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聪对于自己的昏迷没有头绪，据他描述，眼睛一闭，再一睁，就看到队友们一边狠掐他人中，一边讨论着要不要给他做点急救措施。
比如扇几个大比兜之类的。
好在他醒得及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但也没错过队友脸上的那一抹遗憾。
在确认队内唯一会开卡车的驾驶员精神正常后，一众队员在十分压抑的氛围下跳上卡车，班师回营。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没有带回任何物资的卡车驶入营地，岗哨还语气轻松地问“怎么没收获啊”，被卢建三言两语敷衍过去。
岗哨看他们士气低迷，有些疑惑，例行检查后挥手放行。
梁聪径直开着卡车离开，卢建看看死气沉沉的队伍，叹了口气：“解散吧。”
陈树闻言抬头，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我去找他们要个说法。”卢建拍拍他的肩膀，“行了，都回去休息吧。”
队伍就地解散，姜曙微三人慢吞吞往回走，发现傅才瑾跟了过来。
姜曙微投以一个疑惑的眼神，傅才瑾凑近，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牧艺灵也不如平时有活力，有气无力地问：“曙微姐？”
殷沁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悄声道：“回去再说。”
牧艺灵闷闷点头，一路上不再说话。
今天的遭遇简直就是一个简单粗暴的陷阱，对方请君入瓮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可一整个队伍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常。
姜曙微在心里复盘，归根结底，队伍还是缺乏警惕心，几天前死里逃生的经历没能让队伍更加谨慎，反而隐隐有一种畏难情绪。
从接取任务开始，他们其实有好几次机会识破这个局，也有办法能让这一次任务更加保险，但他们一次都没有抓住。
如果不是姜曙微急中生智，利用了陈树的木系异能，她的水系异能和卢建的雷系异能又都超常发挥，今日大家能不能活着回来，还真不一定。
四人走到姜曙微的住处，停下脚步。
集装箱被集中摆放在别墅区旁边的一大片空地上，姜曙微所居住的集装箱恰好在边缘处，门口的空间相对比较宽阔，只有零星几株因为总被踩踏而枯萎的杂草。
此刻居住在这里的人都出去找活干，以换取食物，集装箱区空荡安静，可以清晰地听到风声。
他们在这一小片空地上席地而坐，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牧艺灵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人思考，模样看起来像一个乖巧等待开饭的邻家妹妹。
终于，傅才瑾打破沉默的气氛，道：“你们退出外勤小队吧。”
姜曙微&牧艺灵&殷沁：“？”
傅才瑾斟酌着说：“你们应该已经猜到，我是被破例招进营地的。当时碰巧遇到这里的另一个外勤小队，那个队伍的队长说曹书达在招科研人才，就把我带进来了。”
反正对于他来说，就当找了个新工作。
姜曙微：“科研？这条件做什么科研？”
傅才瑾：“我猜他想找的其实是能做东西的工程师……他问我会不会做滤水器、卫星信号接收装置、电视信号锅……不过恰好我都会，就留下来了。”
姜曙微：“……可以理解。”
傅才瑾：“比较急的是用水问题。现在营地收集了很多废水，别墅的净水循环系统工作效率太低，废水越存越多，净水的产出消耗只能勉强达到平衡，接下来进入夏天，伴随着气温上升，耗水量也会增加，目前的净水存量会很快消耗殆尽。
“曹书达还说，‘营地里这些水系异能者，除了弄那点破水，啥都不干’。我判断他可能要开始想办法给营地减员了。”
最后一句话让三人齐齐一怔。
殷沁：“这是你自己的猜测而已，也许他只针对在他眼里没什么价值的那些人呢，他没有亲口说要减员吧——今天的事，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些什么？”
牧艺灵听着，第一次感觉自己被绕晕。傅才瑾早知道今天会遇到危险，所以才带着人要把她们换下来？为什么营地要减员，他们就会遇到危险？这次的危险是针对他们，还是只是他们队伍不走运接下了这个任务……
她自小被人称赞聪明，自从懂事起，就一直在以超越同龄人的速度学习知识。可现在发生的事情，用她的那套逻辑压根无法解释。
她听到傅才瑾说：“我在曹书达的桌上看到过一张表格。上面有对营地居民的‘价值’评分，他自己，和他的那几个小弟评分最高，水系异能者后面有备注，写着‘可替代’。外勤小队有另外的一张表格，评分是小队的战斗力、带回来的物资记录、听话程度，姜曙微，你们小队的综合分是最低的。”
姜曙微抿唇。
不管这一次的任务到底是谁挖的坑，曹书达只会想到，他们小队连续两次出勤一无所获。甚至，说不准本来就是曹书达的授意。
他既然已经有减员倾向，那么从综合实力最差的小队开始，也不怎么令人感到意外。
傅才瑾轻叹一口气：“我没有办法保住所有人，我只能先想办法保住你……们三个。”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她们确实已经今非昔比，三人虽然受到体力限制，但确实能够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外勤队员。
她们的进步速度很快，假以时日，成为外勤小队的重要成员不成问题。
况且在他的观察中，她们没有拖后腿，甚至可以说在队伍中算得上是中等水平。
他认为表格评分的准确性存疑。
姜曙微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现实比她们预想的要更加严重。最初三人的预期是，在一年内变强，然后投靠新的基地。
无论如何，至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获得足够的实力，这才是在末日世界中生存的根本。
现在她们意识到，曹书达的那份心狠手辣，足够让他对所有他认为“没有价值”的人出手。
而现在的她们，恰在此列。
她们似乎需要更加迅速地成长起来，至少要保证在下一次危险来临时，能够最大程度地保护好自己。
傅才瑾看着三人凝重的表情，问：“怎么样？来我这边吧。我会跟曹书达说明情况，退队的事也可以由我出面去跟卢建说。”
姜曙微伸手摸了摸牧艺灵的头，说：“艺灵，你先跟着傅博，这里目前还算比较安稳，至少你们做完他想要的东西之前，他应该不会对你们动手。”
牧艺灵乖巧点头：“那你和沁姐呢？”
姜曙微看向殷沁，说：“我继续出外勤。你呢，你怎么打算？”
殷沁毫不犹豫：“我跟你一起。”
牧艺灵顿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她委屈道：“怎么抛弃我，剩我一个人啊？你们是不是嫌我弱，才把我扔给傅博啊。”
殷沁最知道该怎么哄她，温声道：“怎么会呢，傅博那边忙不过来，他需要你的帮助。我和你曙微姐去外面搞物资回来，给你带小礼物。”
牧艺灵委屈巴巴：“我不要礼物，我想跟你们一起。”
殷沁凑到她耳边，耳语几句。牧艺灵眼睛一亮：“真的？”
殷沁点头。
傅才瑾眼睁睁看着三人安排妥当，有些无奈地笑。他没想到，自己这橄榄枝竟然还会被嫌弃。
“行了，先到这里吧。”姜曙微确定没有别的需要讨论的内容，拍板道，“既然今天回来得这么早，趁着天亮再加一轮训练吧。”
“那个……”
微弱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小到让人怀疑是幻听。
殷沁瞬间朝一个方向看去：“谁？”
一个女生从姜曙微的住处后面挪出来，露出半个身子，声音弱弱的：“你，你们好，那个，你们去训练，可以带我一个吗？”
姜曙微眨眨眼，总觉得这人有点面熟。
片刻后反应过来这是她那个沉默的室友。这女生平日里动作轻手轻脚，存在感极低，她总是会忽视这个女生的存在。
那女生见四人都沉默，以为对方不乐意，于是整个人愈加羞窘，脸慢慢涨红，但仍旧努力开口道：“我，很省心的，我就是想跟着你们训练，可以吗？你们可以当我不在，吃的东西我也可以自己解决……”
姜曙微见她瘦得干巴巴的，忍不住打断：“吃的东西你是怎么解决的？”
干瘦女生仿佛在参加面试，紧张到手指攥紧，说：“我在厨房帮忙，一天可以换一顿饭。但是我还，我还认识野菜，我可以挖野菜吃！”
怪不得瘦得皮包骨了。
姜曙微皱眉：“可是跟着我们会很累，你的身体不一定吃得消。”
牧艺灵都有些不忍心了，她摇摇姜曙微的胳膊，看样子是想答应这个女生的加入。
姜曙微不赞同地扭头，牧艺灵知道姜曙微想说什么，笑嘻嘻道：“我和傅博士这里还缺人手，让那个姐姐给我们打下手，自己挣吃的，好嘛？”
不等其他人表态，那女生眼睛一亮，连忙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说自己叫苏琪，之前在家是个手工博主，做各种精美有趣的手工艺品，拍成视频发到网上，慢慢地，也吸引了二十多万的粉丝。
这样看来，苏琪的动手能力倒是不会差，给傅才瑾他们打下手应该不用担心拖后腿了。
傅才瑾无所谓地表示可以试用，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不过在训练之前，傅才瑾要先带着牧艺灵去和卢建谈退出小队的问题，殷沁放心不下，也一起同行。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姜曙微和苏琪二人。
姜曙微回了趟集装箱，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杯水和一个小铁碗，又重新找了个地方坐下。
也许是人少了的缘故，苏琪比刚才看起来自在许多，同样找个地方坐下，抱着膝盖注视着姜曙微的一举一动。
她的目光丝毫不带侵略性，就像她的人一样没什么存在感，姜曙微被这么盯着也不难受，就随她去了。
姜曙微静下心来，先尝试着去控制杯子里的水，在几次尝试后发现与以前没什么区别，能控制的水仍旧很少，就连这一杯水，都不能完整地全都控制住。
奇怪。
在仓库里的时候，她可是毫不费力地控制了那么多的水，让倒在地上的水沾湿每一个丧尸，并且把它们连接起来，确保这些水可以把卢建的电传导到每一只丧尸身上。
她回想着今天使用异能时的状态，重新调整呼吸，慢慢地跟杯子里的水建立联系，她的异能一点一点地加强，仿佛在呼吸一样，能感到跟整杯水都建立起了联系。
虽然此刻的联系明显不如在遭遇丧尸时那么深，但她缓缓控制着异能，在即将到达某个临界点时，开始控制着杯子中的水飘起来。
水慢慢升到空中，在苏琪惊叹的目光中，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揉捏着，变成了一只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