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傀皱起眉头望着杜罗,似乎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杜罗红着眼睛,不甘示弱地瞪了回来,周身杀气腾腾——瑶光觉得要不是她还在这儿,肯定他挥向赵傀的就不是拳头,而是斧头了。
她赶紧解释道:“杜罗哥你误会了,我没有被欺负!”
“瑶瑶,你不用替他解释,”杜罗看上去却更加生气了,他咬牙道,“我都看见了!这个混蛋,抓着你的手,还惹你哭!”
“不,我们只是在……”
瑶光不知道该怎么和杜罗解释看手相这件事,张了张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的犹豫却让杜罗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看着赵傀的眼神凶恶无比。
赵傀冷声道:“你没听到她说吗,她哭不是因为我。”
杜罗恨声道:“敢做不敢当,是不是男人?我瞧不起你!”
眼看着他又要动起手来,赵傀也不耐烦了。
刚要出手,瑶光赶紧挡在了他的面前。
杜罗杀人的目光越过她刺向赵傀,“瑶瑶,你让开!”
“杜罗哥,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瑶光苦着脸道,“他只是在帮我看手相——就、就跟毕摩替人占卜一样,你懂吗?”
杜罗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显然不怎么相信:“就他,能有毕摩的本事?”
赵傀的本事肯定比只会跳大神忽悠人的毕摩老头强多了,瑶光心想,但话肯定不能跟杜罗这么讲。
于是她把不情不愿的杜罗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杜罗哥,其实我也不完全相信他,你知道的,男人都怕女人哭,所以我就试探他一下,他真没欺负我。”
“……真的?”
杜罗有些将信将疑。
瑶光指天发誓:“绝对是真的!比真金还真!”
杜罗看着她肯定的模样,怒火渐渐从脸上褪去。
他低声道:“我确实很怕。”
“什么?”瑶光没听清,但杜罗摇了摇头,主动走到赵傀面前说:“是我错怪你了,但是,我不后悔对你出手。”
赵傀淡淡地看着他,仿佛根本不在意杜罗说了些什么。
杜罗站在原地,用力攥了一下拳头。
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深深看了赵傀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瑶光松了一口气:“刚才吓我一跳,还真以为你俩要打起来了呢。”
赵傀悠悠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对我动手吗?”
瑶光:“……因为误会你在对我动手动脚?”
赵傀很难得笑了一声:“不知道的话,那就算了。”
瑶光瞪着他从容离开的背影,气得用力挥了下拳头:“什么人啊!”
刚才她就不该拦着,就得让杜罗哥狠狠揍他一拳。
照脸揍!和赵富贵一样都肿成猪头才好!
但被这么一打岔,瑶光也没太多心情伤春悲秋了。
她回到屋子里,草草吃了点东西就上了床。
半夜毒瘢发作,她从睡梦中一身冷汗地疼醒,艰难地爬起来喝了两口毒酒。疼痛稍稍缓解,瑶光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一会儿在想杜桑的下落,一会儿琢磨赵傀和那口黑棺的事情,还有英珠的死,毕摩一家虚伪的嘴脸……时不时还有上辈子的记忆插队。
明明躺在床上什么都没干,总觉得自己忙得心力憔悴。
瑶光讨厌胡思乱想。
更讨厌总是会控制不住在深夜胡思乱想的自己。
她默默地蜷缩在被窝里,头抵着墙,轻轻叹出一口气。
手中还紧紧抓着父亲送给她的那把鱼肠剑。
天将亮时,她做了个梦。
梦里赵傀和杜罗两人扭打在一起,她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却根本无法靠近,只能不停叫着:“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一觉起来,脑袋昏昏沉沉。
浑身骨头咯吱作响,像是拉了一整晚磨的驴。
瑶光垂头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崩溃地抓了抓头发,然后失去了全部力气,颓丧地仰面倒在了床上。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杜罗在叫她:“瑶瑶,葬礼要开始了。”
瑶光很想说能不能在葬礼名单上再加一个名字,她现在有点不太想当活人,说不定学习赵傀在棺材里躺一躺,还能激发出求生欲来。
“瑶瑶,你起了吗?”
瑶光眼神空洞地盯着趴在头顶的花斑大蜘蛛。
算了,早餐不想吃太重口味的。
数息后,她翻身下床。
“起了起了,”她抹了把脸说,“杜罗哥你先过去吧,我马上就来。”
“哦。”
杜罗很老实地答应了:“我在那边等你。”
瑶光应了一声,飞快地洗漱完毕后,换上了一件本地人的传统服饰——一条红、黑、黄三色相间的百褶裙。
这是上次来时,一户人家的阿妈亲手缝制并送给她的。
因为她帮忙治好了她儿子的癞病。
她很久没穿过这种刺绣裙装了,走起来裙摆晃动,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对她来说,穿着石榴裙、在花园里无忧无虑荡着秋千的经历,遥远得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好吧确实是上辈子没错。
瑶光打开门,把洗脸水连同昨天的坏情绪一起泼出去。
她站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
食欲大开,又是新的一天。
虽然很不容易,她想。
——但还是再试着努努力活下去吧。
*
瑶光到时,山崖下已经坐满了人。
她伸长脖子找了一圈,硬是没找到杜罗在哪儿,倒是见到了熟鸟——郁垒拍着翅膀落在她肩膀上,响亮地打了声招呼:“嫂子好!”
“都说了不是嫂子。”瑶光无奈道。
但没办法,也不好跟一只鸟计较。
她伸出手指,逗了逗郁垒,问道:“你家主人在哪儿?”
郁垒享受地眯起绿豆眼,拿头顶的白毛蹭了蹭她的脸颊,显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也可能是早就把主人忘到了九霄云外。
还是赵富贵主动抬手朝她招呼了一声:“瑶瑶,这边这边!”
瑶光走过去,挑眉道:“富贵,你叫我什么?”
“瑶瑶啊,”赵富贵瞪了一眼那只见色忘主的小王八蛋,又嬉皮笑脸地对瑶光道,“我听那个黑虎小子这么喊你,怎么,不行吗?你都直接叫我富贵了。”
江湖儿女没高门大户那么多规矩,一个称呼而已,瑶光也没在意。
她点了点头,撩起裙摆,正准备在赵富贵身边的草甸上坐下,谁知他立马跟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指着身下的垫子连声道:“我坐地上就行,你坐这儿,你坐这儿。”
瑶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赵富贵的态度怪怪的。
旁边不还有一个垫子吗?
刚想问,余光就看见一道人影坐在了自己身旁。
瑶光看着赵傀,又想起自己昨天犯的傻,脸颊顿时有些发烫。
赵傀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神色如常地跟她打了声招呼,还多看了几眼她今日的打扮。
瑶光心想,估计也是觉得她穿这个很奇怪吧。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小声问道,有些尴尬地把裙摆往下扯了扯,盖住小腿上的疤痕,希望赵傀不要再看她了。
可惜愿望没达成。
还是赵富贵回答道:“那个黑虎小子邀请我们来的。”
说起这个,赵富贵也有些费解:“我还以为他不欢迎我们呢,每次见都横鼻子竖眼的,脸拉得跟吊丧似的。”
瑶光也觉得奇怪。
但很快葬礼开始,她就没工夫想赵傀和杜罗的事情了,注意力转移到了柴火堆旁的毕摩身上。
他头戴法笠,脸上用黑红两种颜料涂着奇异的图案,右手持法铃,左捧着一本羊皮经书,绕着棺材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念诵,围在最内圈的寨民们敲打起了铜鼓。
隆隆鼓声回荡天地,惊起山林中飞鸟无数。
“毕摩老头又开始跳大神了。”瑶光嘟囔。
赵傀问:“你知道他在念的是什么吗?”
瑶光摇头。她本以为毕摩老头念的是类似于《往生经》一类的超度经文,但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并不尽然。
他们唱诵的,是人在这世上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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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人世间,母亲让你睡在木床上,而自己却睡在潮湿的地方,有什么危险她来挡着,让你无忧安然睡到天亮。”*
“父亲把你抱在怀里,让你看见了天空、大地、太阳、月亮、星星和云彩,让你听到了风雨声,给你取了姓名。……”*
赵傀静静聆听了一会儿,赞扬道:“有《诗》之遗风。”
瑶光听了却有点儿难受。
她默默蜷缩起膝盖,静静地听着毕摩念诵着最后的经文:
“人类岩之子,灵柩放岩中。石门十二层,阴路十二道,阴界北方立,阴路南方开,阴路原上显。……”*
这里的人相信,祖灵会引导亡灵进入祖界。
那里水草丰美,百花烂漫,有长生不老药和弃病之药,是不老不少、不死不病之地。*
想起赵傀他们的来意,瑶光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
赵傀听得十分认真,他以手掩唇,低眉垂眸思索时,远处青山云雾入画,那张苍白冷峻的面孔也好似浸染了几分清冷禅意。
真跟菩萨一样。
不过就算出家,他也应该是个道士才对。
瑶光默然心想。
“咳!”赵富贵不知道为什么,在旁边大声咳嗽起来,瑶光和赵傀一齐抬头望去,听到他一本正经道:“九爷,我突然感觉毒还没完全解,得回去再躺会儿。”
瑶光皱眉道:“怎么可能!你看你脸都不肿了,要不我再帮你把个脉?”
赵富贵含糊道:“不用不用,我就是感觉……在这儿不太自在。”
瑶光一脸迷惑地看着他,心想从来没见过这种症状啊。
倒是赵傀像是明白了什么,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说:“要是闲得慌,就去跟陆博换值。”
赵富贵立马一屁股坐下了:“不了不了,我感觉现在精神倍儿棒,还是就待在这里吧。”
瑶光看着他这怂样就想笑。
她好心替他解围,问道:“怎么一直只看见郁垒,另一只去哪儿了?”
“送信去了。”赵富贵说。
“乌鸦还能送信?”
“它俩不是普通的乌鸦,”赵富贵自豪道,“神荼认路,比信鸽飞得还远;郁垒虽然嘴巴贱了点,但够机灵,能帮人探路。”
嘴巴够贱的郁垒狠狠啄了他一下,疼得赵富贵捂着脑袋嗷的一声叫。
“嘘!”
瑶光赶紧让他安静点儿,虽然这里人多,但毕竟是葬礼现场。
万一要是惹了众怒,那可就不好收场了——没看刚才毕摩老头都神情不善地往他们这儿瞪了一眼吗。
“安生点儿,”赵傀微微皱眉,也发话了,“要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赵富贵赶紧道,“郁垒,人在哪儿?”
瑶光:“这叫找到了?”
“你不懂,这叫人鸟合一。”赵富贵得意道。
郁垒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瑶光甚至怀疑它觉得自己才配当主人,然后它拍拍翅膀,飞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树下坐着一个穿着披毡的老妇人。
她的年纪看上去比毕摩还要大上不少,葬礼还未过半,已经靠着树干打起了瞌睡。
瑶光问道:“她是谁?”
赵傀:“黄阿婆。你不认识她?”
瑶光睁大眼睛,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从杜罗哥那里听过她的名字,但没见过人。正好,我也打算问问她关于杜桑的事情,一起?”
赵傀淡淡道:“他倒是什么都愿意跟你说。”
瑶光想了想,安慰他:“放心,人缘不好不是你的错,大不了以后咱们情报共享。”
一片寂静中,赵富贵突然莫名其妙笑出了乌鸦叫。
幸好前面摔跤比试开始,没人再注意他们这边了。
赵傀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说:“走吧。”
两人打算从人群后面绕过去。
但中途,瑶光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她对目光很敏感,在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后,立刻回头看向那个方向。在看清画面的瞬间,她倒抽一口凉气——
一张惨白恐怖的脸正躲在山崖的缝隙之中,直勾勾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