傀没有这么做。他选择换了个话题:“你方才问我,为什么阻止你,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猜测没错,杀死英珠的,的确就是她的未婚夫阿呷。”
“这件事我们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是英珠的堂姐告诉我们的。”
瑶光睁大眼睛,下意识道:“她的堂姐?不是说已经疯了吗?”她说完,又恍然大悟,“她是装疯?”
“英珠爱上了一个中原人,她的家人知道后,选择了帮助他们一起私奔,”赵傀说,“但很可惜,他们被发现了。为了泄愤,阿呷杀死了她的家人和那个中原人,英珠也被他折磨而死。”
赵傀道:“英珠的堂姐如果不装疯,根本没办法在毕摩一家的报复中活下来。毕摩一家极度仇视外来者,也不想让人知道英珠死亡的真相,就利用她的尸体来栽赃陷害我们。”
瑶光咋舌:“所以那条衣带,其实是他们自己塞进英珠手里的?这爷孙俩,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典范啊。”
赵傀略一点头:“如果今天没找到英珠的尸体,我又带着你在众人面前验尸,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瑶光笑起来:“这么说,你还得好好感谢我了?”
“是,多谢。”
赵傀干脆利落的承认反而让瑶光愣了一下。
她打量了赵傀片刻,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谢!你这人虽然神神叨叨了点,但也算不错,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这样,回去后我请你们喝酒!”
她看了看在赵傀身后望天的赵富贵,干脆把他也捎上了。
赵富贵因为她拍赵傀肩膀的动作眼皮狠狠一跳,但一听瑶光说有酒喝,立马把这事儿抛到一边,口水都差点垂了三尺:“真的?你带酒了?”
瑶光冲他神秘地眨了眨眼:“保证好酒,一口就上头!”
酒毒也算是一种毒,因此瑶光向来千杯不醉,如果想痛痛快快醉一场,只能靠在酒里泡点毒蛇虫蚁替代。
但只一条阎王花的毒液,还远不够让她喝醉。
瑶光打得一手好算盘——她打算趁此机会,把这两个姓赵的灌醉,再从他们嘴里套点话出来。
三人回到寨中,瑶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杜罗。
他正站在一处石头垒成的围墙上,执拗地抿着唇,一双黝黑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发现她又是跟着赵傀两人一起回来时,他狠狠皱起眉头,跳下围墙,怒气冲冲地大步走了过来。
“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下再来找你们。”瑶光在心里叹了口气,扭头对他们说。
赵傀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他把那盏风灯还给了瑶光,带着赵富贵转身就走,压根儿没把杜罗的挑衅放在眼里。
“瑶瑶,”杜罗上身肌肉绷紧,压抑着怒气质问道,“我不是说,不要和他们走太近吗?”
“意外遇见,我也不想的。”瑶光一摊手,抱怨道,“那毕摩老头果然没安好心,我今早按照他说的,去河流下游看看,结果差点没栽进坑里摔死,还被一群吃人的耗子追得上蹿下跳。”
杜罗是个实心眼的,听瑶光这么说,一下子心虚起来,到嘴边的话都忘到了脑后。
他愧疚道:“抱歉,瑶瑶,我……”
“不是你的错,杜罗哥,”瑶光背着双手,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那老头一肚子坏水,真要说起来,应该是我大意了才对。毕竟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消息嘛,我就没想太多。”
杜罗黝黑的脸颊上不易察觉地泛起红晕,他又开始结巴起来:“我、你……但、但是……唉!你没受伤吧?”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自暴自弃地问道。
瑶光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虽然脏了点儿,但受伤倒还真没有……哦,手腕上被蛇咬的不算。
“没有。”她肯定地说。
“那就好,”杜罗挠挠头发,飞快地看了一眼四周,小声问道,“瑶瑶,明天的葬礼,你来参加吧?”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瑶光,仿佛邀请她参加的不是葬礼,而是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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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瑶光知道,乌蛮葬礼的习俗和中原大有不同,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死亡后,家属不仅会大摆宴席,还会在葬礼上举办摔跤比试,将场面办得越热闹越好。
“好啊。”瑶光一口答应下来,又问道,“黄阿婆会来吗?”
杜罗不太确定地说:“应该会吧?”
南诏寨中有位黄阿婆,是上上一任毕摩的妻子。
她没有孩子,辈分很高,深居简出,每逢寨中大事才会露面。
瑶光上次来就没遇见她,这次难得有机会,她想问问对方知不知道有关杜桑的事情……还有那口黑棺。
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太多,瑶光没什么心情和杜罗闲聊,敷衍几句就将人打发走了。
一想到英珠的死,她心中仍有些郁郁。
瑶光很清楚,这里没有衙门可供苦主伸冤,大部分寨民仍处于未开化的状态,可自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凭什么毕摩一家就能逃脱?
等和杜罗告别后,她先回了自己的屋里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带上那两坛酒,去寨子边上找了一趟赵傀他们。
但她到的时候,只看见赵富贵一个人蹲在门外喂他那只胖到不行的松鼠,赵傀则不见踪影。
“他人呢?”瑶光问道。
赵富贵抬起头,一对招子黏在她的酒坛子上,眼也不眨地回答道:“九爷在后院洗澡,要不我们先喝着?”
“去,有你这么当下属的吗。”
瑶光笑骂一声,也蹲了下来:“这松鼠怎么这么肥?也是你养的?叫什么名字?”
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松鼠不满地冲她叫了一声,然后继续抱着果仁埋头狂吃起来。
“我也不想养,是它自己非要跟上来的,”赵富贵愁眉苦脸道,“吃得多还挑食,只吃西域运来的干果,跟大爷一样,难伺候得很!我一个月四分之一的俸禄都要花在它身上,就干脆给它起名叫十爷了。”
瑶光笑得不行:“这名儿不错,够贴切。你家九爷知道不?”
“知道,但他都给我起名叫富贵了,我还不能管松鼠叫声爷?”
瑶光更是乐不可支。她发觉赵傀和赵富贵这俩人不太像是正常的主仆关系,倒更似朋友,于是便问道:“富贵儿,你是怎么认识赵傀的?”
“想着去大户人家讨口饭吃,机缘巧合。”
赵富贵不愿多说,瑶光也就没再问下去。
倒是赵富贵又开口问她:“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找什么奇毒?你家里人呢?”
“我没有家人。”瑶光淡淡道,“至于找奇毒的原因,抱歉,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
她说完,身后传来脚步声。
瑶光回头望去,果然是赵傀。
他依旧没穿上衣,坦荡露出劲瘦结实的白皙腰身,一头长发用木簪随意盘了个发髻,脖颈上搭着一块布,应该是刚才洗澡时用来擦身子的,从后面走过来,站在院子里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不像大户人家的公子,倒像是乡下会砍柴种地的俊俏后生。
瑶光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干咳一声,拍了拍酒坛问道:“喝吗?”
赵傀默然看着她,旁边的赵富贵和十爷一起疯狂点头,两脸期待地看着他。
半晌,他收回目光,披上外袍。
侧身说:“进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