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城独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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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艺师进出,带着风涌进来,廊下的风铃响得清脆。
路梨矜的思绪跟着有片刻的远离,又很快被拉回现实,温热的气息将耳廓熏得泛粉,楚淮晏带着薄茧的指腹触碰到圆润白皙的耳垂,使坏似得轻捻了两下。
“你。”路梨矜低喃想阻止,却握住了他的手背。
楚淮晏顺着摩.挲了两下,直接换了十指紧扣的姿势倒着握住,漫不经心地提点道,“不乖的小朋友会受到惩罚。”
“……”路梨矜屏息,谨慎地观察着其他人的神色,令人意外的是大家各做各的,没人多分给自己多余的眼神。
舒悦窈抿着厚实的奶盖,唇角还染着白,笑盈盈地吐槽,“别吓唬人家啊,你不会是怕输才跟着来教的吧?”
楚淮晏懒得回话,只是翻着麻将牌教她认牌。
这牌不同于平日里的那种绿底白张,而是嫩粉色的,统一有背刻着美少女战士的标志。
润滑的玉石牌面,触摸起来手感细腻。
打出时响声极清越,听来是种享受。
“中文认识吧?这些后缀统一加风。”楚淮晏教人也带着倦怠和散漫,能省则省,“图形一样的就是一起的,三个三对和两个同样的,就是胡牌……能碰能杠,好了,去玩吧。”
路梨矜听得云里雾里,记得到仔细。
起初大家以为路梨矜的不会是谦逊,直到她犯了至关重要的错误。
“先抓后打。”把西的明艳美人好心科普道,“你要是先打了牌,后来的抓出能凑对的怎么办呀?”
路梨矜连着点头说自己记下了,奈何肌肉记忆不听使唤,下一次还是会先抓。
其余三人齐刷刷地看向楚淮晏,路梨矜品出大意,“快点儿教教你家小朋友啊!”
楚淮晏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讲,“就该让你们散场,竟给我找麻烦。”
臆想中的苛责没有到来,楚淮晏是亲自上手帮忙抓的,连续若干次后,路梨矜形成了新的肌肉记忆,终于不再犯错。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新手保护期这一讲,她稀里糊涂的摸索着如何打牌,在抓到一张一万的时候,谨慎地开嗓,“我这……好像是胡了?“
“别怀疑,推牌吧。”楚淮晏拍她的肩膀。
舒悦窈眨眼,竖起大拇指夸,“可以耶,收钱收钱,说起来,我们可以叫你什么呀?矜矜,还是矜矜(qin)?”
难得被人问到这种多音字,路梨矜愣住,“叫梨梨就可以。”
“好哦,不好意思,我是专业关系,看到多音字就习惯确认一下。”舒悦窈帮忙把她面前的拍推到洗牌口,又从装筹码的柜子里翻出粉红色钞票开始点钱,边数边科普着,“这位叫应谨言,她不太喜欢讲话,你下家叫林故若,唔……怎么说呢,你跟她搞好关系,可以获得风水墓地的选购权。”
路梨矜反应了半拍才意识到林故若家该是经营殡葬生意的。
讲最俏皮的话,说着最严肃悲伤的事。
或许有人天生就极具亲和力,路梨矜跟另外三个女孩子相处融洽。
楚淮晏只陪她打了一圈麻将,就离开接电话去了,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冷冻的水潭边,颀长矜贵的身影。
路梨矜在噼里啪啦的洗牌声里,有刹那的走神。
“梨梨中午有安排吗?”除开推牌几乎不怎么出声的应谨言忽然发问。
“哎?”路梨矜不明所以,如实回,“我要看楚淮晏有没有安排,才知道自己的。”
应谨言颔首,没有再多问什么。
路梨矜上手飞快,掌握了“碰、杠、听”及给人点炮等多项技能,新手保护期随之消失,牌运有时尚可,但总差一点点儿才能赢。
几圈打下来都是小输,舒悦窈算赢得最多的。
“我去个卫生间,等下再开。”一局结束,林故若扶案而起。
应谨言陪着站起来,去取衣挂上的外搭,“我去胡同口买酸奶,都喝吗?”
路梨矜想说自己现在喝不来凉的,还未开口就听见应谨言又问,“梨汤你喝几分糖啊?”
老北京的胡同,瓷坛酸奶算是标配,逢冬日也有人家门前炭火炉煮小吊梨汤。
女孩子间的友谊总是微妙,一个眼神看你顺眼就能当朋友,几圈麻将下来也算是混熟,茶室里只剩下舒悦窈与路梨矜。
她捧着见底的奶盖茶,似是而非地讲,“谢谢你们。”
“谢我们什么?”舒悦窈葛优瘫在藤椅中,杏眼水润狡黠,“是谢我们帮你赢淮晏哥钱呢,还是谢我们接纳他身边的你呢?”
心思剔透有时算不上好事,反倒是路梨矜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舒悦窈仍旧是那副瘫痪的姿势,悠悠然讲,“实话实话,人都是爱屋及乌的双标存在,你站在淮晏哥旁边,所以我们对你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路梨矜飘忽的视线落定在窗外楚淮晏的背影上,闷声苦笑。
她听见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每个骨节都在战栗,“所以他是已婚吗?”
事到如今还在纠.缠所谓的公序良俗,路梨矜也不知道自己再想些什么。
“他已婚。”舒悦窈恳切的答复将路梨矜推入万丈深渊,又很快捞她回到地平面,“的话,我们三得多有病能跟你组麻将搭子啊?”
路梨矜长嘘气,偏头看向舒悦窈,“你说话能不大喘气吗,我快被你吓死了。”
“略略略。”舒悦窈做鬼脸,无所谓讲,“就算楚淮晏有未婚妻,看你现在这茫然的样子,错的也是他吧,跟美少女有什么关系呢?”
极模棱两可的回复。
路梨矜咂摸了挺长时间,都没判断出这话是楚淮晏有未婚妻、还是没有的意思。
应谨言走时没有关茶室的入口门,红顶绿毛的鹦鹉飞进来,舒悦窈横手臂,它便稳当的立在上面,颇有几分建国后冒险成精的意味。
鹦鹉园眼睛滴溜溜地打转,歪头看着路梨矜。
忽然一字一顿地突出句,“大、难、不、死,必、有、下、回。”
室内的气氛刹那间安静下来。
路梨矜的笑容一丝丝抽开,扔下句“抱歉”落荒而逃,不知不觉间推开了茶室的外门,迈进那片枯竹林。
楚淮晏还在通话,她不好迎上前去,没有外套的加成,秋冬装的香奈儿套裙只剩下风度。
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蚀而来,路梨矜不知为何没有回到室内。
她该回去,方显分寸。
“嗯,我知道了。”
“您在我这儿念经没用,还不如去拜菩萨。”
楚淮晏吊儿郎当地敷衍着,“实在无聊您跟曲楚唠嗑去啊,听他给您讲相声逗趣儿。”
楚歌又呵责许多句,中间难免带上“甄乐”的名字。
家长总是这样的,明明过年时候才见完,现在又急着催促些什么。
楚淮晏与甄乐成年后的关系称不上好坏,有事时百分百搭把手,逢年过节、长辈生日必定出席,除此之外少有多余见面的份额。
人长大了就该这样过,两不相干,谁也别管着谁。
“您这么喜欢她,干嘛不自己去找她,您喊她一句,她还有不去的理由了吗?”楚淮晏没好气的问。
“你这孩子!”楚歌被气得掐断了电话。
楚淮晏回神望过来的时候,路梨矜就站在他两米开外的位置。
邈若山河般的距离,就差把“没有偷听”刻在脸上了。
“我输了很多。”路梨矜主动摊牌,“不好意思,破费了。”
楚淮晏却只是笑,不经意地宽慰着,“你打不过才是正常的,应谨言是东京大学念理论数学的,而林故若高二拿数学国际奥林匹克金奖,保送的北大。她俩出了名的算牌如喝水,你玩不过才是正常的。”
“……”路梨矜舒心不少,又好奇追问,“那窈窈呢?”
楚淮晏推出根烟没有点燃,挑眉答,“她是文科生,念汉语言,不过她是团宠,你比不了。”
有些现实,一旦拿到明面后,就显得伤人。
路梨矜哑然赔笑,玻璃窗浮出她笑容多勉强。
“不过你可以跟林故若搞好关系。”楚淮晏把玩着打火机,笑容淡泊,“她家是做殡葬业的,年初有只殡葬概念股港城上市,你现在买入,正正好好。”
她的窘迫一开始就无所遁形,再强撑下去意义不大。
于是路梨矜莞尔问,“股票代码是多少呀?”
楚淮晏饶有趣味地瞥了她一眼,“手给我。”
瘦长的手指在嫩白掌心写下串六位数。
“记下了?”楚淮晏嗓音低沉,醇厚如大提琴,奈何琴音过分刺耳。
路梨矜笑意绵绵地复述,甜美回,“我记下了。”
后来她真的凭着这只股票赚的盆满钵满,只是永远忘不掉这天的正午,寒冬正月里,楚淮晏投来清正旷远的一瞥。
这或许是路梨矜最后能脱离的机会,她没有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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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谨言回来后,牌局又开始,楚淮晏双手撑在路梨矜的牌桌两侧,半包围的姿态,狭昵无比,让她的心思纷乱,手抖打错了张牌,失去了叫胡的机会。
路梨矜蹙眉瞪他,楚淮晏笑得玩世不恭,讲别生气,我帮你打回来。
他就真就旁若无人的握着她的手去抓打着牌,胡出了局漂亮的十三幺,是路梨矜认不出的胡法。
“禁止职业选手参赛啊。”舒悦窈边点钱边鼓腮劝楚淮晏下场。
楚淮晏耸肩,“晚上带你换些人玩,赢他的去。”
不是所有人都会如舒悦窈她们这般和善可爱,偏这一刹的路梨矜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