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皮克斯看他的眼神充满嘲讽,“以你的条件,来我这擦地都不够格,要不是看再阮少爷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能来这里工作?”
“那就让我去擦地吧。”耿诺梗着脖子。
皮克斯直接乐了,起身走到耿诺跟前,倾身凑近,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他,嘴边挂着凉薄的笑意,“你当我这么好说话呢?嗯?”
耿诺气得发抖。
“哈哈哈,”皮克斯大笑起来,突然换了副面孔,“开个玩笑,其实我很好说话的。”
他打个响指,光脑飞到面前,只见他飞快查询了什么,又挥挥手让光脑回归原位。
“这样吧,你可以走,但要做完这个月,本月底这里将有一场大宴会,我们正缺人手,放心,你不愿意,就不会让你做别的,到时候端个酒打个杂,做完一个月,咱们好聚好散。”
耿诺狐疑地望着他,不相信他这么好说话。
“我也不是真的要为难你。”皮克斯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图什么?你如果跟我耍脾气,得罪了那些尊贵的客人,你倒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这副家业不就要砸在这里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你刚来就走,我怎么跟阮少爷交代,更别说我手下其他员工,要是都有样学样了怎么办,你就当交个朋友,帮我个忙,我也不跟你要违约金,只是这个月的工资你也只能拿底薪了。”
“以后帝都相见,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帮忙,要是日后发达了,也希望你不要忘了我这个朋友。”皮克斯真诚地拍拍他的肩膀,笑容满面。
耿诺思索了一会儿,什么底薪?应该就是之前说的两万银河币吧。
那……也行?
他慎重地说:“可以,但是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
“没问题。”皮克斯答应得很爽快,“你不要把我们这儿当成什么不正经的地方,服务生有很多工作的,客人们打球要有球童,玩牌要有荷官,有时候还得给客人的机甲加油,给光脑充电,事情多着呢,这里是高档场所,又不是所有客人都为了下面二两肉来消遣的。”
耿诺依旧很谨慎,对皮克斯的话半信半疑,临走前还要走了一份合同。
明明一式三份,刚才都没给他一份。
耿诺对于法律条文一窍不通,合同读起来很费劲,那些专业术语他是一概看不懂,撇去那些晦涩繁琐的表述,剩下的内容总结一下大致就是两个意思:
俱乐部不对服务生生命安全负责。
违约金四亿银河币。
他还看懂了薪资构成规则——
皮克斯是个骗子!
底薪只有五万卢克,剩下的全部要靠客人打赏的小费,底薪加小费如果超过两万银河币,则当月收入为两万银河币+剩余收入的百分之一,如果不到两万银河币,则只能拿到底薪+小费的百分之一。
耿诺感受到了大星球无情的套路。
但他不准备回去和皮克斯对峙了,他已经明白,在对方的地盘,自己讨不到好,要么忍气吞声磨完这一个月,自认倒霉滚蛋,要么就找机会逃掉,底薪也不要了。
回到房间,耿诺悄悄把这份合同撕掉了,准备找机会去皮克斯办公室把剩下两份也偷出来销毁,免得日后被人翻旧账。
员工宿舍都是单人单间,虽然不大,也比家里的房间大上很多,床很软和,耿诺坐在床边,莫名有些委屈,他不明白阮如棠为什么给他介绍这样一份工作,难道在他们上层人眼里,所有的底层人都是可以为了钱肆无忌惮地出卖尊严承受屈辱吗?
他难过地抹了抹眼泪。
屋外传来敲门声,何飞给他带来了工作服。
面对耿诺红通通的眼眶,他也只当没看见,指着和自己身上一样的燕尾西装说:“这套是工作日轮休的时候穿的,像我今天就是工作日轮休,不能离开,但是不用陪客人。”
又递给耿诺两套略显轻薄的衣服,“这套是日常穿的,我看了日程表,你离工作日轮休还早,接下来至少一周,你都只用穿这身制服。有两套轮换,这套制服损毁率比较高,坏了去库房领新的就好。”
耿诺点点头,摸着衣服料子,感觉是很高级的织料,不明白为什么损毁率会很高。
等他穿上才发现,这黑色制服又轻薄又透,还很短,上身遮不住腰腹,下身够不着膝盖,紧紧绑在身上,虽然不限制行动,但却时刻有种赤身裸.体的感觉,到处都无处遁形地显露着。
耿诺摸着脖子上的玻璃瓶吊坠,沉默地塞进衣领。
只要熬完这一个月,我就回家,男子汉大beta,干什么不能讨生活?
目前他的工作主要是推着餐车进入各个包厢给客人送酒和餐食,因此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很多其他服务生工作的场面。耿诺终于明白制服为什么损毁率如此之高,和客人纠缠在一起的服务生,制服就没有完整挂在身上的,一撕就烂。
他也撞见过何飞在大腹便便的贵族身上晃动的场景,实在是触目惊心,耿诺很快就退出来了。
环境对人的影响好可怕。
一开始他走出宿舍都很羞耻,可看到其他服务生坦荡地穿着这样的制服到处走,他也逐渐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开始撞见“服务”的场面,他面红耳赤还很害怕,可除了自己,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于是他也能很淡定地进入包厢,面不改色的放下酒水餐食,再无声退下。
加上何飞总是在他跟前讨论其他人的“业绩”,让他逐渐觉得在这里,张开腿也是平平无奇的一项普通服务。
每当这时,他都会打断何飞的话,独自离去。
不过五天的功夫,他甚至会在睡梦里无知无觉地想到,别人如此轻易地就拿到了这么多钱,为什么他不能呢?又不用付出什么,他们做着基本一致的工作,仅有这一点不同,别人拿着几万银河币,他只有五万卢克,仅仅只够父亲用一次医疗仓的钱。
你需要钱啊,耿诺。
你的父亲需要钱,弟弟们需要钱,这个世道,做什么都需要钱。
你上哪搞钱呀?不如就在这里成为一个普通的服务生吧……
耿诺从睡梦中惊醒,盗了半个后背的汗。
不行,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那五万卢克不要也罢,他有得是法子挣钱。
他得离开这里。
耿诺开始仔细观察这里的环境,狂鲨俱乐部坐落在一个近乎于圆形的庄园中心,外层是宽敞的环形广场,中间是深度长达几公里的树林,将最里面的俱乐部别墅区紧紧包裹住。具体多远并不清楚,来时乘坐的飞船看不到外面。只有一条小道可以不受干扰地直达庄园外,但这条路十分隐蔽,或许只有管理员级别的人才知道。别墅区后面是一望无际的高尔夫球场,当然,球场的另一侧依旧是树林。
每到夜晚,外面的树林和高尔夫球场都被极高瓦数的探照灯照得透亮,还有无数巡逻机到处游走。
白天更有无数alpha管理者监视着他们。除了陪同客人前往高尔夫球场,就只有去酒窖的时候有机会离开建筑。
耿诺心中有说不出的焦虑。
说不气馁是不可能的,但他也幻想着或许能平安无事地过完这个月。
……然后,麻烦就来了。
这天,他像之前一样推着餐车去包厢送酒,刚推门进去,就察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前几次也是碰巧,几乎都是在混乱中进入包厢,再悄悄退出去,这次客人们似乎还没开始“办事”,只是搂着服务生靠在沙发上聊天,因此耿诺的出现极具存在感。
这些视线让他很不舒服,耿诺屏住呼吸,沉着迅速地将酒在桌上摆好,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开,突然有人从身后摸了把他的屁股。
“!!!”耿诺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几乎要跳起来,而他受惊的模样显然取悦了这些客人,他们欣赏着他的窘态,纷纷大笑起来。
耿诺逃也似的跑出去,临出门还听到其中一人邪笑着问这是个omega还是beta,怎么没在名单上,点他来陪陪我们……
他现在觉得,想等一个月后全身而退,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耿诺有想过这件事会给他带来点麻烦,但没想到来找他麻烦的是同为服务生的一个omega。
“你就是新来的?”
耿诺在楼梯口被人叫住。
这人叫袁冰清,肤白貌美小细腰,美则美矣,要是在平时,耿诺定要好心情地欣赏一番,可惜面前之人正冲他吹鼻子瞪眼,眼一横眉毛都要立起来,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有事吗?”
袁冰清掐着腰往他跟前走两步,“呸”一声,“你个小贱人,别在我面前装纯良,区区一个beta,浑身骚味遮都遮不住,下次再敢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的客人,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人有病吧?
耿诺被骂得莫名其妙。
“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耿诺嫌弃地绕过袁冰清。
他的无视成功激怒了对方,袁冰清愤恨不已地从背后推了一把,耿诺一时不察,猛得撞向楼梯扶手。
“呃!”
靠,好疼!!
有病吧?!
耿诺也恼了,转身冲上去把袁冰清推倒,提起拳头就往他肚子上揍。
他知道袁冰清很受客人们欢迎,伤了他的脸说不定倒霉的是自己,打在身上就不一样了,谁知道是怎么伤的……
别以为你是omega我就会让着你!
在惊动巡逻机甲之前,两人已经被路过的其他服务生拉开了。
“你们疯了吗!惊扰到客人怎么办?”
“你给我等着!”袁冰清站都站不稳还要朝耿诺放狠话。
耿诺也不怕,十分挑衅地朝对方勾勾手指,“来呀,我绝对不伤你的脸。”
袁冰清哆嗦了一下,与他相熟的服务生赶紧把人拉走。
也是耿诺歪打正着,狂鲨的规矩,只要没伤着脸,都要正常接待,在当值的日子,就算袁冰清被耿诺踩断了肋骨,今天都要正常去服务。
脸在江山在,反正不是没有客人喜欢搞虐待。
“你没事吧?”何飞担忧地问,“这人越来越疯了,自从……哎,都是上一位客人把他惯坏了,现在还想借着威风耀武扬威呢。”
耿诺还有些气喘,但更觉得很爽快,他才不关心袁冰清上一位客人是谁,摆摆手,“能有什么事,本来心情就不好,刚巧遇上个出气筒。”
直起身子,突然“嘶”一声,摸了把右臀,有些疼,应该是刚才撞到扶手了。
何飞扶着他,劝道:“别理他,这是嫉妒你呢。他从小在beta窝里长大,总以为自己是天仙下凡,结果到这里,根本排不上号。别人长得比他好看,要嫉妒,别人业绩比他高,也要嫉妒。”
“估计是你送酒的时候进了他服务的包厢,客人瞧上你了,可把他酸死了。”
其实袁冰清长得确实很好看,或许从客人的角度,有人就喜欢他这漂亮跋扈的样子,但很显然,同行们都很讨厌他。
何飞忍不住往耿诺身上瞟,明明是个beta,耿诺却比很多omega漂亮得多。
他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喘息时胸口不断起伏,隐隐有破壳而出的新芽顶着薄如蝉翼的制服。他皮肤白,一生气涨得通红,黑色制服看不清内里,但连脖子都是从的,往下更是引人遐想。
粉嫩嫩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样子有多诱人。
何飞挠挠头,“也是奇怪,你来了这么多天,居然没有人点你,你要是开张了,业绩肯定甩他几条街。”
耿诺没吭声,他没告诉何飞自己和皮克斯的约定,只是含糊说了几句,就先离开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俱乐部里突然紧张起来,所有工作人员都严阵以待,耿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架势应该是有大人物要来。
没人过来给他分配工作,他就浑水摸鱼继续在窗台边擦玻璃,竭力降低存在感。
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外面传来飞行器逼近的轰鸣,飞行器降落的瞬间,庄园内照明的灯光齐齐点亮,霎时前庭亮如白昼。
耿诺不适应地眯了下眼,借着墙壁的遮掩探头观望飞行器。
又是什么贵族老爷来这里消遣了?居然隆重到让皮克斯亲自迎接。
巨大的黑色飞行器像个沉默的巨兽,带来无情的夜幕。舱门打开,依次下来几个年轻男人,看似轻松随意的表情下,充满着畏人的压迫感,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他们风淡风轻下的锐利目光。
皮克斯冲他们点头哈腰半天,似乎还在等最后的大人物。
耿诺耐不住好奇,也伸长了脖子。
乌墨色的皮鞋踏出舱门,身着黑色长款风衣的男人顺势走下,这人身材颀长,步履闲舒,自他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自觉屏息以待,极具震慑的威压从精神到□□细致地施加。
他摘下墨镜挂在胸前,抚平袖口的褶皱,连一个眼神也没给皮克斯。走在草坪上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脏上,让人分不清耳畔回响的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这人掷地有声的脚步声……
耿诺总用帝国一霸顾上将吓唬弟弟们,倘若真把他扔在顾上将面前,恐怕也会像此刻被压制得喘不过气。
这人似乎是真正身居高位的大人物。
正走神的时候,楼下的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精准地扫向他所在的窗户,耿诺一惊,连忙背过身用墙壁遮住自己。
甚至欲盖弥彰地蹲下捂住了嘴。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连廊另一侧也有一些客人躲在隐蔽处默默看着下面。
皮克斯见顾承砚突然停下脚步,赶忙殷勤询问:“顾上将,怎么了?”
顾承砚收回视线,神色淡淡继续往前走,“没什么,看见一只小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