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谈夙仗着身份与任性,将铜牛运回了亭侯府。司马议想劝阻,奈何秀才遇到刁蛮贵女,劝阻两句也不可能真让人武力阻拦,万一冲撞金驱,事态性质就变了。
江谈夙走之前给司马议递了接风宴的请柬,便在今晚,司马议佯装看天上飞雁,心思涤荡,终于低头笑道:“下官一定到。”
回去路上,江谈夙忽然问白歧:“司马议身上有腥味?”
白歧愣了愣:“那味道太淡了,经过风吹,剩丁点余调,没想到你也能闻出来。”
江谈夙淡笑不接这话,上一世她洗过各种味道的衣服,涮过水都能闻出来,何况司马议来不及沐浴换衣。
白歧接着说:“腥味来自一种塞外汤水,混了奶与茶,能提神充饥。”
江谈夙:“什么地方能有这种汤水?”
“能在衣服上挂住味道,说明司马郡守之前待的地方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其中有胡人,还有大量的茶汤。我猜大概是赌坊。”
“赌坊?”江谈夙从未踏足赌场,自然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环境,不过司马议是官员,也不该去赌坊,若要去也必须是为了办公务。
白歧笑嘻嘻:“姑娘不放心,我替你走一趟。”
“我派两个人随你伪装成赌客一起去,你终究是女郎,不值得犯险。”
江谈夙从队伍中点了两个面相凶恶的,陪白歧先去胡家堡探探行情。
回到府中,孙延石调遣一支护卫队,临时将铜牛守在昭夙苑中,前后加了几层锁,保万无一失。
当夜,亭侯府明灯高张,车马喧嚣,来者包括掌兵权正副二将高璋与余荣焉,郡守司马议与郡丞刘绍樊,监牧西使丞梁仁弼与儿子梁岱衡,通判宇文增,提举常平司简庆。至于非官职者则只请了枉春楼偃枉然及公孙籁与云去留。光是这些人,兼带的家眷合计便有三十人。
江谈夙并不是真心要结交各路权贵,无非是设宴接近高璋,宴取菊洁清幽之美,设在池边,风雅而不失隆重。
客人入座屏风罗汉床,兼有侍候的婢女斟酒添香,又有琴师拨弦弄雅,宾客等在花园亦不觉得无聊。
江谈夙还等在房中,文霁入门捧住两朵新菊,边替她簪上,边回报:“瞭望的护卫来报,高总管的马车迟迟还未到。”
镜中,江谈夙凤眼上挑,瞧了一眼浓淡合宜的菊花,今日梳了堕马髻,菊花侧簪,既不显得满头热闹,也不显得花重人娇,应时应景。
她怕冷,裹了一张红底白边的长袄,镇定起身:“我们去门口候着。”
县主之位是虚名,真正亮出牌子管事的是亭侯这个官职,若不是圣上一道辅佐郡守的手谕在,区区亭侯着实摆不上大台面,例如遇见西平兵马总管此正二品的官,就需行跪地肃拜礼。
江谈夙跪是不会跪的,但也需去门口摆出恭迎谦卑姿态。半路,她着文霁告知贾东西,让客人知晓,她去前门迎高璋了。
走至前门,高璋没等来,先等来了几辆奢重马车,瞧着鎏金挂银,马蹄沉沉,像是载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
偃枉然从车上下来,公孙籁也从后头过来,摆手问候:“夙惠县主金安。这天冷风紧的,县主还来门口迎我们,我等受宠若惊啊。”
文霁直言直语:“高总管还未到,没想到贵客们先到了,先生快请进。”
公孙籁了然点头:“原来县主这是在等高璋高总管,那我们岂不是沾了大将军的光。”他回首打量偃枉然,对方一派淡然。
江谈夙立在台阶上,偃枉然在台阶下,二人对视。偃枉然的目光如他的箭,锋芒毕露,江谈夙似乎读出了点勾缠不休的执念。
她借低头致意,偏开视线,“偃楼主也快进来吧。”
偃枉然嗯了一声,瞥向公孙籁,公孙籁已摇手喊人将两份大物件搬上来。
“灵州非比朔京,冬天特别冷,夙姑娘能到此为官,是百姓之福。”偃枉然破天荒地道了一句贺,若是神色再生动三分,江谈夙一定觉得这是公孙籁假扮的。
两件大物事摆到江谈夙面前,等人高的物件拆了红绸子,竟然是一面铜镜。镜边由巧匠纂刻出桃杏春景。
另外一物事是一个小巧匣子,里面握着一把精致弩弓,合则是袖箭,分则当细弓使用。
偃枉然解释:“你不擅于近身攻防,弓弩袖箭方便你逃跑时阻拦敌人追击。”
江谈夙莞尔,可真谢谢他了,还未遇敌先替她想着逃跑。但瞧着这弓弩做工,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又看那面镜子:“这方镜子也好看。”
公孙籁:“此乃从迦楼运回来的精铜融化所铸,又请了十名工匠纂雕抟掐捻,费时半个月才完成。”
江谈夙突然觉着这价值千金的镜子也十分烫手,慨叹一句:“最近时兴送镜子吗?”
此话一出,偃枉然从容迈上台阶的步子顿了顿,侧首问她:“还有人最近也送过镜子?”
“啊?”江谈夙懵懵然,那边车马流入,像是高璋到了,她便匆匆向偃枉然说一声:“多谢偃楼主的礼物。我既许诺要将神鸟剑送予你,绝不食言。”
文霁一边指挥人接手礼物,一边将偃枉然与公孙籁请进宅子里,朝内喊:“贵客,快迎。”
偃枉然不急着走,用眼神使唤公孙籁。公孙籁无奈抬步,先进去了。
江谈夙见偃枉然还等在门内,既像欣赏影壁,又似在等人。她心中翻了两番,猜他可能也在等高璋。
贾东西出门来,高璋马车一到,他先遣几步下去,托住手臂正要接人下来。高璋拂开帘子,看也不看他,径自跨步下车。贾东西只觉着头顶压下一片大阴影,抬首暗惊,这高璋不愧是兵马将军,阔面重颐,膀大腰粗,高近八尺,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山。紧跟他身后的是高璋的儿子高守泰,如今担任行军司马。后面两架车同时下来高夫人与四名女眷。
江谈夙上前,高璋瞥见她容貌身段,当即脸昂上三分,不出声。
江谈夙笑呼:“高总管不辞舟车之苦,亲驾我府,实乃本县主大大的荣幸。”
“能见到圣上钦点的亭侯,才是高某的荣幸。”高璋话里直指皇帝,心气傲然外露。
“圣恩浩大,高总管与我一荣俱荣。快快请进,莫要在门外吃风。”江谈夙维持三分热度的笑意,命贾东西领人进去。
高璋从鼻尖轻哼一道,大踏步入内。高守泰扶住高夫人在后,高守泰轻慢道:“我与母亲先随阿父入席,失礼了。”
高夫人冷清清投来一眼,假意劝慰:“县主贵体金安,也快进去吧。秋风煞紧,一会儿吹坏了,再要养起来便难了。好比那花房里的花原本娇脆,寒风一冻可不就皱了?”
江谈夙点了点头,收束笑容,“文霁,给老夫人那桌再起一个火炉,今儿的风确实大了,吹坏了身体再要养好就难了。”
文霁诶了一声,银铃儿笑声渐渐远去。
高夫人眉弓搠起,反感之态溢于表面,碍于身份,不接话只看向门里。
高守泰扶住母亲紧步进去,余下姐妹朝江谈夙施了施礼,也不敢说什么,都进去了。
忽然后面咯噔一下,高守泰受惊低呼,江谈夙回首,他正狼狈爬起来,扶住歪侧身子的高夫人。
他正要发作,质问旁人为何府中地上有个酒瓶罐子,害他浅浅绊了一脚。待细看,哪有什么空瓶子?忙慌乱收拾衣袍,给高夫人顺气:“娘,没吓着你吧?”
高夫人脸色煞白,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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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啊。”高夫人失态回神,捂住胸口,低骂:“你想吓死我呢?”
高守泰委屈认错,高夫人明明一脸见鬼神态,这也怪他了吗?
江谈夙瞧着一群人闹闹哄哄进去,一个眼错,影壁后溜出一段黑光,原是偃枉然去而复返,又伫足在门内,只朝她从容瞥来,“还要等谁?”
江谈夙摇头。
“不进去?”
江谈夙点头,与他同行。
贾东西早奔宴上张罗,江谈夙作为主人家招待偃枉然往秋宴方向过去,他不紧不慢走在身侧,凡拐弯处不假犹豫,江谈夙由此便多想了一点,想到上一世她跟堂兄弟们去秋猎之事。
她初次骑马逐兔,天黑误闯乱坟林,死活跑不出来,吓得自己跟隐匿在深处的鬼比哭嚎。她一哭,林里也传出哭声,如此哭到午夜,精疲力尽,将要昏睡过去时,一匹快马嘚达急策,江谈夙以为阴界将军来驮她回去当鬼新娘了,抓起短刀做好自裁的准备。
高大马头拱到近前,那阴界将军翻身下来,一身白衣、立着火把,比神仙还神气。那是为数不多,江谈夙认为偃枉然待自己很好很好的时刻。她满心欢喜地被抱上马,在冰凉的夜色中,依偎进一个忠诚护卫愿意奉献的庇护中,心安地感慨,一个方向感强的侍卫是多么难得可贵。
“想什么?”偃枉然出声提醒江谈夙,“再多走一步,你便踩空台阶了。”
“嗯?”江谈夙看脚下,离廊下台阶明明还有几步远,随意答:“我想偃楼主第一次来亭侯府,却半步未走错,是否骑射高手的方向感都极好?”
偃枉然颔首:“骑射者往往走过一次的路便能记住,若多走几次,闭眼前行亦不是难事。”
走过一次?江谈夙想,明明一次也未走过吧?
正神思,秋宴已至,贾东西迎上前来,将偃枉然引至座位,江谈夙已顾不得思考其他,居中入座。
排资论辈,江谈夙乃场上年纪最小的主子。论官位,亭侯是从四品官,郡守属正四品,郡丞从六品,兵马总管正二品,都尉从四品,监牧西使丞正七品,通判正六品,提举常平司正七品,可见,江谈夙也不是场上最大的官。论身份,她是内阁宰辅、江侯爵之女,又是皇帝与皇后喜爱的县主,在场无人能比她金贵。
因此大官如高璋不可能恭维她,小官如简庆也不敢贸然跪拜。众人直瞪瞪望住江谈夙。
“枉春楼公孙籁感念夙惠县主盛情邀请,先敬县主一杯。”公孙籁扯开嗓子端酒起身,一饮而尽。“恭贺县主驾临灵州,泽被社稷黎民。”
江谈夙挑眉,着实是又惊又羞,这种话在这种场合喊出来,稍许夸张。她也举杯,笑道:“公孙先生这话夸到本县主心里去了。好一个泽被社稷黎民,本县主到灵州便是要将圣上的恩泽宣弘光大。”
另一人站起,也端酒颂词:“如此我也代表百姓们敬县主一杯酒,恭迎县主落栖灵州。”
江谈夙点头:“有梁公子此等良才豪俊支持,我也安心许多。”
有了这两人起头,常平司和通判都先后致酒道贺,刘郡丞熬不住司马议的眼神,也勉勉强强说了两句酸腐的一切为了社稷江山的话。余荣焉生性豁达,直白道了一句欢迎,自饮三杯便了事。
一轮下来,唯独司马议、高璋及其子,以及偃枉然未有表态了。
江谈夙也不慌急,拍了拍手让贾东西唤琴师下去,换上一方桌子上来。下人张罗着,宾客们瞧不出所以然,好奇张望。
江谈夙天真一笑,介绍:“灵州地大物博,好玩的东西也多。前儿我策马出门,路过胡家堡,遇见一位阿爷正把玩一种塞外的博戏,瞧着新奇,今日便请他来露几手,逗诸位开心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