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气质
不过,洗衣做家务,秋池还能学着点,做饭这门手艺,她是一点不会,连盐和白糖都分不清,酱油和醋也常搞混。出去吃一顿,开销太大,于是,秋池便找到了院子里另一户人家,就是她对门那家人,是一家五口人,住在一间屋子里,两张床,用帘子隔开当遮掩。
这家人每天都会做一家子吃的饭,秋池和她们说好,她每个月付给对方伙食费,每天到饭点了,过去拿了碗筷吃就行。
这院子里总共三户人,秋池、对门姓杨的人家,还要正院里一户不认识的。秋池搬进来的时候,就听人说这户住了个小姐,但不是大家闺秀的小姐,而是令人避之如蛇蝎的小姐。此人早出晚归,基本和院子里其他人碰不着面,秋池住进了大半个月,愣是一面都没见着。
不过秋池并不在意谁和她一个院子,只要不打扰她就行。
今天凌一来看望她,两人总不可能一起去杨家吃饭,凌一手头宽松,约秋池去外面吃顿好的。
凌一带秋池去了一家外国人开的餐厅,里面的人穿着打扮精致得体,秋池觉得自己穿这身粗衣裳去,不合适。
她这身打扮,不像什么洛家小姐、顾家少奶奶,反倒比顾家大院里的下人还要朴素些。
凌一不觉得有什么,但秋池执意要换身衣裳,她就等在屋外。
其实秋池也没几套衣裳,她原本的衣服虽然不多,但布料、款式也都是顾家小姐们的档次,自然不会差。可是她从顾家出走匆忙,除了交给凌一拿去变卖的那些嫁妆首饰,其他什么也没带上,离婚后,秋池现在换着穿的几套衣裳,还是她自己去成衣店买的。
款式老套,布料粗糙,胜在便宜,秋池才买的。虽然是第一次一个人在外生活,但前途未卜的迷茫,让她时时刻刻谨记“节俭”二字。
凌一等了好一会儿,期间还和对门的杨家人碰上,住在一个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杨家人热情跟她说话,凌一也是笑着回应。
原身的性格在没出现男女主爱情线之前,一向是非常受欢迎的,但在和女主雌竞后,就仿佛换了个人一样,以前的温柔善良,变成了虚伪白莲花。
凌一知道白莲是什么东西,明明是种植物,在古代还很受文人才子的喜爱,不知道为何,到了后世,竟然成了贬义词。
好似,这世上从来不缺将女人分化成劣等、更劣等的词汇,永远不缺新的词汇来侮、辱女人。
凌一不能理解很多东西,但她很懂学习,她仿照这原身的回忆,扮演着这朵剧情里的白莲花,却没有像剧情里一样被人认为虚伪,反倒人缘不错。
可见,高情商的人,本就很容易让人亲近和喜欢,怎么会像剧情里一样最后被万人唾骂呢?
小世界是小世界,剧情是剧情,小世界会映射在修复局所认为的高维度主世界,被主世界的人们以各种艺术、文学形式表现出来,音乐、影视、小说、甚至是美术等等,都是小世界的映射。
可是,在映射的过程中,也会出现偏差。修复局无法直接去操控创作者的脑子,但她们可以改变小世界走向,以此来“修正”剧情。
凌一想,上个世界她改变了小小的人生,会不会也改变了该小世界映射在主世界里的某部作品的剧情,从而导致接触到这部作品的人,在某些方面的看法和思考也改变了,所以,修复局才会对剧情偏差的出现如此恼怒。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凌一没有插手男女主的爱情线,没有影响小世界的主线,会不会也影响到主世界里的某些作品的剧情?
凌一一边和杨家人说话,一边思考些有的没的,余光注意到秋池开门出来了。
秋池不太会盘头发,以前都是下人伺候她盘,复杂的发式在离开了大门户后,她就不再倒腾了,但若是只有简单的低马尾,又显得她好似没有收拾,于是,头发被她用发圈简单盘成一个丸子,一根简单的木簪子就让头发变得服帖。
秋池额前些许碎发,不显得凌乱,倒衬出几分洒脱。一件纯白倒大袖上衣,外面则是一条黑色长马甲,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穿搭。清丽的脸上,一不注意,就暴露了一丝局促。
纯白、纯黑,在家里人眼里都算不得好颜色,沉闷、不喜庆也不艳丽,秋池的着装都是家里人操持的,要端庄美丽,不能太内敛、不能太张扬,要维持住儒家所讲究的那个中庸的度。
殊不知,中庸在这个时代只会让人在沉默中自取灭亡。
凌一看着秋池,眼前一亮,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艳神色:“你这身真显得你人干净利落,漂亮得很咧!”
秋池心生欢喜,嘴上却说:“油嘴滑舌,黑白搭配,哪里漂亮了!”
历史是不是轮回,凌一不知道,但她知道时尚可能是个轮回。现在一些学生穿搭,包括衬衫、大衣、洋装等,喇叭袖的礼服裙,放在几十年后的未来,照样流行。
凌一笑着说:“我是真心夸你的,真的很好看,很衬你的气质。”
秋池轻哼一声,细问:“真的?那你倒是说说,衬我的什么气质?”
秋池也就是随口一问,她只是听见凌一说好看,心里就忍不住雀跃,至于为什么好看,她并不是很关心。
可凌一却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墙角寒梅般不屈的气质。”
秋池怔怔地看着凌一,她有这样的气质吗?
还没等秋池问出口,下一秒凌一就恢复笑容,催促秋池出门,不然去晚了怕排队。
事实上,那间餐厅并不会排队,每天接待的客人都是提前预约的,所以,凌一前一天就已经去订好位置了。
秋池有些恍惚,刚才凌一认真的神色仿佛她的错觉一般,但不可否认,凌一的那句话,让她莫名有些羞涩,原来凌一心里对她评价这么高,她还以为,两人初识时她不搭理人的态度,会让凌一觉得她人不怎么样。
两人乘坐黄包车抵达餐厅外,凌一先下去,转身去给秋池搭手。
简单的搭手、帮扶的肢体接触,秋池已经不会大惊小怪了,但若凌一像顾连梦那样,逢人就挽手,她怕是真得被吓晕。
可秋池又忍不住想,如果是凌一挽着她,肯定不会如顾连梦那般唐突,会更温柔,更体贴,也更……让她喜欢。
就在秋池胡思乱想之际,两人还没等走进餐厅,在门口竟然遇到了“熟人”。
顾连笙领着宋阮也正抵达门口,几人面面相觑,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在彼此之间流转。
凌一首先开口,笑着说:“连笙哥哥和小阮也来这间餐厅吗?看来我们还真选对了地方,连笙哥哥嘴很挑的,连他都觉得值得一来的餐厅,味道肯定不差。”
秋池脸色难看,她们四个的关系着实复杂。宋阮是顾连笙的心上人,秋池自己是顾连笙前妻,而凌一也曾经是顾连笙的暗恋者。
但好在,凌一没多给大家叙旧的机会,简单和顾连笙二人打了个招呼,就和秋池先走一步。
顾连笙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询问宋阮意见:“我不知道怎么会遇上她们俩,要不我们换一家?”
宋阮没有半点不高兴,反倒好奇地问:“不用啊,就这家吧,奇怪咧,灵伊姐姐怎么会和秋池关系这么好,两人还一起吃饭?我以为,你和秋池离了婚,秋池应该和所有顾家人关系都不好才对。”
顾连笙没觉得宋阮这么问是在挑拨关系,反倒解释说:“我听连梦抱怨过,说灵伊和秋池更有共同话题,两人都喜欢读书,大概是这原因才走到一块儿去的。至于关系好不好,灵伊只是借住在我们家,我们家也不好去拘着她和谁交好。”
宋阮也不知道信没信,若有所思地盯着凌一和秋池看。
凌一在同秋池跨进大门,将要拐弯的时候,听见了宋阮和系统的对话。
“统子,苏灵伊喜欢男主吧,那也应该讨厌秋池才对,她是在男主和我回来之前就搬到顾家住的,原剧情里,她没少给秋池抹黑,在顾家人面前贬损秋池,怎么剧情不一样了?”
“这朵白莲花想干嘛?装大度,见我出现了,察觉到危机感,想拉拢敌人的敌人当朋友吗?”
系统无法回答宋阮这个问题,只能说:“我替宿主你向上级反应一下,可以兑换检测道具,用以检测该世界是否存在其他任务者。”
宋阮一惊:“每个世界不止一个任务者吗?”
系统一板一眼地回答:“理论上来说是不行的,但是在宿主你这个任务之前,编号073世界,就曾出现过任务者被其他人顶替的事件。”
宋阮一惊:“什么?任务者被其他人顶替?难不成还有人能顶替我?”
“据公告说,被顶替的人不是任务者应该附身的人,而是主角的妈妈。导致主角没死,任务者不能附身主角,剧情崩坏。”
宋阮有些不能理解,继续追问系统,但更多的信息,系统就不再透露,或者说,该系统也没有更高的权限知道真相。
凌一的脚步丝毫不见停顿或缓慢,心里却在想,修复局是这么认为的吗?
修复局上个世界和她交手后,竟然以为她是任务者。
修复局的任务者分两种,一种是夏风这种,在小世界里死亡,但是怨念比较深,运气又比较好,被选中绑定成为任务者。在完成足够多的任务后,表现良好,可以获得在小世界重生或者主世界获得新身份的机会。
另一种则是主世界的原住民,这种人是拿工资的,当任务者能赚钱,供她们在主世界的生活。
修复局如果认为凌一是躲过她们监督的任务者,那么就会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先去调查小世界里死亡的人,再去调查修复局内部入职的任务者。
这是一项数据庞大的工作,要等她们排查完,凌一这个世界都能活到长命百岁的时候了。
第82章 用餐
宋阮和系统的对话,让凌一了解到,目前修复局还没摸到她的底,她是否可以更进一步,去试探修复局的底?
这么想着,凌一心里有了盘算。
只不过,一切的事都要等到吃完饭再说。艰苦年代的食物最不应该被辜负,这么贵的餐厅,更要吃得认真吃得干净。
凌一耐心教秋池点餐、用餐,洋人的吃饭方式并不难学,两人吃饭也不像在顾家那样讲究,能知道怎么吃就行。
不论是在顾家,还是在秋池的老家洛家,食不言寝不语被认为是极好的家教,因为吃饭时说话,可能说得激烈了会喷口水到饭菜里。
可是凌一和秋池既不是说话不注意的人,也不是讲究那些繁琐规矩的人,外加上这是西餐厅,各桌用餐的客人也都在小声交谈,凌一更是趁这个时间,对秋池嘘寒问暖。
两人说话小声,餐厅其他人声音也不大,餐厅的一角还有一个小舞台,上面有人正在拉小提琴,稍显温暖的灯光,柔和的音乐,轻声问询关心的人,秋池的目光缠着凌一,连眨眼都舍不得。
问过秋池后,凌一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她以为秋池离了优越的条件,大概率会寸步难行。
没想到,真应验了人类常说的那句话,生命自有出路,秋池是活生生的人,她有着人本能的求生欲望,她会蓬勃向上,都从顾家大院里走出来了,怎么会被生活的琐事所绊住脚步。
凌一会担心秋池,这会儿一颗心放下了,她却有些不自在。
会为某个人担心,这是人类所有的情绪,凌一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数字系统,越来越像人。
像人有好处,这样凌一就能体会到活着带给她的生机和希望。但也有坏处,凌一发现,自己开始变得像人后,也沾染了人类的偏见坏习惯,她下意识地和周遭的人一样,看轻秋池。
秋池会读书识字,会做女红,虽然出身洛家,但她也是有手有脚的人,难道所谓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就一定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吗?
这顿饭,凌一越吃越不高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
秋池察觉到了,她疑惑的同时,却不敢开口直接问凌一,而是先想到了进门时遇见的顾连笙二人。
早在凌一来顾家借住的时候,下人们有心或无心都提起过凌一以前和顾连笙的关系,说以前凌一最喜欢粘着顾连笙,如果不是她的到来,凌一才应该是顾家大少奶奶。
会不会,凌一现在还喜欢顾连笙,所以看见顾连笙和宋阮一起,才会这样难过?
秋池越吃,越觉得这饭菜不好吃,外国人的味蕾怕是有问题。她越吃,心越烦躁。
谁料,此时凌一放下刀叉,一脸严肃地坐正说:“抱歉,我好像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太多了,你有自己生活的本事,而我却看轻你,以为你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会不适应外面的生活。”
秋池愣了一下,凌一这话的意思,她好像听懂了,所以,凌一刚才不高兴,是因为这个吗?
“不要紧,”秋池长出一口气,放松地说,“你说的也不全错,确实在没有自己独立生活之前,我也不知道我能干成什么事,也谢谢你,让我有看清自己的机会。”
凌一脸上重新展露笑容,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我们两个道歉又道谢的,怎么这么客气?”
秋池嗔怪地瞥了凌一一眼:“你先开头的。”
这边的两人恢复了热络的模样,另一边的顾连笙二人,却并不如想象中那样亲密。
顾连笙有些烦,在这里碰见凌一和秋池,这两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浣喜市这么大,他就不信是凑巧。
这间餐厅需要提前一天来店里预定,秋池和顾连笙离了婚,又回不去洛家,没那本事,只能是凌一来这儿问过服务员,才知道他昨天来预订了座位,故意找机会和他偶遇。
顾连笙烦躁不已,苏家女儿他一直拿对方当妹妹看待,就和顾连梦一样,是可爱的、温柔的、体贴的妹妹,这样的人,只需要乖巧听话就行,偶尔闹闹小脾气可以,但是不能太过分,不然他就很烦这类人。
再一想到凌一冲到秋池房间里,从他手上拿走书的样子,分明就是在看见他拿起秋池的书,表露出在意后,凌一才出现的,很有可能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顾连笙有些头疼,这些天和家里人闹得他心情很不好,父母话里话外都说宋阮出身不好,不配当顾家大少奶奶,最多只能当姨太太。走了一个秋池,大少奶奶的位置虽然空了,但顾家人心里却有别的人选。
苏家这些年一直在做外贸生意,和一些有权势的人来往密切,顾家苦于没有官场上的人脉,只能扎根在浣喜市,没法扩大生意到别的地方,货物商品运送过去,也竞争不过那些地方的本土乡绅权贵。而且近些年,顾家一直在走下坡路,顾老爷实在不算一个很好的生意人,他精明,但没有什么大局观,而且沉溺于娶姨太太,沉溺于造人播种,其实早些年,他就是年轻的顾连星,只不过是纨绔变老了而已。
顾家这么多代,就只出了一个顾连笙稍微有出息,顾连笙的婚事肯定要慎重决定。
顾家缺官场上的人脉,所以给顾连笙选定了秋池,现在秋池离了,目前在元北市势头正盛的苏家也是不错的人选,况且,苏家女儿以前就很喜欢顾连笙,苏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以后苏家的产业就都得随女儿一起嫁给顾家,顾家要钱有钱,要人脉有人脉,肯定会恢复从前的荣光。
唯一不好的就是,苏灵伊是独生女,其父苏明利是个非常精明的商人,也很疼女儿,可能不舍得女儿出嫁,更大可能会让女儿招婿入赘。
顾家不止顾连笙一个儿子,要送儿子去入赘也可以,但顾连笙毕竟是顾老爷最中意的继承人,还是希望苏灵伊能够对顾连笙死心塌地,然后卑微地带着苏家的嫁妆嫁入她们顾家。
顾老爷的算盘打得极好,至少,如果没有凌一的出现,在原剧情里,苏灵伊被设定为为了男主不顾一切的人,苏家的全部资产也在日后被男主夺走。
可凌一出现了,她不仅不会把苏家的资产全部奉上,还想要抢走顾家的全部资产。
凌一想要好好活着,才能改变她和秋池的命运,原剧情里,原身的下场非常惨,她陷害女主的各种丑事爆出来,男主恨她入骨,女主却很大度地不予计较,男主背着女主,把苏灵伊卖了。
顾连笙敢这么做,是因为苏灵伊那时候已经没有了苏家作为依靠,苏灵伊的父亲苏明利在战争频发的这个年代,选错了人跟随,一步错步步错,走向了灭亡。
而顾连笙则在这之前,就已经搭上了贵人,联合搞垮了苏家,害死了苏明利。
在原剧情里,不管是男主顾连笙还是原身父亲苏明利,跟随的人都不算什么光明磊落的人,顾连笙和苏明利两人也都是利欲熏心的人,凌一不会同情他们任何一个人,但是,苏明利的生死事关凌一自己的生死,凌一还是要出手去提醒他,甚至是左右苏明利的决定。
不过,凌一得手握信息才能帮助其父苏明利。原剧情里的关于权力争斗的内容不多,多的是男男女女的爱情,以及几个女人之间的雌竞。
以后,凌一估计她和顾连笙之间的联系不会少,男主烦不烦她,她都不在意,反正男主甩不了她就行。
顾老爷的企图,凌一也清楚,顾家男人势利拜金,自己有再多的钱都不够,还想要一个更有钱的亲家。凌一借着这一点,可以在顾家住很久,能借此打探顾连笙的去向。
当然,凌一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所以大太太来找她的几次谈话,她都含糊敷衍。既不亲口肯定她喜欢顾连笙,也不会说讨厌顾连笙,反而一口一个把顾连笙叫哥哥,让顾家人以为她害羞,日后就算认真深究,她也可以狡辩称自己是把顾连笙当真“亲哥”。
不过,在顾家凌一会装,在外面她就懒得装了,顾连笙讨厌她,她也看不上顾连笙,没什么事,她可不想往顾连笙跟前凑。
反倒是顾连笙,一边想着凌一烦人,一边往凌一那边看。
凌一背对着顾连笙,顾连笙看见的是坐在凌一对面的秋池。
顾连笙见过秋池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婚前见过一次,婚后就是他死而复生归来时,那时候他身边已经有宋阮了,看不上秋池,秋池虽然长得也漂亮,但却是一副死皮囊,毫无生气。
可现在的秋池和他在顾家大院里见着的秋池大不一样,没有涂抹胭脂水粉,没有华丽的衣裳,穿着简单朴素,但脸蛋却清秀动人。不像在顾家大院里,秋池总绷着脸,看谁都一副恹恹的神情,让人看了就不高兴。
现在的秋池,和凌一聊天时,那双翦水秋瞳似有意或无意地凝视着凌一,眼里含情,表情却清高冷静,反差极大,也让人极容易被吸引。
“连笙?”宋阮有些不高兴地喊到,她人在这儿呢,男主就盯着别人看,什么意思啊?
顾连笙猛地回神:“抱歉,我走神了。”
宋阮轻哼一声:“和我吃饭的时候看别人,你尊重过我吗?”
顾连笙赶紧道歉解释:“阮阮,对不起,我不是在看别人,我是在想,苏灵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恐怕是故意来和我偶遇的。”
宋阮有些酸:“灵伊姐姐和你青梅竹马,你最近都和我在外面吃饭,没有陪她,她不会是生气了吧?算了,你还是回家吃饭吧,哪有人不回自己家吃饭,老是往外跑的。”
顾连笙赶忙表明态度:“阮阮!爹娘一天不许你进门,我一天就不回家吃饭,我不管什么青梅什么竹马,她不过是以前爹让我照顾一下的妹妹,她就和连梦一样,是我的妹妹,也只能是妹妹。”
宋阮看着眼前这个英俊深情的男人,不由得感慨:“统啊,你看男主这人设多好啊,深情帅气多金,女主就该好好珍惜他。这种男人要是放在我的世界,那可是抢手货呢。”
对此,系统没有评价,只是单纯附和了一句。
凌一听到这段话,切肉的手稍稍一顿。这个任务者,别还没让男主对她好感度到100,她自己就先沦陷了吧?
第83章 救美
从宋阮脑海里和系统的对话来看,凌一判断宋阮这个任务者的阅历也不深,说不清年纪多大,但肯定某些小说没少看,甚至还有可能是这个世界映射到主世界的小说读者,因为宋阮后来和系统的对话里多次提到“评论”,包括她说什么顾连笙是某某网站最受欢迎的男主前十,也是她阅文无数最喜爱的角色之一。
这样看来的话,宋阮应该对剧情了解比凌一更深,跟着她,说不定能偷听到一些凌一不知道的剧情。
用完餐,凌一就送秋池回小院了。浣喜市虽然大而且繁华,但繁华的总是那零星几条街,消费的是人民的苦难,不是凌一和秋池这类人爱去的。
趁着夜色还不算太重,拦了辆黄包车,二人就朝小院去。
顾连笙为了和她们避开,特意提前带着宋阮离开,宋阮最近沉迷舞厅,她是主世界的原住民,生活的时代比这个小世界先进很多,她还从来没有进过这样复古的舞厅,非常好奇。
宋阮也体验了一把主世界小说女主逛青楼的感觉,被人当作“男人”一样对待,这种感觉让她飘飘然,愈发自如地和顾家兄弟相处起来,她和顾连笙暧昧,和顾连星称兄道弟,她的直爽、洒脱,不同于这个时代女人们的自卑和小心翼翼,反倒勾得顾家两兄弟喜欢得很。
越不主动往上扑的女人,他们越喜欢,当真应验了一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宋阮发现,她自己穿到这个小世界里,怎么没有看小说时那样爽了,小说里女主斗秋池斗苏灵伊,那叫一个爽,啪啪打脸,怎么轮到她了,这俩人在外面竟然还过得不错,没有半点被男人抛弃和不喜欢的狼狈感,反而是她,在凌一离开餐厅时瞥来的一眼里,看出了一丝“怜悯”。
苏灵伊和秋池是男主厌恶看不上的女人,她宋阮是男主心尖尖上的人,该接受怜悯的是那两个女人才对,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宋阮气得不行,在凌一那儿感受到的挫败感,她要在顾连笙和顾连星的优待下找回来。
这边三人如何纠缠,不在凌一的考虑范围内,她送秋池回了小院,就先离开了。
秋池看着凌一的背影,欲言又止,她本来想邀请凌一进屋坐坐,喝口茶什么的,就像从前一样,凌一来她屋里和她说话,陪她读书,两人就着一壶茶,一叠点心,能消磨一个下午的时光。
在那高墙厚瓦之下,唯有和凌一一起喝茶读书的下午,还算轻松自在,让那本该无趣麻木的人生,有点意思。
可是秋池想到,自己就租了一间屋,屋里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副桌椅,啥也没有,一些物件还都是她自己最近添置的,茶这东西,以前在大门户里,并不觉得多稀奇,到了自己过日子的时候,才知道闲时一杯茶有多奢侈。
秋池品尝着活了二十年才懂的窘迫,不敢开口留凌一吃口茶。
好在,回到屋里,桌上放着凌一送来的书,连带着凌一的包都放着,秋池的心情稍微好了些,拿起书来翻看。
秋池的记性其实很好,读书的悟性也高,她祖父教她读书识字的时候,常感慨,她要是个男娃就好了,生在更早的时代,说不定能读书入仕。
以前秋池不懂,等她这段时间常去启礼图书馆后,她才知道,原来世间竟有女子可以入学的学堂,而且学的东西不拘于她所学习的那些三从四德之书。
她祖父真会骗人,明明她是女儿身,也能读书,洛家虽然比起以前来说落魄了,但送她读书的钱还是有的,若真心怜惜她的才能,为何不送她去读书。
秋池想着,自己才二十岁,如果能早些去读书,她会不会也有机会考入启礼大学?会不会也可以成为凌一那样的人?和凌一一起读书,和她正儿八经地互称同学。
秋池看书看到半夜,灯费油,她再沉迷,也该睡觉了。总是一味地幻想已经过去的事,她只会越来越不甘心。
合上书,秋池盖上笔盖,起身转转脖子,拿过屋里的木盆,打算去外面接水洗漱。
就在这时,秋池突*然听到一阵车轮碾过路的声音,还夹杂着男人女人的调笑声。
“死鬼,就送到这儿吧,我回去了啊,你也回吧。”女人的声音胶黏,秋池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这不还早着呢么,你不请我进去坐会儿?”男人似乎跟着下车了,一阵黄包车离开的声音后,两人还在说话。
小院的大门并没有正对外面的街道,小院在一条从大街衍生出来的小巷尽头,黄包车一般只停在街边,乘客自己得走几步路。
秋池在院里听到两人走路的声音越来越近,这条小巷里没几个院子,最里面就是她住的小院,这俩人一路不停往里走,难不成也住她这个小院?
女人的声音显然不像杨家人,秋池看杨家人的门窗,没有半点灯光,只有男人震天的呼噜声,显然杨家人早就睡下了。
没有别的活计,也没有夜生活,一般人家肯定都早睡,不然还费油点灯做什么。
外面人的脚步声一直到小院门外才停,秋池断定,这俩人还真是往她小院来的。
不是杨家人,那这女人可能就是住在小院最大那间主屋里的人。秋池听杨家人和房东说过,租住主屋的女人,是个小姐,做皮肉生意的。
秋池出了点伙食费,和杨家人一起吃饭,自然也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尤其是杨家人还都挺热情的,她也只能强迫自己回应,一段时间下来,秋池的社交能力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杨家人多次和秋池提醒,不要搭理主屋的女人,做那一行生意的都不干净,说不定身上就有病,那个女人进进出出,她们都要每天打扫一下院子,免得被那女人传染了病去。
秋池不懂医学上的疾病是如何传播的,她也没有接触过做那行生意的人,但她在启礼图书馆里看过一本书,上面浅浅地介绍一些在国外流传的xing病,大多数都是通过xing行为传播,主屋的女人,只是从院子里走过,不至于传染给她们吧?再说了,谁说那女人就一定有病?
秋池不好和杨家人争论什么,她吃饭还和人家一起吃呢。但她知道人言可畏,她在顾家时,下人们私底下怎么编排她,她可一清二楚。丧门星、扫把星、克夫命,什么难听的话她都听过了,知道了人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就是会有夸大的部分。
这么想着,外面的两人停下了脚步,一双手按在了木门上,女人的声音响起:“周老二,你回去吧,我到家了。”
“这哪成啊,我得送你到床上才行嘛,嘿嘿嘿!”周老二说着,就上手抱住了女人。
秋池光从男人的声音里,就听出了一股混合着酒臭的腐烂味道。
“嘿你这周老二,不听劝是不是,老娘都说了,我到了,你自个儿回去吧,你也不看看你喝成啥样了,还跟来,我可跟你说过了,老娘只卖艺不卖身!”
随后,女人好像推了周老二一把,周老二恼了:“你他娘敢推我,老子今天付了钱的!”
“你付的是酒钱、出台的钱,你啥时候付了我过夜的钱,你那点底,你以为我不知道,过夜一晚上多少钱你出得起个屁。少耽误老娘休息,明天还要做生意呢。”
“做你奶奶的生意,老子付了钱,你就得给我睡!”
“你干嘛!你想干嘛!你敢乱来我就喊人了嗷!”
这两人说话声音可一点不压着,这条小巷里,少说三间院子,**户人家,愣是没有一家人吭声。
要说大家睡得沉,没听见,这话可说不过去。秋池刚走到院子里接水时,就听见杨家男人震天的呼噜声,现在外面两个人吵架,那呼噜声竟然奇迹般地停了,分明就是醒了。
外面两人起了争执,秋池好似听见了巴掌声,还有女人尖叫求助的第一声“救命啊”,然后就是人被捂住嘴巴呜呜呜的动静。
秋池听见了,她觉得,小巷里其他人家应该也听见了,那声“救命”混合着女人的尖叫声,极为刺耳。
秋池有些怕,她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所有人都装睡,不想多惹是非,她是不是也应该立刻回屋,关上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秋池的犹豫看似很久,但在现实里,不过一两秒的事情。
“爹,外面有人喊救命。”杨家的小孩在屋里小声问她爹。
“你闭嘴,你小孩懂什么,睡你的觉!”杨家男人着急地捂住她的嘴。
“孩儿她爹,真不管啊?”杨家女人犹豫地问。
“管?你怎么管?那外面那女人是卖的,那男的就是女票客,人家付了钱,她就该办事的。”男人压低声音说,“再说了,能和小姐混到一起的,那肯定都是有钱人,咱家这情况,我要是冒然出头,打伤了人家,我们拿什么赔?把丫头拿去卖了?卖了她就成小姐了!”
杨家女人倒吸一口气,连声说“是”,她男人骂了她一句“脑子不清醒”后,一家人继续装睡。
秋池却在这时候,拧紧眉头,端着手里那盆水,快步走向门口。
只见秋池一脚踹开木门,一盆水照着门外把女人按在地上的男人身上泼。
初秋夜里的冷水,还是有些凉意,夏天洗冷水澡都容易被刺激得一激灵,更别说秋夜里,那男人更是被淋得尖叫一声:“啊!什么东西!”
秋池故意提高音量,大骂道:“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你们在这儿偷鸡摸狗地干什么呢,信不信我报警抓你们扰民啊!”
秋池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扯着嗓子大喊,和她以前接受的女人就该温声细语的教育完全不同,她的声音在抖,其实心里也在怕,怕那男人起来给她一巴掌。
所以,秋池攥紧了手里的木盆,如果打不过,她挨打的时候就拿木盆当盾牌。
结果,那男人被秋池吼一嗓子,大半夜也看不太清秋池长啥样,以为是个泼辣的女人,也顾不上被他按在地上的女人,骂了句晦气,顶着一身湿衣服扶着墙往外跑。
秋池见人跑了,才松了口气,地上的女人虽然狼狈,也被淋了水,但人没有受到伤害,从地上爬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秋池。
“谢……”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女人就惊得瞪大眼,“是你?!”
第84章 工作
秋池看着如梦,如梦也看着秋池,两人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再见。
原来,小院主屋里住的竟然是如梦,如梦在千梦厅工作,晚归是正常的,愣是一面都没和秋池碰上。
两人面面相觑,没什么话好说,秋池端着木盆,转身回去。
如梦倒是个话多的,她跟上来,把门关了,凑上去问:“喂,今晚多谢你了,我给你十元,就当作答谢吧。”
秋池确实挺缺钱的,她的嫁妆一部分当了拿去支付律师费了,一部分要留着生活,十元钱够她用很久了。
不过,如梦的钱,她并不想要。
“不必了,不过是被你们吵到了,我觉浅,听不得杂音。”
如梦上下打量着秋池,秋池这身看着可不像被吵醒了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穿着整齐,倒像是一晚上没睡的样子。
“嚯哟,爱要不要,反正别到处说我知恩不图报就行,我可是想报答你的。”如梦大声说到,仿佛是要说给院里的谁听一样。
秋池头也不回地说:“随你。”
说完,她就跨进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
如梦站在外面,翻了个白眼,又朝杨家屋门吐了口唾沫,捂着有些红肿的脸,回屋睡觉。
第二天,凌一又来找秋池,顾连笙回去后,不经意地提起了她和秋池吃饭的事。顾老爷纵然不高兴,但考虑到和苏家结亲的打算,他没有多说什么。
顾老爷这态度,反倒让凌一更加猖狂,明目张胆来找秋池。
当然,凌一也不是无所事事,她是来陪秋池找工作的,总不能一天到晚啥也不干坐吃山空吧,那点钱哪够一个人过一辈子的。
凌一是赶在饭点前找来小院的,这样秋池就能省一顿饭,跟她去外面吃好的。
杨家人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凌一了,对她充满好奇,杨家小子站在门槛上,指着凌一问:“你谁啊!”
父母爷奶忙着挣钱养家,并没有多少时间来教育孩子,这杨家小子教养没多少,嗓门倒不小。
秋池换好衣服出来,听到这么一嗓子,顿时皱紧了眉头。
对门屋里的杨家婆婆走出来,锤了她家小子一下:“没事干是吧你,出去玩!”
吼完,杨婆婆又扭头对着凌一二人,笑着问:“你俩这是要出门么?秋妹子,午饭还做不做你的了?”
先前杨家人问秋池叫什么,秋池没说自己的姓,只说自己叫秋池。她并不喜欢自己的姓,洛秋池,落秋池,听着不大舒服。
后来杨家人就管她叫秋妹子,顿时就和她的名字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秋池应了声:“哎,午饭不用做我的,我出去吃。”
杨爷爷叼着旱烟木仓,坐在门内,目光中透露着好奇和一种说不出的嫌弃。
杨婆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状若无意地问:“哎哟,这你俩昨天不还刚出去吃了顿吗?今天又在外面吃,一顿得花不少钱吧?”
八卦仿佛是人的天性,小院三户人,杨家人对门突然搬进来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任谁都好奇呢。女人、年轻、漂亮还有点钱,这几个词连在一起,总让心歪的人心思也想歪。
该不会,和主屋的如梦是同行吧?
秋池不是傻子,联想到对门杨爷爷的眼神,她脸一下就黑了。
凌一好似没有察觉,笑嘻嘻地说:“也吃不了几口好的,就是不得不出去,不然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工作,下个月房租还没着落呢。”
出门在外,财不露白,基本的防备心要有。凌一给秋池使了个眼色,两人不再多说,朝门口走去。
主屋的大门正对院子,院子的拐角左侧是院门,如梦披着件披风,靠在她的大门上,琢磨着凌一说的话。
找不着工作吗?
前段时间浣喜市的上流圈子都在传顾家大少爷离婚的事,如梦也听了不少传闻。
有说顾连笙抛弃糟糠之妻的,人家洛家女儿给他守了一年寡,他倒好,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把人踹了。也有说是顾家看不上洛家,知道前段时间苏家把女儿送到顾家大院来借住,恐怕是早就想让顾连笙和秋池离婚,然后和苏灵伊结婚。
更有说秋池行为不端,放浪形骸的,出入歌舞厅,哪里是为顾连笙守寡,分明就是占着顾家大少奶奶的位置,玩得比谁都花。
如梦可是在千梦厅看了场好戏的,秋池来千梦厅,明明就是为捉奸,怎么传成了秋池去千梦厅浪荡了?
秋池的情况,如梦从上流圈子的客人们嘴里听说得差不多,离婚后被赶出了顾家,洛家也不管她,没想到竟然和自己租住在一个院子里。
听凌一那话,似乎秋池还在找工作。这姑娘,和浣喜市有名的顾家大少爷离了婚,竟然没有分到什么好东西吗?
如梦光是站那儿斜倚着,本是想偷听凌一和秋池说话,结果杨婆婆一扭头看见自己老伴盯着如梦看,转身就朝如梦大骂:“大白天的穿成这样,不害臊吗你,丢死个人嘞!”
如梦翻了个白眼,嘴里骂了句:“老娘又不是没穿,老不死的管这么多,活该你穷一辈子。”
如梦收拾了一下,回屋换了身衣裳,出门时再三检查了自己的门窗,确认锁死了,才扭着腰离开小院。
白天的千梦厅人不多,生意红火在晚上,白天如梦都不去千梦厅,而是叫了辆黄包车,拉着她一路从小院跑到离城中心很远的一片贫民窟。
这里的房子低矮零散,还是以前年代的青砖瓦房或土坯房,全然不同浣喜市那几条繁华的街道。
此地远离市中心,黄包车夫累得气喘吁吁,紧赶慢赶,在中午赶到了。
如梦给了钱,踩着脏乱的泥地往一处烂瓦房里走。
里面传出食物烹煮的香味,如梦到时,这家人正在吃饭。
一家八口,围在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上,凳子是又长又高又细的凳子,有的孩子坐在上面,脚都够不着地。
“妈!”如梦朝里面喊了声。
一名五六十岁的中年妇女站起来,惊喜地看向如梦:“哎呀,你咋来了,今天没做多的饭。”
如梦笑着摇头,先是和家里人说了会儿话,又问:“妈,玉成在吗?他这几天回家了没?”
如梦的妈妈摇头:“他没回来,说过几天学校有活动,他都在忙,你找他做啥,上个月你给的那老多钱,还没用完呢,玉成节省得很,一分钱都不乱花咧。”
如梦摆手:“不是为钱的事,我找他问问她们大学有没有啥活计可干。”
“那你得去学校里找他了,他这几天都在她们学校的什么读书社里呢。”
“好,我下午就去找他,妈,你们吃吧吃吧。”
“招娣,你别急啊,留下吃点,家里做的确实没外面的好吃,但是多少吃点再走呗。”
如梦摇头,转身就走,说自己不饿,从家里走出来的这段路,没有黄包车夫,她只能自己走,边走边从包里抽出根烟点燃。
人就在这个城边村门口,站了许久,烟夹在手上,一口没吸,她就这么看着烟燃尽。
如梦本名李招娣,“如梦”二字是她在千梦厅上班的花名,她是她们家最大的女儿,后面还有两个妹妹两个弟弟。
她十五岁那年,全村逃难来到浣喜市。家里吃不上饭,就想把她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好歹换点钱吃上饭,结果她被人牙子转手卖到了窑子里去,后来辗转几番进了千梦厅。
两个妹妹在如梦被卖后没多久,也被卖了,至今不知道在哪。两个弟弟,大的正在上大学,叫李玉成,小的还在屋里吃饭,坐在长凳上,腿都够不着地。
如梦到了千梦厅后,赚了不少钱,找到了家里人,送弟弟李玉成去读书,李玉成也争气,考上了启礼大学,是全家人的荣耀。
后来,如梦开始承担起弟弟李玉成的大学学费,每个月在学校的生活费。
家里人始终还是介意如梦的职业和过往,如梦也不回家,就在浣喜市找了处院子住着。她院子里的租客换了一茬又一茬,今年才搬进来个叫秋池的人。
弟弟李玉成,是全家人的骄傲,也是如梦的骄傲,如梦怕给弟弟丢人,一般不会主动去找李玉成。
不过今天例外,如梦走到城边村外后,走了几步招到了黄包车,午饭也没吃,赶着去城里的启礼大学。
另外一边,凌一带着秋池走了很多家市里的店,包括商场、餐馆、银行、商铺等等,基本不招女人,而像张律那样收女人的律所,则要求文凭学历和技术。秋池至今没有上过大学,也没有学过什么技术,她生来就被洛家人培养成依附男人而生的菟丝花,当她逃到外面的世界时,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和家里的世界一样,处处在排挤她。
凌一想着上个世界的夏风,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生,书香门第,这个世界的秋池,竟然因为没有读过书被许多地方拒之门外。
送秋池回家,凌一将要离开时,她站在秋池屋门的台阶下,抬头问秋池:“你想上大学吗?”
秋池一愣:“上大学得要求高中毕业吧?”
凌一点头:“原则上是这样没错,但是也可以自己申请参加考试,通过了就能读。当然,学费也不便宜。”
秋池望着凌一,凌一也看着她,彼此的脸上都没有玩笑的意思。
上大学,秋池想都不敢想的事。她都已经二十了,还能读大学吗?
凌一接着又说:“国内可以自考的大学有哪些,我明天去打听,就算没有合适的,国外还有,正好你的脚如果要做手术恢复,恐怕也要去国外做,如果攒够了钱,我们就去国外读书,把矫正手术也做了。”
秋池苦笑着摇头:“攒钱?钱从何来?”
凌一刚要开口说她借给秋池,就听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启礼大学图书馆缺个管理员,喏,这是介绍信,你拿着信去找图书馆的人。”
如梦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走过来,步子快得很,手还紧紧拉着披肩防止滑下去,另一只手两指夹着封信,直接走过来塞在秋池的窗户缝里,说完也不管秋池和凌一什么反应,她又蹬蹬蹬踩着高跟鞋走进自己屋,快速把门关上。
第85章 工作
凌一二人看着夹在窗缝里的介绍信,两人都愣住了。
如梦回到自己屋后,躲在门窗后,透过缝隙观察二人。
秋池伸手去拿信,看向凌一,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什么?我去当图书馆管理员?”
凌一白天在外面听秋池说起过昨天晚上的事,她觉得秋池没有做错,唯一不足的就是,秋池屋里也不开火做饭,手头上没有个趁手的菜刀啥的,只能拿着木盆,遇上凶狠一点的,怕是不好应付,所以两人白天转了一圈没找到工作,凌一反倒是给秋池买了把防身的水果刀。
至于那把精致的小手木仓,本是原身父亲给凌一的,秋池度过了那几天一个人在酒店的日子后,就还给了凌一。
秋池想到了昨晚上如梦说的“知恩图报”,没想到报答来的这么快也这么及时。
凌一鼓励地说:“有机会就去啊,别管自己能不能够胜任,只要你能进去,现学都行。”
秋池犹豫地点头,倒也是,既然推荐信都有了,不说百分百,至少五成把握能成。只是没想到,如梦还认识启礼图书馆的人,更没想到,如梦会用这种方式回报她。
秋池拿着信沉思的时候,凌一倒是开心,她笑着说:“这下好了,你有工作了,而且是在图书馆工作,说不定能一边自学一边工作赚钱,攒够了钱,咱们就能做手术读大学了!”
秋池也恢复了一点信心,她喜欢读书,她虽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自学考上大学,但能在自己热爱的方面工作,也算是美事一桩。
这么想着,秋池慢慢走到如梦门前,敲了敲如梦的门。
如梦早在看见秋池走过来的时候,就故意往屋里走了好几步,等秋池开口说话时,如梦才回她。
“如梦,这封信多谢了,我以后也会报答……”
秋池话还没说完,就听里面的如梦不高兴地说:“烦不烦啊,这点小事,咱俩就抵消了,少来吵我清梦,别敲了!”
凶巴巴的,秋池愣了一下,但没有计较,再强调了一句:“谢谢你,事成之后,我请你吃饭。”
然后秋池才转身离开,屋里的如梦松了口气,用着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嘀咕:“还好没把我送过去的信丢了。”
之所以她会这么想,是因为她以前见院子里的杨家小子馋她手里的茶点,分了一点给那小子,结果被他老娘一把打落,说脏,说有病。从那以后,如梦便知道,她给的东西,在很多人眼里都是脏的,和她人一样。
还好,这两人没有和杨家人一样嫌弃她给的东西,如梦松了口气,躺屋里休息了。白天跑那么多地方,给她累得不行,现在终于能好好休息会儿,晚上晚点再去上班都行。
第二天秋池就拿着介绍信去启礼图书馆了,接待她的是图书馆的另一名管理员,管理员拆开信看,落款是启礼大学的校长,管理员十分惊讶,竟然是校长亲自推荐的人,他立刻便考了秋池一些简单的问题,无外乎就是书籍的分类和管理,这些秋池本身做事就井井有条,在图书馆待了那么长时间,也见过管理员们日常工作是怎样的,难不倒她。
没什么问题后,秋池就正式入职了启礼图书馆。虽然管理员对校长推荐来的人没怎么怀疑,但还是对秋池的学历文凭有些嫌弃。
好在,这个时代能读书的人就不多,秋池经考察后,既会读书识字,做事也很干净利落,管理员也不挑什么了。
秋池当天回去就想请如梦吃饭,结果如梦拒绝了,说是两清了,谁也不欠谁,这顿饭她可不吃。
随后,两人便再也没什么大的交集,秋池依旧每天见不着如梦一面。
不过,秋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有多的心思去想一个不怎么熟的人。
图书馆管理员的工资甚至不如顾家的下人,以前伺候秋池的顾家丫鬟春莲一个月还有十元呢,秋池在图书馆干一个月才八元,房租更是高达十二元,一个月挣的钱还交不起房租。
难怪杨家人一家老小都住一个屋,因为真的租不起第二间屋了。
不过这对秋池来说,八元的工资已经很不错,总好过她一分钱不赚还倒吃喝用掉不少钱好。而且,在图书馆干活,她至少还能抽空余时间学习。
而且秋池每天需要做的事也不难,就是比较琐碎,包括整理书籍、打扫卫生还有就是借阅还书登记等等,有事的时候几层楼上下跑,没事的时候就坐在图书馆的登记台里面。
虽然每个月算上房租,秋池还得倒贴四元钱,但好在她还有点存款,能坚持不少时间,而且是第一个八元,后面干得好了,说不定第二年就给她涨工钱了。当然,秋池希望自己第二年别还在干活,第二年要是能考上大学就好了。
秋池今年认真算起来才二十一岁,十二月才满,她多干一年活,生活稳定了,她赶上明年的自学考试,考上大学,就能住学校里的学生宿舍,图书馆的工资也够她生活了。就是不知道,如果她考上了,还能继续来图书馆上班不。
不过那么遥远的事,不是她现在该考虑的。
秋池白天在图书馆上班,凌一白天就来找她,两人各忙各的,凌一常拿本书就在离秋池最近的桌子坐下看着。
偶尔两人抬头,互相对视一眼,又各自低下头去。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今年年底,气温下降很快,入冬后越来越冷。
都过去快一年了,原身父亲苏明利还在元北回不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给凌一打电话,只敢托人寄信给凌一。还好,有些话凌一也不方便电话里说,电话里说可能会被有心人监听到,她写信寄给苏明利信任的人也好。
这一个多月,凌一白天会去启礼图书馆泡一会儿,然后回到顾家。
顾连笙这期间还坚持不断地和父母抗争,还是因为宋阮。
也是因为这段时间他天天和顾老爷吵,很多生意顾老爷都没放他手上,凌一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反倒是原身父亲寄了一封信来,说最迟明年年底,肯定会来浣喜接凌一。
凌一不想被接走,接走就意味着要和苏明利回元北,回元北她就什么事都干不了了,不能从男主那儿打探到消息,更不能再见到秋池。
如果再不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苏明利是不会放弃在元北搞事的。
凌一这些天,白天都没空来图书馆,秋池一连好几天都没见着凌一人,她常在空闲时发呆,偶尔抬头看向门口,神色中总带着一丝失落。
凌一在忙什么呢?
凌一在忙什么,取决于顾连笙在忙什么。
今年过年,宋阮的家人寄信来催她回家,如果她和顾连笙的事情还不能定下来,她必须得回家了,家里好给她相看别的人家。
顾连笙急了,他临近过年,不回家了,不仅不回家,还留宿在他给宋阮租的院子里。
顾家好多生意得交给顾连笙来干,现在他撂担子不干了,本来就因为他不在,亏损了一年多的生意,这下子更是走下坡路,顾连星又是个不成器的,顾老爷多次派人去叫顾连笙回来,顾连笙都不听。
这次顾连笙的气性很大,正值年前浣喜市当地出现了学生罢课,工人罢工的情况,顾老爷更是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只得暂时同意顾连笙和宋阮的事。
只不过,现在局势不稳定,顾老爷以两人结婚,得先互相见过家长,由双方家长来共同商议为由,先把这件事往后拖。
顾连笙得了父亲的应允,也知道了顾老爷的底线在哪儿,只要肯妥协,他就有的是办法和顾老爷磨,甚至,等他从顾老爷手上拿到更多产业后,他的话在顾家就会有更多的人听从。
于是,宋阮光明正大地搬进了顾家,只是还没有确切的名分。
不过,名不名分的,对宋阮来说都不重要了,她都和顾连笙早早地同居了一两个月,还怕没有名分吗?
秋池从凌一口中得知这事的时候,没有半点反应,甚至不如她书里的内容更让她感兴趣。凌一见她不感兴趣,也不再提顾家的事。
凌一跟踪了顾连笙几天,发现顾连笙在和顾老爷谈判前,分别去见过好几个和顾家有生意往来的人,估计是给这些人通了气,这些人在生意上给顾老爷使绊子,才导致顾老爷妥协。
没想到,顾连笙的手段倒是比他老子更厉害些,确实是人脉广、手段强的一个人,毕竟,作者可是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强大完美的人,他总不至于太蠢。
不过,顾连笙去见过的这些人里,有一个引起了凌一的注意,那就是顾连笙见的第一个人,是浣喜当地**的二把手孙林戏。
原剧情没有怎么提到孙林戏,凌一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物,是等顾连笙见过此人后,凌一才从原身父亲苏明利那儿打听到的。
此人是龙马帮的二把手,龙马帮是南邻和浣喜两市中间最大的帮派,既是匪帮也是**,在两地的势力都不小,甚至也和各地的jf势力有关系。
按理来说,顾连笙就是被龙马帮的人抢劫追杀,他怎么会又和龙马帮的人混到一起去?
又或者说,顾连笙并不知道孙林戏是龙马帮的二把手?
凌一的出身虽然不错,但到底受身份限制,原身父亲疼爱,但并不希望她过多接触社会上、生意上的事,很多实权都不分给凌一,导致凌一处处受限,如果可以,凌一想找个人脉广、又可靠的人结交。
凌一在某天送秋池回小院后,心中突然有了结交的人选。
第86章 偶遇
“张律,有位姓苏的小姐找你。”助理敲了敲张律的门。
张律抬头,姓苏?她果断地回:“让她等一下,我这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凌一第二天就去找了张律,然后被告知张律在忙,她需要等会儿,等不了也可以留个电话或者联系方式,她们律所会再联系她。
凌一留下自己联系地址,等不了多久就离开了。
助理回来告诉张律:“苏小姐好像走了。”
张律从一大堆文件里抬起头,皱眉道:“这么没耐心?”
没耐心的样子,倒是很符合张律对一些千金小姐的刻板印象。距离两人上次接触,少说也过去了几个月,没想到凌一会再度找上门来。
秋池和顾连笙的离婚官司已经尘埃落定,两人也都登报公告了,凌一此行所求,应该与秋池无关,那就只能是凌一自己的私事。
张律让助理把凌一留下的联系地址给她看,凌一没有留电话,也没有留顾家的地址,显然,凌一和张律接触这件事,凌一不想让顾家人知道。
顾家是有电话的,浣喜市是为数不多电话普及率比较高的城市,有钱人家基本都会装电话。电话很贵,而且基本是有线信号传输,铺设线路等等非常麻烦,只有有钱人家用得起,其次就是公共电话,收费很贵。
顾家有电话,凌一不用,那就是想避开顾家人。
张律心里有数,目光落在登记册上的地址,目光深沉。
凌一留下的联系地址不是别的住所,而是启礼图书馆。
凌一每天下午或一整天都会待在图书馆,她没有正式的工作,也不缺钱花,每天“无所事事”,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在图书馆看书,或者帮秋池整理书籍,让秋池有空可以多学习一会儿。
张律不清楚秋池的近况,两人的联系终止于离婚成功,秋池也不过是张律接触过的那么多客户里其中之一,不拖欠律师费,不藏着掖着事实真相,也不夸大自己所受的苦难,已经算非常不错的客户了。
张律不知道秋池在图书馆工作,她只以为,凌一想在那种看似公共,实则隐蔽的地方找她说事,这件事,应该不一般,恐怕与苏家有关。
张律思考着赴约与否的后果,她不怕得罪凌一,苏家的根基不在浣喜市,对她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张律很需要一个伙伴,一个能影响元北局势的伙伴。
凌一离开后,张律独自考虑着利弊,也在考虑凌一这个人,值不值得信任,这么没耐心的人,不算可靠。
事实上,凌一并非没有耐心,她是有别的安排,她给张律空出的时间就是下午,既然张律在忙,那么下午肯定是谈不了事情了,那她就没必要浪费时间拖延,直接去忙她晚上的事。
秋池今天下班晚,这时候还没有双休的概念,她一般七天能休一天就不错了,晚上图书馆也并不会很早关门,大概要到九点才关门,图书馆的几名管理员,都是轮班守晚班,今天恰好轮到秋池而已。
晚饭凌一用饭盒给秋池打包带来图书馆吃的,是从风顺大酒楼打包来的,饭盒是旧时的木制食篮一层可以放两碟菜,总共三层。
秋池也没想到,今天的晚饭竟然这么丰盛,两人不便在图书馆内吃饭,味道重会影响到图书馆里的其他人。
秋池和同事说了一声,然后就和凌一去图书馆后面的一处凉亭吃饭。
冬天的浣*喜市格外冷,饭菜是凌一加急跑着送来的,有羊肉汤、红烧狮子头还有冬天大家都爱吃的腊肉粥,好几样菜,两个人吃真吃不完,秋池打算打包回去,第二天让杨家人热一下,还能吃两顿。
以前从来没节俭过的秋池,现在看什么都是怎么省钱怎么才能做到不浪费。
两人在冬日里各自捧着碗羊肉汤,抿一大口,从嘴暖到胃,整个身子都暖了。
图书馆里都是珍稀的藏书,是不让用明火的,所以取暖设备基本没有,空调用不起,电灯虽然亮,但没有半点温度。秋池在图书馆里坐久了,全身上下,四肢最冷,脚冻得走路都疼,手更是冻得写字都忍不住抖。
现在一碗羊肉汤,瞬间驱散了寒冷,秋池忍不住喟叹道:“我以前不爱喝羊肉汤,总觉得膻。现在尝一口,胜过活神仙。”
凌一笑着说:“喜欢喝就多喝点,但是得留点肚子吃别的菜。”
秋池又忍不住喝了一口,才问:“今儿是什么日子,咱吃这么丰盛?”
偶尔凌一也会来找秋池吃饭,但秋池总不好意思次次让凌一请客,所以两人基本是你一顿我一顿有来有回,后来考虑到秋池的经济状况,凌一也不敢再带秋池吃那种特别贵的,不然怕秋池承担不起。
这次吃这么丰盛,五六盘菜呢,花样这么多,秋池还以为自己过年了。
凌一笑着看秋池,看了许久,久到秋池忍不住用捧着碗底变得暖和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咋的?我脸上有花?”
“今天是腊月二十,你的生日,你忘了?”凌一的笑里藏着一丝无奈。
秋池愣了,她的生日?仔细一算,确实是她生日,只是,她的生日向来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除了特别特殊的年份,家里很少给她祝生。
去年秋池满二十,在顾家过的,没人在乎,也没人给她庆祝,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今年满二十一,反倒有个凌一记得。
“难为你还记得。”秋池回过神,神色复杂地看着凌一。
为什么,凌一总是对她这么好,总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她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吗?可是,秋池如今一无所有,她图什么呢?
当人过度自卑之时,连别人施放的善意都会担心自己承担不起。秋池便是这种状态,凌一待她真诚,她很感激,但同时又会怀疑自己配得上别人待自己这样好吗?
凌一好似看不懂秋池欲言又止的眼神里藏着怎样的小心翼翼,她只是笑着给秋池又夹了块排骨,自顾自地说:“这有啥,这只是第一个生日,等以后你考上大学了,我们还能一起过很多个生日,二十二岁,二十三岁……”
“岁岁年年,说不尽的是前途美好,道不完的是时光飞逝,这还只是开始,不是终点,我们已经走在了光明大道上,我们只需要再努力一点,大步往前走就行。”
饭后,凌一收起了食盒,先送回酒楼去,然后又来到图书馆等秋池下班。
秋池疑惑地看着凌一轻手轻脚进来,刚才那顿饭不是给她庆生了吗?凌一又来作甚?
凌一坐在靠秋池最近的书桌旁,这个时间图书馆里的人少得可怜,再喜欢读书的人,距离过年没十天了,也该回家过年,大晚上的谁乐意在没有取暖设备的图书馆里待着呢。
不过,一楼大堂还是有零星两三人在,凌一也不好大声说话,她拿出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走到秋池面前,推向秋池。
秋池疑惑地瞥了眼凌一,又低头看本子。
本子上写着一句话:“待会儿下班有空吗?想请你看场电影。”
都说字如其人,其实不然,凌一的字是漂亮且端正的楷体,比秋池凛冽的笔锋内敛多了。
凌一两手交叠按在前台桌上,下巴搁在手臂上,歪着头等秋池的回答。
秋池忍不住嘴角上扬,走笔如飞,迅速落下几个字,就恢复严肃的表情,把本子给凌一推回去。
凌一往本子上一看,在她那句“电影”后面,多了秋池的四个字——“批准同意”。
凌一脸上绽放大大的笑容,却不出声,继续在本子上写:“有想看的具体的电影吗?”
秋池看着又被推过来的本子,仔细思考了一下,其实说实话,她甚至连电影具体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在读书时问过凌一,凌一说是一种和戏曲类似的文化艺术形式,只不过载体不再必须请唱戏的来自己跟前表演,而可以随时随地,就着一张幕布,一台电影放映机就能观看。
秋池还挺感兴趣的,不过她不知道有什么电影,便回了句:“都行。”
凌一想了想,等她们俩到电影院了再说吧。
等到秋池下班,正好能赶上最后一场电影。
浣喜市当地只有一家电影院,就在那家百贸商场的大门口,一张电影票就得一元两角,着实是个奢侈的玩意儿。
可见,这个时代,所谓的文化作品里的少爷小姐,日常的娱乐开销有多大,贫富差距大得无法想象。
两人到电影院门口,才知道可选的电影并不多,甚至不能选,有什么看什么就行。最近在上映的是一部黑白无声的电影,名为《淘金记》,是部国外的电影,讲的是流浪汉从淘金到变成富翁收获爱情的故事,对秋池来说,无法代入并不能引起共鸣。
但两人想要的是在电影院里的片刻宁静,享受着消费带给人的轻松和自在。
进场时两人还没注意到路人,等到电影散场后,二人往外走的时候,才看见同时起身的宋阮和顾连笙。
好家伙,凌一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们,可看顾连笙那副气得脸色发青的样子,大概心里已经认定凌一在偷偷打听他的行踪,尤其是和宋阮的行踪。
秋池也没想到又碰见了顾连笙,一次她可以说是巧合,两次碰见,秋池也有些不高兴,不管是去餐厅,还是来电影院,都是凌一邀请她来的,两次都碰见顾连笙,凌一究竟是单纯想约她,还是想借约她出来这件事,去“偶遇”顾连笙?
凌一哪知道自己一次被两个人给误会了,她和宋阮对视,宋阮如今没有了最初身上那股子游刃有余、高高在上看戏的姿态,反倒从看见凌一起,眼里就带着一丝防备。
宋阮在防备凌一什么?怕凌一和她抢顾连笙吗?
第87章 合作
先前顾连笙还能和凌一维持表面的和平,现在这两口子,是直接甩脸色,凌一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当作没看见她们,和秋池一道离开。
走出电影院,寒风一下就从脸颊钻到人的脖子里,冻得人直哆嗦。凌一穿着大衣,秋池也穿着棉衣,但浣喜市的寒冷更像魔法攻击,穿透衣服,针扎一样刺痛骨头。
电影院离小院比较远,两人自然是要坐黄包车回去,不然又冻又远,过生日的时候还遭罪。
回家的路上,秋池格外沉默,虽说以前的秋池也浑身是刺,但和她现在的沉默不一样,以前天天拉着张脸,是人都看得出来她的不高兴,如今却是神色淡淡,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小院门口,凌一叫住正要进门的秋池,直接开口问:“你不高兴吗?”
秋池微微侧身,不看凌一,语气轻飘:“没有的事。”
凌一笃定地说:“你撒谎。”
秋池有些生气了,还她撒谎,分明就是凌一先骗她,明明是为了偶遇顾连笙拿她当掩护,还非说是请她吃喝玩乐,害得她每次都满怀期待,却次次都心烦不已。
怎么,凌一当她是什么软柿子,很好欺负吗?
秋池有气撒不出,又反应过来,自己还真有可能是软柿子,更生气了。
凌一看秋池那眼里都快冒火了,赶紧又问:“你若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你直说便是,不必遮掩,朋友不就该坦诚相对吗?”
秋池一颗冒火的心突然像被一盆冷水泼下,朋友?
在这一刻,秋池突然厌恶起了“朋友”二字,也是在这时,她才清楚地明了,她对凌一,哪里是什么友情,分明是不可言说的爱情。
难怪她二十一年没对男人有过别的心思,这个男人,那个男人,在她眼里都没差。原来,能让她心动的人,根本就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老天让秋池在遇见凌一时明了自己的心,却给她开了个悲伤的玩笑。她和凌一都是女人,这世上哪有女人喜欢女人的理,她和凌一同为女人,她们只能是朋友,凌一拿她当掩护,她又能说什么呢?
凌一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得不对了,秋池从愤怒变得像枯萎的花,这让凌一有些担心,再次追问道:“你怎么……”
话没说话,秋池就快步走开,把小院的门关上,在门内用着一种冷冰冰的语气说:“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我不生气,你不用担心自责。”
话是这么说,两人却谁也没有走,凌一在门外站着,秋池在门内站着。
秋池略微有些恼怒地扭头,透过门缝看外面的人,只听凌一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今晚什么事做得不合适,或许你是介意在电影院遇见了顾连笙二人,我向你道歉,我真不知道她们也会来,早知道碰见她们会让你膈应,我是绝对不会带你去电影院的。”
秋池扒着门缝,疑惑道:“你当真不是故意的?”
“当然,”凌一解释道,“上次在餐厅遇见她们也并非我本意,这浣喜市虽大,但好吃好玩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碰见实属巧合。”
秋池长舒一口气,但紧接着,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对顾连笙和宋阮是什么看法?”
凌一愣了一下,原来是担心这个,凌一不由得轻笑出声:“她们于我,是春莲夏祺。”
春莲夏祺,是顾家的两个丫鬟,于凌一来说,是不相干的两个人,无处生恨,也无意招惹。
秋池听到这个答案时,心仿佛长出了翅膀,快从她胸口飞出去了,但她还是忍着内心的狂喜,继续问清楚:“可我听下人们说,你和顾连笙是青梅竹马,你以前还说……”
“还说最想嫁的人就是顾连笙,对吗?”凌一接过秋池迟疑不敢说的话,无奈地说,“我说那话时,我才十几岁,十几岁的孩子,思想并不算成熟,不过一时的戏言罢了。这世间多的是男女的情爱,我没见过别的,便下意识把对朋友、亲人类似的爱,当作了情爱。”
“这世间有许多爱,朋友、亲人、师长甚至是陌生人之间的爱,但我对顾连笙,唯独没有情爱。他或许是位不错的兄长,但着实算不得一个适合托付终身的人。”
凌一也不能过分贬低顾连笙了,不然她的人设就崩了,所以只能潜移默化地把原身对顾连笙的爱恋解释成对兄长的情谊。
待凌一说完,门“吱呀”一声开了,秋池脸上神色有些尴尬:“咳咳,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再晚点可就一辆车都找不到了。”
凌一笑着点头:“不用担心,我们来时坐的那辆车我让他在门口等着呢。”
秋池催促道:“那也不能太晚回去,我已经到院里了,很安全,你快回去。”
凌一见对方脸上已经没了生气的情绪,遂放下心,转身离开。
秋池在凌一走后,快步回到自己屋,用冰凉的手摸了摸脸颊,才发现她脸颊红得发烫。也不知道被凌一看见没,秋池懊恼地锤了一下枕被。
凌一不喜欢顾连笙,这是秋池今晚能确认的事实。锤那一下后,秋池又忍不住笑起来,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但没笑几下,又因为自己这见不得光的爱恋,这不容于世俗的同性之爱而感到分外苦涩。
凌一不喜欢顾连笙就会喜欢她秋池了吗?没有顾连笙,还有周连笙、吴连笙……这世间男儿那般多,凌一又是苏家独女,她能挑选的好男人多了去了。
秋池难过地攥紧了拳头,心里又暗自唾骂,这世上哪有好男人,让那些“好男人”讨了凌一去,简直就是玷污。
秋池这一晚上都没睡好,噩梦连连。
第二天,秋池顶着一双黑眼圈和疲惫的身躯上班去了。
这天上午,凌一早早地就来到了图书馆,帮秋池整理书籍,顺便等待张律。
凌一不知道张律是否会来,但她希望张律来。
秋池看见凌一,既甜蜜又苦涩。心上人近在眼前,谁不感到甜蜜呢,可苦涩源于,她无法将这份甜蜜告知对方。
一种无法言说的憋闷,让秋池话变得格外少,恰好凌一这时候终于等来了张律,遂没有注意到秋池的异常。
张律到底还是来了,她来,一是想听听凌一到底有什么事找她,二是苏家在元北市的势力不弱,她真的很需要苏家。
乱世里的所有人都有站队,都有dang派,不可能有真正一心一意搞事业的人,因为自己专注的事业,本身发展就需要派系支持。
假如你是文人,你写文章,所谓何求?救国救民还是抨击现实?你主张哪些思想,你有哪些见解,这些都是你需要选择站队的。
假如你是商人,此时正处现代工业取代传统手工业的过渡时期,你同样需要抉择。
假如你是农民,你更需要站队,因为所有的派系的一切行动,都会影响到你。
如果你在不公正的场合仍然选择中立,你就选择了压迫者的一方。
所谓的理中客,便是如此,任何人处在当今社会,都不可能完全中立理智,多数是带着偏向粉饰太平罢了,类似古语所云的“各打五十大板”。
张律自然也有自己的偏向和选择,但她所追求的,如果能和凌一所求有重合的地方,那二人就是伙伴。
张律来图书馆,自然是冲凌一来的,但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秋池。
张律听说过秋池和顾连笙离了婚,不被洛家接纳的事,这个年代,离了婚的女人被自己的娘家人排挤并不是稀罕事。这世间,对女人的要求太高了,她只希望,未来会更光明。
张律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秋池未来的生活,她已经提前和秋池说过了,秋池抬头看见张律,也是面露喜色,朝张律笑着点头。
张律一颗心放下,看来,秋池离了婚的日子并不算太难过,或许,离婚对秋池来说,真可以说是第二次人生。
张律突然理解凌一为什么约她在图书馆谈事了,这里太安静了,而且在这里待着的人没那么杂,两人走到图书馆外的一处僻静处,十分隐蔽。
凌一也不和张律客气,趁四下无人,开门见山说道:“张律,我今日找你,是想找你打听个人。”
张律眯起眼,淡然拒绝道:“找人可以去找警察、侦探,找我打听什么?”
凌一不恼,继续说:“我要打听的人,恐怕警察侦探都不便插手。”
张律的神色严肃起来,她认真打量起凌一,模样和打扮依旧是青春洋溢的大小姐模样,但笑容中却透露着一丝不符合年纪的从容,倒叫张律不好小瞧她。
“哦?谁啊,值得苏小姐你这样挂心。”
“龙马帮,孙林戏。”凌一浅浅地道出这个名字,就引得张律脸色骤然一变。
“你找他做什么,不要命了!”张律脸色难看,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怎的打听起龙马帮的人了。
凌一不紧不慢地说:“上次张律提醒我早日出国的好,我很感激,但是我还有些事要留在国内才能做,我就直说了吧,我父亲正走在钢丝上,底下是万丈深渊,我不忍他和苏家一起葬送在元北。”
“我知道张律你人脉广,消息灵通,遂想求张律帮我查查龙马帮的这个孙林戏。”
张律此时看凌一的眼神几乎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但很快,张律内心又恢复了平静。
苏明利的女儿,苏家独女,那么大的家业,总不可能真交给一朵小白花,苏明利那老东西肯定也没少培养自己女儿。
张律不知道的是,苏明利哪里培养过原身,这一切不过是凌一的打算罢了。
“我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张律不是生意人,但她比起苏明利也不遑多让,大家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都不可能抽身,一个赛一个的精明。
凌一点头,她要的就是张律这句话,这就说明,张律和原身父亲应当没有大的矛盾或冲突,还是有合作的余地。
“我父亲去年生日时,请过元北人minfa院的审判长……”
两人的谈话持续了一下午,张律走时,和凌一约好了联系方式。以后有事,她们就在图书馆碰面。
张律先帮凌一查孙林戏这个人,然后凌一好拿着孙林戏的事去向原身父亲邀功,然后再替张律搭上元北的人脉。
元北的局势说实话,比浣喜市还要乱,张律为什么非要插手元北的事?
该世界的世界线不能以某个世界的历史线来梳理,凌一只能通过她掌握的少量剧情来推断。再过不久,明年的冬天,元北有位大人物将要遭到刺杀,会不会与张律和她的派系有关?
不过这和凌一关系不大,她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出孙林戏。
过完年没多久,孙林戏的信息就被张律送来了。
孙林戏有好几重身份,龙马帮的二当家还只是其中一个最显眼的,他本人还在浣喜市、南邻市等多地做生意,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孙二爷,做的是茶叶、布匹生意,和顾家的生意有很多重合的产业。
只不过,顾家多是商铺,卖成品,而孙二爷做的是些批发生意,相当于是一手货物卖出,然后顾家接手,转手高价卖给普通人。当然,孙林戏的大部分生意还是稳定的,并不全都是抢来的。
孙林戏很早以前就和顾家有生意往来,抢劫顾连笙的也确实是龙马帮,顾连笙很有些手段,别看他死里逃生回来后好似天天在谈恋爱,实则也在暗地里调查那伙抢劫追杀他的人。
最后顾连笙查到了孙林戏头上,但他没有告发孙林戏,他反而以此为把柄,拿捏住了孙林戏。孙林戏和顾家的生意往来很密切,也据此偷摸打听到了顾连笙去南邻办事的消息,再加上有人给他通风报信,龙马帮贪图顾连笙当时的货物,就把他给抢了。
顾连笙也已经从孙林戏那儿得知了他从哪儿打听到自己行踪的,心里有数。
孙林戏有把柄落在顾连笙身上,顾连笙不仅没有报仇,反而还拉拢了孙林戏,二人一唱一和,拿捏住了整个顾家。
孙林戏作为顾家许多生意的供货商,顾家从他这儿拿货好多年了,他这一环出了问题,顾老爷就会焦头烂额,也正因此,孙林戏和顾连笙一唱一和,搞得顾老爷好像没有顾连笙不行一样,这才有了顾老爷对顾连笙的妥协。
顾连笙这小子算计他老子倒是很在行,小说里男主仿佛天生对除女主以外的所有人冷血,或许是作者和读者都很享受坏人为自己独留一份温柔的“浪漫”,现实里也不乏以身饲狼之人。
但对凌一这类与男女主爱情无关的人来说,男主心机越深,对凌一来说威胁越大。
孙林戏除了是龙马帮二当家以外,他还和一些武装势力有联系,顾连笙后来攀附上的贵人,很可能就是孙林戏搭的桥。
凌一无论如何,都要先破坏孙林戏和顾连笙的关系。
张律送来的信件里,不乏一些偷拍的照片,无外乎就是孙林戏出入某些场所的照片,比如顾连笙单独置办的宅子,比如某达官贵人的府邸。
但令凌一没想到的是,有张照片上的人,除了孙林戏和一些浣喜市当地的大人物外,还有个凌一认识的“熟人”。
第88章 打听
一张孙林戏和一个漂亮女人进出千梦厅的照片上,里面如梦的脸凌一不会认错。
她没想到,如梦竟然还和孙林戏有关系。
几天后,如梦正在后台化妆,有人敲响了化妆间的门。
“催什么催啊,等一会儿会死啊!”如梦语气不高兴地说,“老娘妆没化好,怎么唱歌……”
话没说完,如梦就听见一个不熟悉的声音。
“是我,如梦小姐。”凌一站在门口,面带笑容,“我和你们老板说了,今晚占用如梦小姐一点时间。”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人能一掷千金包场让如梦陪,凌一也能花钱占用如梦一点说话的时间。
如梦回头,惊讶挑眉:“怎么是你?女人也想让我出台?”
出台是她们这儿的话,意为接单,但时间不长,包夜则是包下某人睡一晚上。
虽说千梦厅表面高雅,但那是应对外人的,皮肉生意自古不断,在这个时候更是连违法都不算的生意。如梦十五岁就被卖进了窑子,来到千梦厅还算好的了,至少,能在千梦厅消费得起的人都是有钱人,出手不抠搜。
如梦处在这个时代,她没得选,只能在坏与更坏之中选择没那么凄惨的路。
不过,这份看似挣得不少的工作之下,到底有多少心酸痛苦,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当着旁人的面,如梦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爱钱如命的千梦厅小姐。
只要客人出得起钱,她并不在乎客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不过,看见苏家千金点她,还是略微有些惊讶,女人点小姐出台,实在是稀奇。
凌一点头轻笑:“如梦小姐误会了,我非是请你出台,而是想同你打听个人。”
如梦闻言,翻了个白眼,继续戴耳环:“你说吧。”
初见凌一之时,如梦便把她分为顾连梦那类人,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读过书,接受过很好的教育,十分看不起如梦这些人。
如梦一开始,也不喜欢秋池,没想到会在家门口被秋池救了,从那之后,倒是对秋池改观许多。一个大家闺秀,敢和顾家大少爷离婚,还出来自己单过,虽然如梦后来几次见到秋池干活吃力的样子,但她也逐渐发现秋池干活越来越得心应手,那是一个认真生活的人,饶是如梦一向觉得自己是笑贫不笑娼的俗人,但在和秋池接触过,也不得不被这人的坚强所感染。
不过时常来找秋池的苏家小姐凌一,如梦一如既往地不喜,可惜凌一总是一副带笑的模样,倒叫人不便伸手去打笑脸人。
凌一找上如梦打听人,她是不乐意帮的,不过是看在秋池的面子上,没有立刻回绝罢了。
凌一不清楚如梦心里都有多少弯弯绕绕的想法,她开门见山地说:“我记得如梦小姐的恩客里,有位姓孙的先生,对吗?”
如梦正在戴耳环的手动作一顿,表情倏地就冷下来。
“你打听他做什么?挨千刀的王八犊子,怎么还没死啊!”
干如梦这行的人,把piao客称为恩客,既是讨好,也是为了不叫得那么难听。不过,如梦却不觉得孙林戏算什么恩客,他给她花钱了不假,但也让她没少吃苦。
这个孙林戏在如梦那儿是生意人的身份,每年赚那么多钱,一张嘴皮子很会哄,哄得如梦同行的好姐妹把身家财产都给他拿去做生意,结果呢,钱全赔进去了。
孙林戏后来看上如梦,还说要给如梦“赎身”,希望如梦上岸从良,和他好好过日子。如梦直接破口大骂,骂姓孙的是不是想白piao,来千梦厅点她出台一次,便宜的几元,贵的时候十几元,但要是把如梦娶回家,成了老婆,那不就免费了?
如梦势利爱钱,人精得很,一眼看出孙林戏的心思,两人不欢而散。如梦当时是包夜去的孙林戏家里,结果闹掰后,被孙林戏叫人从家里轰出去,衣衫不整被扔到大街上,可丢脸了。
这仇如梦记了好久呢,可惜她惹不起孙林戏,孙林戏身后还有位萧先生,这位萧先生是地方武装势力的头子,拿木仓杆子的人,不是普通人惹得起的。
凌一和如梦打听孙林戏,如梦就同竹筒子倒豆,直来直去,一股脑全说了。
凌一注意到如梦提到的萧先生,似乎是不可提及的当地武装势力头子,按身份来讲,很像原剧情里男主攀附上的权贵。
得到自己要的消息,凌一真诚地向如梦道谢,并拜托如梦不必拿这件事去和秋池说,这事是她自己的私事,与秋池无关,秋池并不知道她来找如梦。
如梦一愣,她还以为,凌一和秋池是一体的,毕竟这两人同出同进好一段时间了,好得像穿一条裤子似的。
“你什么意思?”如梦疑惑道。
凌一颔首回道:“我打听这些事,完全出于我个人打算,还望莫要将秋池牵扯进来,她全然不知情。”
这话一出,如梦才开始生出一丝怀疑,若是寻常的打听,结交人脉,犯不着撇干净和谁谁谁的关系,除非,凌一打听孙林戏,恐怕不是为了单纯的结交,这其中还有更复杂的目的。
凌一离开后,如梦才有些后怕,她本还多嘴问了一句凌一打听孙林戏做什么,凌一顾左右而言其他,现在一想,分明是不想把她和秋池都牵扯进来。只要她们二人不知情,那日后出了事,有人找到她们,她们也只管照实说撇干净关系就行。
如梦这才知道,凌一和顾连梦压根就不是一类人,看着像,实则一黑一白。倒不是说凌一是坏人,而是说顾连梦太傻白甜了,而凌一,恐怕在谋划不为人知的东西。
凌一虽然出了钱占用如梦一点时间,但她只和如梦聊了俩小时,时间也不过才九点多,千梦厅的王经理找来后台,问今天如梦还登台唱歌不,今天孙林戏又来了。
凌一出的钱是点如梦一晚上,所以今晚如梦若想休息,她一晚上都不用出去,待在后台或回家补一觉都没人说她什么。
如梦有些心烦,如果她不去深思,凌一打听谁,关她什么事,她挣她的钱,才不管那些破事呢。而且,凌一也没要她管,人家打听完消息就走了。
如梦只想休息,刚要回绝王经理,还没等张口,她又想到,自己的班基本在晚上,白天能从上午睡到下午,所以以前很少和秋池碰上。
可自打和秋池碰上后,受过秋池帮助,如梦便多留了个心眼。有时,如梦在屋里也能听见院里凌一和秋池说话。
倒不是因为这两人说话没遮掩,故意大声说话。而是这院子就这么大点,隔音差,就算是在屋里说话,周遭环境过于安静的时候,也容易听见。
怪的是,杨家人都没怎么听见凌一秋池聊什么,反倒是主屋的如梦,常常听见她们二人说话,或许是不经意间,她总会去注意这两人。
如梦注意到,凌一每每来找秋池,都会给秋池捎上些礼物,有时是普通的物件,例如花瓶、衣架、衣服鞋子等,生活所需的物件,有时又是很得秋池喜欢的书和文具。
明明是两个出身不同、性格迥异、受教育程度也相差极大的两个人,却能腻在一块儿,相谈甚欢。
有时如梦从窗缝往外看,看见这两人相处如此融洽,心里竟然生出一丝羡慕。
她送去的推荐信,那二人没有嫌弃,还想过来请她吃饭答谢她,是否就说明,她们并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嫌弃她,她们不会看不起她?
如梦以前也有过朋友,在她和家人逃难之前,但那是非常小的时候了,她自打被卖出去后,辗转各地,结交的姐妹们也都是干这行的,有的寻个男人就嫁了,至今了无音讯,有的做这行做着做着就染病死了,还有的更惨,碰上些变态的恩客,死在别人院里,直接用一卷凉席卷起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如梦从未见过相处如凌一、秋池般的女人,她们讨论书、讨论人,还讨论实事、为政者,她们像这个时代的男人一样,但又和男人不一样。
如梦下意识地把“像男人一样”当作褒奖,因为在她看来,当男人就是更爽,活得更容易。
如梦想,有没有可能,哪一天她也能和凌一、秋池那样说话,在院子里、在屋子里,谈论恩客以外的东西,像姐妹、像亲人一样相处?
如梦不知道的是,凌一和秋池之间,可不是姐妹和亲人的关系。
“如梦?如梦?你上不上啊,外边好多客人知道你今天被包了,孙老板也在,还老大不高兴呢。你跟孙老板那事儿闹得,要是不出也行,我就去跟人说了,好让别人顶上去。”
如梦回神,看向王经理,迅速找回状态:“催什么呀,我这妆刚化好呢,上啊,我肯定上啊,那苏小姐给的钱是一码事,我再挣一份钱是另一回事,钱嘛,谁会嫌多吗?”
“姓孙的一年赚那么多钱,他的生意我干嘛不做,你跟他说让他等着。”
王经理颇为意外地看着如梦:“噢哟,咋了,原谅孙老板了?想上岸,当人家的姨太太了?”
如梦烦他一眼:“你管得着吗,谁的钱不是钱啊。”
如果她能重新修复和孙林戏的关系,只怕凌一日后还少不了来找她打听消息,融入凌一秋池的圈子,那不是轻而易举?
如梦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嘴角上扬,一边感慨自己的美貌,一边得意自己的聪明。
第89章 书信
凌一得到孙林戏和萧先生的点滴情报后,写成密信寄给原身父亲苏明利。
年后,苏明利的回信送到了凌一手上。除此之外,送信的人也留下了。
寻常人家寄信都去找邮局或去发电报的地方,但凌一这边,为了保证信件的秘密性,重要的信件基本都是让特殊的人送信。
这人直接留在浣喜市,此人名叫黄伟,是苏家管家的儿子,苏*家的黄管家跟随苏明利多年,是苏明利的心腹,他的儿子从小就送去学习武术和格斗,一直是看家护院的好手,做事也机灵,苏明利派他留在浣喜,就是命他保护和辅佐凌一。
可见,凌一拿到的孙林戏和萧先生的情报,足以打动苏明利。苏明利认可了凌一在浣喜的小动作,但怕唯一的女儿出事,特意把黄伟派来保护凌一,黄伟之前还是苏明利自己的贴身保镖,足见苏明利对女儿的担心。
如果凌一老老实实待在顾家,不掺和进来,苏明利也不必为她安排保镖,但既然凌一已经插手了,入局的人身边没个保镖,真不好说什么时候暴露了就被暗杀。
另外,苏家少数几家在浣喜的铺子,也交由凌一去打理,苏明利也想趁这个机会,看看自己女儿的水平。
张律所求,凌一不能直接帮到她,所以给张律牵了线,张律已经联系上了苏明利,二人才有接下来的合作。
从年后张律的态度来看,她和苏明利应当也达成了合作,年后很多人都开始布置新的一年的谋划,凌一等人也不例外,目前来看,张律算是和凌一一条船上的人,两人的来往就依靠图书馆里特殊位置书里夹着的信件,明面上两人是互不相干的关系。
年后两人也继续着这样的联系方式,凌一从张律那儿得知,现在目前有三方势力都在争夺萧先生。萧先生手里拿着的筹码太重要了,各方势力都想要拉拢他。
一个是张律和苏明利,苏明利是想要把萧先生拉到他的阵营里来,而张律只是想要阻止萧先生和孙林戏的合作。两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合作朋友了。
苏明利、孙林戏,已经是两方势力了,但还有潜藏的一方势力,张律并没有查到是谁在暗中联络萧先生。
但凌一知道,这第三人,便是顾连笙。顾家和苏家不同,苏家掌权人就是苏明利,实打实的权力在握。而顾家却不同,表面上是顾老爷手上还抓着顾家产业,实际上顾家产业里一半以上的人都已经投靠了顾连笙,他老子顾老爷早就被架空了,所以才会在和顾连笙的对峙中,连连败下阵来。
父与子的关系十分微妙,既有血缘的牵绊,也有竞争关系。就好像古代帝王总会忌惮自己的臣子投靠自己的儿子们一样,身上没有掉块肉的帝王们,对子女的爱受世俗的约束,一旦牵扯到利益,很容易出现矛盾。
像凌一这样女儿和父亲的关系则相对缓和,一方面女儿是女人,作为家中唯一男性的苏明利,自然而然地轻视女人,女儿也是女人,是无害的、有血缘的女人。就好像很多文化总喜欢刻画父与女的关系亲密,好像父亲天生就爱女儿胜过爱妻子一般,不过是因为女儿相对儿子,少了层威胁罢了。
这种关系里的女儿,必须娇弱可爱,必须突出父亲的宠爱与伟岸。再坏的男人,只要他有一个爱女儿的特质,便能立刻为他挽回一点好感。
原剧情里的苏明利便是如此,他跟随的那位先生,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同样不是。在原剧情里和女主敌对的势力里,明明是苏明利给予了原身苏灵伊无数的特权,惯她娇宠,却不给与她任性后可自保的权力。
最后苏家被顾连笙吃干抹净,读者们最痛恨苏灵伊,却对临死前还挂念着女儿的苏明利生出一丝同情。
如果凌一能争取到萧先生,那么苏明利就能弃暗投明,转投萧先生阵营,大概率可以避免日后苏家和凌一一起灭亡的结局。不过,凌一争取萧先生,是为她自己,为苏家的巨额财产,而非苏明利。
至于张律想要破坏孙林戏和萧先生的关系是为什么,凌一就不得而知了。
新一年直到九月份,凌一都和张律保持着每个月联系的关系,随着局势逐渐紧张,张律和凌一联系的频率下降。
之前两人一个月大概联系三次,中上下旬都会联系一次,但随着元北市的一位大人物遭到刺杀,浣喜市的局势也受到影响,张律一个月顶多联系凌一一次,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见得送一封信来。
听说,在元北市搞刺杀的几个被抓了,但还是有人逃到了浣喜市来。
元北市距离浣喜市有些距离,且两地的武装势力也并非同一势力,元北市的人想抓凶手,还真不好抓,只能暗中派人来调查。
元北那边正在积极和浣喜市当局沟通,希望浣喜市当局能协助调查,抓捕凶手。
目前双方还在沟通中,但同意协助应该是早晚的事。凌一觉得,如果她是组织刺杀的势力,应该会尽快安排已经暴露的人赶紧离开浣喜市。
说到离开浣喜市,凌一想到张律,前两个月张律一封信都没有给她留,凌一担心张律出了什么事,于是让苏明利留给她的属下黄伟去打听一下张律怎么了。
结果黄伟回来告诉凌一,张律前两个月去了趟元北,说是参加谁的寿宴。
张律去元北的这个时间太凑巧了,正好就是元北那位大人物遇刺的时间,并且张律也是赶在那人遇刺后,元北全城封锁前离开的元北,如今人已经回到浣喜市了。
原剧情里关于张律的信息很少,以至于凌一若不是帮秋池去联系离婚律师,压根不知道有张律这号人。原剧情里也确实没有张律这号人,张律背后的势力是谁,凌一也不清楚。
但凌一觉得,张律恐怕和元北的刺杀案脱不了干系。
这人简直是在刀尖上行走,和原身父亲苏明利不相上下,两个都是亡命赌徒,凌一总觉得和她们两人合作得小心再小心。
但即便凌一十分谨慎且小心,还是出事了。
以往凌一都是在图书馆待着,但自从苏明利把苏家在浣喜市仅有的三家铺子交给凌一打理后,凌一来图书馆的时间就很少了,只有在她和张律约定的每个月的十号、二十号、月末最后一天会来图书馆,找寻张律留在图书馆里的信件,除此之外,平常凌一都在忙生意。
所以,这段时间凌一和秋池的来往也少了许多,不过,每逢秋池上六休一的那一天休息日,凌一会推掉大部分工作,来找秋池吃顿饭,或者看场电影逛一逛花园。
凌一忙,秋池也并不闲,她每天除了图书馆的工作外,还要学习,启礼大学九月份开学,她想赶在开学前申请到启礼大学的入学考试资格,所以格外刻苦。
秋池想报的专业也和她的兴趣有关,是启礼大学的英文学专业。
在凌一送她的许多书籍里,很多作品都是国外的文学著作,由于引入时间不长,翻译工作量巨大,很多翻译出来的文本因背景、文化、语言习惯等差异非常大,十分晦涩难懂,若非凌一带来了原本,比照英文原文,面对面给秋池翻译,秋池要是自己埋头苦读,还真读不懂。
秋池想报考启礼大学的英文学专业,一方面是想通过学习英文,在阅读一些国外作品时,能够不一直依赖凌一给她翻译,她自己也能品读。另一方面,她看得出,这个时代对英文学专业生的需求还很高,不管是外交还是文化引入以及和外国人贸易往来,她都有机会借助自己的专业找到工作。就连一些jian谍拦截特殊信件,也需要翻译的。
秋池的兴趣在此,也想为自己未来做打算,这是她目前认为最适合的专业。
秋池的想法在刚到图书馆工作时就和凌一说过,凌一也觉得是不错的选择。兴趣和工作需要是一回事,凌一觉得秋池如果学好了,日后有机会出国,也有很大帮助。
秋池简直不敢想,她现在要是还在洛家,被洛家那些老古董知道她学洋人的语言,怕是手都要给她打断。
以前有洋人来传教,洛家人痛斥不已,后来更是和洋人的生意丁点都不碰。再后来,洛家人以前拥护的王朝被洋人打得赔了很多钱,还签了许多不平等tiaoyue,洛家人更加痛恨洋人。
秋池不由得庆幸自己如今和洛家没有关系了,不然她学洋文,学习那些外来的文化和理论,怕是会被她的祖父和父亲用家法教训。
今年八月,秋池就申请到了启礼大学自考的资格,那天凌一和她一起出去庆祝了一顿,两人沿着浣喜市的花园湖边散步,聊了很多。
不过,拿到资格还只是第一步,八字没一撇,还得通过考试才行,考试定在了九月初,差不多就在两天后。
凌一这段时间忙,秋池同样也忙,每天抓紧一分一秒的时间学习,半点不敢怠慢。
她本身就没有正儿八经念过书,差那些高中毕业的学生一大截儿,要是不努力,这一年的光阴就白费了。
凌一知道秋池在忙,她最近来图书馆都尽量不去打扰秋池,唯一的一天休息日,两人也不出去玩了,就待在图书馆里看书学习。
今天是和张律约定的拿取信件的时间,凌一进门后,没有先去找秋池,而是溜到她和张律知道的特殊位置处,翻找张律留下的信。
不过,凌一翻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其实自打张律去了元北市后,凌一就已经有两个月没收到过张律的信了,凌一也不确定张律回来没,所以找不到信,她就只能以为张律还没回来,放弃翻找,自行离开。
却没想到,凌一刚要离开这个偏僻角落时,秋池出现在书架的对面。
两人透过书和上层书架之间的缝隙对视,秋池从她那边,给凌一推过去一本书。
凌一接过这本书,打开不算特别明显的一处页面,里面竟然夹着一封信。
第90章 传信
凌一心头忍不住一跳,她和张律合作的事,包括和如梦打听的事,都没有告诉秋池,因为凌一不想把秋池牵扯进来。秋池没有身后势力傍身,连读书的钱都拿不出来,把秋池牵扯进来只会害了她。
但秋池夹在书里推过来的这封信,和以前张律留下的信封一模一样,很有可能是张律留下的信,为什么会在秋池手上?
“这信你从哪儿拿到的?”凌一忍不住皱眉道。
秋池冷哼一声,假装整理书架上的书,看都不再看凌一一眼,低声说:“不知道感激我,竟还开口质问起我了?”
秋池的冷,不是毫无攻击力软绵绵的冷,而是寒针一般刺人的冷。早在顾家大院里,凌一就已经领略过。
凌一叹气:“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且危险重重,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秋池放下书,四下警惕瞥了一眼,然后再怒瞪凌一:“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贪生怕死的鼠辈?我可不是顾家那些人!”
“再说了,”秋池嘴角抽动,似得意又似无奈地说,“不论你愿不愿意,我已经身在其中。”
“这信我知道是张律送来的,我记得张律长什么样,她每次来一趟图书馆,没几天你便也会来,看似你二人都在图书馆里随意走动,但你们都会经过这个书架,我便猜测你们二人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凌一点头,坦诚道:“没错,我和张律有合作关系,我需要她在浣喜市的人脉与信息网,她需要我父亲在元北的势力,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闻言,秋池心里生出一丝失落,凌一和张律是一个圈子的人,凌一找张律合作是应该的,可她不甘心,她难道一点忙都帮不上吗?
不过,很快秋池就又得意起来,手指轻敲着书架:“我要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我才告诉你这封信怎么来的。”
凌一叹气:“各方势力都在争取一位名叫萧先生的人手上的权力,我和父亲想争取拉拢他,张律则想要破坏萧先生和孙林戏的关系,我们的目标部分重合,才有合作的机会,另外……”
凌一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秋池,反正说都说了,她就得说明白,不然怕秋池误会很多东西:“顾连笙也在拉拢萧先生,我想从他手上抢走萧先生这支人脉,所以在暗中调查他的行踪。顾连笙也在接触孙林戏,他应该是想从孙林戏下手,从而让孙林戏引荐他认识萧先生。”
秋池惊得目瞪口呆,如果说之前还担心过凌一对顾连笙旧情未了,现在她一点都不担心了,凌一这话的意思,明显就是和顾连笙是竞争的关系,甚至到后面,若是事迹败露,很有可能成为敌对关系。
而且,这个萧先生是谁,竟然惹得各方人马拉拢他。
秋池皱紧眉头,她也察觉到事情有些严重了,遂不再拖延,全盘托出:“前些天,一个神似张律的人来过馆里,但是她打扮很严实,穿着风衣帽子,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她,就见她晃悠几下,就来了这边书架,我便猜到她可能又是想找你,或是想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当时秋池没想多管,这一年来,她发现了好多次张律凌一暗中联系的痕迹,但她都装作不知道,她知道这是凌一的私事,她不便拆穿和打听,虽然失落,却也知道分寸。
只是,异变突生。以前张律基本是十号或二十号或月末来送信,但前几天,张律提前了很早,大概在九月五号的时候,就来了这边送信。
那不是正常的时间,所以秋池格外注意着那边。张律走后没多久,就来了三个人,在图书馆里翻翻找找。
秋池观察力不错,一眼看出这三人不像是来找书的,倒像是来找人的。三人打扮成熟,不像学生也不像启礼大学的**或老师,甚至一点都不像会看书的样子,神情急切,更像是追着什么人进来的一样,而且一进来,目光四下扫过,还在找人。
秋池顿时就感到了一阵不安,还好那三人没来过图书馆,不怎么熟悉图书馆,秋池趁机摸到张律停留过的书架,装作整理书籍,然后找到了夹在书里的这封信,迅速把信揣进衣服里层,秋池面不改色离开了这一排书架。
后来那三人在图书馆里找了好久,既没找到人,也没找到张律留下的那封信。
现在,这封信完好无损地送到了凌一面前,得亏秋池见势不妙,出手先把信带走了。
凌一没想到秋池会掺和进来,也没想到秋池帮了她一个大忙,甚至有可能会救了她和张律的命。
在书架的另一端,凌一神情严肃,认真地说:“多谢你拿走这封信,不然,我和张律恐怕都要暴露。”
而暴露的后果,谁也不知道,最惨不过就是死。凌一眼神复杂地望着秋池,不管是之前救下如梦,还是这次帮凌一大忙,秋池都不缺勇气,更不缺智慧,临危不惧,有勇有谋,这样的人,若非生错了时代,在未来可能会有更大的作为。这让凌一不由得想到了夏风,秋池若是能活久一点,是否能看见夏风的年代?
算一算时间,夏风是八零后,距离夏风的年代还有五六十年,秋池若能长命百岁,也不是不行。
只可惜,两人有着同样的灵魂,一个世界注定不可能存在灵魂同一的两个人。且,该世界的编号是063,与夏风所在的073号世界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就算时间一致,两个世界也不可能交融重合。
但历史的发展总是相似的,若秋池能活久一点,或许能看见063号世界里她所在国家的未来。在这个国家的未来,受教育不再是奢侈的事,而是所有人为之努力建设的事。
听秋池说完这信是怎么来的,凌一郑重道谢后,秋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故作不在意地说:“跟我客气作甚,要真不好意思,请我喝瓶饮料吧。”
凌一脸上浮现笑容,点头说:“好,等这事了了,我一定请你。”
事实上,凌一已经不知道请过秋池多少顿了,秋池知道对方不会食言,遂催促道:“好了,你先看看信里写了什么,那天我见张律神色紧张,看样子信里的内容很重要。”
凌一点头,也顾不上许多,既然和秋池坦白了,信也是秋池救下来的,那秋池就只能上她这艘船,两人信息共享才是应该的。
结果凌一刚一打开信,表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信是张律写的,张律在几天前就已经回到了浣喜市,她在信里向凌一求助。为了让凌一救她,她不得不坦白,元北的刺杀案确实与她和她的同伴有关。
张律和元北刺杀案有关,那几乎可以断定张律是这个时代典型的新派dang,因为被刺杀的那位正是旧派的代表人物。
虽说现在局势混乱,但凌一知道,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未来终究是新派的,因为新派象征着人权和社会的发展,是不可抵挡的一股势力,世界要发展,民族要强大,那么必然只有新派这一条路可走。
可是,现在的人们并不这么认为,现在的新派还在遭受打压,收到的支持也只有部分年轻有文化的人们支持,而且就算是有文化的人,其中也不乏旧派人士。
所以现在的新派势力微弱,张律及其同伴才不敢暴露,还处在一旦暴露就有可能被暗杀的境地里。
然而,元北刺杀案一过,有心人就会去调查当时参加过被刺杀者寿宴的人,哪些人离开了元北市,都会被调查。
显然,张律也在其中。她知道就这么离开元北市肯定会被怀疑,也会被调查。但若让她留在元北市,那就等于让人瓮中捉鳖了,她不得不逃回浣喜。
据凌一手里掌握的部分剧情来看,顾连笙最后是上了萧先生的船,但这位萧先生其实是中立派,顾连笙跟随萧先生后,萧先生才最后站队了旧派。由此可见,在这时候的旧派势力非常大,如果萧先生被顾连笙拉拢了,旧派势力强大,新派的张律等人下场可能很惨。
苏家和张律合作,那就等于上了新派的船,再加上旧派有顾连笙在,这个国家的未来必定要有新派来带领,所以凌一会尽可能想办法帮张律,也会让原身父亲苏明利改投新派。
苏明利背后的人其实是元北的守旧势力,但他自己本身也更倾向于新派,只是无奈没有能搭上新派的船,现在有机会了,他也不会放过。
张律在信中提及,可能接下来几天,她会被严密监视起来,一旦她出手就会暴露,所以她有一件事,不得不拜托凌一。
从元北逃走的刺杀案有关人员,不止张律一个,只不过张律在明,且身份目前来说最干净,明面上动不了张律,但是有的人身份在暗,已经被抓了,张律却不能出手去救,因为张律一出手,就坐实了她和元北刺杀案有关,抓住她同伴的人,就是以她同伴为诱饵,想引张律出洞。
张律希望凌一出手救出她的同伴,因为凌一是苏家女儿,而苏家的掌权人苏明利,明面上跟着元北的守旧势力做事,所以凌一不会被监视,才有救人的可能。
当然,凌一救人的前提是她自己别暴露,不然就会连累苏家和张律。
信中写明了张律的同伴是谁,掌握了哪些重要信息,张律那边猜测她同伴应该是被孙林戏抓住了。此人现在应该被关在孙林戏家中,但是张律一向和孙林戏关系不好,孙林戏也是典型的旧派,张律若是去他家里找人,暴露自己不说,连门都进不去。
孙林戏,一切的线索又指向了他。
而且就在两天后,是孙林戏的四十大寿,他邀请了浣喜市当地的上流人士参加他的寿宴,顾家也在其中,凌一得想个办法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