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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021.

    赵时昨一行人从山上下来的时候, 多了两个人。

    在道观里那会儿,赵时昨借着道观里那点烛火瞥见了哑巴的脸,觉得有些眼熟, 于是将喜桃拎着他,再叫人拖着跛脚老道一起下了山。

    下山时,行宫的大火还在烧着,火光映在赵时昨身上, 烧的她身上有点疼。

    她翻身上了马, 一夹马腹朝着来时的路而去,身后一行人也纷纷上马,至于多出来的那几个,捆了手脚扔在马背上带着。

    那个年轻妇人也被带上了, 还有那个孩子。

    一群年轻人都没带过孩子, 也不会抱,互相瞪着看了看,最后只得解开了妇人的手,让她自己抱着。

    年轻妇人一直提心吊胆的,此刻总算是把孩子抱在怀里了, 虽然仍旧害怕, 但似乎看出来了这伙人并没有打算为难她和孩子, 于是壮着胆子问:“大人, 我们要去哪?”

    “自然是回京。”喜桃道, “什么时候抓到赤明真人了, 什么时候放了你们,要是一直抓不到么, 我们殿下不高兴的时候就只好拿你们撒撒气了。”

    他笑得几分恶劣,目光特意扫过她怀里的孩子, 又伸手拍了拍马背上趴伏着的少年。

    这少年也是陈永利的儿子,叫陈贵奚,如今被捆着双手扔在马背上,看着同样被扔在另一匹马背上的跛脚老道,扯着嗓子喊:“你们抓他就行了!只要抓了他肯定能找着陈永利!抓我们也没用!”

    “怎么没用?”喜桃轻哼一声,一夹马腹跟上前头的赵时昨,“只要一日没找到陈永利,便在你身上划一刀,割下一块肉,且看是陈永利躲得深,还是你命长!”

    “父债子偿,父债子偿,陈永利在外头谋得的那些东西不也用在了你身上?正好,也该是你替他偿还的时候了!”

    “不——!”陈贵奚快吓破了胆,张嘴还想替自己辩解,可身下的马已经飞快跑动起来,他一张嘴,夜风就猛地往他嘴里灌,这也就罢了,马一跑动,他趴伏在马背上就得跟着上下颠簸,没几下就被颠的死去活来,再也没空去想其他的了。

    一路回到京城时,天已蒙蒙亮,城门刚开,等着进出城的百姓听见动静就纷纷往一边躲避,等一行人马过去了,才敢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开来。

    “这都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没见过,但肯定不好惹,没见那个个带着刀剑么?袍子上还沾着血呢。”

    “我看着好像还有女人跟孩子……”

    “管他呢,反正和咱们没什么关系。”

    “……”

    进了城,其他人四散离去,很快就消失在街头巷尾各处。

    只有喜桃还跟在赵时昨的身后。

    按照往常,办完事后赵时昨都是直接回宫,一路上并不会多停留,但今天她骑着骑着就慢了下来。

    撞在脸上的风轻了许多,和风一起撞上来的还有各种味道,甚至是旁边包子铺飘出来的热气。

    赵时昨不喜欢这种热气,皱起了眉头,下意识想骑马离开时,瞥见了老板揭开笼屉时,里面一个个又白又大的包子。

    这家包子铺味道很好,排队的人已经排到了街上。

    赵时昨骑马过来的时候,那些人纷纷往旁边挪,一挪就是一整条队伍,队形都没散,还有人不时踮起脚尖往前面看,扯着嗓子嚷嚷:“老戴!笋子馅儿的还有没有啊?给我留两个!”

    “有这么好吃?”赵时昨骑在马上看着他们,皱眉问了一句。

    喜桃跟在她后头,正想下马去打听呢,那边排队的耳尖的就扭头笑着回了:“好吃嘞!老戴家的包子在咱们京城数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赵时昨脸上的面具在进城时就已经取了,这会儿正挂在腰间,闻言就骑着马去了前头。

    前头的人见她骑马过来插队,本来有些不满,可瞥见她的装扮和后头跟着的喜桃,谁也不敢吭声,只得往旁边挪,给她让出位置来。

    赵时昨无法忍受里面笼屉里散发出来的热气,强忍着不耐朝那个叫老戴的老板道:“本宫每样都要。”

    老戴也畏惧着,只想着赶紧将这位面生的贵人送走,于是手脚麻利就装好了包子,每样拿了一个,装好后递过去,连钱都不敢要。

    赵时昨没接,喜桃连忙翻身下了马,过来将包子给接了,又掏出银钱。

    赵时昨侧脸瞥了一眼外头排队的,眼神淡淡:“这些人的包子钱,本宫付了。”

    喜桃直接留下了一锭银子,翻身回到马上,跟着赵时昨离开了此处。

    老戴捧着那锭银子还有些愣神,那些排队的人倒是高兴起来,喊他:“老戴,愣住干什么?感觉给我们装包子啊!”

    喜桃将包子揣进了衣服里,等回到宫里的时候,包子都还是热乎的。

    他掏出来,问赵时昨:“殿下,今早就吃这些了?”

    赵时昨应了一声,大步朝景仁宫走。

    她到景仁宫时,谢绝衣已经起来了,看起来神情恹恹的,像是昨晚上没怎么睡好,看见赵时昨进来,她还愣了会儿神。

    赵时昨盯着她的脸看了看,皱眉:“本宫就一晚上没来,你就睡不好?”

    谢绝衣下意识摇头,想说不是,她昨晚上之所以没睡好,也不只是因为赵时昨没来,虽然赵时昨没来,没了暖炉抱着睡觉,但灵云知道她怕冷,给她准备的很充足,倒不至于让她睡不好。

    她只是心里装着事情,一直在想该怎么和赵时昨开口。

    赵时昨瞥见她摇头的时候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还没开口就见谢绝衣又点了点头,还说了句:“是睡得不太好,想着殿下夜里什么时候会回来。”

    赵时昨紧皱起的眉头一下就舒展开了。

    果然是离不开她的。

    “这次出了趟城,本宫已经尽快赶回来了。”赵时昨道,想了想,“下次要是去的时间比较久,不如你跟本宫一块去好了。”

    免得留在宫里也睡不着,正好还能带着人去跑跑马。

    本来她就答应过要带谢绝衣去外头骑马玩来着。

    谢绝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愣反问:“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赵时昨挑眉,瞥见她有些苍白的脸,心想无非就是得把这人裹严实点,免得夜风一吹,回来又要病一场。

    谢绝衣没想过自己还能出宫,哪怕如今不过是从赵时昨口中说出了这样的话,什么时候能实现都还不一定,可她依旧忍不住期待和欣喜。

    就像赵时昨说带她出宫骑马一样。

    “本宫还买了这个。”赵时昨终于想起来了她买的包子,扭头去找喜桃。

    喜桃已经把包子都拿了出来,还不知道从哪里拿了几个碟子摆放着。

    谢绝衣起身过去,看着这包子:“殿下在外头买的?”

    “嗯。”赵时昨也走过去,“回来的路上见好多人在排队买,本宫问好不好吃,他们说这家店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本宫就买了。”

    她想了想,又道:“不只是包子,外头卖的东西很多,下回给你买其他的。”

    “好。”谢绝衣在桌边坐下,伸手拿了个包子。

    包子还是热的,很松软,皮薄馅大的缘故,里面的汁水浸透了一部分包子皮,看着就很有食欲。

    谢绝衣张嘴咬了一口,第一口就吃到了里面的包子馅儿。

    “这是什么馅儿的?”她咽下去后,神情有些惊喜,“从前没吃过。”

    赵时昨探头去看,辨认不出来。

    还是一旁的喜桃道:“应该是笋子馅儿的。”

    “这个好吃。”谢绝衣道,侧脸看向赵时昨,见她没动,“殿下吃过了吗?”

    赵时昨摇头。

    谢绝衣想起来她本就不怎么热衷于吃饭,正想劝她也尝一个,就见赵时昨目光落在她手里那个包子上。

    她道:“殿下也想尝尝这个馅儿的么?”

    她看向剩下那些包子,好几个大包子,但她认不出哪个是笋子馅儿的。

    还是一旁喜桃解释:“殿下每样的只买了一个。”

    言外之意,赵时昨想吃笋子馅儿的,那就只能吃谢绝衣手上那个。

    大概是赵时昨原先也没少从她筷子上抢东西吃,谢绝衣都已经要习惯了,闻言直接动手,将自己手里的包子掰开了,将其中一半递给赵时昨。

    赵时昨没伸手接,盯着她手里包子看了一眼,低头咬了一口。

    热乎的,烫得她舌头疼,身上也不大舒服,她还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赵时昨面无表情嚼了这口包子咽下,抬眼对上谢绝衣期待的目光:“殿下觉得如何?”

    天下最好的厨师基本上都在宫里御膳房了,谢绝衣也清楚,外头的包子再好吃比之御厨手里出来的肯定还是差了些,但吃的就是个新鲜。

    宫外买来的东西好似就是有不一样的味道。

    “还行。”赵时昨道。

    但说了这一句之后她就没再往谢绝衣手里的包子上再咬第二口。

    谢绝衣看出来了,猜测她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来,就像是吃果子糖一样,可那天赵时昨分明又一颗接一颗吃完了一整包的果子糖。

    以至于谢绝衣也有些茫然,不清楚赵时昨的味觉到底是好还是坏,亦或是,她只是嘴刁了点而已。

    赵时昨每个味道的包子都只买了一个,可老戴家的包子个个都有成年男人拳头大,胃口小的一个就能吃撑,谢绝衣想把每个口味都尝一遍,却又不好每个都只咬一口。

    赵时昨看出她想这么干,直接看了喜桃一眼:“去叫你妹妹过来,还有……”

    她看了谢绝衣一眼:“把灵云也叫进来。”

    喜桃出去了,不只叫来了喜梨和灵云,连喜鹊儿都被抱了进来,这下人一多,包子一掰,几个人就分着吃了。

    谢绝衣没那么多讲究,并不介意跟喜桃和灵云他们分着一起吃,相反,她吃的还很开心,因为每个口味都尝了。

    她吃的时候还没忘记往赵时昨的嘴边递。

    赵时昨不想吃,没什么胃口,张嘴想说话,话还没有说出来,包子已经塞进了嘴里。

    她瞪着谢绝衣,谢绝衣却在笑,笑得还很高兴的样子,故意道:“殿下不也是这样喂妾身的?投桃报李罢了。”

    赵时昨不好将嘴里的包子吐出来,只得嚼了咽下去。

    但她也没生气。

    反倒在谢绝衣捏着包子递到嘴边的时候就张嘴吃下,她自己是不会主动去吃的,但如果谢绝衣喂她,她也不会拒绝。

    看起来倒也有些乖乖吃饭的意思。

    等分吃完几个大包子,不提其他人,赵时昨都觉得有些饱了,谢绝衣洗了手又净了口,见她还在那里坐着,就出声问:“殿下是才从宫外回来吧,那就是一晚上没睡?要不要进去躺着休息一下?”

    她不提还好,一提,赵时昨好像真有些犯困。

    但她没有去谢绝衣床上躺着,直接抱了人躺在了椅子上,旁边就是窗户,谢绝衣这段时间总喜欢坐在这里看书,赵时昨有时候也会在旁边躺一会儿。

    她闭上眼,声音沙哑:“本宫眯一会儿。”

    她侧身将脸往谢绝衣怀里一埋,开始睡觉。

    谢绝衣躺着,翻着书,垂眸看了她一会儿。

    赵时昨回宫后就直接来了景仁宫,身上的衣物都没来得及换,黑色的袍子有些微皱了,谢绝衣甚至瞥见她袍摆处还有火星烫过的痕迹。

    她侧脸,看着赵时昨,昨天上午她给赵时昨用的簪子还在,但银色的簪子顶端沾染上了一点干涸的血迹。

    谢绝衣盯着这点血迹看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伸出了手,用指尖沾了点茶水将那些血迹给抹掉。

    赵时昨这一觉并没有睡得太久,还没到午饭时候她就醒了,醒了后还躺了一会儿,这才起身打算回自己寝殿洗个澡换身衣服。

    见她要走,谢绝衣在心里憋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话终于憋不住了,迟疑着道:“殿下,妾身想把锦燕从浣衣局要回来。”

    赵时昨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谢绝衣迎上她的目光,心里一紧,有一种什么都被对方看透了的错觉,她抿了抿唇,正想说出自己想的借口,赵时昨就已经收回了视线,沙哑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好。”

    她就这么应了,连问都没问谢绝衣一句为什么。

    事情完成的这么轻松,谢绝衣自己反而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后却并不开心。

    灵云进来时,谢绝衣正要让她去把锦燕带回来,灵云嘴快,道:“娘娘,我方才在外头听说宫里在准备宴会呢,似乎是为了殿下的生辰。”

    第22章 022.

    赵时?昨回了自己寝殿, 谢绝衣本以为她只是回去洗澡换身衣裳就会过来了,可?一直等?到天快黑了,她也没看见?赵时?昨的身影。

    倒是锦燕从浣衣局那边回来了, 回来后也没来找谢绝衣, 灵云回来告诉她:“说是一回来就锁了门在房里睡觉,也不让同住的锦月进去。”

    这话也是锦月拉着灵云说的。

    底下?的人都摸不清主子到底是什么想法, 为何又?把锦燕从浣衣局给要了回来,偏偏锦燕还是和?从前那样有恃无?恐的样子,她们心里恼怒又?不敢真和?锦燕对着干,索性就来找灵云打?探口风。

    灵云哪想得那么深,听见?了什么就跟谢绝衣说什么。

    她偷偷去看谢绝衣的脸色,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喜欢那个锦燕,但她又?不敢说出来。

    “随她去。”谢绝衣道, 转而?问, “殿下?生辰是哪一日,你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跟安乐公主是同一日呢。”灵云连忙道, 巴不得锦燕躲在房间里别出来,这样就不会来跟她抢娘娘身边的位置了。

    这事儿从演武场回来时?谢绝衣就已经知晓了,也多亏了灵云,每回去外头溜达一圈回来就总能带点她不知道的消息回来。

    譬如安乐公主与赵时?昨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再譬如从演武场回去以后安乐公主就病倒了,据说昏睡一夜才醒,如今还在瑶华宫里静养着。

    当时?说起这事儿的时?候,灵云还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要是奴婢, 只怕那天在演武场就已经被吓死了。”

    她原本就有些怕赵时?昨,后来好不容易没有那么怕了, 可?经过演武场那一遭回来,她就又?回到了原地?。

    谢绝衣都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倒是没觉得那日赵时?昨做的有什么不对,毕竟胆子大到在宫里提起若是勤王登基一类的话,已经不是用蠢能来形容的了。

    但赵时?昨耳力?倒是好,她俩当时?站在一处,要不是赵时?昨突然动手,她都没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也可?能是她当时?注意力?全在射箭上吧。

    “奴婢听说各宫娘娘都在准备给殿下?的生辰礼,娘娘,您有什么打?算么?”灵云问。

    谢绝衣还真被问住了,没等?她想出个结果,赵时?昨终于过来了。

    分明已经离开了大半天,中?午都没有过来景仁宫,可?她一身的水汽,头上簪子倒是还在,就是鬓角发尾都还是湿的,肤色像是被水泡久了有些惨白,可?唇依旧殷红,眼神也很亮。

    她几?步进了殿内,看见?谢绝衣在窗边坐着,她脚步一顿,没有像以往一样凑过去,反倒另外找了个椅子躺着。

    谢绝衣都已经习惯了她每回进来就往这边走,自己挤进椅子里躺着,抱着她或是闭目养神或是放空了思绪发呆。

    今日还是头一回的,赵时?昨没有走过来,而?是自己找了把椅子躺着。

    谢绝衣看不进去手里的书了,捏着书的手指无?意识收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在某一瞬得到了一个结论。

    她是生气了?因为她开口又?将锦燕从浣衣局要了回来?

    谢绝衣想不出别的理由,分明之前还好好的,就是从她开口提了锦燕后,赵时?昨没问缘由,直接应了她,之后就离开了景仁宫,再到现在。

    赵时?昨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快到晚饭的时?间。

    她躺下?没多久,喜梨就领着人端了饭菜进来。

    赵时?昨起身走过去,余光却瞥见?谢绝衣还在窗户边躺着,她微微皱眉,脚步一转朝那边去了。

    “不冷?”

    她在长椅边站定,俯身看着谢绝衣,目光在她手里的书上晃了一下?,直接指出她一直在发呆一事:“你在想什么?从本宫进来你就一直在出神想事情,有什么事情能让你想这么久还没有个结果的?”

    谢绝衣这下?回过神来了,也不是个会憋着的,正好赵时?昨问了,她垂着目光看着赵时?昨衣襟旁显露出的锁骨,轻声问:“妾身在想,殿下?是生气了吗?”

    “嗯?”赵时?昨疑惑的侧了侧脸,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知为何感觉被她看着的地?方有些痒,于是伸手挠了挠。

    这一挠,她的衣襟又?被扯开了些许,雪白的一片上被抓挠出了几?道红痕。

    “殿下?,别抓了。”谢绝衣握住她那只手,冰凉的指腹在她被挠的发红的锁骨上蹭了蹭。

    赵时?昨身体一下?绷紧了,轻易就挣脱开了她的手,再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抓着她的双手往自己衣襟底下摁。

    谢绝衣的双手都是凉的,而?赵时?昨身上透着火热,她的双手被迫伸进她的衣襟里,毫无?阻隔与她胸口肌肤相贴时?,两人都舒适的软了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靠的更近。

    赵时?昨抱起长椅上的人,一个转身自己躺了上去,谢绝衣就趴伏在她怀里,双手还在她衣服里头贴着。

    谢绝衣回过神,脸都红了,虽然同为女子,可?手下?的触感仍旧让她很不自在,挣扎就想将手给收回来,还想起身。

    可?她一动就被赵时昨摁住了。

    准确点说是被赵时?昨用力?抱住了,抱得太紧,谢绝衣动弹不得,索性放弃挣扎,乖顺的靠在她怀里,侧脸贴着她的颈侧。

    谢绝衣脸也有些凉,一贴上来,赵时?昨就更舒服了,忍不住在她发顶蹭了蹭,又?嫌发髻碍事,三下?五除二?摘了谢绝衣的发簪,拆了她的头发。

    谢绝衣任由她施为。

    明明该去吃饭了,赵时昨本来都已经走到饭桌边了,结果此刻两人又?滚到了一起。

    喜梨立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额角抽了抽,但也没有出声要提醒的意思。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赵时?昨垂眸看着趴在怀里的人,指尖卷着她的头发把玩着,又?问:“为何问本宫是不是生气了?”

    谢绝衣这会儿好歹也冷静了下?来,思绪清晰了不少,坦言:“妾身是怕殿下?因为锦燕的事情生气。”

    赵时?昨没说话。

    谢绝衣心里一咯噔,心想,竟然真是因为锦燕。

    她下?意识蜷缩起手指,却忘了自己的手此刻在赵时?昨衣服里,紧贴着对方柔软的胸口,手指一动,底下?的触感就越发清晰。

    谢绝衣却没顾得上其他,反倒愣了一下?。

    起初她一直竭力?忽视着手底下?的触感,只轻轻贴着,此刻才发觉手底下?的皮肤算不上光滑,有着明显的凹凸不平,谢绝衣自己胸口处就有一道疤,她立马就清楚手底下?摸到的是什么。

    且不只是那一处。

    谢绝衣愣着,被赵时?昨捂得已经有些微温热的手指在她胸口轻触着,想要描摹出那道疤痕的具体模样,可?她发现太多了,太过密集,根本无?从分辨。

    “殿下?……”谢绝衣抬头看着赵时?昨,眼里的震惊完全遮掩不住。

    她想起来赵时?昨粗糙的手,那双手也和?养尊处优完全沾不上关系,除了茧子就是数不清的大小疤痕,从指腹到掌心,无?处不有。

    谢绝衣微微抬起上身,垂眸看着赵时?昨的心口。

    赵时?昨衣襟被扯开了,能隐约瞥见?一些疤痕,有那么一瞬间,谢绝衣想伸手将这人身上的衣服完全扯开,想看看这人藏在衣裳底下?的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样。

    “你这是什么眼神?”赵时?昨忽而?出声,散发着热意的手掌抬起,用手指摸了摸谢绝衣的眼睛,她神情奇怪,还有些不解,“为何要这样看着本宫?”

    她指尖的温度过高,摸的谢绝衣眼皮发烫,眼睫不受控制轻颤着。

    但她还是固执的抬眼去看赵时?昨,想问她这些疤痕是哪来的,也想问她,在嘉帝登基之前,她在这宫里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她无?从想象,赵时?昨是如何在宫里悄无?声息活了十几?年,留下?一身的伤,若当时?登基的并非嘉帝,是不是……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宫里还有一位十七公主。

    谢绝衣想不出来,但她如今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日后妃们说赵时?昨深受先帝疼爱,所以才藏于深宫不曾现身于人前……类似于这样的说法,全是放屁。

    心头思绪混乱,最后谢绝衣却只是摇了摇头,她从赵时?昨身上坐起来,收回手时?替她仔细拉好了衣襟:“殿下?,先吃饭吧。”

    连锦燕的事情也没有再提。

    谢绝衣是已经忘了这回事儿,满心想着的都是和?赵时?昨有关的事情。

    哪知道,刚坐上了饭桌边,赵时?昨就开口:“那个叫锦燕的呢?”

    “你特意把人从浣衣局要了回来,人呢?”她侧脸看向谢绝衣。

    谢绝衣一愣,想起来了锦燕上回是怎么被扔去浣衣局的。

    难道要故技重施?赵时?昨为什么这么讨厌锦燕?

    虽然谢绝衣也对锦燕感到厌恶,但她始终想不明白赵时?昨是为什么讨厌锦燕。

    谢绝衣想不明白。

    赵时?昨要看到人,不用她吩咐,自然会有人去帮她把锦燕给带过来。

    锦燕正关着房门躲在房里睡懒觉,她在浣衣局吃了太多苦头,好不容易从那里出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在房里点上她喜欢的熏香,锁上房门不让同住一屋的锦月进来后,她埋头躺在床上大睡特睡,立誓要把这些时?日在浣衣局没能睡的觉给补回来。

    至于其他的,等?她睡醒了再慢慢谋划好了。

    可?她睡得正香时?,门外就响起了不断地?拍门声,还有人在扯着嗓子喊她:“锦燕!锦燕!”

    锦燕被从睡梦中?吵醒,听出来那是锦月的声音,她烦躁的想得找个办法把这人给处理了,这样以后她也可?以独占这个屋子。

    就在她细数着哪种杀人手段更为隐蔽时?,门外锦月又?喊了一声:“锦燕,你还不快开门?殿下?叫你过 去伺候呢!”

    殿下??赵时?昨?!

    锦燕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发白,彻底睡不下?去了。

    锦燕被领进屋里来的时?候,赵时?昨正在看谢绝衣吃饭,她自己没什么胃口,就没动筷子,听见?动静看也没往那边看一眼。

    锦燕来之前也找过借口,诸如自己病了一场还未大好,担心过了病气给主子之类的,但喜梨子挂着笑?:“殿下?要见?你,就算你只剩下?一颗脑袋,也要被抬过去的。”

    说着这话的时?候,喜梨的目光还在她脖子上晃来晃去,凉飕飕的,看得锦燕心惊胆跳,立马说不出其他话来了,乖乖跟着来了这里。

    等?进了殿,她站在那里,赵时?昨没往这边看,也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锦燕还松了口气,想着等?这顿饭吃完了,她到时?候就能跟着来收拾的宫人一起出去。

    抱着这样的想法,锦燕就盼着谢绝衣吃快点。

    她心里着急,偷偷抬眼去看谢绝衣吃饭。

    赵时?昨喜欢看谢绝衣吃饭,美人本就赏心悦目,再加上谢绝衣吃饭时?总不紧不慢的,吃相不狼狈,也不会显得矫揉造作。

    即便是被人盯着,她也能自顾自一口接一口吃着,她有喜欢吃的东西,比如鱼肉,可?对待其他的食物她也并不会挑剔。

    看她吃饭就会给赵时?昨一种她很好养活的错觉。

    这样好养活,却也好容易受伤生病,她一个看不住,就会叫人给欺负了去。

    赵时?昨轻叹了口气。

    谢绝衣立马停了筷子,侧脸朝她看过去,轻声问:“殿下?,怎么了?”

    赵时?昨没回答她,只问了句:“吃饱了?”

    “嗯。”谢绝衣点头,她吃的已经差不多了,“倒是殿下?你,又?是一口没动,难道真不会觉得饿么?”

    其实不只是吃饭这件事情上,谢绝衣早就发现赵时?昨在睡觉这件事情上也与常人不大一样,她像是不太需要睡眠。

    夜里两人睡在一起的时?候,谢绝衣偶尔模糊醒过来就会发现赵时?昨根本就没有睡觉。

    饭不用吃,觉也不用睡,谢绝衣看着她支在脑袋边的手,宽大的袖子滑落下?去之后,显露出来的手臂苍白又?纤细,赵时?昨很瘦,瘦得手腕骨头都是凸起的。

    偏偏这样瘦的一个人,有时?候表现出来的力?气又?大得惊人,至少能很轻松的就将她给抱起来。

    “不饿。”赵时?昨摇头,“饿了本宫自然会吃。”

    饿到无?法忍受了她才会吃上几?口,但有时?候心情好,她也会往嘴里塞一些,比如看着谢绝衣吃饭的时?候。

    谢绝衣还想说些什么,赵时?昨先一步扭脸朝那边的锦燕道:“去端一壶热茶进来。”

    锦燕刚听见?谢绝衣说吃好了的时?候就等?着离开了,哪知道这时?候赵时?昨朝她开了口,且是明确看着她吩咐的那句话,她只得点头应声,转身出去端茶。

    茶水端来的时?候,桌子上的饭菜也被收拾干净了。

    赵时?昨瞥了一眼她端着的茶水,指尖在桌面轻点:“不够烫,去换一壶。”

    锦燕只想着赶紧离开她的眼皮子底下?,咬了咬牙,干脆端了一壶才烧开的茶水过来。

    赵时?昨一瞥热气,总算是满意些了。

    她没叫锦燕将那壶茶给放下?,反倒侧脸看向谢绝衣,笑?着问她:“可?会倒茶?”

    谢绝衣迟疑的点头,倒茶她当然是会的,但赵时?昨特意这么问一句,她就不确定起来了,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倒茶跟赵时?昨说的是不是一回事。

    她还愣着,赵时?昨已经朝她招手:“过来。”

    谢绝衣就起身走向她,等?到了她面前时?却被她一把扣住了手腕,借力?一拉扯,谢绝衣直接转了个身坐在了她怀里。

    “你过来。”赵时?昨抬眼看向那边还端着茶的锦燕,嗓音里带了点漫不经心的。

    锦燕端着茶走近,俯身正想将茶水放在她面前的桌上,还未放下?,就听见?赵时?昨问了句:“本宫叫你放下?了?”

    锦燕顿时?不敢动了,僵了一下?又?想直起身,却听见?赵时?昨说了句:“去把那壶茶提起来。”

    声音温和?许多,明显不是在跟她说,而?是在跟谢绝衣说话。

    谢绝衣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想着她好像是真的要教自己倒茶,想着配合她玩,伸手将那壶茶提了起来。

    茶壶还是从赵时?昨私库里拿出来的宝贝,精致小巧,纹样好看,提起来倒也不重。

    谢绝衣侧脸去看身后的赵时?昨,想问她接下?来要做什么,话还没有问出口,身后热意靠近了,隔着衣服贴在她的后背上,紧接着,赵时?昨带着茧子和?疤痕的手就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有些粗糙,却也十分温暖。

    她握着谢绝衣的手,带着她拎着那壶滚烫的茶,往前稍微一递,拇指稍微用力?一压壶柄,壶身便跟着倾斜了些许,滚烫还散发着清香的茶水瞬时?从壶嘴里流淌出来。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滚烫的茶水直接淋在了锦燕还端着托盘的手背上,刺痛传来,她尖叫一声,托盘都被扔了出去,想要躲开。

    可?身后立马就有两人上前,一人压住她一边肩膀,稍一使力?,她就被压的跪在了地?上,双手微微往上举着,正好接着滚烫的茶水。

    白皙的手背上霎时?间红肿一片。

    锦燕疼得流出眼泪,挣扎着想要逃开,可?身后压制着她的人力?气极大,压着她根本就动弹不得,只得跪在地?上,举着手,生受着这酷刑。

    “殿下?没说话,你敢躲?”喜梨伸手轻巧的接住被锦燕扔出去的东西,冷眼看着她,唇角还挂着些微弧度。

    谢绝衣在被赵时?昨抓着手将滚水往锦燕手背上淋时?人就懵了,很快的,她浑身僵住,只愣愣看着锦燕的手背,但目光里又?没有什么焦距。

    她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冰冷一片,最终只剩下?一个念头:身后这人什么都知道!

    第23章 023.

    茶壶本就不大?, 里面的茶水很快就倒的差不多了。

    赵时昨这才松了手。

    她一放开手,茶壶直接从谢绝衣手中掉落,“啪”的砸在?地上, 飞溅的碎片还有不少飞到锦燕身上的, 其中一块碎瓷片割伤了她跪在?地上的膝盖,很快就见了红。

    到这时候, 后面压制着锦燕的两个?宫人?才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垂手面无表情的站着。

    没了压制,锦燕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往前扑去?,正好?扑在?一地的碎瓷片上,她的手瞬间鲜血淋漓, 她张着嘴, 疼得叫都叫不出声?儿了。

    谢绝衣看着这一幕,浑身僵硬,她想, 赵时昨早就知道这些事?儿,那肯定?也知道锦燕的身份,知道锦燕,也就会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赵国……

    明?明?在?来赵国之前她就已?经预想过这个?结果, 可真到了这个?地步,谢绝衣才发现自己?没法平静的去?接受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她想,赵时昨会怎么做?杀了她?还是叫人?把她带下去?,交给嘉帝, 到了那时候,她要面临的只会比眼前锦燕所遭受的更加恐怖。

    她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面临死亡的准备, 此刻依旧控制不住的手脚发麻,也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赵时昨。

    却在?这时候,赵时昨反倒更往她身上贴近了些,原本带着她倒茶的那只手落在?了她的下巴上,散发着热意的指腹贴着她的下巴摩挲了几下,谢绝衣的身体就跟着颤栗。

    “本宫瞧瞧。”赵时昨懒声?说着,捏着她的下巴,让谢绝衣不得不转过脸看向她。

    谢绝衣一转过脸就下意识垂下了视线,根本不敢去?看赵时昨的眼睛,可停顿一瞬,她又忍不住抬起眼,抱着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念头朝赵时昨看了过去?。

    赵时昨却没看她的眼睛,低垂了目光正盯着她的唇看。

    于是火热的指腹就抵在?了她柔软的唇上,压着她的唇珠揉了揉,谢绝衣愣愣看着她,无意识的启唇,赵时昨得逞似的,指尖抵进了她的牙间,摸了摸她的牙,轻啧了一声?:“会咬人?吗?”

    谢绝衣已?经皱起了眉,她不知道赵时昨想干什么,扭过脸想要躲开她的手。

    可赵时昨还紧扣着她的下巴,她根本就躲不开。

    或许是破罐子破摔,谢绝衣对着那只在?自己?口中作乱的手咬了下去?,还不忘收敛着力?道。

    牙齿咬上来的力?道并?不重,还比不得她口腔温度带来的痛楚,赵时昨皱眉,反问了一句:“就这点力?气?”

    谢绝衣瞪着她,像是冷笑了一声?,紧接着用力?咬了上去?。

    指尖传来的骤痛没让赵时昨生气,她反倒笑了起来,在?谢绝衣被她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收敛了动作时,她再度摸了摸谢绝衣的牙尖,收回手:“这不是会咬人?么?”

    喜梨拿着打湿的巾帕替她擦手,朝谢绝衣看了好?几眼,见谢绝衣还愣着的模样,她都险些憋不住想开口说话。

    赵时昨收回手,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示意她起身。

    在?谢绝衣愣愣的起身后,她也跟着站起来,就站在?谢绝衣的身后,微微低头,侧脸去?看她:“本宫养的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你呢?被人?欺负到脸上了,一字不吭?”

    谢绝衣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侧脸看她,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

    赵时昨一挥袖:“去?,将她喜欢的那把弓取来。”

    喜梨立马去?取了过来。

    赵时昨伸手,指尖拨弄着箭筒里的箭,她朝谢绝衣道:“还愣着干什么?今日,本宫就再教你一回射箭。”

    谢绝衣手握着宝弓,下意识看向锦燕那边。

    锦燕一手的血,脸色煞白,显然也知道赵时昨接下来要做什么,发现谢绝衣在?看着自己?,她连忙朝谢绝衣摇头,颤着声?音哀求:“娘娘,殿下,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您看奴婢的手……”

    她颤抖着手递到谢绝衣眼前,想说自己?烫了她的手,可如今她的手也变成这样了,该是一笔勾销了吧?

    谢绝衣看得皱眉,很想骂一句“蠢货”,莫非真是在?原来的景仁宫里过惯了安生日子,都到了现在?,竟然还看不清局势。

    赵时昨知道的何止是锦燕用热茶烫了她的手,恐怕,连锦燕的身份,或许连她为何会来赵国都已?经一清二楚了。

    想到这里,谢绝衣就忍不住去?想,赵时昨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是在?将锦燕扔去?浣衣局,还是在?那之前?

    如果赵时昨早就知道这些,那这段时间她的那些所作所为又是抱着什么心态?是戏耍?还是……

    谢绝衣垂眸看着被喜梨递到眼前的弓,她没有伸手去?拿,神色却逐渐冷了下来,她不再去?看赵时昨,只轻声道:“殿下觉得好玩吗?”

    喜梨猛地抬眼看向她,皱了皱眉,紧接着无声?叹了口气,眼里划过一丝可惜。

    赵时昨盯着她看了看,慢慢直起了身。

    谢绝衣能感受到赵时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能感受到她移开了视线,甚至是身后的热意退开,深色袍摆自身侧一晃而过。

    赵时昨一个?字没说,直接离开了景仁宫。

    她一走,喜梨看了看手上的弓,还是将弓放在?了桌上,她看了谢绝衣一眼,语气可惜:“殿下原本是真的很喜欢娘娘。”

    说完这话,她转身跟上了赵时昨。

    和赵时昨一同来的人?都走了,锦燕却没被带走,仍旧跪在?那里,也有些错愕,像是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会儿,她是真觉得自己?要死了。

    确定?赵时昨真的离开了以后,锦燕立刻就想从地上起来,可她双手都是血,烫伤混着割伤,不碰都疼得她直抽气,想要双手撑地起身是不可能的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就看向了还待在?屋内的其他?人?。

    屋子里除了她就只有谢绝衣和灵云了。

    灵云正担忧的看着谢绝衣,她的小脑瓜其实有点不太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那位殿下突然对锦燕发难,她吓得没敢出声?,紧接着又说要教自家娘娘射箭……

    到现在?人?都走了,灵云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扶我起来?”锦燕朝灵云喊。

    灵云还在?看着谢绝衣,根本就没意识到她在?和自己?说话。

    直到锦燕拔高了声?音:“别给我装傻!”

    “闭嘴。”谢绝衣坐回了椅子上,冷眼看着她,终于不用再忍耐那两个?字,“蠢货。”

    “你说什么?”锦燕瞪着她。

    谢绝衣这会儿心情也很不好?,不想和她多重复,一只手已?然搭在?了桌面,握住了被留下来的那把弓,箭筒就在?不远处,触手可及。

    她闭了闭眼,另一只手摸了摸袖中的荷包,这才没提弓杀人?。

    可她睁眼看向锦燕的时候哦,眼底的杀意到底没能压下去?。

    锦燕心里一颤,有些害怕,却又不甘心向谢绝衣低头,在?她看来,谢绝衣不过是她主子选的一颗棋子,还是原本可有可无的那一颗。

    若非对方突然引起了赵时昨的注意,她根本就不会理会谢绝衣,早就任由谢绝衣在?宫里自生自灭了。

    没错,就是这样的,锦燕委顿下去?的身体陡然又挺直了,她嘲讽的看着谢绝衣:“这下你跟那位十七公主彻底闹翻了,你猜,失去?了价值的你——”

    “那你猜猜。”谢绝衣打断她,冷声?,“若我现在?用这把弓杀了你,再以此向她示好?……”

    “不可能!”锦燕看着她手里的弓,心里也是一阵发虚,拔高了声?音反驳,想要打消谢绝衣的念头,“你别犯蠢了!你们已?经翻了脸,难道你现在?杀了我,她就会再像之前那样和你关系亲密吗?别天真了!你不是最清楚出生皇室的人?都是些什么冷心冷情的怪物吗?”

    她没有错过谢绝衣先前睁眼时眼里来不及压下去?的杀意,锦燕也是真的有些怕谢绝衣对自己?下手。

    说了这些还不够,她又急忙道:“而且,你别忘了,你要是杀了我,你就别想再得到你妹妹的消息!我实话告诉你吧,看管着那小丫头的可是我亲兄长,我要是出事?,你猜那小丫头会是什么下场?”

    谢绝衣握着弓的手指不断收紧,却又在?一瞬,她逐渐松了力?道,定?定?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锦燕:片刻后,她垂眸,藏去?了眼里的怒意,轻声?:“那就最好?让你兄长藏好?了,可千万别叫我找到了他?。”

    “哈?”锦燕想嘲笑她,又莫名有些心虚,笑得神情和声?音都显得极其怪异。

    赵时昨从景仁宫离开后就没再过来,谢绝衣在?桌边兀自坐着,锦燕走后,灵云站在?一旁劝她:“这么晚了,娘娘,您要不要先去?休息?可能殿下要像之前一样很晚才会过来了。”

    谢绝衣看着手里的弓,摇了摇头。

    她想,赵时昨应该不会再过来了。

    她到现在?都有些想不明?白,赵时昨到底知道多少,如果都知道,为什么又一走了之,对锦燕放任不管,对她……也是不管。

    如果不知道……

    如果赵时昨其实只知道锦燕伤了她的手呢?其实不知道她和锦燕的身份呢?

    谢绝衣眼底亮起细微的光,她猛地看向灵云,一开口,嗓音都是哑的:“可有人?向你打听过本宫手伤的事??”

    灵云看不懂自家娘娘现在?的眼神,但隐约有一种娘娘似乎希望她点头的感觉。

    她绞尽脑汁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您不是说自己?不小心烫着的吗?”

    谢绝衣在?看见她摇头时,眼里那点亮光就已?经灭了,也听不见她后面在?说些什么。

    这一晚上,赵时昨真的没有过来。

    第24章 024.

    宫里耳朵多, 嘴巴也多,什?么消息都传得快。

    但最先知道还是嘉帝这边。

    他?只知道赵时?昨从?景仁宫出来就不大高兴的样子,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倒是不清楚, 跟他?说?起这事儿的李德海也说?不清楚:“只知道, 原本被扔去浣衣局的那个宫人又回景仁宫了,听?说?是梅妃娘娘让人去要的。”

    嘉帝沉思一瞬, 让李德海去找赵时?昨过?来。

    “殿下此刻不在?宫内。”李德海道,“殿下从?景仁宫出来就直接出了宫。”

    赵时?昨出宫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只带了喜桃,先去了西?城一座宅子,出来的时?候,喜桃的马上多了一个人。

    是那个年轻的哑巴道士。

    现在?也不是道士,看过?大夫后?脖子上缠了几圈绷带, 他?不会骑马, 上马的时?候还是喜桃把他?给推上去的。

    赵时?昨看了他?一眼:“抓紧了。”

    说?完,她一夹马腹已经飞奔而去,身形很快就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喜桃一扯缰绳,拍了拍少年的手臂:“抓好了,要是摔下去,摔死了我可不管。”

    少年很快就知道喜桃这话并不是什?么玩笑话。

    马跑得飞快, 夜风刀子似的往他?脸上撞,撞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往前趴伏着身体,拼命低着脑袋, 恨不得能把头给塞进?衣服里面去。

    两匹马跑了很久,始终没有停过?。

    等终于停下的时?候, 少年才惊觉脸已经被吹麻了,他?被喜桃从?马背上推下来,感觉脑子空空,身体也空空的,只知道木木的跟着往前走。

    走着走着,五感才逐渐归位。

    没等他?看清周遭是什?么情况,一根长枪裹着凌厉的风声刺到眼前,离他?的眼球也就一指之差。

    “啧!十七,你从?哪领来这么个呆头鹅?”粗糙的嗓音高高扬起,长枪一收,反握在?手,身高八尺的男人迈着大步走近,又盯着哑巴看了看,“我瞧着还有些眼熟。”

    “你也觉得眼熟?”赵时?昨这才给了高晖一个眼神,“你再仔细看看,他?像谁?”

    “嘶!”高晖仗着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眼前,俯身盯着哑巴看了起来,从?眼睛看到鼻子,又看到嘴巴,再往后?仰着去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眼熟,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这少年像谁。

    “看不出来。”高晖摇头,直接放弃了,大手朝着哑巴一推,“哎,你哪家的小子?报上名来。”

    他?用的也是寻常力气,压根就没有考虑过?眼前这少年身板如何,这一推,直接将哑巴推的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要不是后?面有人过?来,伸腿给他?挡了一下,他?得摔个后?脑勺落地。

    高晖立马龇牙咧嘴嫌弃起来,扭头朝赵时?昨道:“你打?哪领来的?我一只手能捏死他?。”

    赵时?昨没搭理他?,看向了站在?哑巴身后?的那些人,为首的青年长得也很高,肤色偏深,五官立体,低头盯着哑巴的脸看了看,眉心一跳,又看向赵时?昨:“你在?哪找到的?”

    “办事路上顺手捡的。”赵时?昨也在?看坐在?地上的哑巴,“你也觉得像?”

    “像……简直太像了!”青年啧声不停,“这要真是……”

    他?顿了一下,抬眼看着赵时?昨,转身就跑:“我去找师父过?来!”

    “你俩打?什?么哑谜呢?”高晖挠头,“我是猜不出来的,十七,你就直接告诉我吧,这小子到底是哪家的?不但是只呆头鹅,还是只不会说?话的呆头鹅。”

    “他?本来就是哑巴。”赵时?昨淡声。

    “真是哑巴啊?”

    “……”

    哑巴坐在?地上,感觉比站着要踏实很多,反正也没人叫他?起来,他?索性就这么坐着了,仰头看了看围在?周遭的人,发现个个都长得很高,身板结实,手中或提着长枪,或拎着弓,也都在?打?量他?,眼里透出好奇。

    这些好奇并没有什?么恶意。

    比起这些好奇的眼神,哑巴更想知道刚刚跑走的青年口中的师父是谁,他?很紧张。

    赵时?昨领着人过?来的地方是城外的军营,如今领兵驻守在?此处的将领是她师父蒋安州。

    蒋安州年纪和她父皇差不多大,但身体要好得多,看人时?目光炯然有神,大踏步的过?来,没看见被众人挡在?中间的哑巴,先看见了赵时?昨,眼睛一瞪:“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赵时昨侧过脸不说话,嘴抿着。

    蒋安州一看,眼皮子重重跳了跳,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又松了口气,心道:不高兴了,但又没到最坏的地步。

    “走,去演武场!”他?大手一挥,扯着嗓子朝赵时昨吼了一声。

    身后?跟着他?一起回来的青年连忙道:“师……将军,您先看看那人……十七带过?来的,您看看……”

    围着哑巴的一群人自发往旁边散开了,露出还坐在?地上的哑巴。

    哑巴是背对着蒋安州的,听?见动静时?就已经扭过?身往后?面去看了,可惜好多腿挡着,他?什?么也看不着,此刻人都让开了,他?才总算是和蒋安州对上了目光。

    对上目光那一瞬,蒋安州浑身一震,愣在?了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了。

    “啊!”高晖突然一声大吼,“我想起来了!这哑巴长得不就跟将军一个样么?”

    站在?蒋安州身后?的青年朝高晖翻了个白眼。

    但高晖这一声吼,也算是让蒋安州回过?了神,他?站在?原地没动,眼睛却死死盯着坐在?地上的哑巴,身侧握拳的手克制不住颤抖着。

    “十七。”他?张了张嘴,喊的却是赵时?昨。

    赵时?昨盯着他?看,神情有些愣怔,听?见他?喊才稍稍回过?神,应了一声,不用他?问,自己?把话说?了:“前头查到了赤明真人的一些事,我带人找过?去的时?候瞧见了他?,他?被一个跛脚道长养在?山上道观里,就陈宝庄那……”

    等赵时?昨说?完哑巴的来历,蒋安州身后?的青年陆镇鱼开口问:“师父,是么?”

    这下高晖没嫌弃他?打?哑谜了。

    他?们几个被蒋安州一手教出来的徒弟都知道,蒋安州有一子,十几年前就走丢了,那时?候蒋安州还不是蒋将军,连进?宫面圣的资格都没有,托了许多人,报了官,最后?也没把儿子找回来。

    但这么些年,他?也一直没放弃这回事儿。

    谁也没想到,这一天?,赵时?昨会突然领回来一个和蒋安州长得这么像的少年,看年纪跟蒋安州的儿子蒋幼泽也差不多大,但还得再确认。

    蒋安州大步走向坐在?地上的少年,朝对方伸出手的时?候,手还在?抖,举在?半空却又顿住,他?张了张嘴,想说?先回帐子里再说?。

    可面前不会说?话的少年突然伸手,将自己?左脚的鞋脱了,袜子扯了,掰着自己?的拇指给眼前的男人看。

    蒋幼泽年幼时?爱看父亲蒋安州耍各种武器,蒋安州也爱耍,还给他?做了许多孩子版本的,弓箭,木剑,木枪……

    有一回,蒋安州给他?削木做弓时?,放在?凳子上的小刀掉了下去,正好落在?蒋幼泽的脚上,正好伤了他?的左脚拇指,留下一道很深的疤。

    “那时?候,我和你娘都以为你这根脚趾废了,保不住了,抱着你到处找人帮你看……”蒋安州举着的手终于落了下去,粗糙的指腹落在?那道疤上,他?抬头看向哑巴,眼眶红着,“还好遇上一个好心的大夫给你治好了,就是留了这道疤……”

    那时?候,他?整夜睡不着,时?不时?会偷偷去看孩子脚上的这道疤,用手摸摸,好似摸摸就能把这道疤给摸掉,儿子没受过?伤,没吃过?这遭苦头。

    这道疤长什?么样,他?不用眼睛去看,用手摸都能摸得出来。

    蒋安州没把人带回他?的帐子里,他?要带人回府,回将军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夫人。

    他?起身时?,赵时?昨抛过?来一枚令牌,其他?人都没看清那枚令牌长什?么样就被蒋安州揣进?了衣服里。

    这大半夜的,城门早就关了,没有赵时?昨的令牌,就算是他?蒋安州,他?也进?不去城。

    蒋安州直接翻身上马,拿着赵时?昨的令牌带着蒋幼泽离开前,目光一一点过?高晖等人,声音虽然是沙哑的,可落在?他?这几个徒弟耳朵里,依旧不失威严:“十七难得过?来一遭,你们不是总嚷嚷着要再和她比划比划?”

    他?带着找回来的儿子骑马走人,身后?一片唉声叹气。

    “不要吧?我上回被揍得伤还没好全呢!”

    “十七,咱们先说?好啊,别打?脸,明日我要回家,我不想被府中表妹看到……”

    也有兴奋的,比如高晖,手中长枪舞出花来了:“走走走!这地儿不够宽敞!十七,我们找个宽敞的地儿比划!”

    他?们跟着蒋安州这么多年,短的四五年,长的也有近十年了,但十七无疑是跟着蒋安州时?间最长的,陆家、高家、唐家……在?京城全都有名有姓,他?们父兄亲人,有些在?朝堂上甚至官职比蒋安州还要高,大家都是熟人,唯独十七。

    明明很熟,毕竟也算“大师姐”了,可又极其陌生,只知道她叫“十七”,家住哪里,家中几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只有师父蒋安州知晓。

    不过?,大家也都各有猜测,嘉帝登基前,他?们见到十七的次数其实并不多,每回见到,十七情况都不大好,自从?嘉帝登基,见到十七的次数才多了。

    有一种,似乎十七行动更自由了的感觉,且穿衣配饰都与从?前大不相?同,许多东西?一看就是宫里的手笔。

    所以,大家都猜,十七本家应该与皇室有关,且支持的是嘉帝那一派。

    这一晚,赵时?昨没有回宫,驻守城外的某处军营里,她在?演武场上站了一夜,到天?边鱼肚白初现时?,她盘腿坐着,仰脸看着东边,秋天?的日头落在?她脸上,倒是没有多少热意,凉爽舒适,她也很喜欢。

    高晖躺在?不远处地上呼呼大睡,周遭躺了好几个,都是打?着打?着往地上一躺,嚷嚷几句:“不行不行,还是打?不过?,下次再战吧!”

    “说?好不打?脸的!这下完了,回去我要怎么和表妹解释嗷!”

    “十七,你是个怪物?吧?”

    陆镇鱼睡过?去之前还在?喃喃:“十七,得亏你不是个男的,不然我妹妹真的非你不嫁了……”

    他?们呼呼大睡,赵时?昨却没有多少困意,她心口仍旧有什?么东西?在?躁动着,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却又陌生。

    父皇驾崩那日,她心口躁动的更加厉害,叫她痛苦,愤怒,最终丧失理智。

    可此刻,她只觉得难受,也生气,没到丧失理智的地步,否则她不会特意出这趟城,来这里找人发泄。

    没用,打?架没用。

    赵时?昨撑地起身,越过?一地呼噜声震天?响的人,想离开这。

    可没走出几步,本该睡着的陆镇鱼追了上来,几步走到她身边,叹了口气,问:“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一不高兴就爱动手,这次好像动手也没用了,说?出来,师兄开导开导你。”

    分明十七才是最早出现在?蒋安州身边的,可她年纪最小,哪怕最能打?,再加上大家就算叫她师妹她也从?不争辩,于是个个蹬鼻子上脸,开始自称起师兄来了。

    这一次,赵时?昨也没和他?争执到底是师兄还是师弟。

    她本来就有些烦闷,正想着回宫去找皇兄问问为什?么这次不行,陆镇鱼问,她脚步一顿,思索了片刻,道:“我不高兴。”

    陆镇鱼点头:“眼不瞎的都看出来了。”

    他?转了转肩膀,轻嘶了一声。

    赵时?昨:“我的人被人欺负了。”

    “谁?”陆镇鱼脸色一变,肩膀也不转了,握紧了手,“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欺负你的人?”

    赵时?昨没理他?,继续:“我教她打?回去,可她却生气了,为什?么?”

    陆镇鱼:“嗯?”

    赵时?昨皱着眉,垂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心口躁的厉害,身上有点疼,脑袋更疼,原本这些疼痛她早就该习惯的,但这会儿却有些无法忍受似的,连带着语气都变得危险起来:“我不高兴,心里烦得厉害,她为什?么要生气?”

    如果此刻在?这里的是高晖,早就扯着嗓子嚷嚷:“白眼狼!十七,别管了,这就是白眼狼!”

    但此刻站在?赵时?昨身边的是陆镇鱼,他?思索着,根据赵时?昨提供的有限信息分析起来:“对啊,为什?么要生气?寻常人要是遇到能帮自己?报仇的肯定高兴死了,为什?么生气呢?难道是有自己?的打?算?或是有其他?的隐情?反正她肯定有不能动那个人的理由。”

    赵时?昨依旧皱着眉,理由?什?么理由?

    她思索着,说?了一句:“她妹妹好像在?他?们手上。”

    “那就是了!”陆镇鱼握拳砸向手心,“帮她把妹妹救回来就是了。”

    赵时?昨抿唇,没说?话,却思量起来了。

    陆镇鱼笑了笑,转而打?听?起来:“这人是你什?么人?手底下的人?”

    赵时?昨摇头。

    陆镇鱼:“那是什?么人?”

    他?不停打?听?着,要是换成平时?,赵时?昨早走人了,鉴于他?刚充当了一下军师,解决了赵时?昨本想回宫问皇兄的问题,赵时?昨勉强分给了他?一些耐心,但也很快告罄,留下一句:“我喜欢她,她抱起来很舒服,长得也好看,还会哄我吃饭,陪我放风筝。”

    赵时?昨走了,陆镇鱼回到演武场,挨个踢醒了躺在?地上的一群人,把打?听?来的消息一分享,一个个前不久还在?打?呼噜的,这会儿都清醒了。

    这一日早上,路过?演武场的都听?见了那齐齐一声震天?响的大吼:“十七该不会是动春心了吧?!”

    第25章 025.

    “到底是?哪家的小子?十七还小, 可莫要被骗了!”

    “恐怕已经被骗了,不?过是?能哄她吃饭,陪她放放风筝就?能让她到如此地步, 可恶!”

    “反正我不?管是?哪家的小子, 日后十七要嫁的人肯定得先过我这关?。”高晖捡起自己的长枪,咬牙切齿, 显得凶神恶煞。

    其他人纷纷点头,连陆镇鱼都道:“要是?连我们?都打不?过,如何能护得住十七?”

    “就?是?!”

    “……”

    赵时昨回了宫就?要往景仁宫去,早就?在宫门等着她的宫人连忙上前:“殿下,皇上说您要是?回宫了就?去御书房找他。”

    “不?去。”赵时昨脚步没停,头也不?回。

    可走?到半道上,前面出现一行人时, 她还是?停了下来, 抿紧了唇看着站在那?里的嘉帝。

    嘉帝额角抽了抽,气笑了:“你对?着朕生什么?气?”

    赵时昨想去景仁宫,不?太想和他说话, 她看了看远处,算算时间,往常这个点谢绝衣还在睡觉,她现在过去, 正好能抱着人眯一会儿。

    这么?想着,赵时昨抬脚就?走?。

    嘉帝气得连名带姓喊她:“赵时昨!”

    可惜,帝王之?怒在赵时昨这里也没什么?威慑力,她走?的头也不?回, 应都没应一声。

    等赵时昨走?的没影了,周围宫人战战兢兢时, 嘉帝冷声问了句:“她这是?去哪?”

    李德海显然是?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踮起脚往赵时昨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回:“看方向,像是?往景仁宫去的。”

    比赵时昨先到景仁宫的,是?各宫的娘娘们?。

    大家在景仁宫外?头碰上的时候,互相看看,都知道彼此是?为了打探消息来的。

    听说殿下和景仁宫这位翻脸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可惜到了景仁宫外?头,想进去却被告知谢绝衣病了,不?见人。

    “病了?怎么?病的?”有人嘴快,立马就?问了一句。

    戴妃朝问话的人看了一眼,也多说了一句:“让人去请太医来看过了吗?太医怎么?说?殿下知道吗?”

    后面那?句才是?她最想问的,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答案的。

    毕竟上回这位一病,十七公主可是?直接开了私库,皇上赏的东西也流水似的送过来,这位更?是?直接搬进了景仁宫,一跃成了梅妃。

    这次要是?又病了,看十七公主和皇上会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就?知道这位是?不?是?真?和那?位殿下翻脸了。

    出来传话的人是?锦月,她昨夜就?守在外?头,压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锦燕后来从里面出来时一手的血,但殿下昨晚离开后确实?没有再来过。

    但她没把这些往外?说,只垂手站着,回:“太医来过了,说是?没什么?大事,好好养着就?行。”

    太医确实?来过,拿谢绝衣牌子去请的,却不?是?给谢绝衣看病的,而是?锦燕要的,给她看手。

    一行人还站在景仁宫外?头打听消息呢,另一边又有人来了,为首的却是?位嬷嬷,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戴妃等人扭头看去,看清嬷嬷的脸时神色都是?一变,甚至往一旁让了让。

    “兰嬷嬷怎么?来这了?是?太后她老人家……”戴妃试探着开口。

    太后是?嘉帝与十七公主生母,但自嘉帝登基后,太后就?久居佛堂,鲜少露面了,连后宫事务都不?大管,基本上都交到了戴妃手上,只偶尔有大事戴妃才会去宁寿宫求见,也未必次次都能见着,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位兰嬷嬷在中间传话的。

    且这位兰嬷嬷还有个身份,她是?嘉帝的奶嬷嬷,据说十七公主也是?这位她看着长大的。

    兰嬷嬷来这一趟是?太后要见谢绝衣。

    太后要见,锦月也不?敢把人拦着,等兰嬷嬷进去了,见到了坐在桌边的谢绝衣时也有些惊讶,确实?是?位少见的美人,就?是?脸色不?大好看,看着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形容憔悴。

    倒也更?让人心生怜惜了,连她看了都禁不?住有些心软,但话还是?要说的,人也是?得带去宁寿宫的。

    谢绝衣不?得不?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着兰嬷嬷走?了。

    于是?等赵时昨来景仁宫的时候,没见着人,自然也没能如她所想的,抱着人躺着眯一会儿。

    “娘娘一早就?被太后身边的兰嬷嬷给带去宁寿宫了,如今还没回来。”锦月低着头,不?敢去看赵时昨,心里却松了口气,想着殿下可算是?过来了,只要殿下还愿意过来就?是?好事。

    赵时昨话还没有听完就走了。

    去宁寿宫的路上还得从方才遇上她皇兄的那条路上过,嘉帝还在呢,负手看花,赵时昨目不?斜视路过,还是?嘉帝忍不?住出声喊住她:“去母后那?要人?”

    赵时昨脚步一顿,这才扭头去看他:“皇兄早知道母后把她叫去了?”

    “也不?算早知道,也就?比你早知道一会儿。”嘉帝道,见她可算是?能停下来说话了,心情大好,抬脚跟上去,“走?吧,朕和你一同去。”

    “哦。”赵时昨收回视线,继续朝前走?,“母后叫她去做什么??”

    “朕哪知道?”嘉帝走在她身边,见她步子迈的快,伸手一把拉住她,“走?这么?急做什么??”

    “你走?快点就?是?了。”赵时昨甩开他的手,几步就?走?到了前面去,“要是?走?不?动,就?叫李德海喊人来抬你。”

    谢绝衣一晚上没睡,换了身衣裳就?来了宁寿宫,知道要见的是?太后,她强打起精神,努力去猜太后这时候要见自己是?为了什么?。

    可想来想去,没理?出个头绪就?想到了赵时昨。

    想她昨晚上去了哪里,想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什么?都不?想,脑子里也会浮现出赵时昨那?张脸。

    以至于踏进宁寿宫,她无意识抬头看见坐在上方椅子里的美妇人时,谢绝衣整个人愣在原地,张了张唇,以为看见了赵时昨。

    好在耳边很快有声音提醒她,眼前这位不?是?赵时昨,而是?赵时昨的生母,如今的太后娘娘。

    谢绝衣没见过先帝,不?知道先帝长相如何,但就?她目前见过的嘉帝、太后还有赵时昨三人,赵时昨和嘉帝长得与太后都很像,真?要说起来……谢绝衣回忆了一下宫宴上见过的嘉帝,其实?嘉帝与太后更?像一些,尤其是?眉眼间的神韵。

    谢绝衣很快收回了视线,太后倒是?盯着她仔细打量着,等她行完礼落座,太后这才出声,开口一句就?是?:“这几日十七都宿在你宫中?”

    “回太后,前几日是?的,昨夜殿下……”谢绝衣垂眸轻声。

    她话还没有说完,上方的太后就?打断了她:“昨夜发生了何事?”

    谢绝衣藏在袖中的手骤然收紧,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太后这话,换成任何一个人来问,就?算是?嘉帝来问,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不?知道太后和嘉帝又知道多少,说多说少都是?问题。

    就?在她沉默时,殿外?却传来一道她熟悉无比的嗓音。

    “母后想知道不?如直接来问我。”赵时昨几步就?进了殿,和坐在上方的太后对?视了一眼,太后率先垂眸,躲开了她的视线,搭在扶手上的手转动起手里的佛珠。

    赵时昨这才扭脸看向一旁的谢绝衣,她脚步没停,径直走?了过去。

    谢绝衣在听见她声音时就?已经朝门口看了过来,等看见了人就?再也坐不?住,直接起了身。

    赵时昨走?近了,在她面前停下,却没坐,身形微微侧着,又看向太后:“母后吃过早饭了吗?”

    太后摇头,一旁的兰嬷嬷连忙道:“娘娘请梅妃过来,正是?想着有人能陪着吃个早饭,顺带着说说话,现下殿下过来,娘娘更?高兴了。”

    “那?母后待会儿要高兴坏了。”赵时昨眨眨眼道。

    片刻后,嘉帝总算进来了,太后让兰嬷嬷去传饭,四个人在桌边坐下,等饭菜上来,赵时昨坐着没动筷子。

    谢绝衣忍不?住去看她,见她抱着手靠在椅背上,眼睛都是?闭着的,苍白的脸上眼下一片青黑格外?显眼。

    她想问赵时昨昨晚去了哪里,是?不?是?一夜没睡,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赵时昨进来时,她无疑是?高兴的,可这人进来后也不?过是?看了看她,之?后就?再没看过她,话也没说过一句,谢绝衣心里忐忑,也没什么?胃口。

    但她不?能像赵时昨一样,直接双手一抱,连筷子都不?拿。

    她还得拿着筷子,往嘴里塞些吃的,咀嚼半天也咽不?下去。

    没人开口说话。

    没几下,太后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嘉帝和谢绝衣朝她看去,嘉帝皱了皱眉:“母后怎么?不?多吃几口?”

    太后还没说话,坐在另一边的赵时昨睁开了眼睛,侧脸看向谢绝衣,问她:“吃好了吗?”

    谢绝衣愣愣点头,她本来就?没什么?胃口,

    “走?了。”赵时昨俯身,去抓她的手腕。

    她的指腹火热,谢绝衣的手连带着手腕都是?冰凉的,两人肌肤一贴,谢绝衣手一颤,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反手抓住了赵时昨伸过来的手,赵时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连停顿都没有,顺势就?将手指挤进了她的指腹里,和她十指相扣,掌心相贴。

    这一下,赵时昨觉得舒服了,心里的躁动不?耐都跟着消减了许多。

    谢绝衣也觉得舒服了,又觉得有些不?够,她去看赵时昨,想的是?靠在这人怀里看书睡觉甚至是?发呆的时候,现在才惊觉那?时有多么?安心。

    赵时昨稍一用力,原本坐着的谢绝衣就?顺势站了起来,甚至往她身边走?了两步,两人站的极近,部?分衣袍交叠。

    谢绝衣扭脸还想朝嘉帝和太后说什么?,赵时昨已经拽着她直接往门口走?了,太后坐着,垂眸喝了口茶水,等两人身影快在门口消失了,她这才抬眼看过去,只看见谢绝衣跟在赵时昨的身后,为了追上前面快步的赵时昨不?得不?小跑着,衣袍翻飞间,两人身形几乎交叠。

    两道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口,太后却依旧怔怔看着那?边,许久没能收回视线。

    嘉帝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扭头往门口看着,嗓音温和:“母后,既然十七在,您就?更?应该多吃点才是?啊。”

    太后收回视线,问:“上回不?是?说找到了宋恪?”

    “找是?找到了。”嘉帝叹气,“留下一个药方子人又不?见了,说是?得去寻几味特殊的药,到现在也没什么?消息,留下的药方子十七倒是?一直在喝。”

    太后转着手里的佛珠,闭着眼又不?说话了,只嘴唇不?停动着,像是?在念着什么?。

    嘉帝对?她这样已经习惯了,站起身,张唇想说些什么?,可抬眼瞥见对?方鬓边白发,他到底还是?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赵时昨拽着谢绝衣从仁寿宫出来,一路往前走?,谢绝衣在她身后小跑跟着,也没出声叫她慢些走?,直到发现走?的并不?是?回景仁宫的路后,她才出声问:“殿下要带妾身去哪?”

    “出宫。”赵时昨道。

    “出宫做什么??”谢绝衣懵了一下。

    赵时昨:“不?是?说要去宫外?骑马么??今日去正好。”

    谢绝衣有一种自己恍然在梦里的错觉,她甚至想,自己此刻其实?还在景仁宫里坐着吧。

    她想着这些,也就?没空去想自己这一身到底适不?适合骑马。

    还是?到了宫门处,牵着马在此处等着的喜梨看见了,才出声提醒:“殿下,娘娘这一身似乎不?太方便外?出骑马。”

    赵时昨才扭头朝谢绝衣看去,这一路过来,她快步在前头走?着,谢绝衣被她拽着,跟的勉强,甚至有些狼狈,头上发钗都有些乱了,可始终一声没吭,此刻停下来了也只是?轻喘着气,好看的眼睛看着她,全是?认真?。

    赵时昨有些分不?太清她眼里的情绪,但很喜欢被她这样注视着,于是?心情也逐渐好了些,嘴上却还要道:“为何不?出声喊本宫停下?”

    只要谢绝衣出声喊她,她自然会放慢脚步,不?至于让谢绝衣像此刻这样狼狈。

    谢绝衣却只是?看着她,话也不?说。

    “傻了?”赵时昨挑眉,忽而伸手捏了她的脸扯了扯,又有些嫌弃她脸上的肉少,于是?脱口而出,“多吃些。”

    谢绝衣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不?知是?被秋风吹的还是?如何,她的眼眶微微有些红,嗓音也有些哑,但仍旧轻轻柔柔的:“这话该是?妾身对?殿下说的才是?。”

    方才饭桌上一口没动的人竟然让她多吃些。

    谢绝衣想起来两人才认识那?会儿,赵时昨也干过这样的事儿。

    她一笑,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眼,心里软的沁出水来了。

    赵时昨认真?道:“你笑起来好看,本宫喜欢。”

    “那?殿下呢?”谢绝衣抓紧了她的手,指腹在她滚烫的手背上紧压着,“殿下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这样么??”赵时昨弯唇,立即给她演绎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皮笑肉不?笑。

    很滑稽,却又让谢绝衣笑不?大出来。

    “不?好看。”赵时昨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了,收回往上弯的唇角,直接放弃了这件事情,“去换身衣裳吧,本宫带你出宫骑马。”

    从这边回景仁宫有些远了,赵时昨懒得跑,连谢绝衣都不?太想再跑回去,索性赵时昨让喜梨找了离这边最近的一处宫殿,叫人把衣服拿过来换了。

    换好衣裳就?直接出了宫。

    出宫时,赵时昨没急着翻身上马,她去看谢绝衣:“自己能上去么??”

    嘴上这么?问着,谢绝衣还没回答呢,腰身一紧,被她双手抓着腰直接往上一举,谢绝衣手忙脚乱的在马上坐好,才坐好,余光袍角翻飞,身后一道热源就?靠了上来。

    赵时昨翻身上马,骑坐在她的身后,一手拉扯着缰绳,另外?一只手绕过她的侧腰,扣在她的腰腹处。

    “走?了。”她话音一落,身下的马就?朝前飞奔起来。

    谢绝衣猝不?及防惊了一下,双手下意识抓紧了她扣在自己腰腹处的手。

    “怕什么??本宫不?会让你摔下去。”赵时昨的声音裹着风声在她耳畔响起。

    一心想着要出城跑马,赵时昨走?的就?不?是?闹市街巷,从一处府邸前跑过时,谢绝衣隐约听见有人喊了声“十七”,她想回头去看,可惜没看见什么?。

    她想,敢叫赵时昨“十七”的,除了宫里的嘉帝也就?只剩下太后了,那?两位不?大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等出了城,赵时昨骑马拐去了一条山道。

    身后原本跟着喜梨和喜桃似乎被甩开了,暂时不?见人影,山道上便只有她们?一匹马。

    两人身体?隔着衣物紧贴着,赵时昨身上的热意源源不?断传过来,哪怕山道上风更?大更?凉,但谢绝衣靠在她怀里,也没觉得有多冷。

    可越是?这样,谢绝衣心里越是?不?安。

    于是?在前方出现一条岔路时,谢绝衣终于出声:“殿下。”

    “嗯?”赵时昨应了一声,低头去看她。

    只是?她也看不?见谢绝衣此刻的神情,只能听着谢绝衣的声音:“殿下,我们?现在去哪?”

    赵时昨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了一句:“倘若你妹妹谢梦安找回来,你待如何?”

    没有问她是?不?是?因为谢梦安所以才没有对?锦燕动手,赵时昨只要这一个问题的答案,但她语气随意,好似也并不?在乎谢绝衣给出来的答案如何。

    谢绝衣一晚上没睡,也早有了心理?准备,但现在被赵时昨这么?直白说出谢梦安的名字,她还是?有些手脚发麻,搭在赵时昨手背上的手也越收越紧,好一会儿,她才放松了些身体?,轻吐了口气,目视着前方:“殿下,妾身虽然不?擅弓箭,长鞭却还算游刃有余。”

    身后的人似乎笑了一声,紧接着,声音才又传入她耳中。

    “锦燕进宫前原叫徐锦燕,有一兄长叫徐锦程,就?在城外?经营一家马庄,京中不?少官家子弟会来此地骑马玩耍……”赵时昨反手握住了谢绝衣原本攀着她手背的手,语气平缓,像是?闲聊,三言两语将锦燕在京城的身份说了个干净,最后一句,“你妹妹谢梦安如今就?被关?在这马庄里。”

    第26章 026.

    入秋之后来?马庄的人就更多了?。

    只要?不下雨, 要?进?马庄还得提前和马庄老板徐锦程定好。

    于是,赵时昨骑马带着谢绝衣到?马庄门口时,自然就被守门的人给拦了?下来?。

    但这守门的人也有些眼力见, 看出来?赵时昨的马是匹好马, 且两?人衣着打扮都不一般,当即就让人去请自家老爷过来?了?。

    徐锦程来?的也快。

    他和徐锦燕并不是亲兄妹, 两?人五官相貌长得完全不像,徐锦程是个高大的胖子,脸上堆着笑,很讨喜,不会让人生厌。

    他见了?赵时昨和谢绝衣,先是问:“两?位小姐是哪个府上的?莫非是家中兄长在我们马庄?若是在,我现在就领两?位小姐过去就是。”

    “唐府的。”赵时昨道, “兄长唐炳。”

    徐锦程一听唐府, 神?情就微微变了?变,再听见“唐炳”的名字,他弯着的腰身就更低了?, 侧身就让赵时昨和谢绝衣进?去,嘴上却像是不经意似的道:“唐少爷确实常来?,不过……唐少爷家中姊妹我大多见过,两?位小姐却瞧着面?生……”

    “我俩都不姓唐。”赵时昨淡声。

    徐锦程恍然:“是表小姐吧?嗨呀!上回唐少爷过来?时就提过这事儿……”

    但他也不确定当时唐炳说的是一个表妹还是两?个表妹了?。

    徐锦程怕问多了?叫面?前这两?位厌烦, 便压下了?话,想?着左右已经让人去唐府打听了?,是与不是,很快就会有答案, 倘若不是,人都进?了?他的马庄, 这好歹也是他的地盘。

    正想?着呢,门外又跑来?一匹马。

    马背上的青年还没下马,声音先一步传了?过来?:“十七!”

    “十七!果然是你!我看见你骑马过去,立马追上来?了?……”青年一边说话一边下了?马,他长得俊朗,嗓门洪亮,谢绝衣朝他看了?一眼就看向了?身侧的赵时昨。

    她想?起来?出城时确实好像听见有人喊了?“十七”,但那时候她想?着宫外可没人会这么叫赵时昨,就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是真有人在喊。

    还是个年纪和她们相仿的青年。

    谢绝衣暗自打量着对方,一旁的徐锦程已经喊出了?青年的身份:“唐少爷!我跟两?位表小姐正说着您呢,您就出现了?……”

    原来?这就是赵时昨说的唐炳。

    她俩可不是什么唐府的表小姐,徐锦程直接这么一说,她俩编造的身份会不会被揭穿就看唐炳的了?。

    唐炳闻言,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大步走?到?赵时昨面?前:“说好我今日会回府,到?时候带你过来?骑马玩儿,你倒好,自己过来?了?。”

    见着唐炳和赵时昨她们相熟的模样,徐锦程彻底放下心来?了?,亲自领着她们去马场那边。

    赵时昨和唐炳都是自己骑马来?的,倒也不必再去另外挑选马匹了?,但谢绝衣没有马。

    “去看看吧,选一匹喜欢的马,要?是真的合适直接买下来?都成。”唐炳不知道谢绝衣的身份,只当她是赵时昨闺中密友,毕竟十七是个姑娘家,虽然强得可怕,能把他们一个个揍趴下,但肯定也得有几个闺中密友嘛。

    赵时昨点?头:“去看看。”

    徐锦程能在京城开成这个马庄,还能留住唐炳这些官家子弟,不只是因为此处地理位置好,也因为徐锦程确实养了?有不少的好马,他不只是自己买这些马回来?,也会替一些贵人四处打听买卖好马,借此铺开自己的关?系网,打听自己要?的消息。

    就算没有谢绝衣妹妹这回事,赵时昨也已经打算要?解决掉徐锦程的。

    今日马庄有不少人,各家子弟,但凡有些身份的几乎都能在这里找见一两?个,男女都有,大多是些年轻人。

    赵时昨一行人来?挑马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在这里看马。

    赵时昨和谢绝衣样貌气?质都非同一般,二人一出现,几乎就吸引住了?此处所有人的注意,先是惊艳,紧接着就开始思索京城何时有了?这样的两?位人物,怎么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

    再看见陪同在一旁的唐炳时,有些人心思就活络开了?。

    唐炳算是这里的常客,入蒋安州门下之前,他也算是京城有名的公?子哥,毕竟上头有个当丞相的爹,还有个优秀的兄长足以日后撑起唐家。

    所以他十分?放心的该吃吃该喝喝,该浪荡就浪荡,唯独骑马,是他真正喜爱的一件事。

    当初也是因为徐锦程替他找了一匹他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的好马,才让唐炳成了?这里的常客,顺带着引来不少京城其他官家子弟。

    也是后来?被他爹扔去了?蒋安州手底下,他日常被拘在军营里,来?这边的时候才少了?,原先养在这里的马也都带去了?军营那边养着。

    说起来?,赵时昨如今骑的这匹马还是他送的,那会儿还是一匹小马驹,现下也威风凛凛,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了。

    徐锦程原先要在一边陪着,被唐炳直接打发走?了?。

    现下三人同行,赵时昨就把唐炳爱马的事情和谢绝衣说了?,道:“他了?解这些马,有他帮你掌掌眼也不错,要?是这里的马你看不上,改日我带你去军营从他养的那些马里挑。”

    唐炳听了?也不生气?,还挺高兴,道:“正好过段时间青虬要?生了?,到?时候你挑匹小马驹,和十七一样把它?养大就是。”

    谢绝衣点?头:“那就多谢了?。”

    她心里却有许多问题想?问,想?知道两?人认识了?多久,又是如何认识的,这位唐少爷竟然能像嘉帝和太?后那样称呼赵时昨“十七”,且言语间分?明是很熟悉的,连赵时昨骑的马都是对方送的。

    谢绝衣好奇唐炳和赵时昨的关?系,殊不知唐炳这会儿也抓心挠肝似的好奇着呢,他只是好奇十七更多的事情,尤其是那个叫十七动了?“春心”的人到?底是谁!

    他也不管赵时昨是不是在旁边,直接就朝谢绝衣问:“你和十七认识多久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十七身边带着人。”

    顿了?一下,唐炳又补充:“喜桃和喜梨不算,我看得出来?,你跟那对兄妹俩不一样,和十七的关?系不一样。”

    谢绝衣被他给问的愣住了?。

    这个问题,谢绝衣没想?过,现在想?,好像也想?不出答案来?。

    她下意识看向赵时昨,想?从赵时昨这里得个答案。

    什么关?系?赵时昨也不懂,发现谢绝衣在看自己,她直接扭开脸去看马了?,反正她又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谢绝衣:“……”

    看出来?赵时昨答不出来?直接跑路,谢绝衣有些想?笑,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意,芙蓉面?上笑意一晕,愈发动人。

    正往这边走?的几人瞧见这一幕,心神?荡漾,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唐兄!”

    唐炳回头看见过来?的几个人,脸上笑都收了?起来?,连一丝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有识趣的,脚步一停,当即也不过去了?。

    但总有人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亦或是只剩下满眼美色,脚步不停直接走?了?过来?,嘴上跟唐炳打着招呼,眼睛却在盯着谢绝衣和赵时昨看。

    赵时昨本来?在看马,察觉到?目光扭脸看过去,看她的那人一对上她的目光,脑子顿时清醒了?,下意识就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心里只剩下无端生出的惧意。

    赵时昨又看向他旁边那个,眼里墨色沉了?下去,袖中指腹捻了?捻,开始往腰间摸索。

    “我领着家中妹妹来?看马,今日也只是陪她俩看马,别的都改日。”唐炳身形一挪,直接挡在了?那直勾勾看着谢绝衣的男子面?前,他比对方高一些,能完全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这人不死心:“看马好呀,陆某也能帮着参谋参谋……”

    “就你?”唐炳失了?耐心,嘲讽起来?,“有我在,轮得到?你参谋?”

    陆煜脸一僵,逐渐有些扭曲起来?,觉得唐炳在美人面?前丝毫不给自己面?子,他唐炳家世显赫,他陆家可也不差,再者说,打从他唐炳进?了?军营以后,从前围在唐炳身边的不少人如今都围到?了?他身边来?,捧着他的。

    “唐炳,你这话有些难听了?吧?就算你与我二哥关?系不错……”

    “你再不走?,信不信我让陆镇鱼回来?削你?”唐炳懒得听他多扯,翻了?个白眼,转身朝赵时昨和谢绝衣露出笑脸,语气?都变温和了?,“有看中的吗?”

    赵时昨没说话,只是看着那边的陆煜。

    陆煜原本还被唐炳的话气?得脸都有些扭曲了?,发现赵时昨在看着自己,他顿时又笑起来?,挺了?挺胸膛,还伸手去摸腰间挂着的扇子,想?让自己显得玉树临风些。

    陆煜是陆镇鱼二叔的儿子,两?人年纪相差不大,陆家一大家子又都住在一起并没有分?家,按理说来?,兄弟俩也该是一起长大关?系可好的,但陆煜这人不大行,陆镇鱼素来?瞧不上他,要?是碰见这人借着陆家的名头做些什么坏事,陆镇鱼更是从来?不会手软。

    陆镇鱼他爹又是陆家混得最好的,行事铁面?无私,每回陆镇鱼动手都是抓住了?陆煜的错处,陆镇鱼顶多就是挨个训,陆煜却得丢了?脸面?,还得在府中躲个十天半月才能出门。

    因为陆镇鱼打他专打脸。

    因而陆煜对陆镇鱼是又恨又怕。

    唐炳搬出陆镇鱼,他原也想?着算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可发现赵时昨在看自己,他熄灭下去的心思又颤颤巍巍升了?起来?。

    赵时昨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徐锦程这马庄里养了?不少马,可惜谢绝衣一路看过来?,一匹合眼缘的都没有。

    赵时昨就看向唐炳,不用她出声,唐炳就自觉道:“等青虬儿子或者女儿生了?,到?时候你们再去看看。”

    第27章 027.

    “这是没挑着喜欢的?”陆煜摇着折扇还是晃悠了过来, “老徐前两天刚得了一匹小马驹,听说那马是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回来的,就算长大了体型也?比正常马要小, 带回来那日引得不少女?客动了心, 淮阳郡主?找他买他都没卖,二位要不要看看?我与老徐也?算是有些交情?, 这个面子他还是得给我的。”

    唐炳忍不住要骂他,赵时昨先一步开了口:“你和徐锦程关系不错?”

    “我俩因马结交,称得上是至交好友。”陆煜连忙道。

    实际上他和徐锦程关系没到这个地步,但为了在两位美人面前挣上面子,他毫不犹豫就夸大了去说。

    他说完这一句,赵时昨就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至交好友啊。”

    唐炳一看她这笑,心里一咯噔, 也?不去骂陆煜了, 看着陆煜的目光都带上了同情?。

    陆煜还不知道呢,还想再说些什么,赵时昨已然?收回了视线, 朝谢绝衣道:“既然?没有喜欢的,那就算了。”

    “嗯。”谢绝衣应着声?,目光在四周搜寻着。

    她心里惦记着妹妹谢梦安,尤其是从赵时昨口中得知谢梦安如今就在这马庄, 若非还有些理智在,她早在进马庄后就四处去找人了。

    也?因此,她根本没什么心思去挑马。

    “走了。”唐炳已经瞧出些什么来了,跟着她俩往外?面走。

    陆煜还在后面嚷嚷:“不挑马了?我去找老徐说说, 让他把那匹马牵出来给你们看看也?好啊。”

    可惜前头?三人谁也?没搭理他,走的头?也?不回。

    陆煜走近了又怕唐炳, 扭头?离开吧……可他要去的方向?和他们是一样的,索性?就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三人后头?跟着不少人。

    等到了大家?伙跑马的地儿,这边聚集的人也?有十来个,但除去一旁伺候的下人,真正来骑马玩耍的主?子也?就那么三两个人。

    赵时昨一眼看过去,对他们几个身份一清二楚,可对方却跟陆煜一样,只认得她们旁边的唐炳,并不认得她和谢绝衣。

    唐炳没空和那些人打招呼,心里揣着事?,见左右近处没什么人,压低了声?音问:“十七,你来这一趟不是为了骑马玩儿吧?”

    “来找人。”赵时昨道,“顺便办点事?儿。”

    她侧了侧脸,漫不经心反问了一句:“你觉着这马庄如何?”

    “不说其他地方,就说整个京城这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这徐锦程靠着这个马庄不知道笼络了多少人,从中探了多少消息了。”唐炳嘀咕,“你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吗?”

    徐锦程如果只是一个商人,这个马庄别说他留不留得住了,当初就不可能从他手里建成,所以他背后必定?是有人的,且这人在朝种身份绝对不低。

    赵时昨心里有数,哼笑了一声?,吹了声?口哨,她的马就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翻身上马那一瞬,她的声?音也?跟着响起:“这马庄不错,日后就是本宫的。”

    骑在马上,她朝谢绝衣伸手:“上来,带你去跑两圈。”

    谢绝衣仰头?看她,将?手放在了她的掌心。

    马场广阔,又是在山中,风自然?大,哪怕谢绝衣穿了件披风,手也?还是凉的,可赵时昨掌心是热乎的。

    她的手一放上去就被赵时昨握紧了,稍一使力,将?她拉上了马。

    唐炳还在原地愣着,因为赵时昨那一声?“自称”,问题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马带着人已经跑了。

    “十七!”唐炳连忙把自己的马也?喊来,骑马追上去。

    赵时昨骑了马放肆的跑,风撞在脸上都疼,吹的两人衣袍猎猎作响,谢绝衣靠在她怀里,心跳的很?快。

    周遭景色迅速掠过,她睁着眼,眼睛被风吹的干涩,可她舍不得闭上,只觉得畅快。

    却又不够畅快。

    “殿下!”谢绝衣喊她,声?音被风吹散了,赵时昨没听见。

    谢绝衣扭过身,伸手攀着她的肩膀,伸直了腰身朝她耳边凑近。

    赵时昨微低首,凑近了她唇边,浓墨似的眼睛里带着疑惑。

    “殿下,我想自己骑。”谢绝衣攀着她的肩膀,以一种像是抱住她的姿势,凑在她的耳边大声?说着。

    她想自己骑马,她也?想像赵时昨这样不管不顾的肆意奔驰,那样一定?会更?加的畅快。

    赵时昨勒停了马,身下的马打着响鼻,在原地踏了几步,她一手抱着怀里人的腰身,一只手安抚的拍了拍身下的马,笑起来:“会骑吗?”

    “不大会。”谢绝衣摇头?,脸被风吹的有些发白,但眼神很?亮,“殿下能教我吗?”

    “当然?。”赵时昨应着,手掌贴着她的腰侧轻轻拍了拍,“你坐好,我现在下马,让你骑。”

    谢绝衣一听,连忙扭身坐好了,手握着缰绳,身后一空,赵时昨下了马,就站在旁边,这下轮到赵时昨仰脸看她了。

    赵时昨的脸色比她还要白,有些惨白的,唇瓣却红的像是沾了血,眉眼墨色浓郁,发丝被风吹的张扬。

    谢绝衣顺着她的发往她头?上看去,错愕:“殿下,你的簪子掉了。”

    方才跑马只顾着痛快,都没注意到赵时昨头上的簪子什么时候掉了,头?发也?散了下来。

    “掉了就掉了。”赵时昨道,“骑你的马,不必管本宫。”

    唐炳骑马追上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赵时昨的簪子,见着赵时昨在教谢绝衣骑马,他额角抽了抽,忍不住出声?:“哪有刚教人骑马就教人骑着马放肆跑的?真不怕把人给摔了啊?且,你敢这么教,她敢这么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那道白色的身影骑着马已经飞快朝前跑去了。

    唐炳震惊一瞬,连忙骑马要追,生怕谢绝衣摔了。

    他倒不是对谢绝衣有什么想法,只因为这是十七身边的朋友,他总也?得看顾着点。

    谢绝衣没摔,非但没摔,还十分高兴。

    她是真觉得畅快,风吹得脸疼,缰绳勒着手也?疼,连身体都被颠簸着疼,可相比之下,这种追着风肆意奔驰的感觉更?让她高兴,高兴到足以忽视掉那些疼痛。

    她只想跑的快一点,再快一点,要是能够飞起来那就更?好了。

    谢绝衣不大会骑马,但赵时昨让她拽紧了缰绳,她就拽紧了,别的不必管,她就真的不管,任由赵时昨的马带着她在马场跑了一圈,又回到赵时昨面前。

    她的眼神更?亮了,低头?去看站在底下的赵时昨,呼吸不稳,语气却坚定?:“殿下,我还想再跑几圈。”

    赵时昨挑眉笑起来,伸手一拍马背,嗓音轻快愉悦:“云骦,去!”

    云骦又跑了起来。

    唐炳下了马,走到赵时昨身边,将?簪子递给她,眼睛看着那边骑马的谢绝衣,摇头?感叹:“你胆子大,她胆子也?大,旁的人敢像你们这么玩,不死也?残。”

    “如果不是云骦,我也?不会让她这么玩。”赵时昨也?在看着那边,伸手将?簪子接过来,捏在手里,声?音里都是高兴。

    唐炳听出来了:“又高兴了?莫非……她就是那个让你不高兴的人?”

    赵时昨没否认。

    唐炳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哈哈大笑:“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还以为你是动了春心,被哪个臭小子给骗了呢,原来是个姑娘啊,那没事?儿了哈哈哈哈……”

    他说这话的时候,云骦正好带着谢绝衣回来。

    谢绝衣还想再骑,赵时昨看了一眼她的手,没再纵容她:“要再想玩,这几日就好好学学骑马,等你真会了,想骑着跑几圈都行。”

    到那时候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全靠云骦灵性?,且谢绝衣听话的死拽着缰绳。

    谢绝衣呼吸不稳,其实体力已经告罄,全靠兴奋撑着,她手掌心火辣辣的疼,再跑一圈,很?可能半途中就因为体力不支抓不紧缰绳摔下马。

    到时候就真应了唐炳那句话——不死也?残。

    “你还是听十七的,等你正儿八经的学会了骑马,到时候别说来马场这里跑了,日后去草原上跑马也?不是不行啊,十七,你说是吧?”唐炳笑道,也?跟着劝。

    谢绝衣还真有些向?往去草原上跑马。

    她松开了手里握着的缰绳,这才发现不只是手掌心疼,其实手都在抖,抖得她本想给赵时昨把头?发重新挽起来,只得暂时放弃。

    正这时候,马庄一位管事?朝这边匆匆跑了过来,一过来,目光在场中一扫,看见唐炳后就往这边跑,还没跑近就一边喘着气喊:“唐少爷!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顺便救救我家?老爷!”

    唐炳还没出声?儿呢,陆煜就抢先一步问:“老徐出什么事?了?”

    “外?头?来了一群人把马场给围住了,现下也?不许人进出,也?不说是来干什么的,我家?老爷已经被扣住了!”管事?急道,还是看着唐炳的。

    比起来,他也?更?觉得唐炳比陆煜更?能帮他家?老爷一把。

    陆煜发现了这一点,有些抹不开面,当即拔高了声?音,怒气冲冲道:“谁这么大胆敢跑到这里来撒野?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倒要去看看……”

    “唐少爷,您……”管事?的看着唐炳,还是希望他能出面。

    唐炳微微皱眉,也?想去看看,但要不要管就另说。

    只是他还没有出声?,正扶着谢绝衣下马的赵时昨就出声?儿了:“人是本宫叫来的,围了这马场也?是本宫的命令,拿下他徐锦程更?是本宫说的,如何?”

    她扶着谢绝衣的小臂,等谢绝衣站稳了,她才看向?那名管事?。

    唐炳抬起的脚立马收回,也?不说话了,但摆明了态度,这事?儿他绝不会管,要管也?得是站在十七这边帮忙摁几个马庄的人嘛。

    第28章 028.

    慌张过来的管事本就没有特意压低声音, 就是想着?让在马场的这些贵人们都听见,要是其中有能帮得上忙的就最好了。

    听见有人把马庄给围了的时候就开始往这边走了,不管是好奇心使然还?是真的想帮上忙, 总之都想听得更多一点。

    结果离这边还?有几米远就听见了赵时昨那番话, 齐齐一愣,不过来了, 却都开始盯着?赵时昨看,眼神与原先截然不同?。

    管事还?没反应过来呢,呐呐问着?:“什……什么意思?”

    他不认得赵时昨,只当赵时昨是跟着?唐炳一起来的,下意识看向唐炳,震惊:“难道是唐少爷您……”

    “和我可没关系。”唐炳往后退了两?步,站到?赵时昨侧后方, 抱着?手, 不动?了。

    陆煜本来还?想说话,可当看着?走来的一行人时,他就彻底没了声儿, 不只是他,其他人更是闭了嘴,甚至往后撤了撤,明显是不想和这事儿沾染上分毫的样子, 只是偷偷打量着?赵时昨的目光就复杂多了。

    来的是金鳞卫,为?首的是元松,元川是他亲弟,掌管的是宫中禁卫, 兄弟俩一个在宫里替主子办事,一个就专门在外头跑着?办事, 大?多时候都是在朝臣府邸出没。

    当然,金鳞卫的出现?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好事。

    元松快步到?了赵时昨近前,垂首,沉声:“殿下,马庄已经彻底搜查过了,如今人全?都在前院。”

    他顿了一下,又道:“小?姐也已经找到?,目前无碍。”

    赵时昨侧脸看着?谢绝衣:“你?先带人回宫?”

    谢绝衣出宫没带人,立马就明白过来她说的带“人”是指谁,她也顾不上其他,定定看了赵时昨一眼,应了一声,跟着?一边的金鳞卫走了。

    赵时昨等她走了,这才翻身上马,没看站在原地的陆煜等人,骑马就走,唐炳跟着?她一起走了。

    元松这才抬头,扫过陆煜等人,不卑不亢:“诸位是自己过去?,还?是我等请诸位过去??”

    “我们只是来这边骑马玩的,顶多算是马庄的客人,不管徐锦程犯下的是何事都与我们无关,我们没必要过去?吧?”有人试探着?问,看见金鳞卫出现?时就已经只想赶紧走了,是一点也不想沾上这事儿。

    陆煜更是直接成了哑巴,一声没吭。

    可元松冷着?脸:“什么时候能走,哪些人能走,殿下自有定夺。”

    言外之意,现?在赵时昨没说能让他们离开,那就都得过去?,谁也别想离开这马庄。

    坊间有关于金鳞卫的传言再可怕,今天这些也大?多是些沉湎于玩乐的年轻子弟,自然不像朝中官员那样有体会,这会儿就有些忍不住,尤其是其中一人,要笑不笑的,打听起赵时昨身份来了:“听你?称方才那位姑娘的意思,莫非是宫里哪位公主殿下?这就奇怪了,莫说宫宴我去?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就是先帝驾崩前,各个王府的私宴我也是去?过不少,宫里有哪些殿下我也算是个个都见过的,方才那位瞧着?眼生,是从没见过……”

    “这位大?人怕是不知道,世子是永昌王府的。”陆煜抓住机会,连忙说了一句。

    永昌王是先帝的亲弟,也是如今唯一一个尚且还?活着?的王爷。

    原本也不止这一个,就是都死了,死在嘉帝登基时那场动?乱里。

    外界不清楚当日具体情况,只是先帝驾崩时,京城两?位王爷都在宫里,后来活着?出来的就只剩下这一位永昌王,先帝在时,永昌王在京中还?算活跃,但?干得都是些斗鸡招狗的事儿,惹了事就哭着?进宫找自家兄长告状,俨然一副对权力?没有任何想法的样子。

    但?嘉帝登基之后,永昌王就闭门不出了,鸡不斗了,养的狗都叫人阉了,彻底老实了。

    有人想跟他打听那日具体的情况他也统统不见,但?他唯一的儿子,也就是今日恰好也在马庄跑马这位世子,赵思庭完美继承了他爹的爱好,斗斗鸡,溜溜马,没事儿再招呼着?三朋好友喝酒作乐,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赵思庭说完了话,看着?元松,等着?他给个答案。

    哪知道元松挎着?刀转身就走,声音沉沉传过来:“都带走!”

    既然诸位不愿意自己走,那他只好“请”他们过去?了。

    赵时昨骑马到?的前院,唐炳跟在她后面,虽然好奇心旺盛的快要爆炸了,但?一直忍着?没出声,看着?赵时昨办事儿。

    他们到?的时候,被扣押在这里的人就都堵住了嘴,包括徐锦程。

    赵时昨完全?没有要听谁说话的意思,徐锦程被金鳞卫摁着?跪在地上,还?不知道赵时昨就是让金鳞卫围了马庄的人,他看着?唐炳,神色激动?,很?想说话,可惜嘴又被堵着?,只能拼命瞪着?唐炳,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模糊声音。

    紧接着?,他就看见金鳞卫给赵时昨搬了把椅子过来,而唐炳在赵时昨身后站着?,左右看了看,想叫人给自己也搬一把,可抬眼一看,能动?的都是金鳞卫,他自知是使唤不动?金鳞卫的,于是转身自力?更生,自己从屋子里搬了把椅子出来,坐在赵时昨手边,想和赵时昨说话,又不知道从哪开口,好像什么都不好问,只能抓心挠肝的盯着?赵时昨看。

    马场那边的人很快就也过来了,他们被元松带人押过来的,和地上跪着?的徐锦程待遇差不多,都被捆住了手脚,还?堵了嘴。

    随行的吓人都战战兢兢,垂首不敢如何,但?陆煜和赵思庭这些锦衣玉食的主子,哪里被这样对待过?气得脸红脖子粗,偏偏武力值上又打不过这些金鳞卫,于是一过来就齐齐将怒气对向了坐在那里的赵时昨,就连坐在一旁的唐炳也跟着被怒瞪了好几眼。

    唐炳伸手摸了摸鼻子,朝赵时昨道:“你把他们几个也捆了做什么?”

    赵时昨这才朝那几个看过去,目光率先落在陆煜身上,似笑非笑道:“他不是说自己跟徐锦程是至交好友么?本宫也想知道他跟徐锦程关系到底好到了什么地步。”

    “唔唔唔!”陆煜激动?起来,想替自己辩解几句,偏偏嘴又被堵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时昨挥手:“把他跟徐锦程这些人一同?押去?刑部,没有本宫手令,谁也不许去?见。”

    “是!”元松立马应了,领着?人就把人都给拖了出去?。

    唐炳看了陆煜一眼,陆煜被堵着?嘴,这时候倒是朝他投来求救的目光,他果断收回视线,当作什么也没看见,没有要替陆煜说话的意思。

    “那赵世子呢?”他问。

    赵时昨这才看向赵思庭,问了句:“皇叔还?没来?”

    她随手指了个人:“去?永昌王府催一催,若是皇叔年纪实在大?了,走不动?,你?就把他给本宫扛过来。”

    那金鳞卫领命就去?了。

    她言语间丝毫没有要顾及永昌王的意思,大?有一种,若是今日永昌王在这,下场只会跟他儿子一样,被捆了手脚堵住嘴扔在那边。

    赵思庭也不是真纨绔,他没见过赵时昨,认不出她,这会儿心里还?是疑惑的,可是见了赵时昨这态度,他心里也在打鼓,忍不住想了许多有关于嘉帝登基那些事儿。

    外人想找他爹打听登基那日宫变之事,其实他也好奇,也打听过,可惜永昌王似乎在那场宫变里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回来后大?病一场不说,后来好不容易把病养好了,对家人也是只字不提当日之事,更不许其他人问,且还?再三叮嘱赵思庭,日后若无必要,绝不要进宫,即便进了宫,也都缩着?脑袋做人,不要去?得罪宫里的谁,更不要想着?去?讨好谁。

    赵思庭很?听他爹永昌王的话。

    他爹永昌王来的也快,自己骑马赶过来的,没要金鳞卫把他给扛过来,急匆匆一进来,他看了赵时昨一眼就慌忙低了头,也没去?看自己儿子赵思庭,只呐呐喊了一声:“十七。”

    赵时昨看着?他:“皇叔瘦了。”

    永昌王挠了挠脸,声音稍微稳了一些:“太?医说太?胖了也不好,容易生病,所以……所以就瘦了点,对了,这臭小?子做了什么?”

    他终于看向赵思庭了,目光飞快在赵思庭身上转了一圈,确认人是完好无损且还?活着?的,他就立马松了口气,转而又朝向赵时昨,眼皮低垂着?,根本就不敢去?看赵时昨的脸。

    赵思庭一见他爹这反应就老实了,也不呜呜挣扎了,在赵时昨朝他看过去?的时候,他还?努力?瞪大?了眼睛,想要朝赵时昨笑笑表示一下乖巧。

    老实的,他们永昌王府的都老实呢。

    “皇叔觉得这马庄如何?”赵时昨支着?下巴问。

    永昌王想了想,他很?久以前来过这马庄,嘉帝登基以后他就不来了,来的人换成了他儿子赵思庭。

    “我许久没来,说不清现?在的情况,但?从前来的时候就觉得这马庄挺好,如果不是——”

    “那皇叔替本宫管这马庄吧。”赵时昨打断他的话,语气上并没有给永昌王拒绝的余地。

    永昌王一顿,后面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换了个方式说出了口:“我看你?皇姑母把这马庄打理的挺好。”

    徐锦程背后的人确实也是皇室中人,不是别人,是赵时昨皇姑母,她父皇的亲姐姐,现?下也住在京城,有自己的公主府,驸马早几年就已经去?世了,她膝下有一对双胞胎,听说妹妹自小?体弱,一直养在府中没怎么在人前露过面,同?胞的哥哥在先帝驾崩之前倒是没少往宫里去?,与勤王关系甚好。

    “那本宫谢谢她?”赵时昨反问。

    永昌王一噎,不再说了。

    赵时昨找到?了人,事也办好了,日后能帮她打理马庄的人也有了,心情不错,起身要走,路过赵思庭面前时随口说了句:“本宫记得你?幼时也是个胖子,与皇叔胖的不分上下,如今皇叔瘦了,你?倒也跟着?一起瘦了。”

    赵思庭瞪大?了眼睛,等赵时昨领着?人一走,永昌王连忙给他松了绑,扯掉了堵住嘴的布头。

    赵思庭被堵着?的舌头还?没有捋直呢就迫不及待开口:“爹,她什么时候见过我?我怎么没印象?她是谁?看着?年纪和安乐差不多大?,我怎么从没听说宫里有这么一位公主?”

    “我哪知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她?”永昌王抬腿1给了他一脚,“老子让你?老实点老实点,你?招惹谁不好你?招惹她,与其日后你?死在别人手里,不如死在你?亲老子我手里……”

    他嘴上骂骂咧咧,赵思庭左躲右躲,嘴里喊冤:“我没招惹她!我好端端的在这里骑马呢!那个陆煜才真是招惹上她了!听说都被金鳞卫送去?刑部了……”

    永昌王倒也不是真要亲手了结了自己这儿子,也就是骂几句,踢几脚,等心里的后怕劲儿过去?了就消停了,领着?人先回王府再说。

    回去?的路上父子俩各自骑着?马,永昌王沉默着?在想事儿,赵思庭也在想事儿,想着?想着?突然一拍手掌大?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见过她!”

    永昌王被他这一嗓子吓得差点从马背上翻下去?,险险趴在马背上,气得扭头看过去?:“瞎嚷嚷什么?”

    “我没瞎嚷嚷啊,爹,我真见过她,快十年前了吧,那会儿我还?是个胖子呢,安乐生日那晚,我留宿宫里你?还?记得吗?”

    永昌王当然记得,那年赵思庭原本是要留宿宫里的,可宫宴还?没有结束他就溜达了出去?,被宫人找到?的时候正吓得大?哭,说什么见鬼了,被永昌王和王妃连忙带回王府,好生安抚着?,结果半夜还?是发起高烧病了一场。

    病的模模糊糊时,年幼的赵思庭还?说了几句梦话。

    他倒是没有因为?那场病把那段记忆都给忘了,如今竟然还?想得起来,捂着?胸口语气复杂:“爹,那晚我就是见到?她了吧,她说她是十七公主,可那时候我只从你?和娘口里知道宫里是有一位十七公主,好像是说早夭了?我就以为?我是见了鬼,给我吓够呛啊……但?是,不是说她死了么?她怎么又活了?”

    他看着?永昌王:“爹,是我记错了,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永昌王沉默半响,叹了口气:“你?没记错,那时候我们都以为?她死了。”

    “那怎么……”

    “只是以为?她死了而已,她一直被养在宫里。”永昌王看着?皇宫的方向,“她被养的隐蔽,没什么人见过她,我也只是听说宫里有一位十七公主,后来一直没见着?,就以为?她已经死了。”

    第29章 029.

    宫里早夭的孩子太多了, 没出生就没了的孩子更多,过去这么多年,谁也想不起来当初十七公主早夭的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了。

    只是都以为十七公主已经?没了, 那就都会刻意避讳着, 不会再去提。

    即便嘉帝登基后,有关?于十七公主的一些?事?儿又从宫里传了出来, 也还是有人不知?道这位公主还活着的事?儿。

    赵思庭长叹了口气,忍不住道:“我应该早想到的,这宫里我没见过的公主也就只有这位十七公主了,想当初皇上才登基时,有关?于十七公主的消息传出来,我还期待了一下这位妹妹长得什么样子,性格如何?……”

    可惜, 那时候他爹已经?放话?让他能不进宫就别进宫, 就算有宫宴也是想尽办法推了不去,他就始终没见着这位公主,再过了段时间, 皇上又始终没给这位公主封号,虽然偶尔有和这位公主相关?的消息传出来,譬如性格脾性不大好,大家也都不甚在?意了。

    赵思庭也没在?意了, 甚至都快忘了这位公主的存在?,又回到了以为宫里最小?的公主就是安乐公主的记忆里了。

    “想必和我一样的人不少。”他感叹,迟迟等?不到皇上的动向,这位和嘉帝同?胞的公主既没有封号, 也从不在?宫宴上露面,说不定有关?于她没死的传言都是假的呢。

    除非见到了真人。

    赵思庭现在?就是见到了真人, 才总算认真看待起了这事?儿:“连金鳞卫都能给她使?唤,这位殿下比当初皇上登基时传出来的还要受宠啊。”

    他低声嘀咕着:“今日这马庄的事?情传出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去打听起这位殿下的事?儿了,还有长公主府那边……”

    “你可算想起来了。”永昌王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叹了口气。

    赵思庭摸了摸鼻子,倒是没有他爹那么愁,他也得喊长公主一声“姑母”,按理说来,他应该和那位表兄关?系不错的,但赵思庭实在?是不喜欢那位表兄,他对那位皇姑母也没什么好感。

    “反正如果皇姑母那边找你,你就还是托病呗,要实在?问起,你就实话?实说,这马庄又不是被爹你给占了,你分明就是受那位殿下所托,帮忙打理一下罢了。”赵思庭道。

    永昌王还是叹气,他担心的可不是这事?儿,而是他那位皇姐性格强势惯了,只怕根本忍不下这口气,当初先帝驾崩那日,要不是他那位皇姐恰好也病了没能进宫守着,恐怕……

    消息早就传去了长公主府,正与?人喝着茶的长公主骤然抬脸,一张精致的脸上震惊多过怒意:“你说谁带人围了马庄?”

    “说是十七公主,带的还是金鳞卫……”带来消息的人垂首,察觉到来自上方主子的怒气,声音越来越低。

    带着热茶的茶杯就砸落在?底下人脚边上,碎片飞溅,割开衣物扎进皮肉里也不敢吭声,急忙跪了下去。

    长公主气极反笑:“好!真是个好的!正好,本宫也该去见见这位好侄女了!”

    她虽然怒极,但也没有就这么闷头进宫,倒是先有朝臣坐不住了,一本本折子往宫里递,字字句句全是指责赵时昨的。

    什么嚣张跋扈,不敬长辈,抢东西都抢到自家亲姑母头上去了。

    嘉帝翻着这些?折子,面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只片刻后突然道:“弯弯绕绕,看得朕心烦,就差直接写十七嚣张跋扈,今日敢抢她亲姑母的马庄,明日就能抢朕坐着的这皇位。”

    满室宫人,包括李德海在?内,听见他这一番话?都不敢应声,只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去,宣陆寄仁进宫。”嘉帝将手里折子一扔,手指在?桌面点了点,又道,“把十七叫过来。”

    李德海徒弟过来找赵时昨的时候,她就在?景仁宫里,躺在?那把椅子上,赤着脚,一条腿曲着,放空了目光发呆。

    窗外热闹的动静不断,喜鹊儿多了个同?龄的小?伙伴,眉眼和谢绝衣十分相似的一个小?姑娘——谢梦安。

    简直就是缩小?版的谢绝衣,姐妹俩都是一样的瘦,尤其是跟同?龄的喜鹊儿站在?一起相比较,喜鹊儿圆圆的小?脸儿就更圆了,谢梦安就显得更加瘦小?了。

    “得好好养养,小?孩儿长得快,只要吃好喝好玩好了,很快就会长回来的。”喜梨笑眯眯道。

    赵时昨眨了眨眼睛,侧脸朝向窗外:“你养过小孩儿?”

    喜梨扭身趴在?窗户上看她:“回殿下,奴婢没养过呢,但是以前听我娘这么念叨过,反正就跟兔子一样嘛。”

    赵时昨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看着院子里的两个小?姑娘。

    喜鹊儿不会说话?,但跟谢梦安相处的很好,两个小姑娘一起蹲在院子里喂兔子,小?安一个抬头,先是看见了窗户里坐着的赵时昨,紧接着目光落在?她身后,眼神一亮,整张小?脸好似都有了光。

    “阿姐!”小?安站起身就往窗户这边跑,隔着窗户朝里面的谢绝衣伸手想要谢绝衣抱她。

    谢绝衣倒是没伸手去抱,看了一眼窗户的高度,叹气:“小?安,你已经?长大了。”

    小?安明显有些?失望,垂头丧气的就要将手放下去。

    下一瞬,她身体一轻,竟是直接从窗外被拽进了窗户里,耳边是她阿姐震惊的声音:“殿下?!”

    赵时昨把人拽进来就收回了手,盘腿坐回长椅上,一手支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拉着谢绝衣的手□□着:“她不是想进来?”

    谢绝衣:“……”

    忍了又忍,她没忍住,小?声:“小?安只是在?撒娇,殿下不必这般当真……”

    她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就被终于回过神来的小?安盖过了。

    “哇!”小?安双手握拳,激动地看着赵时昨,眼里的光更亮了,“殿下好厉害!这样……就这样……”

    她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领子,模仿着刚刚赵时昨是怎么把她从窗户外面给拎进来的。

    “就这样……咻的一下!我就眨了一下眼睛诶,我就从外面进来了!”

    “这么高的窗户……”

    “阿姐你看到了吗?殿下真的好厉害!她一只手就把我拎进来了!是一只手吧?就是一只手……”

    小?安叽叽喳喳的,盯着赵时昨的手,好似赵时昨那只手有什么格外神奇之处。

    谢绝衣却有些?紧张,抓着她,提醒她:“小?安,你声音小?点。”

    赵时昨不太喜欢吵闹的声音,不只是吵闹,声音多一些?,大一些?,她都觉得厌烦,小?安叫出来的那一瞬,她眉头就皱起来了。

    可渐渐的,心里那点厌烦像是被其他感觉给盖了过去。

    一种不算陌生的感觉。

    让她心情轻快,连带着小?安连绵不绝的声音落在?耳朵里也没有让她讨厌。

    “让她说。”赵时昨拽住谢绝衣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着,她一侧身,靠在?谢绝衣身上,脸贴着谢绝衣颈侧蹭了蹭,深吸了口气。

    冰凉凉的很舒服,味道也很好闻。

    赵时昨心情更舒畅了。

    谢绝衣也很快放松下了身体,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无奈的看着小?安,用?眼神示意她少说点。

    小?安此刻注意力全在?赵时昨身上,她想起了自己被关?在?那个屋子里,然后有人进来把自己救了出去,再然后她就见到了阿姐。

    “那些?救我的大哥哥看起来也好厉害,他们武功好高,啊……还有个超级厉害的,一只手就能抱着我,一只手握着剑,就这样……”小?安做出握剑的手势,胡乱挥舞着。

    谢绝衣:“……”

    小?姑娘眼神亮晶晶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来一个打一个,就那样把我救出来了,殿下,那些?厉害的大哥哥们都是您的人吗?您是不是也好厉害?”

    “不对不对,您肯定比他们还要厉害。”

    “殿下,您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那个人了吧?”

    赵时昨还没有说话?,窗外的喜梨和灵云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喜梨一边笑一边朝赵时昨道:“殿下,这孩子真会说话?。”

    谢绝衣侧脸看着赵时昨:“殿下不觉得吵闹了吗?”

    “她和皇兄一样吵。”赵时昨懒声,抱着她往后躺,“本宫不讨厌皇兄。”

    所以她也没那么讨厌小?安这样吵。

    谢绝衣和她一起躺着,听着她的话?也很好奇,下意识问:“皇上……也像小?安这样话?多吗?”

    她进宫以后总共也就见过嘉帝两面,第一次是在?宫宴上,第二次就是她在?太后的仁寿宫里,两次短暂接触,话?也没说上几句。

    谢绝衣回想了一下,觉得嘉帝和传言中的暴君对不上,但她也想象不出嘉帝像小?安这样活泼爱闹的样子。

    赵时昨抬起上身,侧着脑袋从上方看她:“你很好奇皇兄的事??”

    谢绝衣毫不犹豫的摇头:“当然不是,妾身是好奇殿下的事?。”

    “哦。”赵时昨又躺了回去,还往她那边靠了靠,心情轻快之下也变得十分好说话?,“你好奇本宫什么?你问就是了。”

    谢绝衣侧过身躺着,看她:“就刚刚那个问题。”

    “啊……”赵时昨道,“皇兄小?时候话?也很多,吵得厉害……”

    她那时候年纪尚小?,也是才认识蒋安州,那会儿的蒋安州还不是现在?的蒋将军,只是个小?兵,每日的任务就是看着她。

    后来就成了教她一些?拳脚功夫的师父。

    “本宫初学?时,皇兄就像她一样,每回都要叽叽喳喳没完没了,说的话?也大差不差的……”

    “十七好厉害呀,蒋安州不过耍了一遍枪法你就记住了!”

    “……这么重的弓,我尚且还拉不动,十七已经?能用?它百发百中了,下回秋猎十七你若是去了,必定能拔得头筹!”

    “十七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

    那时候的皇兄年纪也还小?,其实也不常能去看她,只偶尔才会过去,可每次过去,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守在?她身边,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有夸不完的话?。

    赵时昨觉得他好烦,却又总期待着他来。

    “有一次皇兄有半个多月没来。”赵时昨用?手指卷着谢绝衣的头发,“等?他终于来了,本宫隔了老远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儿,他跟随父皇围猎,却险些?成了其他人箭下的猎物,他怕本宫担心,特?意养了一会儿才急忙来找本宫……”

    可她对血腥味那样敏感,一见面就闻见了。

    “那日本宫就告诉皇兄,谁也不能欺负他。”赵时昨笑起来,“所以那晚本宫偷偷跑了出去……”

    她的手指顺着谢绝衣的发丝一路卷着往上,直到落在?谢绝衣颈侧,滚烫的指腹贴着那片光滑的皮肤摩挲着,语调漫不经?心,却叫人浑身一凉。

    “本宫找到了那人,杀了他,就像他一箭穿过皇兄肩头那样,但本宫的箭比他准。”

    第30章 030.

    所?以她一箭射中了那人的心脏。

    停留在颈侧的手指是温暖的, 但动作又充满着危险,伴随着赵时昨说的话,像是随时能收紧了掐断谢绝衣的脖子。

    谢绝衣却没觉得怕, 只看着她:“殿下说的话, 妾身好?像明白了,又有些不太明白。”

    她不明白的是, 赵时昨跟嘉帝是同胞兄妹,但赵时昨话里的意思似乎她被困在某个地方,就连嘉帝那时候想见她都不能常去,只偶尔才会去一趟。

    “不明白才是对的。”赵时昨眨眨眼睛,认真地看着她,原本落在谢绝衣颈侧的手指往上,直到落在谢绝衣薄薄的眼皮上。

    她摸了摸谢绝衣的眼睛:“你要是明白了, 也会怕本宫, 但本宫很喜欢你的眼睛,要是这双眼睛变得和其他人一样——”

    赵时昨停顿一瞬,轻哼了一声, 故作恶劣道:“本宫就杀了你。”

    谢绝衣觉得眼皮被她摸的有些发烫,只好?闭上眼睛,听见她的话,原本有不少想问的, 又只能咽了回去。

    想了想,她提起了另一回事:“殿下,您生辰快到了吧?”

    眼皮上摩挲着的手指一停,紧接着移开了。

    谢绝衣轻颤着眼睫睁开眼, 看她。

    赵时昨也侧过了身在看她:“对啊,你打算给本宫送什么?当生辰礼?”

    她眼里带着兴味, 真对这事儿有了几分好?奇。

    “殿下要过生辰么??”一道小小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赵时昨看过去,发现是小安。

    小安还没走,怀里倒是多了只兔子,旁边还站着个喜鹊儿,原本在院子里的喜鹊儿抱着兔子进来找小安了,这会儿也正?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赵时昨。

    “那殿下过生辰会吃长寿面么??每回我过生辰,阿姐就会给我做长寿面吃。”小安兴奋道,掰着手指数,“上回我过生辰还是上回,离下回过生辰还有……太棒了!还有六个月,我就又可以吃到阿姐给做的长寿面了!”

    她抱着怀里的兔子高兴的蹦起来,又朝谢绝衣道:“阿姐,下回我要两个荷包蛋!”

    谢绝衣正?要出声,一旁的赵时昨突然?坐起身,扭头看她,道:“那本宫要三个。”

    小安瞪大了眼睛盯着她:“殿下,你也要阿姐给您做长寿面吗?”

    赵时昨还没说话呢,小安就叽叽喳喳道:“那不行的,长寿面就得是最?亲近的人给做才行的,阿姐给我做,殿下,您应该找您娘亲或者您的阿姐给您做……”

    正?这时候,李德海的徒弟就从外头进来了,给赵时昨传了话,嘉帝要她去一趟御书房。

    “皇兄叫本宫去做什么??”赵时昨皱眉。

    小安语出惊人:“殿下,您可以让您兄长给您做长寿面啊。”

    赵时昨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站起身往外走。

    等她走了,灵云才小声问:“殿下该不会真去让皇上给她做长寿面了吧?”

    她神情恍惚,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错觉。

    谢绝衣:“……”

    她想说不会,可一想到赵时昨的行事风格,又不太确定了起来。

    赵时昨到御书房的时候,陆寄仁才过宫门?,正?被人领着往御书房这边走。

    陆煜现在还在刑部大牢里,赵时昨发了话,没有她的手令,谁也不许见陆煜,即便是他大伯陆寄仁这个刑部侍郎去了大牢那边也被人给拦下了。

    陆煜亲爹得到消息就去找了自家大哥陆寄仁,陆寄仁正?想办法找人打听陆煜到底是惹了什么?事情,宣他进宫的宫人就到了陆府,他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等他被领着进了御书房,垂首行礼时,就听见上方嘉帝的声音:“此?事你就交给陆寄仁去查,你若不放心,再点个人在旁边盯着就是。”

    陆寄仁这才反应过来,御书房里还有其他人在。

    他本以为是哪位同僚,可起身之际余光一扫,发现是个看起来年纪比他儿子还要小些的姑娘。

    心念电转之间,他很快就猜到了赵时昨的身份。

    赵时昨坐在椅子上,对嘉帝的提议没有什么?意见:“那就交给刑部查好?了。”

    顿了一下,她又道:“就让陆镇鱼盯着。”

    陆大人突然?听见自家儿子的名字从赵时昨口中出来时还有些茫然?:“……?”

    谁?陆镇鱼?是哪个陆哪个鱼?

    嘉帝忍着笑出声,语气?无奈:“让陆大人被自己儿子盯着办案,这不好?吧?”

    “那就让陆大人盯着陆镇鱼办案好?了。”赵时昨道,“老子盯着儿子,总有理了吧?”

    她说着,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一下子高兴起来,看着陆寄仁道:“陆大人,此?案就交给陆镇鱼办,由你看着,他若是办得好?,自然?加官进爵,他若是办得不好?,你们整个陆家都跟着遭殃!”

    “这……这……”陆寄仁这下确认了,鱼就是他家那条鱼,但这差事他可不敢认,连忙道,“陆镇鱼他整日里学的都是些拳脚功夫,却是从没有办过案,这——”

    “就依十?七所?说。”嘉帝直接打断了陆寄仁的推脱之言,一锤定音,当下就拟定了圣旨,让人给送去城外军营里去。

    写圣旨时,他还朝赵时昨问:“要不要再加个限定日?期?”

    嘉帝神色温和,甚至还带着笑意,底下陆大人却听得一身冷汗,听见不远处少女懒散的声音跟着响起:“就定个三日?之期吧。”

    三日??陆寄仁脑子一“嗡”,心想,陆家完了。

    皇命不可违,陆寄仁领了属于他自己?那道圣旨浑浑噩噩往宫外走时,一路上都在想,是陆家最?近做了些什么?事情惹了皇上不满,要拿陆家开刀,亦或是陆煜干了什么??

    可他对自己?那个侄子也清楚得很,知道是个掀不起大风浪的,也实在是想不通陆煜能干出点什么?来。

    圣旨一路送去了城外军营,李德海亲自来送的,宣读完圣旨,就笑眯眯将圣旨递了过去,朝皱着眉的陆镇鱼道:“大人还是尽快赶去刑部吧,另一位陆大人只怕已经在等着了。”

    陆镇鱼只得骑马往刑部去。

    御书房,等陆寄仁一走,嘉帝放下手中笔看向底下的赵时昨,问她:“盯了这许久,怎么?突然?这么?急?连网都没撒开就急着收了网。”

    “没差别。”赵时昨一脸无所?谓,“一次性将鱼都捞完了也并不好?玩,再养养吧,养肥了更有意思。”

    嘉帝摇头轻笑:“随你。”

    徐锦程明面上是帮长公主办事,实际上却是宁国那边的探子,在经常潜伏多年,赵时昨盯上他的时日?并不久,原本是想慢慢布网,等时候到了一收网,必定收获颇丰。

    可现在赵时昨网还没有完全布好?就急着扯了网,必定有不少的鱼被惊动跑了。

    赵时昨在御书房里待了好?一会儿,大半时间她都在发呆,嘉帝还怕她无聊,指了指那几本骂她的折子,故意道:“那都是些骂你的,你赶紧看看,记下是哪些人,日?后见着了也能对得上名字。”

    “皇兄说得对。”赵时昨眨眨眼睛,笑起来,当真翻了翻那些折子。

    翻一本,她目光快速将内容过了一遍,再一扫名字,头也不抬道:“这孟冲山年初和赵广卿几个在一起喝酒时,赵广卿叫人领了一对母子与他认了亲,他自此?多了儿子。”

    “是吗?”嘉帝回忆了一下,“好?似没听说这事儿。”

    “京中不知道这事儿的可多了,他根本没把这儿子领回府,而是送去了咱们那位皇姑母的府上,这段日?子可正?得宠。”赵时昨随手将折子一丢,拿起下一本,顿时嗤笑出声。

    这第二本就是赵广卿的。

    “孟冲山长相?一般……”嘉帝思索着道。

    长公主好?男色,驸马过世前,她就在公主府里养了许多面首,后来驸马过世,无人约束,这几年被她收进府中的男子就更多了。

    坊间甚至还有传闻,说驸马就是被她府中那些面首给气?死的。

    以孟冲山那长相?,嘉帝觉得他也生不出什么?好?看的儿子来,竟然?还能入了他那位皇姑母的眼?尤其是还得宠。

    赵时昨解了他的惑:“那青年生母长得貌美,生下的孩子继承了她十?之八九的好?长相?。”

    嘉帝恍然?:“原来如此?。”

    赵时昨:“更何?况,那青年也不是孟冲山的种。”

    嘉帝:“……”

    赵时昨说话间已经将折子都翻完了,反应和嘉帝倒是一样:“无趣,骂人还要转这么?多弯弯绕绕,就不能痛快些么??”

    嘉帝无奈:“他们骂的可是你。”

    “那也无趣。”赵时昨将折子一扔,闻见了一股药味儿,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语气?也恹恹起来,“若是骂的有趣些,我看了说不定还能高兴一下。”

    喜梨这时候端着药进来的。

    赵时昨看也没看一眼,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嘉帝在上方看着,皱着眉:“怎么?没拿蜜饯过来?”

    “反正?又吃不出味道,吃不吃都一个样。”赵时昨起身,“我走了。”

    身后嘉帝在问:“宋恪呢?寻药还没回来?”

    “没呢。”

    嘉帝只得叹气?,折子也看不下去了,盯着赵时昨留下的空药碗看了好?一会儿。

    赵时昨回到景仁宫时,谢绝衣和小安在廊桥那里喂鱼,她扫了一眼抱着兔子蹲在树下的喜鹊儿,抬脚走过去,脚尖在小姑娘鞋边踢了踢:“怎么?不过去一起玩儿?”

    喜鹊儿听见她的声音明显很高兴,急忙放下兔子站起身,双手比划起来。

    赵时昨垂眸看着,等她比划完了才扭头问了一句:“闻棠那边也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