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昨一路到了御书房,门外守着的禁卫也没人拦她,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李德海一见着她便笑出了一脸的褶子,但也只敢压低了声音喊她:“殿下。”
赵时昨瞥了他一眼,忽而脚步一顿,微锁了眉盯着他。
“怎……怎么了殿下?”李德海顿时紧张起来。
赵时昨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往里面走:“别笑了,你脸上褶子又多了一条。”
“什么?!”李德海低呼一声,手忙脚乱开始摸脸,要不是被一边徒弟提醒着这还是在御书房,他都要从袖子里掏出镜子来照了。
等赵时昨坐下了,他端着冷茶送过来,苦哈哈地朝赵时昨追问了一句:“殿下,你莫不是在哄奴才吧?”
“本宫哄你做什么?”赵时昨无语,“你又不是本宫养的兔子。”
就算是兔子她都不哄的,全交给喜鹊儿去哄了,倒是未央宫里那个现下病恹恹的美人,她若是高兴,或许会哄一下。
李德海脸上褶子都僵住了。
嘉帝坐在案桌后面,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你每回见到他都要说他脸上褶子又多了,难道你真数了?”
“那倒没有。”赵时昨摇头,端起冷茶灌了一口,“我就是瞎说的。”
说完她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么逗李德海有什么不对的,还奇怪道:“他那么在乎他那种老脸做什么?他又不是皇兄你后宫里那些美人儿。”
提到美人儿,赵时昨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了。
她看向上头摇头失笑的皇兄,真诚发问:“皇兄,你后宫里那么多的美人儿都是怎么养活的?”
其实来的路上她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无论是皇兄登基后的后宫,还是她父皇在时的后宫,美人儿总是层出不穷的,更迭的快,悄无声息死在后宫里的也多。
赵时昨由此得出一个结论,美人儿养在这后宫里确实容易死,就跟她养兔子似的。
她不大会养,于是找了个会养的喜鹊儿来,喜鹊儿就帮她养的很好,原先只有两只兔子,现在兔子越来越多,具体有多少只,赵时昨自己都不太记得清了。
同理,她也得找会养的来养谢绝衣才行。
嘉帝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个问题,想也不想就答道:“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自然就活下来了。”
“哪有那么容易?”赵时昨不赞同,“吹个风就能病的下不了床,还爱生气,分明就不好养。”
嘉帝听出味来了。
未央宫里那位梅嫔生病的事情早有人报到了他这里来,毕竟是得了赵时昨青睐的,他底下的人知道轻重,时刻关注着那边的动向,李德海一早就和他说了。
嘉帝还知道自己的好妹妹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未央宫,在那里待到了现在才过来。
想到这里,嘉帝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儿,面前的折子也看不下去了,手里的笔往旁边一丢,靠着身后的椅背看过去,正对上赵时昨已经有些不太耐烦的目光。
赵时昨一向没有什么耐心,等不到嘉帝的回复就想起身走人:“皇兄你肯定不怎么上心,都是底下人帮你养着的,我去问别人。”
她一下站起来,在心里思索着该去问谁。
嘉帝就喊了一声:“李德海!”
守在外头的李德海立马就进来了。
嘉帝指了指赵时昨,没好气道:“你跟她好好说说,朕后宫里那些人是怎么活得滋润的。”
“那必然是因为有皇上您的宠爱啊。”李德海想也不想就道。
赵时昨眉头一挑,想也没想就道:“那不行!”
“怎么不行?”嘉帝挑眉,“她本就是朕的后妃,宁国为何送她过来,你心里没数?”
赵时昨霸道惯了,脱口而出:“现下她是我的,皇兄当真要跟我抢?”
她瞪着嘉帝,细白的手指已经摸上了腰间。
李德海偷偷瞥见她这个动作,心脏狠狠一跳,差点没厥过去。
嘉帝坐在上头自然也看见了,眉心跳了跳,一挥袖:“你这强盗的性子谁能制得住你?赶紧滚!”
赵时昨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走出去没两步就回头看向还在那里站着的李德海,很是不满:“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出来?本宫有话要问你。”
她想明白了,关于怎么在这后宫里把一个美人养好这件事情,皇兄分明是一窍不通,与其问他,还不如问李德海。
李德海朝嘉帝看了一眼,见嘉帝颔首,他这才转身忙不迭跟上了赵时昨。
等到了殿外,赵时昨站定,李德海弓着腰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笑道:“这后宫里的美人要想过得滋润,那必然是少不了皇上的宠爱——”
眼见着赵时昨怒眼扫了过来,他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匆匆改了话头:“得了咱们殿下的青睐那也差不离,若是要将身体养好,那必定是……”
李德海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赵时昨压根就没那个耐心全听进去,很快就被烦的直接走了。
这一次李德海只在后面追了几步,扯着嗓子喊:“殿下若还是不确定,也可看看别的宫娘娘们是如何的!”
赵时昨把这句话听进去了。
“那个戴妃住哪?”她一边走一边问。
虽说她对嘉帝后宫里那些美人们也不是个个都熟悉,但对这位戴妃倒是熟面孔,她还知道去找她。
喜梨原本在后头跟着,一听就连忙上前给她领路。
她和喜桃谁也没提明明昨天一大早,赵时昨还去人家宫里闹了那么大的一出,把那群娘娘们可吓得够呛,听说昨天太医院里的诸位大人们可忙碌了,去了这个宫转头又得往那个殿跑,全是受惊的。
赵时昨到戴妃宫里来的时候,戴妃正靠在榻上把玩着一颗东珠,一张明艳的美人脸白里透红,丝毫不见昨日被吓得唇色都白了的模样。
一旁的大宫女还在说着话哄她开心:“皇上一大早就让人送来了这些,想必是一直在担忧着娘娘,只是国务繁忙无从抽身……”
赵时昨就在这时候抬脚走了进来。
这宫里但凡待的时间久些的就都知道她不喜喧闹,尤其是那些请安的声音,她听着便觉得烦,以至于赵时昨每次往哪里去了,非要到了跟前,别人才知晓是她来了,除了嘉帝和太后那边,其他人总要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得半死。
今日的戴妃也是如此,前一刻还在笑呢,下一瞬看见赵时昨一身黑袍进来,吓得手里的东珠都掉了,正巧砸在她鼻根上,砸的那里瞬间红了一块,她眼泪水都出来了。
可她也不敢多耽搁,一边忍着泪一边自己从榻上起了身。
至于她的大宫女,早在见着赵时昨进来时就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哪里还敢起身去搀扶她。
赵时昨几步走近,先是瞥了一眼滚落在地上的东珠,很快便移开了眼,盯着戴妃看了看,转身在一边椅子上坐下了。
她坐的随意,曲着一条腿踩在椅子上,随口问:“你方才在笑什么?本宫进来便瞧见你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戴妃前一刻还因为她突然过来惊的脸色有些发白,此刻听她这么一说,若非赵时昨还在,她都要叫人去端铜镜过来了。
她真笑成那样了?那得多难看呐!戴妃不敢想,脸也涨红了。
赵时昨过来可不是来看她变脸的,问出来的话得不到回复,她便有些不耐烦,指节微曲敲了敲椅子扶手。
戴妃立马回过神来了,也不敢扯别的什么借口,老老实实回答:“昨日妾身有些受惊,身体不大好,皇上一早便让人送来了一些小玩意儿,妾身方才就是在看那些……”
“你昨日也病了?”赵时昨身体微微坐正了一些,盯着她问。
她目光落在戴妃脸上,左看右看,除了对方鼻梁上方才被东珠砸的那一道红印以外,怎么看都不像是生过病的模样,气色红润,看着倒比未央宫里那个没病时气色还要好。
赵时昨顿时觉得李德海说的话还是可信的。
戴妃被她问的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其实也不算是病,就是有些受惊吓,至于为何受惊吓,那不还是跟面前这位有关么?
但这话戴妃可不敢说出口。
赵时昨见她点头便更满意了,又问:“皇兄叫人给你送了什么来?拿来给本宫看看。”
语气没有丝毫问询的意思,几乎在她开口时,喜桃和喜梨便已经去找人收拾出来了。
若是嘉帝在,又得骂她匪徒似的。
戴妃有些急,却又不敢叫人拦下,只得跟在一旁打转,一边打转一边强颜欢笑:“殿下最得皇上宠爱,妾身这些玩意儿怎么入得了殿下的眼……”
赵时昨确实不太能看得上,扫了一眼,心里有数了。
但她还是朝戴妃问:“皇兄给你送了这些,你便这么高兴?病都好了?”
戴妃不由自主露出笑,连声音都自然温柔了许多:“这是自然,知道皇上心里惦记着妾身,那可比什么良药都有用,殿下或许如今还不懂,等日后……”
说起这些,戴妃嘴就停不下来了,反倒连带着对赵时昨的畏惧都轻了几分。
她还在说着,赵时昨却已经没了耐心听下去,直接起了身,大步朝外面走。
往外走时,她就在问:“皇兄往日里往本宫宫里塞的那些东西如今都在何处?”
“都在殿下的私库里好好放着呢,殿下可要看看?”喜梨一猜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忍不住笑起来。
赵时昨应了一声,却没回自己宫里,反倒去了未央宫。
此时已是下午,谢绝衣在她走后没多久便已经醒了,似乎是那碗药真起了作用,也或许是睡了这一觉将精神养回来了一些,她已经下了床,正坐在窗边看书。
喜鹊儿也在,把兔子全给搬进来了。
赵时昨进来时就看见坐在窗边的美人……还有满屋的兔子。
其中一只兔子往她这边一蹦,一头撞在了她的腿上,竟是撞的四脚朝天,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赵时昨脚步一顿,低头瞪着这只兔子。
好在兔子没真给撞死,就是撞晕了过去,很快就醒了,蹦蹦跳跳着往一边跑。
喜鹊儿就在后头追。
“这兔子怎么和你似的?”赵时昨收回视线,走向窗边的谢绝衣。
谢绝衣今日穿了一身浅色的衣裳,外头还披着一件斗篷,怀里甚至还放了手炉。
赵时昨便觉得,这人看着怎么比她的兔子还脆弱。
谢绝衣见她过来也没动弹,依旧坐着,但手里的书已经放下了,听见她的话下意识看了地上的兔子一眼,没接她的话,只轻轻喊了一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