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药膏
    匿名论坛hot版块。

    【最新重磅消息!有人被季少贴红牌了】

    【学校多久没有人被罚红牌了,连舒逸尘那么招摇的特招生都只得到两三个黄牌警告,这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壮举。】

    【黄牌被罚三个月,红牌永久被罚直到退学,季少在学院以来发出的第一张红牌,具有强烈的纪念意义】

    【都红牌了就不用“有人”了,直说了吧,是南序,我亲眼看见他桌子上的红牌,也算我见过世面了】

    【被贴红牌的非特招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是他啊,之前胆大包天意.淫.那位吧,我还一直奇怪这么久了没有什么动静,要不了了之了】

    【这位破产小少爷怎么做到比特招生还要讨人厌的】

    【全校都能对他做点什么,连特招生都可以欺负他了,祝他好运】

    ……

    罚牌制度掌控在四大家族继承人的手中。

    只要学生被贴上红牌,整个学院的学生都能对他为所欲为,直到那个人毕业、主动退学,或者发牌人收回惩罚。

    之前收到红牌的学生结果不一,要么苦熬坚持到了毕业,要么精神崩溃退学治疗,但无一不受到了难熬的折磨。

    南序望着那张红牌。

    不用想,只会是季凌发出的。

    小季少爷脾气不太好,不像温斐那样温和,那天威胁完季凌之后,南序就等待着对方可能会作出的报复。

    沉寂了这么多天,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在南序的意料之中。

    他镇定地向往常一样翻开课本,至少接下来的一堂课他会比较安全,学院不会让学生在老师的课堂上做出破坏秩序的挑衅行为。

    摄像头不动声色地被按下快门,南序发现红牌的照片被发送到了论坛新组建的群聊板块之中。

    像素不太高清,可以看出是掩在类似书本的物体下匆忙拍摄的,南序正低着头,侧脸清隽,细长手指尖中夹着那张红牌。

    【竟然没有害怕?】

    【鬼门关死过一回胆子都变大了】

    【lz技术真好,乍一看跟拍画报似的】

    【有没有可能,不是lz技术好,而是南序的脸长得好】

    【他家没破产之前就有人评价他用十世智商换来一世颜值,破产以后听说转性开始学习了,凭他那张脸学院里不知道多少人想上赶着养他,可惜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很好奇,他真的只是因为爱慕季少被罚红牌吗?以前被发现季少的那些人也没这么严重吧】

    【可能最近季少恐同情况加重了】

    【笑死你们歪重点了,季少要被你们气死,图这么糊看得出什么,而且别忘了他现在可是“全校公敌”】

    ……

    学生们偷偷地浏览着下一秒就会几十加的新信息,一整堂课都心不在焉。

    季凌的号召力惊人。

    和现在南序遭遇的情况相比,从前那些试探甚至称得上友善。

    南序不知道多少次被打翻了餐盘、锁在自修室里、图书馆的厕所之中或者人走楼空的教室中。

    年轻男生们的精力如同不知疲倦的野兽,没完没了地骚扰着被欺凌者。

    南序在几次被关之后学乖了,开始随身带着药片、水杯还有简易版的知识点小册子。

    退学是不可能退学的,只要还在诺伊斯一天他就得努力学习来躲开“排名靠后,学费翻倍”的魔咒。

    说实话,目前为止,这些小动作还在南序的接受范围里。

    不知道是因为最近接受心理辅导、不再失眠之后心态平和了很多,还是学院的环境实在优越,以学院为场地展开的霸凌还没有他在上一个世界斗兽场或者贫民窟的条件恶劣。

    硬件设施太好了,南序呆在无人的教室睡上一觉都没有关系。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南序手腕上的伤。

    介于他有撕裂伤口的前科,校医院把他列入了重点观察对象,医生、护士定期轮流给他发消息监督提醒他换药。

    一旦被围堵,换药就没有那么方便。

    好在仗着年轻,细胞更新得很快,很快伤口就重新愈合。

    南序拍了张对焦手腕的照片发给医生,伤疤已经完全掉痂,长出了淡粉色的新肉,长长的一道,和周围白皙的肌肤对比明显。

    医生连发三个撒花表情包给他。

    【恢复得很好,营养神经的药要继续吃,等过段时间忙完了来一趟医院学习些复健动作。】

    南序发了个小猫蹦蹦跳跳的表情。

    现在,南序习惯性地摸了摸腕间的伤口,借着窗外淡白的天光,可以看清他正身处在空荡的网球场之内。

    他上完体育课之后,被高年级的助教老师留下来收拾球场。

    其实助教的演技很差,想要留下南序时眼底的心虚和不安快要溢出,但毕竟他算个老师,南序选择尊重点他的面子,没有拒绝。

    果然,等到捡完场地里所有的网球,门又被反锁了。

    “砰”得很重一声,隔着门隐约有几个人的交谈声。

    “他居然会答应捡球?一看就是陷阱居然也敢答应,真是脑子笨。”

    “助教是个特招生吧,和南序说话的时候我看见他僵硬得像个木头,连骗人都不会,还好南序信了。”

    “赶紧把钥匙给奥维交差,免得他又生气找我们不痛快。”

    南序听到了奥维这个熟悉的名字,微微挑了下眉。

    网球场位于体育场的其中一小块地界,体育场的空间极大且偏远,一时半会儿很难有人过来,只能寄希望于巡检的保安可能会巡逻过来。

    在之前几次被关之后南序学乖了,开始随身带着药膏、水杯还有简易版的知识点小册子。

    他索性拿出了化学公式背诵。

    日光渐渐变成了月光,南序身边没有手机,只能通过感知时间的流逝来猜测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

    门外终于传来了一串脚步声,皮质鞋子踩在路面上的声音十分清脆。

    开门的动静带起空气里弥漫的尘埃颗粒。

    奥维身上的紫罗兰香气比人先袭来,半个月没见,一如既往的跋扈嚣张,发丝打上了发蜡,似乎刚结束了某场宴会或者演出。

    “你还有心情看书?”奥维皱起眉头,不可思议地观察南序。

    蓝白运动服,发梢柔润地贴着额头,手臂上带了白色护腕,手指细长,略微显出骨节的形状,捏在笔记本上,掩住了下半张脸。

    看见他的眼神没有任何诧异。

    果然,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南序移开笔记本,露出完整的脸:“你来了。”

    听上去像主人在问候客人。

    奥维几乎要气笑了。

    能不能尊重下霸凌者的心情?

    秋意渐浓,会在夜晚不经意的某阵风里体现。

    考试周一结束,他们会迅速举办各种派对释放压抑的心情,奥维正是刚从派对中场休息时过来。

    不知道是冷风吹的,还是南序身上那股淡定的气质,他体内的喧嚣逐渐冷静下来,脑子也能够顺畅地运转开始思考。

    被南序反过来教训以来,他被人扶起来送去了校医院。

    看着可怕,其实里面有一半是南序手腕上流下来的血,他的伤口并不深。

    伤口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被人踩在脚底下。

    他发誓一定要让南序得到教训,但他一闭眼就是那天场景里南序冷淡的脸。

    尖窄的下巴,内颌收敛精致的弧线,从上到下,冷冷俯视着他。

    微微一倾身时,一股浅淡、恰到好处的草木花香萦绕了他。

    他猛然惊醒,骂了声“神经病”倒头要接着睡。

    再准备沉沉睡去,他的大脑却控制不了地回忆起越来越多的细节。

    他还是被南序以屈辱的姿势钳制住,以那样的视角,可以见到南序刚刚从湖里上岸后湿透的裤脚,滴落的水滴在他的脚边形成一小圈湿润的水渍。

    他连着好几天睡不着,醒来以后把手边的瓷器花瓶都摔到地上,大发脾气一通脾气以后好了很多。

    结果一到入夜,南序的身影又阴魂不散地卷土重来。

    奥维不信邪,找医生开了安眠药,总算睡了一顿安稳觉。

    但在白天清醒逗弄那些可恶的特招生时,他竟然在某个瞬间又联想到了南序。

    吵死了,南序才不会像他们那样大吵大闹。

    回神过后,他反复咒骂着南序,他相信只要他再对南序出一次手,就一定可以摆脱那些影子一样缠绕上他的梦境碎片。

    南序从书页上移开视线,打量着奥维。

    奥维在南序的目光中先是犹疑地寻找自己脸上是不是因为过于匆忙赶来而沾上了脏东西,很快意识到自己该摆出凶恶的表情:“看什么?信不信把你眼睛挖……”

    南序说:“你的伤口快好了。”

    南序竟然还敢提起这件事,他脑袋上的伤口到底是谁造成的!

    奥维更加愤怒,他不再废话,摸出口袋里的电击棒:“南序,你现在跪下来求我还来得及。”

    电击棒是从校外偷偷带回来,功率不高,但足够吓唬那些特招生,让那些特招生害怕得涕泗横流,丑得他心烦。

    不过只要南序肯求他到他满意,他之后会考虑放南序一马。

    南序无视他手里的威胁,打断了他,只是说:“他不是让你不要找我?”

    “谁?”奥维马上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果然是你!”

    他包扎完的某天突然收到季凌的消息,满怀期待地前往赴约,没想到只听见季凌不耐烦地丢下一句“别再去烦南序”。

    南序南序南序,都是因为南序。

    他睡不好是因为南序,被季凌警告是因为南序,

    可季凌的话他又必须服从,他父亲财政大臣的地位背后有季家财力的支持,他的家族一定程度上依附于季家。不管他的父亲多有野心,至少现在,他必须按照季凌说的做。

    就这么放过南序吗?他真不甘心。

    结果他竟然等到了季凌给南序的红牌警告。

    南序活该!

    “南序,你以为你得到了季凌的庇护吗,结果还不是被季凌报复吗?”奥维冷笑,“季凌最讨厌别人威胁他了。“

    他才不像别的蠢货那样以为季凌是因为厌恶同性恋而教训南序。

    显然,对方不长眼地以某种季凌讨厌的方式得罪了季凌,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

    “他给我发了红牌,不影响他曾经告诫你不要来惹我。”南序没有被奥维的话牵着走,回答道。

    他放下笔记本,走到奥维面前。

    和奥维梦里的眼神一模一样,南序看着他的脸,冷冷地问:“你怎么不听话?”

    “我凭什么听话!”奥维条件反射地要退后,下一秒反应过来他这回有了防备,不可能会再那么狼狈地抓住,他挥舞着手里的电棍,“钥匙在我手里,你今天要是不求饶,我不会放你走的。”

    他听见南序好像叹气了。

    南序静静注视着他。

    奥维逐渐感觉到不安。

    他很难形容那样的眼神。

    像纪录片中人类与兽类狭路相逢时在判断对方是否无害。

    干净通透、带着审视。

    似乎看穿他莫名其妙地不想打开电击棒的开关。

    可他连哪一方是居高临下的人类,哪一方是进攻挣扎的兽类都没办法分清。

    气氛僵持凝滞。

    月光森冷,给南序的黑发乌瞳镀上了一层冷调的青色,蓦然了然地微微弯起了些眼睛的弧度。

    你笑什么?

    在晃神的几秒钟,奥维感觉到西装外套外侧的口袋掠过片刻的触感,他下意识上手要抓住。

    南序先预判了他的动作退后几步,抬高手,微微挑眉,手上一串泛着银光的钥匙。

    奥维顺着惯性向拉长的草木气息方向前倾身体,等视觉信号终于传递到大脑,才恍然大悟地慌忙去摸自己的口袋。

    球场的钥匙不翼而飞,他摸出来了一个祛疤的药膏。

    南序已经走开他的几步之远,一定是他刚才在宴会上偷喝了酒才使他反应迟钝,他只能呆呆地望着南序的背影,听见南序说:

    “药膏换钥匙,先走了。”

    药膏开过封,显然是南序随身携带刚好顺手拿来糊弄他的。

    奥维感觉额头的疤痕伤口大概忽然恶化,以至于竟然又开始发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