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一年夏(14)
    巧儿用手肘顶开帘子进来,就见傅媖将自家小闺女揽在怀里,一大一小脸凑在一处,似在悄声说话,不由笑起来,调侃道:“呀,豆苗这么喜欢姨妈啊,这一会儿功夫就跟姨妈凑在一块说悄悄话啦?”

    小姑娘想起她方才说的那番话,顿时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方才那些话跟旁人说没什么,可要是叫阿娘知道了,那也太羞人了!

    傅媖察觉出她的羞赧,笑着接下话头:“那可不,豆苗可喜欢我了,方才还给我分了块糕饼呢。”

    一边说着,她抬起眼,见孙巧儿一手拎了只注子,另只手里拿几个粗陶碗,一齐放到台几上,然后依次把碗摆开,倒出三碗水来。

    先给傅媖,再给豆苗,最后孙巧儿自己也端了一碗,然后坐到豆苗右手边,笑眯眯地道:“那倒是,平日里她可当宝贝,轻易舍不得跟人分呢。”

    打趣完小闺女,孙巧儿问起傅媖沈家人待她如何,婆母性子是否和顺,小姑是否懂事识礼。

    其实不用怎么问她大约也能猜到沈家人待媖娘应当是不错的,否则不会成婚第二日就许她来探望娘家姐姐。

    可还是要听她亲口说一说,她才更放心些。

    傅媖把今早的事都跟她说了一遍,果然见她神情松懈下来,似乎松了一口气,连连说“那就好”。

    可说完,她不知想起什么,又叹起气来:“你家郎君听上去是个会体贴人的,不像你姐夫,是个没骨头的东西,整日只听他娘的唆摆。”

    傅媖听她这么说,反应极快地“嘘”了声,指了指门口。

    孙巧儿会意,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不怕,她眼下一准儿正躲在灶房里偷吃呢,顾不上管咱们。”

    “偷吃?”

    “你不是带了吃食来么?方才我进灶房倒水,她正搁里头转悠呢,瞅见我心虚得不行,我拿蜂蜜她也没说啥,要放在平时早叫起来了。你看着吧,回头东西一准儿得少,到时候我问,她指定也不认,只会说你就拿了那么些。”

    那老贼婆从来就不把她跟豆苗娘俩放在眼里,有什么好东西向来只想着她自个儿跟她儿子,如今顶多再加一个柄儿。

    媖娘心细,她虽不知道她带来的是什么,但分量肯定都是照家里的人头拿的。等回头她再去灶房瞧,铁定已经不剩她跟豆苗的份儿了。

    傅媖抿了抿唇,懊恼自己想得不够周到。

    但想到要跟孙巧儿商量的事,又打起精神来:“没事,不打紧,明儿要是天好,我就去摊子上找你跟豆苗,给你们娘俩送好吃的。”

    说完,见孙巧儿张了张口,她又赶紧在孙巧儿推拒之前笑着说:“大姐姐可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我这是在用小恩小惠收买你呢。今日我来,本来就是有事要求你帮忙的。”

    她乌目盈盈,眼神清亮,就连“求”字都说得比别旁人要坦荡一些,这般大大方方的做派,很难叫人觉得厌烦。

    孙巧儿无奈地笑笑:“你这丫头,还跟我客气,你就算不给我带东西,我该帮的忙也是要帮的。”

    这丫头向来是跟人借根线都要还回去的性子,她才不怕被欠人情。

    傅媖收敛了笑容,褪去先前那三分戏谑:“大姐姐,你跟姐夫平日里除了卖豆腐,还卖什么别的么?”

    孙巧儿被她问得一愣,摇摇头:“不曾。”

    “那既然是大姐姐你每日去街上出摊子,姐夫都负责干啥活?”

    孙巧儿抿抿唇,莫名露出几分难堪:“镇上有几个大户人家是惯常在咱家订豆腐的,每隔几日就要给送过去。等送完了,你姐夫就挑着两板豆腐走街串巷去叫卖,不过……我从前撞见过几次他去茶楼听戏、在街上看人耍把式。”

    迎着傅媖惊讶的目光,她话里带了几分埋怨地解释说:“你姐夫原本就不是个知道上进的。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他娘因为成日里腰疼,干不得磨豆子、熬浆这样的重活,都是他自个儿做了豆腐去卖,那个时候他倒也还算得上能干。可等后头我慢慢把做豆腐的活都学熟了,他就学懒了,现如今更是除了磨豆子,其他都撂了挑子给我。”

    她有时候背地里怄气,想着反正这是他们刘家的营生,自己这么劳心劳力做什么。可等转头看见两个孩子,又总想替他们多打算一点儿,只好再默默地把这口气憋回肚子里,劝自己不跟他们母子两个计较。

    傅媖了然。

    媖娘曾见过刘四郎这个姐夫几面,记忆中他是个长相憨厚的男人,说话做事也算不上油滑,甚至还偶尔流露出几分腼腆。再看看他娘赵氏如此精明强悍,绝不肯吃亏,就知道他本人既没主见也没什么野心。

    这样的人,身边一旦有了巧儿姐这样可以倚靠的人,自然就免不了要懈怠。

    再者,其中想必也少不了赵氏的教唆。

    他如今必定是想着左右走街串巷地吆喝一日还不如巧儿姐在摊子上一早晨挣得多,去茶楼里听会儿戏或者在街上逗留一会儿看个热闹的功夫也挣不了几个钱,何况他又不是天天去,有什么打紧?

    却全然忘了,他自个儿在外头松闲的时候,巧儿姐已经忙了大半日,回到家来还得看孩子、洗衣裳、做饭。

    孙巧儿有怨气,但傅媖却不好跟着一起说刘四郎的不是,只能默默听她抱怨。

    等她一直到说到口干舌燥,心里那点儿积年的怨气也随之消散了一点儿,才终于停下来,喝了口水,不好意思地说:“你瞧我,光顾着说我自个儿了,还忘了问你刚才要说的是啥事儿来着?”

    傅媖笑着说“不打紧”。

    可等说完,她就换上一副极为认真的神色,问她:“大姐姐,除了豆腐,你想没想过再卖些旁的?咱们一起出摊子,我帮着你一起卖,你也不用分我多少钱,就当我是你雇来的伙计,按外头的行情给我发工钱就行。”

    孙巧儿很快就琢磨过来她的意思。

    媖娘方才说求自己帮忙,可这桩事仔细想想,最得好处的其实是她。

    要是真按媖娘说的那样,叫她给自己当伙计,按外头的行情给她结工钱,那一日下来最多也才十几二十文钱。

    可自己每天出摊去卖豆腐,一板豆腐十斤,两筐就是四十斤,生意最好的时候,一日下来能卖个精光,净赚一百多文钱。就算像今日这样天儿不好,出来买豆腐的人不多,也能挣个五六十文钱。

    她不知道媖娘打算卖啥,可即便只是在别处多支个豆腐摊子,一月下来都能多挣至少两三贯钱。这些钱扣去给媖娘的那部分,剩下的对她来说几乎是白得的。

    这样一想,孙巧儿几乎是立刻心潮澎湃起来,目光盈亮,里头好似烧起一团火苗:“媖娘,你仔细与我说说,你打算卖的是啥?是支摊子还是开铺子?咱得准备多少本钱?”

    她从前不是没起过类似的念头,可刘家这对母子跟人不一样。

    赵氏那老贼婆不但不会给她出一分力,恐怕还会使绊子。而她男人又是个没主意的软蛋,只听他老娘的,到时候他娘只要说一句不准,他保准就撇了她自个儿一个人不干了,这摊子根本撑不下去,早晚是要黄的。

    她有心无力,也只好放弃。

    可如今不一样了,媖娘一说,她就知道,自己一直想办没办成的事儿兴许能有眉目了!

    傅媖笑起来:“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我是想着,既然大姐姐你从前都是早晨去出摊子,卖完了豆腐就回家,熬浆、煮豆腐的活都要等到夜半快天明的时候爬起来干,那一日里至少有半日的光景不都白费了?”

    “可若是咱们能再支个摊子早起卖豆腐脑,等豆腐脑卖光了白日就继续卖甜豆花,那岂不是整日都能挣着钱了?”

    孙巧儿听得频频点头,可很快,心底又有了别的疑虑:“咱家豆腐卖的好,是因为刘家从豆苗她阿公那辈开始就是做豆腐的了,镇上的人自然愿意来买。可若是突然兼卖其他的吃食,人家能买账么?况且,镇上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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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的摊子一早就有,咱们咋跟人家那么开了好些年的铺子抢生意啊?”

    做生意若要长久,最重要的就是得拉拢住一批老主顾。就好比常去她摊子上买豆腐的柳大、孙阿婆那些人,还有常在她家订豆腐的那几户乡绅。

    即便她除了卖豆腐,不懂怎么做生意,可也知道人都是惯常认准一家铺子的。若是偶然进了某家的铺子,觉得里头东西好,掌柜也便宜,那必定日日常来。新铺子若是要揽客,必得翻出些新花样,有其他铺子没有的好处才行。

    “大姐姐说得不错”,傅媖点点头,“可我觉得,大姐姐这些年豆腐卖得好,靠的应当不光是从前累下的声誉,必得是大姐姐的豆腐本身就做得好才行。”

    刘家人做豆腐确实有一手,听孙巧儿说豆苗的阿公年轻时去过北边,是南豆腐北豆腐都会做的,且都做的极地道,后来他将自己的手艺都传给了刘四郎,刘四郎又教给了孙巧儿。

    如今家里卖的豆腐拢共三种,卤水豆腐、石膏豆腐,还有一种酸浆豆腐,估计整个镇上也找不出比刘家的豆腐种类更全的了。

    可她来时跟人问路曾顺口问过那些人,人都说孙巧儿是个实心的人,手又极巧,她做卤水豆腐,压得实,水少,每块豆腐都足斤足量;做石膏豆腐,又做得极细腻嫩滑,跟棉花糖似的,放到嘴里一抿就要化了,确实好吃,镇上的人才都爱去她摊子上买豆腐。

    并且,她方才进来时就见那架子上晒的黄豆个个大而饱满,都是上好的豆子,做出来的豆腐自然是极好的。

    所以刘家的豆腐之所以卖的好,种类全不全,经营久不久,都在其次,最要紧的其实是孙巧儿自己手艺好,也用了心。

    只是她自认半路出家,并不觉得自己手艺有多好,一直将功劳都归于刘家这几十年的经营,才会有这许多的顾虑。

    见她神色有些许松动,傅媖又趁势道:“况且,咱们又不是从头起灶,不过是就腿撮麻绳的事儿,也不必想得那般难。大姐姐要是不放心,咱们一开始便只少做些,先试试,倘若原先一日做五十斤豆腐,那往后就豆腐做四十斤,豆腐脑和豆花各做五斤,如何?”

    想了想,她又道:“大姐姐要是怕耽误了家里的事,那大可跟从前一样每日卖完了豆腐就回来,剩下的都丢给我,我来照看摊子。等回头咱们把生意做起来了,姐夫应当也就没道理不答应了,到时候好好跟他商议商议,说不准他还会主动帮你搭把手呢。”

    这番话可谓把孙巧儿心里所有的顾虑都说了个遍,说进了她心坎儿里。

    孙巧儿顿时意动。

    她没怎么做过豆腐脑跟甜豆花,却也知道这两样东西都是咋做的,甚至做起来比豆腐还省事儿些。

    照媖娘这么说,只需要做豆腐的时候稍带着做出些来,也不算什么事。

    甚至每日要用的豆子都还是那些斤两,只要她跟寻常一样卖了豆腐就回来,那就连豆苗她爹和她阿婆都能先瞒住,不叫他两个知道。

    左右她手里还有平日攒下的几个钱,不如就撒开手去,试上一试!若是卖的不好,就手作罢便是,最多就是搭进去一笔市金和一些本钱,也算不上是多大的损失。

    更何况,这事儿一直是她从前想做却苦于自己独臂难支做不成的,如今正好有媖娘给她做帮手,干成的希望比从前大了不知多少,要是这时候还犹豫,只怕下回再想干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想到这儿,孙巧儿咬一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好,就照媖娘你说的办!只是,咱们还得置办些旁的,要是明儿就出摊恐怕赶不及。”

    卖豆腐脑跟豆腐可不一样,那些早起来买朝食的人,好些都不带回家去,都是在摊子上吃了直接去上工,起码得准备几张桌子才方便。再者,还有碗筷杌子这些更是少不了。

    傅媖却只是笑笑,不疾不徐道:“大姐姐,不着急。明儿我先跟你一起去街上看看,新的摊子选在哪儿咱们还有的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