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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041.

    叁北的话一出, 谢绝衣就道:“先过去再说。”

    她不知道她们口中的寒池是?什么?,只知道得让赵时昨清醒过来。

    谢绝衣想让喜梨把?自己扶起来,好一起把?赵时昨扶过去, 哪知道叁北直接扯过斗篷将她和赵时昨一卷, 和另外一个?人将她俩给扛了起来。

    两人被扛去了长安殿,一推开?殿门?, 谢绝衣就感觉到了强烈的冷意,她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失了血色,寒意在四肢流窜,和她紧贴在一处的赵时昨身上温度就显得更高,真的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烧得谢绝衣心慌,感觉这人都要?被烧没了。

    紧接着?, 她就看见了喜梨她们说的那?个?“寒池”。

    说是?寒池, 其实就是?在浴池底部铺满了大块的冰砖,房间四处更是?处处可见寒冰,人一走进去, 鼻子里喷出来的都是?白雾。

    到了池边,谢绝衣和赵时昨就被放了下来。

    寒意侵袭,赵时昨恢复了些微理智,只是?身上的疼并没有减缓多少, 因?为极致的疼痛,她没办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整个?人止不住战栗。

    太疼了,疼得赵时昨几近丧失全部理智, 想不管不顾的抱着?怀里的人直接往后一倒,沉进刺骨的寒池里。

    可被灼烧着?的神智里, 又还有那?么?一丝清明强撑着?。

    靠着?这一丝清明,赵时昨一点一点放开?了怀里的人。

    这里温度很低,对于赵时昨来说,确实能够舒缓她的痛苦,她僵硬的手指一点点松开?,往后退了半步,就站在寒池的边沿处。

    “殿下?”谢绝衣声音都在抖,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她。

    可赵时昨伸手将斗篷一拢,将她给完全裹住了,裹得很紧,声音是?哑的,垂着?眼不去看她:“出去吧,今晚我不过去了,喜梨,你给她多备几个?汤婆子,将地龙也烧起来。”

    她额角和脖子上仍旧鼓着?青筋,手其实都在抖,声音很低,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把?人往喜梨那?边推。

    谢绝衣心知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乖顺的跟着?喜梨她们一起出去了。

    到了殿外,她才发现外头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禁卫,为首的正?是?禁卫统领元川。

    见此,谢绝衣愣怔了一瞬,斗篷底下手指都蜷紧了,她回?身看向身后紧闭的殿门?,身旁喜梨低声催促她:“娘娘还是?先回?去吧。”

    谢绝衣摇头,拒绝了喜梨叫人送她回?景仁宫的提议,她也不走,看了看紧闭的殿门?,又看向元川,出声问道:“元统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元川看着?她,本肃着?脸不想答话,但又想起这位主方才是?从殿内出来的,又看见喜梨抱来了汤婆子给谢绝衣揣着?。

    他?一下改了主意,道:“自然是?在此等殿下出来。”

    “是?有事?”谢绝衣微蹙眉。

    元川扯了扯唇角,笑的意味深长:“不好说,得等殿下出来才知晓。”

    他?这答的很奇怪,谢绝衣稍微一想就已经有了猜测,怀里的汤婆子传来一阵阵的暖意,可她的身体却仍旧克制不住的战栗,连声音都有些发紧:“若殿下出来,无事是?如何??有事又当如何??”

    她这话一出来,院子里寂静的就只剩下了夜风声,长安殿内也没有一点动静传出来,死寂的让谢绝衣呼吸都有些艰难。

    她看着?站立在元川身后的禁卫,个?个?垂眸肃立着?,手搭在腰间佩刀上,被这一片夜色衬的,让人心惊胆寒。

    他?们都在等,等殿内的赵时昨出来,可他?们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在等?

    谢绝衣只是?稍微一想,便克制不住颤抖,她扣紧了怀里的汤婆子,再度开?口,嗓音清凌凌的:“是?谁的意思?”

    皇上吗?

    元川还未开?口,站在她身后的喜梨已然低声道:“是?殿下自己的意思。”

    谢绝衣指尖骤然一疼,疼痛钻心,她身体晃了晃,张了张唇,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儿。

    元川眼见着?这位娘娘脸色白的像纸一样,他?垂眸,还是?道:“这也不是?头一回?了,殿下……会没事的。”

    可他?这番话落在谢绝衣耳朵里,没有起到丝毫安慰的作用。

    谢绝衣只是?想,不是?头一回?了,那?从前就是?有无数回?,赵时昨要?经历无数次这样的痛,她在里面生死不知,外头的禁卫就等着?她,等她出来了,结果若好,那?这一遭算是?暂时过去了,若是?结果不好……外头的禁卫就是?她要?经历的另一道生死关。

    赵时昨没空去想外头是什么情况,那?从来不是?她要?考虑的。

    她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让自己泡在水底下,不能上去。

    池底是?一块一块码着?的冰砖,赵时昨就赤着?身沉在底下,乌黑的发在水中散着?,她闭着?眼睛,等待着?疼痛一点一点平息到她能忍耐的程度,和疼痛一起平息下去的似乎还有属于她的生机,她的唇色越来越浅,最?后几近于无。

    外头等着?的人度日?如年,分秒煎熬,赵时昨在池底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赵时昨倏然睁开?眼,踩着水从池底浮了上去。

    出水时,她身体还是冷的,不见丝毫热气。

    可等她上了岸,抬脚走了几步,那?股烧灼着?的感觉就又逐渐清晰起来,她的唇色重新变得殷红如血,一身白雾缭绕。

    赵时昨停下脚步,俯身拿过榻上的干净衣裳,穿好以后就朝门?口走去。

    她的脚步寂静无声,一直到推开?门?时,门?外的人才知晓她出来了。

    谢绝衣亲眼见着?那?些禁卫包括元川都瞬间握紧了腰间佩刀,刀身甚至已经出鞘一分,反射着?寒光晃过来,刺的她眼睛疼。

    她又急忙看向殿门?那?边,一眼对上赵时昨血色未褪的眼睛。

    谢绝衣下意识抬脚,想朝赵时昨靠近,张了张嘴,像是?喊了一声“殿下”,实际上嗓子哑的根本没发出声儿,连腿脚都是?冰冷发麻的,整个?人踉跄着?就往前扑,眼看着?要?直直摔地上去了,赵时昨就到了她面前,伸手将她给接住了。

    院子里的元川看见这一幕,微微一愣,总算是?松了口气,拇指一松,将刀又送回?了刀鞘里。

    后头的禁卫见头儿放松了下来,也跟着?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着?的气氛一下就松泛了。

    谢绝衣靠着?赵时昨,一瞬间感受到的是?冷意,但很快的,赵时昨身上就热乎了起来,又变成了她熟悉的样子,像个?火炉。

    “在这站了一夜?”赵时昨皱紧了眉,声音哑的厉害。

    谢绝衣还没说话,一旁的喜梨就说了:“娘娘担心殿下呢,一直在这里站着?。”

    说到这里,喜梨一脸懊恼:“奴婢该死,竟连给娘娘搬把?椅子过来都忘了。”

    这事也不能怪喜梨,都在担心里面的赵时昨,喜梨能记起来给谢绝衣拿个?汤婆子就已经不错了。

    谢绝衣抓着?赵时昨的手臂,勉强弯了弯唇角:“没什么?大碍,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正?好躺着?睡一觉。”

    她看着?赵时昨:“就是?恐怕要?麻烦殿下扶我回?景仁宫了。”

    赵时昨静默地看着?她,不过几息,微微一垂首,直接将人给拦腰抱了起来:“不必走,本宫抱你回?去。”

    谢绝衣下意识伸手攀住了她的肩颈,有些错愕,心跳都快了几拍:“殿下……”

    “嗯。”赵时昨应了一声,抱着?她朝殿外走去。

    原本站在那?里的禁卫纷纷让步,目送着?赵时昨抱着?谢绝衣离开?,喜梨在后面跟着?,从元川面前路过时,两人对视了一眼,喜梨脚步停顿一瞬,朝元川道:“元统领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眼看着?再过会儿天光就要?亮起来了,元川紧绷着?精神一放松下来,也觉得累,又累又困,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比他?以前通宵巡逻还要?累。

    回?到景仁宫的时候,天边鱼肚白都翻出来了,两人回?了寝殿,赵时昨侧躺在床上,摸了摸谢绝衣的手,又凉又软,她握着?谢绝衣的手就往自己衣服里塞,塞到胸口里捂着?。

    “睡吧。”她垂眼道,这一路过来,她眼里的血色倒是?又褪了不少。

    赵时昨胸口火热一片,谢绝衣的双手很快就回?暖,她又触摸到了那?些狰狞的疤痕,谢绝衣的指尖控制不住轻颤着?,像是?想去仔细触碰那?些伤疤,却又怕碰疼了这人。

    “你在干什么??”赵时昨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边响起,带着?疑惑。

    下一瞬,谢绝衣的手就被她隔着?衣物按住了。

    赵时昨低声:“痒。”

    这一下按实了,谢绝衣能很清晰的感受着?手底下那?凹凸不平的触感。

    “疼吗?”谢绝衣轻声问,微微抬起身体去看她。

    赵时昨伸手,将她散落下来遮住脸的头发拨弄向后面:“大概是?疼的。”

    赵时昨早就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里的疼痛就一直存在了,日?复一日?的,她习惯了去忍耐,有时候也会觉得这些疼痛是?生来就伴着?她的,但很多时候她知道,不是?的,正?常的人不会每时每刻的疼,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疼,密密麻麻浸着?她。

    以至于她分不清身上这些伤疤到底好没好,好像好了,又好像时刻都在疼着?,像这次这样疼到她无法?控制的时候,她会出现幻觉,感觉这些伤疤又重新裂开?了,属于她的滚烫的血液从伤口里淌出来,流不尽似的。

    赵时昨没收回?手,手指顺势落在谢绝衣的脸上,指腹在她脸上摩挲着?,滚烫的像是?带着?火,隐约都有点疼了。

    谢绝衣没躲,垂眸看着?她:“殿下身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大多是?刀子割的,也有自己挠的。”赵时昨偏了偏脸,回?忆了一下,“最?早的是?什么?时候也记不太清了,有时候是?间隔两三天,有时候是?一两个?月,什么?时候可以下刀子全凭一个?人的嘴……”

    谢绝衣喉咙发紧,想问那?个?人是?谁,可这个?答案就算不问她分明也知道。

    “为的什么?呢?”谢绝衣轻声问。

    赵时昨嗤笑了一声,眼里的讽刺满溢出来:“长生。”

    历代帝王里追求长生的并不少,大多是?随着?年纪愈大,逐渐感觉到无力时才会寄希望于这所谓的长生之道。

    但先帝追寻这一道的年纪要?早很多,赵时昨出生时,他?正?值壮年,却已经开?始惧怕起日?后年老死亡,于是?遣金鳞卫四处寻求长生之道。

    “最?后找来个?赤明真人,先帝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本宫出生那?日?,那?赤明真人指着?母后所在宫殿,说他?掐指算出本宫命数非常,可用本宫寿数替先帝延年益寿……”

    “这怎么?可能?”谢绝衣深吸一口气,有不可置信,更多的是?愤怒,她明白,像她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不可能的事情,落在一心追寻长生且对赤明真人深信不疑的先帝眼里,自然会相信。

    赵时昨道:“赤明真人初提这事儿时他?未必信,但试试也无妨。在本宫出生之前,先帝已经搜寻了诸多与长生有关的丹方。”

    用那?些丹方炼制出所谓的丹药后,自然有试药的人先吃。

    “在赤明所说的长生方里,本宫是?那?枚世间仅有的长生丹,也是?炼丹的炉鼎。”

    于是?,那?些配方不明,连怎么?熬出来都不知道的药,被一碗又一碗的灌进赵时昨口中。

    赵时昨对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其实是?模糊的,她根本记不太清那?会儿都发生了些什么?,只知道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即便不喝药,身上也会疼,疼得她暴躁不安,连平日?里的起居都成了问题。

    不得束发,厌热贪凉,味觉也开?始渐渐消失。

    “一开?始只是?哭闹不休,到后来就开?始找寻其他?的方法?来宣泄这种?痛苦。”赵时昨道。

    她的力气大于常人,虽然味觉开?始逐渐丧失,但其他?感官却又要?敏锐许多,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被外界稍一刺激,要?么?自残伤到自己,要?么?发狂伤到身边的人。

    一般宫人无法?待在她身边,先帝便派了禁卫看着?她。

    “你可知蒋安州?”赵时昨的手离开?了谢绝衣的脸,往后攀住了她的后颈,捏了捏,微微一用力,将她抬起的上半身往下按,直到谢绝衣侧脸靠在了她的脸侧。

    谢绝衣点头:“听说过蒋将军的一些英勇事迹。”

    莽夫出身,原先只是?京城的一个?小小守城士兵,后来出现在边城,替自己挣了一身军功,才成了如今的蒋将军。

    “那?时候被选来看守本宫的可并不是?一件好差事。”赵时昨道。

    她发狂时会伤人,不计得失,不惧生死,可那?些负责看守她的禁卫可不同?,不能伤了她,若是?她出了什么?闪失,断的可是?先帝的长生之道。

    所以他?们只得受着?。

    这期间死了多少人,谁还记得清楚?

    谢绝衣道:“被选去殿下身边的人,也本就没有生路了吧?”

    就算没有死在失去理智的赵时昨手下,他?们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知道先帝吃着?自己亲生女儿的血肉来寻求长生,先帝断不可能让他?们将这个?秘密带去外面。

    所以,从他?们被选中送到赵时昨身边开?始,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嗯。”赵时昨笑了笑,指腹摩挲着?她后颈的皮肤,“能看出来这一点的人不少,以至于那?几个?位置都沦为了一些人用来铲除异己的手段。”

    那?些人未必知道被送进那?座宫殿的是?去干什么?的,却知道,但凡进去了的就都没有再活着?出来的。

    而蒋安州就是?其中一个?倒霉蛋。

    那?时候他?儿子已经没了,或许是?已为人父,又或许是?还存着?要?活着?离开?那?里继续找儿子的念头,他?进去后就一直在想办法?,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什么?也不管,胆战心惊等着?赵时昨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病。

    “他?和其他?人不大一样。”赵时昨道,“他?看出来了本宫的一些病症所在,在本宫未发作时便尝试教本宫一些别的办法?来宣泄那?些所谓神药带来的痛苦,他?祖上原来是?做镖行的,以拳法?立足,他?将那?些都教给本宫,事实证明,这确实有用。”

    因?为得到了宣泄,赵时昨发作的次数似乎也少了。

    这对于当时的蒋安州等人甚至包括赵时昨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赵时昨有着?几乎变态的学习能力,她学得很快,甚至青出于蓝。

    大概是?看到了希望,在蒋安州教无可教的时候,其他?负责看守她的禁卫也开?始教她一些东西。

    能被选到她身边来看守她的,即便是?得罪了人被设计送过来的,一个?个?也都身手了得,各有所长。

    而他?们所掌握的长处最?后都教给了赵时昨。

    “元川那?时候也在。”赵时昨突然想起来似的,补充了一句,“他?是?后头来的。”

    提起这些旧事,赵时昨还挺高兴,她翻了个?身侧躺着?,又去摸谢绝衣的脸,道:“那?时候,将蒋安州和元川这些人送到本宫身边的,都是?想着?要?他?们死,又哪里想得到,日?后他?们成了皇兄登基的最?大助力。”

    顿了一下,她的语气古怪了些:“就像父皇,只怕也想不到。”

    谢绝衣听着?她后面这句话,想的是?,先帝那?会儿应该并不打算让如今的嘉帝继位,选中的或许是?勤王,也或许是?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选一位储君,毕竟是?一个?为了长生吃了自己亲生女儿血肉十几年的人。

    真是?个?疯子。

    谢绝衣心想,也更加掩饰不住自己对赵时昨的心疼。

    嘉帝登基往前十几年的苦难折磨,从赵时昨口中说出来时显得这么?轻描淡写,可她身上那?些旧伤,还有昨晚那?样突然的发作……

    “殿下的身体……”谢绝衣轻触着?她身上的疤痕,迟疑着?开?口。

    话还没有说完,赵时昨就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年初宋恪就已经被找进宫,他?替本宫看过,没说能不能治,只说要?去寻几味药。”

    之后就把?他?的徒弟喜鹊儿留在了这宫里。

    但宋恪离开?后这大半年,始终没什么?消息传回?来。

    谢绝衣还想再问得更多,赵时昨却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哑声:“先睡觉,想知道什么?等睡醒了本宫都告诉你。”

    赵时昨的声音里传出浓浓的疲惫,谢绝衣没再说话,顺势闭上了眼睛。

    不只是?赵时昨,谢绝衣其实也有些累了,一夜之间见过赵时昨发作,又知道了那?些秘密,她脑子其实都是?浑浑噩噩的,本以为会乱的睡不着?,可眼睛被赵时昨伸手挡住后,热意隔着?眼皮源源不断传过来,缓解着?她的疲劳干涩,让她很安心。

    谢绝衣很快就睡着?了。

    赵时昨也在睡觉。

    两人虽然睡得晚,但睡得也很香,几乎无梦。

    相比起来,这宫里却有人也一整晚没睡着?,眼见着?天光都要?渐渐亮起了,坐在床榻边的宫女打了个?瞌睡,脑袋重重一点差点栽倒在地。

    宫女急忙坐直了身体,没有栽倒下去,倒是?略微清醒了一些,她忍着?哈欠,扭脸往床上看,却见床上的主子依旧抱腿坐在那?里,神情憔悴,眼里都已经有了些微红血丝。

    宫女连忙起身,轻声道:“殿下,似乎已经天亮了,奴婢去把?窗户给您打开??”

    她说完这话,床上坐着?的安乐公主眨了眨眼睛,恍恍惚惚回?过神来了,模糊的应了一声。

    守夜的宫女时跟了安乐公主身边许多年的了,看着?她这样都有些心疼,揉了揉发麻的腿脚就快速起身,去开?窗时道:“奴婢再给殿下倒杯茶,殿下喝几口润润嗓子,好早些休息。”

    安乐没应声,坐在床上等着?,等宫女端着?茶过来,她抿了几口,干涸的嗓子确实舒缓了许多。

    她朝宫女看了一眼,宫女立马道:“殿下放心睡,奴婢就在边上守着?您,哪也不去。”

    听了她这句话,安乐公主才抱着?被子躺下去,闭上眼睛,明明已经彻夜没睡疲累的厉害,可她也没有马上睡过去,睁了好几次眼,看见床边一直守着?的身影时才又重新闭上眼睛。

    如此来回?数次,她才算是?真的睡了过去,即便是?这样,中途她还惊醒了一次,等看见从窗户透进来的光亮时,她才松了口气,往被子里缩了缩,继续睡着?。

    等她再睡醒就已经是?下午了。

    才醒过来,脑子都还没有完全清醒,外头就有宫人进来低声禀报:“殿下,长公主府叫人送了帖子进宫。”

    安乐公主一愣,眨了眨眼睛:“哪个?府上送来的?”

    “回?殿下,是?长公主府。”

    安乐皱眉,有些不大想看,从那?年生辰之后她就再也没去过长公主府,等嘉帝登基,勤王离京,她跟赵靖荣就更不会有什么?联系了。

    这时候长公主府却给她送了帖子来,还是?在生辰宴之后的第二天……

    安乐微微皱眉,片刻后,想起昨晚上见到的那?位景玉郡主,她到底还是?伸手,将帖子给接了过来。

    打开?帖子一看,果然,是?那?位景玉郡主请她去府上玩,说是?之前一直在养病,也不认识别的贵女公主,如今身体总算好上一些了,一个?人难免孤单,想到一直从哥哥口中听到安乐公主的事情,这才忍不住想找安乐公主说说话。

    只是?她也不好经常进宫,就只好请安乐去长公主府上了。

    后面还说不去也没关系,左右她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安乐看完,有些心软,想了想,还是?让宫人去回?了信,言明自己过两日?就去府上找她玩。

    ……

    中午,那?封帖子从长公主府送出去时,永昌王府的马车就到了长公主府门?口。

    从马车上下来的是?永昌王父子。

    门?房一见到永昌王还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一边把?人引进府里,一边遣人去前头禀报。

    第42章 042.

    永昌王往里面走的时候正好撞见一行?人出来, 他本来紧锁着眉头在想事,也没有注意去看前头那一行?人,眼看着离得?越来越近了。

    给?父子俩引路的门?房朝对面那行?人问道:“罗太医这是要回宫了?那长公主殿下和世子爷现在可还在郡主院子里?”

    听见这话?, 永昌王这才抬头看过去, 目光扫过前头那一行?人,从罗太医脸上扫过, 又很快将视线晃了回去,等仔细看清了罗太医的脸时,他脚步一顿,在原地停了下来。

    而罗太医似乎正在思索着事情,匆匆朝他行?了礼,就被人领着走了,并没有注意到?永昌王的反常。

    赵思庭跟在永昌王后头, 还在感叹先帝对长公主这个皇妹确实疼爱, 自?家爹和长公主比起来,倒不像是跟那两位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了。

    虽然同样是一个娘生的,但到?底没有姐姐跟兄长那样亲密。

    前面永昌王突然停下来, 赵思庭就差点一头撞上去,鼻子都?快挨上自?家亲爹后脑勺了,他猛地回过神,反应了过来, 急忙停下脚步:“爹,怎么了?你这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永昌王扭头去看那位罗太医离开的身影,声音紧绷着:“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长公主的声音先赵思庭一步响起,父子俩往前面看去, 看见赵靖荣扶着长公主过来。

    即便是在自?己府上,长公主依旧是一身华服, 雍容华贵。

    她另外一只手拿了一把?羽扇,在这微凉的天?气里摇了几下,大抵是觉得?冷,于是停了动作,只以扇挡着唇,朝永昌王瞥了一眼,语气不大热络:“难得?来我这里一次,为的什么事情?”

    “外头有风,母亲,咱们还是进去坐着吧。”赵靖荣扶着她一只手,笑着道。

    身为晚辈,他见着永昌王了,连声“舅舅”也没喊。

    永昌王见怪不怪,抬脚跟着母子俩一起走,赵思庭在他后面跟着,本来张嘴想喊一声“姑母”的,见状心里也不爽,正要把?嘴边话?给?咽回去,永昌王回头瞥了他一眼,板着脸道:“见着你姑母也不知道喊人?为父平日里是这么教你的?”

    赵思庭一听,立马出声朝长公主喊了一声:“姑母。”

    永昌王这才没说什么。

    赵思庭喊了这一声,非但没觉得?不痛快,瞥着前头那对母子,他忍着笑,心道,还是他爹膈应人有一手。

    赵靖荣僵着脸,嘴也张不开,不好再跟着赵思庭后头喊人,只得?装作没听见。

    长公主直接沉了脸色,等进去坐下了,看自?己这个弟弟愈发不顺眼起来。

    二人与先帝本该是这天?下最亲近的亲人,但永昌王年纪最小,出生时前头的兄长与姐姐关系很好,姐姐又是个骄纵的性子,见不得?其他人夺走自?己的宠爱,亲弟弟也不行?。

    以至于永昌王打小就无法和上头的兄长姐姐关系亲密起来,母后将所有期待都?放在了兄长身上,对他也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他平安长大,娶妻生子……

    到?现在,永昌王倒确实是这样的,没什么大抱负,对皇宫里那个位置也没什么想法,只想过自?己的日子。

    可他这位皇姐……

    到?底是亲姐姐。

    永昌王自?顾自?坐下,也不在乎连杯热茶都?没有,只道:“也是昨晚阿庭从宫里回来告知我,我才晓得?景玉被你接回来了,她自?小身体不大好,如今怎么样了?”

    长公主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了一句:“我问你,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这话?的?”

    永昌王想也没想就答了句:“还能是什么身份?自?然是景玉的亲舅舅。”

    “你还知道自?己是景玉的亲舅舅啊?”长公主冷笑一声,“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我弟弟跟我哥一起去了呢!”

    她这话?说的实在难听,赵思庭忍不住,张嘴想要反驳,被永昌王伸手摁下了。

    永昌王倒像是习惯了他皇姐说话?如此,能这么跟他说话?那就是真?记恨上他了,记恨上的原因无非就是马场的事情,不然按照他皇姐的性格,对他爱答不理的才是常态。

    毕竟他又不是皇兄,什么也给?不了她。

    永昌王不生气,有些麻木了似的,只道:“随你怎么想,我今日过来只为了景玉的事情,我问你,景玉身体到?底如何了?你这回把?她接回来,又是抱的什么心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跑来我府上质问我?”长公主气得?一拍桌子,“景玉是我女儿,我接她回来还能有什么心思?难道我会?害了她不成?”

    永昌王咬牙:“那可未必。”

    赵思庭听见这话?都?震惊了,第一次觉得自家亲爹在这位皇姑母面前这么有种。

    但也好奇,话为什么要这么说。

    赵靖荣脸色变了变,一旁坐着的长公主气得?都?要站起来了,永昌王一句话?让母子俩都?僵在那里。

    “赤明真?人做的事情我都?知道。”

    长公主起身的姿势一顿,片刻后又重新坐了回去,瞥了赵思庭一眼,冷着脸道:“你知道又如何?想说什么?”

    “原先我以为你将景玉接回府上,或许是景玉身体当真?好了不少,想着来看看她如何了,可进府后我却看见了一个人,我听你府上的人叫他罗太医,我问你,你把?他叫到?府上来干什么?”这下轮到?永昌王激动地要起身了。

    提及“罗太医”这三个字时,他眼中有恐惧也有愤怒。

    可惜对面母子俩都?看不见,只怪他多管闲事。

    “你问这么多,那我也问问你。”长公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挑眉反问了起来,“皇兄死的那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不只是长公主母子俩想知道,连赵思庭都?想知道。

    永昌王不只是嘴巴闭上了,连眼睛都?闭上了。

    长公主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来气,脱口而出:“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了吗?那日在宫里死了那么多人,跟着出事的还有两位皇叔,唯独你没事,出宫后还特意叫人来叮嘱我,叫我没事别进宫,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是为你好。”永昌王道。

    长公主气笑:“是,你是为我好,皇兄死在贼子之手,你非但不想着替皇兄报仇,还帮着贼子将此事给?瞒了下来,如今更是明目张胆成为贼子的走狗……你——”

    “赵婕亭,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永昌王再也坐不住,“皇兄怎么死的,你不是最清楚了吗?贼子?那个赤明真?人就是罪魁祸首!”

    伸手指了赵靖荣又去指长公主:“你们娘俩是真?不怕死啊!还敢琢磨这些歪门?邪道!”

    “歪门?邪道?”长公主捂着剧烈起伏的心口,“靖荣出生时就险些夭折,那几年我提心吊胆生怕他没了,想尽办法把?他从鬼门?关给?拉回来,可你这个做舅舅的呢?这么些年你管过他么?心疼过他么?”

    赵思庭再也忍不住:“姑母,你这话?说的就太让人寒心了吧?这么些年——”

    “算了。”永昌王拽住赵思庭,摇了摇头,深深看了长公主一眼,又看了赵靖荣一眼,他无话?可说,已经是失望至极,当即一刻也不想再多待,转身就朝外面走。

    赵思庭愤恨的瞪了两人一眼,也跟着自?家爹的脚步走了。

    来时他还满是好奇,现在就是带着一肚子气走的。

    长公主哼了一声,压根就没想要留人。

    甚至在父子俩走出那道门?时还冷冷来了句:“日后没有要紧事少来我府上,景玉也用不着你看,多看几眼她的身体就叫你看好了吗?”

    一路气冲冲的出了长公主府,回到?永昌王府的马车上,赵思庭让车夫驾车回府,扭头看向一边骤然颓丧下来的父亲,微微一怔,忍不住问道:“爹,你这是怎么了?反正姑母和咱们一家本来就不亲近,今天?这样的话?她以前说的还少吗?你这就受不住了啊?不应该啊……”

    光是他有记忆开始,反正每回他跟在父亲身边见到?这位姑母时,都?要听见这种叫人心里窝火的话?,仿佛两人根本不是亲姐弟,而是仇人才对。

    赵思庭幼时还因为听不下去反驳了他姑母挨过揍,揍他的人当然是他爹永昌王了,他还以为他爹早习惯听这些了。

    但此刻永昌王坐在那里,让赵思庭一瞬间?很难把?眼前这个糟老?头和记忆里那个气势汹汹揍人的父亲联系到?一起,那时候虽然永昌王在长公主面前窝囊,可至少在他这个儿子面前非常硬气啊!

    永昌王长叹了口气,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赵思庭一肚子的疑问,他憋不住,追着问:“爹,你们说的那个赤明真?人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如果皇伯父是因为那个赤明真?人死的,怎么没人追究此事?还是说赤明真?人已经被处理了?”

    这可是弑君,比天?大的事情,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出来。

    永昌王骤然睁眼瞪着他,倒是恢复了一点精气神:“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这事儿你少管!当你游手好闲的大少爷去,少问不该问的!”

    赵思庭缩了缩脖子,还是有点怕他的,只能把?好奇心给?压了下去。

    可眼看着马车到?了永昌王府门?口时,永昌王又突然道:“你想个办法看能不能把?你景玉妹妹给?喊出来,私底下见她一面。”

    “不是叫我少管么?”赵思庭下意识回嘴,回完就后悔了,多好的机会?啊!说不定真?能探听点什么出来。

    好在永昌王也习惯了他这口不对心的回嘴,非要犟这么一句,这时候懒得?和他计较:“叫你去办你就去!有了消息再通知为父!”

    “知道了知道了!”赵思庭连忙应着,开始绞尽脑汁想办法。

    ……

    谢绝衣这一觉睡得?有点久,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殿内很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赵时昨早就醒了,比她要早一些,这会?儿还躺在她旁边,一只手揽抱着她,一只手拽着她的手看着。

    “这伤怎么来的?”察觉到?怀里人醒了,赵时昨就出声,握着这人的手举着问。

    谢绝衣看着自?己指尖的情况,自?己也愣了一下。

    她的指甲都?不长,修剪的圆润干净,指甲盖也是透着粉的好看,这会?儿五根手指里有三根都?是淤血,齐齐一道在指甲盖上横着,看着都?疼。

    碰着也疼。

    所以赵时昨都?没碰她指尖,只握着她指尖往下的地方。

    这伤看着就是昨晚上留下的,且是因为太过用力,导致指甲从中折了,十指连心,可想而知当时该有多疼。

    那样的疼,谢绝衣倒也不至于完全?记不起来,稍微一想,她想起来了,是从长安殿出来后,在外头等着赵时昨时,一时心绪波动太大,手指抓着汤婆子就这样了,那会?儿她满心担心着赵时昨,确实也没顾得?上这事儿。

    谢绝衣解释:“自?己折的,不小心。”

    她想将手给?收回来:“晚些让灵云给?我上点药就好了,养几天?就行?,没什么大事。”

    赵时昨有一瞬间?收紧了手,但很快又松开了,任由?谢绝衣把?手给?收了回去,她眼神认真?的看着谢绝衣,没说话?,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谢绝衣受不住她这样的目光,既然想起了这事儿,索性坐起身,看着躺在床上的赵时昨,问她:“殿下为何让元统领带着人守在殿外?”

    被子随着谢绝衣的起身被撑了起来,热气一下就散了,凉风灌进来,赵时昨舒服的想叹气,可看着谢绝衣只穿着寝衣坐着,身形单薄,她眉心就皱了起来:“躺下说。”

    第43章 043.

    赵时昨不?想谢绝衣受了凉风, 谢绝衣想的也是不?能让她难受,干脆自?己起?身要下床:“无妨,我去把斗篷拿过来, 再叫灵云给我拿个汤婆子就行, 这样殿下也不?必受热难受了。”

    谢绝衣还没下得了床就被赵时昨起?身一把拽住了。

    她被拽得往后一倒,靠在?了赵时昨的胸口?。

    “喜梨!”赵时昨喊了一声, 喜梨就从殿外进来了,听完吩咐立马去抱来了斗篷和汤婆子。

    她抱着这些东西进来时,灵云也跟在?后头,怀里揣着一匣子的吃食。

    “殿下和娘娘睡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吃些小食垫垫肚子吧。”

    谢绝衣裹好斗篷,抱着汤婆子,盘腿坐在?床上看着赵时昨。

    赵时昨没骨头似的靠着身后软枕, 散着发, 衣襟半敞着,能窥见?一些疤痕。

    谢绝衣看着这些疤痕就想起?来睡前赵时昨说的那些事了。

    睡了一觉起?来,她还有?些恍惚, 神情怔怔的看着赵时昨胸口?,也不?说话,似乎忘了先前的话题。

    就在?她看着赵时昨出神的时候,这人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低头看了一眼,突然伸手,细白的手指勾住了深色衣襟一扯。

    袒露出来的疤痕更多了,粗细不?一有?几道格外狰狞, 攀爬在?她起?伏的胸口?上。

    谢绝衣乍一看到这些,心口?抽着疼了一下, 但下一瞬她就扑了上去,伸手替赵时昨将敞开的衣襟给拉好了。

    “殿下这是在?干什么?”谢绝衣看她。

    赵时昨神情比她还疑惑:“你不?是要看?”

    她既然要看,赵时昨就扯开了衣襟任她看,叫她看得仔细些。

    提起?这事儿,赵时昨还记得一事儿呢,道:“你要看本宫就给你看,才不?像你一样小气?。”

    谢绝衣微微瞪大了眼睛:“殿下在?说什么?”

    她什么时候小气?了?

    赵时昨只看着她,也不?说话。

    谢绝衣就自?己回想,

    这一想,还真让她想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谢绝衣伸手捂住心口?,那里也有?一道疤,那次赵时昨不?知道,在?灵云替她擦身的时候扯开她的衣襟,后来见?过一眼,也没什么反应。

    那时候谢绝衣还不?懂,直到知道了赵时昨身上那些疤痕,她才明白过来赵时昨为什么会?没有?反应。

    回过神来,谢绝衣也没反驳赵时昨的话,只看着她,轻哼了一声:“殿下倒是大方,是谁看都给看么?”

    赵时昨仰头看着帐顶,嗓音慵懒:“那倒没有?,也只有?你要看,也不?怕。”

    说起?最后面那句时她还笑了声:“没见?你怕过。”

    “有?什么好怕的?”谢绝衣轻声喃喃,心道,怕是不?怕的,只有?心疼。

    赵时昨把灵云抱来的匣子递过去,让她拿里头的小食吃:“下回别傻傻的在?殿外头守着了,有?元川他们在?,本宫不?会?有?事。”

    “若是真不?会?有?事,殿下还会?叫元统领在?外头守着?”谢绝衣提起?这事儿指尖都还有?些颤,好似又回到了昨夜凌晨那会?儿,她在?长安殿外头等着,从元川口?中听见?那句回答,心比折了指甲的手指尖还疼。

    赵时昨被她问的一噎,瞪着她,好一会?儿才无奈笑起?来,伸手去拉她。

    谢绝衣本来还僵着,坐着不?愿意?动弹。

    可赵时昨一开口?:“过来,本宫给你暖暖。”

    谢绝衣这才软和了脸色,顺着她的力道靠了过去,侧脸贴在?她的颈侧,热意?顺着两人相贴的肌肤传过来,很?舒服。

    她道:“要是还有?下回,我还要去,等着殿下出来。”

    说完这话,她顿了一下,轻叹了口?气?,嗓音又低又轻:“但我还是希望没有?下次了。”

    谢绝衣无比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意?,无论赵时昨从前经历过什么,她只希望这个人日?后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她主动去拉赵时昨的手,将冰凉的手指往她指缝里挤,指腹贴着她手指上粗糙的薄茧蹭了蹭,而后用力的握住,攥紧了。

    赵时昨没说话,只是回握住她的手。

    晚饭时,喜梨端来了一碗药,饭桌上小安闻着那股药味就白了脸色,捂着鼻子往左右躲,瓮声瓮气?问:“这什么东西啊?太可怕了!”

    赵时昨接过这碗可怕的东西,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以后她端着碗坐在?那里,有?些愣神,眉头又拧了一下。

    小安看见?了,鼻子也不?捂了,张着嘴一脸震惊看着,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紧接着眼泪开始扑簌簌往下落。

    “你哭什么?”赵时昨回过神来,抿了抿唇舌,将手里的药碗递给了喜梨拿下去,看着哭鼻子的小安有?些好笑。

    谢绝衣轻叹了口?气?,替小安擦眼泪,语气?也很?低落:“小安是在心疼殿下。”

    “那药闻着就难喝,比我从前喝过的药难闻百倍、千倍、万万倍……殿下,你是生病了么?怎么要喝这么难闻的药?”小安吸着鼻子问。

    赵时昨点?头:“是病了。”

    小安眼泪掉的更凶了。

    赵时昨又道:“这不?是喝药了么?已经开始好了。”

    她这话出来时,大家都以为她是在?哄小安才这样说,还是谢绝衣看着她的脸,见?她神情不?同,心里一喜,开口?时因为过于激动嗓音都有?些抖:“殿下,你……”

    “尝到了些微味道。”赵时昨说着又抿了抿舌尖,比之?上次,她能尝到的味道要明显许多,且也更加复杂。

    “是药的味道吗?”谢绝衣追问。

    赵时昨颔首。

    喜梨连忙道:“那药的味道可不?好,殿下赶紧吃点?别的,把嘴里的味道给换了。”

    她这一说,一群人就手忙脚乱去拿其他的吃食过来,喜鹊儿和小安都摸了摸兜,从兜里摸出来各种各样的吃食往赵时昨面前捧。

    赵时昨:“……”

    她清了清嗓子,忍着笑:“急什么?本宫先一样一样尝尝。”

    甜的、酸的……

    每一样味道都很?细微,需要赵时昨很?仔细很?仔细的去抿才会?尝到,有?时候因为尝到的味道实在?是太轻微了,以至于她都忍不?住去想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

    等尝到的味道越来越多,赵时昨才逐渐确定,她的味觉是真的在?恢复,而且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很?快就消失,像是她做了一个极短暂的梦。

    因为一直在?尝各种东西,赵时昨难得的吃饱了。

    吃饱以后她就不?再张嘴,搭在?桌面的手轻轻点?了点?,目光在?几人脸上一扫:“你们这是把本宫当御兽园里的猴子了吗?”

    胆子小的灵云回过神来,吓得脸一白就要跪下去,喜梨几个熟悉赵时昨脾气?的,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生气?,仍旧笑嘻嘻的,喜梨还伸手拉了想跪下去的灵云一把。

    “殿下吃饱了就好。”谢绝衣道,眼也不?眨的看着赵时昨,“殿下喜欢哪些味道?明天再吃,多吃些。”

    赵时昨想了想,摇头:“没有?特别喜欢的,感觉都可以。”

    消息很?快传去了嘉帝和太后那边。

    嘉帝根本等不?及,当晚就直接来了景仁宫。

    人过来也就算了,身后李德海还提着一个食盒。

    赵时昨一眼瞥见?了,伸手一指:“出去!”

    李德海一哆嗦,脚步一顿,身体往前扑了一下,得亏门边的喜桃伸手扶了他一下,不?然他准一头磕下去。

    嘉帝停下,一脸不?明所以:“这是干什么?”

    “你这么晚过来做什么?”赵时昨坐在?椅子里,谢绝衣原本就坐在?她手边上看小安今日?写的字,这会?儿也站了起?来,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嘉帝的来意?。

    她想着或许得先出去,把地方让给这对兄妹。

    可她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赵时昨看破了,伸手一拉,拉着人又重新坐下了。

    嘉帝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朕来后宫还得先跟你打声招呼?”

    谢绝衣一愣,没觉得尴尬,似乎是因为赵时昨在?,也有?可能是嘉帝看她的目光与看喜鹊儿她们一样,顶多是因为赵时昨所以极少数时候会?用一种稀奇的目光打量她。

    那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所以在?听见?嘉帝这句话的时候,谢绝衣只觉得好笑,她连忙垂首藏住了弯起?的唇角。

    赵时昨哼了一声,意?思明确:“你去别的地方我不?管,但这里不?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了?”嘉帝心情好,故意?问。

    谢绝衣唇角弧度更深,忍不?住去看赵时昨,却正好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

    两人对视了一眼,谢绝衣心尖微颤,赵时昨收回视线,言语直白:“她和你后宫里那些妃子不?一样,她不?是你的人。”

    顿了一下,她握紧了谢绝衣的手,又加了一句:“皇兄如何看我,就该如何看她。”

    这话一出,嘉帝愣住,看看她,又去看谢绝衣思索了一瞬,没有?接赵时昨这话,终于提起?自?己这一趟过来的目的:“宋恪留下的药总算是起?作用了?”

    赵时昨点?头:“原先就有?些作用,但很?快……”

    她说起?上次恢复的事情,又说了今天喝完药后也恢复了味觉:“不?知道这次能保持多久。”

    “不?管能维持多久,这总归是一个好消息。”嘉帝道,“那药你继续喝着,我让人尽快联系上宋恪。”

    “嗯。”赵时昨应着,碾了碾指腹,又开口?,“过些时候我大概要出宫一趟。”

    “你去。”嘉帝随口?应着,“是有?赤明真人消息了?”

    “他不?急。”赵时昨想起?长公主府,扯唇,“自?然有?人替我们去找他,我这次出宫是去找喜鹊儿姐姐,原先答应了替她把姐姐找回来,可派出去的人没把人找着,还没了消息,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左右没事,我亲自?去一趟。”

    嘉帝这下有?些迟疑:“情况不?明,且你这才刚好转……”

    要是在?外头发了病,可没有?长安殿的寒池给她泡着,也不?能让元川带人跟着她一起?走了,倒是能让金鳞卫跟着。

    可嘉帝还是担心。

    “叫底下人多上上心。”嘉帝道,“联系上宋恪之?前,你不?能出宫。”

    赵时昨摩挲着谢绝衣的手背,知道嘉帝说的对,她本想着路上多带几贴药剂,再带上金鳞卫,现下看来其实也不?够保险。

    若是从前,她不?会?考虑这些,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一死,可现在?……

    赵时昨侧脸看了谢绝衣一眼,对上她担忧的目光,到底还是应了一声:“好,那再等等。”

    嘉帝在?景仁宫待了有?一会?儿,离开时已经夜深了。

    这个点?后宫里还有?的是人没睡着,从听说嘉帝突然摆架景仁宫开始,到又听说嘉帝从景仁宫出来了,提着的一口?气?也没能完全下去,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没几天,赵时昨突然问谢绝衣想不?想出宫去玩。

    第44章 044.

    谢绝衣没和赵时昨一起出宫。

    赵时昨见她不愿意?, 就?也没有强求,自?己领着人往宫外去?了,到了宫门?口她也没有急着走, 骑着马等着, 有些无聊的看着宫墙边那棵已?经死了的枣树。

    喜梨注意?到她的目光,问道:“殿下?, 这棵树已?经死了,要?不要?叫人把它给清走?”

    “不必。”赵时昨看着那棵树,“或许哪天就?又活过来了呢?”

    喜梨想说,死了的树很难再?活过来了吧,但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真的说出来。

    赵时昨想了想,伸手在身上摸了摸, 摸出来一个荷包, 她从里面摸出来了一颗枣核,于是翻身下?马绕到了宫墙里头,蹲着将这颗枣核埋进了那棵死去?的枣树隔壁。

    她本来想埋的近一点, 又想起来万一这棵枣树长大了,那也太挤了。

    于是往旁边挪了挪,隔了一小?段的距离。

    喜梨跟在她后头,一脸稀奇:“殿下?, 你是要?在这里再?种一棵枣树吗?”

    “嗯。”赵时昨拍拍手站起来,“等它长起来,它们就?都有伴了。”

    喜梨:“啊?”

    赵时昨回?头看了一眼后方,那里宫苑深深, 她轻笑了一声:“要?是有同类在,或许就?有活下?去?的欲望了。”

    喜梨似懂非懂。

    赵时昨又回?到了马背上。

    没等一会?儿, 终于又有一行人从宫里出来了。

    那一行人里,被簇拥在其中的年轻姑娘看见赵时昨时还愣了一下?,迟疑了一瞬才继续往这边走。

    “是安乐公主。”喜梨道。

    赵时昨握住缰绳,等安乐走近了,她坐在马上朝对方问:“去?宋府?”

    安乐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步摇,应的有些心?虚:“是,宋夫人设宴,她女儿宋雪怡是我?的伴读,邀我?去?她府上玩。”

    她去?宋府也不只是为了宋雪怡,还是为了见赵景玉。

    赵景玉给她递了信,原本是让她去?长公主府的,但安乐左想右想,不大想去?长公主府,她现在日子过得挺好的,不想和那些人再?扯上什么关系,正好宋雪怡问她要?不要?去?宋府玩,她就?顺势应了下?来,还回?了信给赵景玉,约好在宋府碰面。

    赵景玉是长公主府的,安乐看着赵时昨就?有些心?虚。

    下?一瞬,她就?听见赵时昨道:“那顺路,咱们正好一道去?。”

    “啊?”安乐愣了一下?,手心?里冷汗都出来了,战战兢兢回?想是不是赵时昨知道了什么。

    但她实在害怕,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头绪来。

    赵时昨却没有要?多说什么的意?思,反倒催促她:“还愣着干什么?”

    安乐恍恍惚惚的上了马车,她是要?坐马车过去?的,还带了两个最亲近的宫女。

    等上了马车,帘子被放下?来,马车开始往前动,安乐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她想去?看外面赵时昨是不是还在,但是又担心?自?己探头去?看时被赵时昨发现。

    就?在她纠结不安的时候,一旁侍女发现了,连忙轻声询问:“殿下?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东西忘记带了?现在奴婢回?去?拿应该还来得及。”

    安乐摇头,本来不想说。

    可心?里压着这件事?情怎么都不舒畅,她还是没忍住,喃喃:“本宫只是在想,十七怎么会?在这里等着……她是特意?等在这里的,为什么呢?她是不是知道本宫这一趟去?宋府是要?去?见景玉的?”

    马车上的两个侍女都是安乐最信任的,也知道她这一趟要?去?见赵景玉,所以这话她也能说。

    但侍女听了却很是不解:“殿下?是在担心?吗?为什么呢?奴婢觉着就?算十七公主知道殿下?这一趟是去?见景玉郡主的也没什么吧?您只是好心?去?陪景玉郡主说说话罢了,景玉郡主回?到京城又没有别的能说话的人……”

    安乐真被这话宽慰住了,她仔细想了想,松了口气:“你说得对。”

    她只是去?和景玉说话,又没有别的什么目的,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想着,安乐还是鼓足了勇气才去?掀开马车帘子,从窗口那里往外看,一眼看见了骑着马不紧不慢跟在一边的赵时昨。

    她见赵时昨穿的单薄,脚上连双袜子都没穿,脚背肌肤惨白一片,青筋清晰可见。

    “你要?不要?进马车里面来?”安乐朝着赵时昨发出邀请,没有直接问赵时昨冷不冷,只说,“现在秋风吹着挺凉,你坐进来——”

    赵时昨侧脸看她,安乐一对上她的目光就突然卡了壳,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心?里开始后悔自?己多嘴。

    但她还是结结巴巴把后面的话给说了出来,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她说完以后都觉得可能只有自己听见了后面那句话:“坐进来……咱们一起说说话也……也好,宋府还是有些距离的……”

    可赵时昨除了味觉不大灵敏,如今才开始恢复,其他感官要?比常人敏锐许多。

    所以安乐自?以为喃喃的声音还是叫她清晰听见了。

    她没拒绝,应了一声:“好啊。”

    这话一出来,发出邀请的安乐自?己先愣了,等赵时昨当真舍了马坐进她马车里时,她倒是显得手足无措。

    于是开始没话找话,问着:“那……那你的马就?这么在外头跟着吗?会?不会?丢了?”

    问完了安乐又想扇自?己嘴巴,懊恼自?己说话没过脑子。

    赵时昨好整以暇坐着,看着她:“云骦很聪明,不会?丢。”

    “云骦?是马的名字吗?你自?己取的吗?挺……挺好听的,我?本来也有一匹小?马……”安乐说着说着,提到了自?己原来也有一匹小?马,但很快想起那匹小?马是勤王送的,于是立马没了声儿,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她不说,赵时昨替她说了:“五皇兄送你的那匹马?倒也算小?巧可爱,偶尔骑着去?踏青还不错。”

    安乐却听得心?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勤王送她那匹马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而那时候赵时昨正被关着才对……

    但很快,安乐又想起来如今登基的是谁,心?道知道这些又算什么?只怕宫里的事?情都瞒不过这对兄妹,连金鳞卫都在这位皇妹手中。

    她越想越心?慌,索性也不瞒着自?己去?宋府的目的了,鼓足了勇气道:“那日生辰宴后,景玉给我?递了一封信,邀我?去?长公主府……”

    安乐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来了那封信,信她还留着,此?刻直接递到了赵时昨面前。

    赵时昨却没接,甚至在听她说话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目光落在了她一旁的小?几上,上头备着茶,还有几碟子好入口又不脏手的点心?,精致漂亮,看着就?叫人有食欲。

    赵时昨伸出了手。

    安乐以为她是伸手来接信的,就?把手里的信又往前递了递,就?看着那只瘦削苍白的手一偏,没接信,而是从她旁边的小?几上拈了一块糕点。

    安乐的视线不由自?主跟着那只手走,愣愣的看着赵时昨吃了那块糕点,神情认真,像是在品尝着什么美味。

    这糕点安乐算是从小?就?吃的,都吃腻了,放在马车上好看,也是打发时间了才会?吃上一块,动得少,路上她宁愿和宫女们多说几句话打发时间。

    赵时昨吃了一块,味道还不错,于是又伸手去?拿。

    安乐连忙往旁边挪位置:“你坐这边来吧,方便一些。”

    她那边离小?几比较近,这小?几又是固定在马车上的,赵时昨要?想方便伸手确实得挪位置。

    等赵时昨坐了过去?,两人离得近了,安乐闻到了从她那边传过来的药味,闻着就?觉得苦涩,她忍不住去?看赵时昨,见她接连吃了好几块,心?情就?更加复杂了,一瞬间多了一肚子的话想说。

    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能不能开口。

    纠结了一路,马车在宋府门?口停了,小?几上的几碟子糕点蜜饯几乎都被赵时昨吃过,见她擦了手,又喝了口茶,安乐眼里看着,心?里默默地想这位皇妹似乎更喜欢咸甜口的,其次是甜的,酸的谈不上喜欢,但应该也不讨厌……

    她俩不大一样,她甜的酸的都喜欢,唯独吃不来咸甜口的,放马车上备着也只是习惯,有时候宋雪怡她们也会?与她共乘马车,她们会?吃。

    她这会?儿有些庆幸,还好备上了。

    知道是安乐公主到了,宋府一家子全都迎了出来,站在马车边等着,也有从未见过公主的在不远处偷眼瞧着,想看看这宫里的公主到底是什么样的。

    于是眼见着一只瘦得厉害的手掀开了马车帘子,从里头出来的人乌发红唇,面容苍白,五官却又浓郁明艳,一身单薄的玄色衣裳,迎着秋风跃下?了马车,还赤脚踩着一双软木屐。

    她像是不知冷,目光往周围一扫,乌沉沉的眸子看得人心?里发慌,无人敢与她对视,被她一扫而过时就?匆匆垂眸低首,一眼都不敢多看。

    已?经有见过安乐公主的猜出了赵时昨的身份,疑惑到底是宋府胆子大敢给这位递帖子,还是这位不请自?来。

    若是不请自?来……那今日可就?有的热闹瞧了。

    宋府一行人看着赵时昨从安乐公主马车上下?来也有些懵,她们是给这位十七公主递了帖子的,毕竟去?过那日生辰宴,知道了有这么一位殿下?,象征性的递了帖子,就?没想过人真的会?来。

    现下?赵时昨真来了,她们也慌。

    慌到连行礼都差点忘了,等安乐一下?马车,就?接受到了来自?自?家伴读的求救目光。

    她额角抽了抽,心?里莫名好受了许多。

    “都别在这外头站着了。”安乐清了清嗓子,一边偷偷去?看赵时昨一边出声,“皇……皇妹,咱们先进去?吧?”

    “嗯。”赵时昨应了一声,抬脚越过众人往宋府里头走。

    她步子迈得大,还快,走起来袍角飞扬,宋夫人本想在前面引路,却追不上这位主,都要?提着裙角跑起来追了,安乐实在是不想出现一群夫人小?姐提着裙角在这位皇妹后头跑着追赶的一幕,连忙伸手拉住人:“不必追,皇妹她素来走得快,咱们慢些过去?也无妨。”

    不知为何,她觉得赵时昨也不会?在意?这些。

    有安乐开口,诸位夫人小?姐齐齐松了口气,她们也不想那么狼狈。

    只宋夫人有些忐忑:“十七公主是头一回?来我?们府上,怕是得有人给她引路才好。”

    “不必。”安乐看着前头那人身影都已?经快看不见了,心?道,你还没看出来么,人家虽然是头一回?来你们宋府,但对你们宋府的构造布置可一点都不陌生。

    她垂眸,藏下?眼里的情绪,愈发清楚自?己该如何选择。

    第45章 045.

    路上?宋雪怡还朝安乐公主打听赵时昨怎么会过来。

    可?安乐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只实话?实说:“本宫一出?宫,皇妹就在宫门外等着了。”

    她这话?也是在暗地里?提点宋雪怡和宋夫人,叫她们宋家警醒些, 可?别干出?什么蠢事来, 毕竟宋雪怡是她的伴读,她也是有几分真心把对方?当朋友的。

    虽然有安乐公主开口, 但大家还是比往常要走得快一些。

    等终于到设宴的地方?了,一行人连忙往前?看,一眼看见那道身影正站在湖边亭子里?,手?里?端着碟糕点,自己?吃着,还不忘喂湖里?的鱼,脸上?倒是不见怒气。

    一行人齐齐松了口气, 脚步也放缓了, 被秋风一吹,有几个身体弱的抖了抖,这才惊觉这一路过来竟然已?经出?了身薄汗。

    宋夫人自己?也出?了些汗, 连忙安排着众人去不远处的院子里?换身干爽的衣裳,否则这一个个的出?了汗,再吹吹风,这一趟回去起码得病倒大半。

    众人去收拾前?还得去亭子里?跟赵时昨说一声。

    等走近了, 见着赵时昨那一身单薄的衣裳,心里?更觉得怪异,但谁也没敢说些什么。

    赵时昨头都没回,随口应着:“去就是了。”

    安乐也得去换一身, 也走了。

    留下?来的人就没几个,有些忐忑的看着赵时昨这边, 想上?前?和赵时昨说话?,却又不敢上?前?,只得在不远处僵着。

    赵时昨浑不在意,尝了几口点心,觉得和安乐马车上?的比还是差了些,毕竟后者是出?自宫里?御厨之手?。

    倒是这湖里?的鱼吃的很欢,几乎全挤到了赵时昨面前?这一块来,她也大方?,一把一把的往湖里?洒,后来干脆整碟子往湖里?面倒。

    赵景玉被人引着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见到赵时昨在这里?本来就已?经让她够惊讶的了,目光一扫,主家没人在,安乐也不在,只有零星几个宾客站在一起。

    那几个倒是认出?了赵景玉,但赵景玉不认得她们,进来后也觉着尴尬,想了想,还是往赵时昨那边走近了。

    她走过来时,赵时昨正接过了喜梨递来的帕子擦手?。

    “在喂鱼么?”赵景玉走近了,看着水里?翻涌的鱼,被这密密麻麻的一幕给吓到了,连忙收回了视线,还往后退了两步,离那岸边远一点。

    赵时昨抬眼看过去,正好?瞧见这一幕,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也不走,直接在亭子里?坐下?了,看着湖里?的鱼抢食吃。

    这边风大,有下?人要过来放下?帘子,被喜梨给拦下?了。

    赵时昨要吹风。

    吹不得风的赵景玉撑不住,却又不想走,与其去那边跟那些不认识的人在一起尴尬,倒不如在这里?呢。

    况且,赵时昨都能吹得了这风,她自然也能吹得了。

    想着这些,赵景玉硬撑着没动。

    但赵时昨是真不冷,甚至吹着这凉飕飕的秋风还觉得很舒服,只是舒服之余就有些出?神,想起了宫里?的谢绝衣。

    谢绝衣可?受不得这风,上?回她把自己?私库里?的皮毛全拿了出?来,给谢绝衣做斗篷,做袖笼,做小靴子……现在想想,总觉得还不太够。

    总得多备几套换着穿。

    正好?秋猎就在下?月,多打几块皮毛给谢绝衣做几顶好?看的帽子也不错,前?几年她见过从塞外来的一位女子,那女子的帽子就很不错,就是样式简单了些,但保暖是够的。

    毕竟那边风更大,更冷。

    安乐换好?衣裳回来就见着亭子里?又多了一个人站着,只是那人身形瘦弱,跟她们比裹得已?经算是严实了,跟本就穿着单薄的赵时昨比起来甚至显出?几分臃肿。

    即便如此,这位景玉郡主或许自己?没有察觉,可?安乐已?经清楚看出?来她已?经站不住了,身形都有些微晃了。

    这两人在干什么?起争执了?

    安乐心里?思索着,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怎么在这里?站着?这里?风可?大了。”安乐一过来便试探着开了口。

    她一说话?,倒是把赵时昨从思绪里?拉了回来,也让赵景玉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赵景玉有些急切的开口:“我?见十七在这里?喂鱼,就过来瞧瞧,不过,现在这湖里?的鱼儿倒是都吃饱了。”

    她扫了一眼那湖面。

    那些鱼确实都吃饱了,甚至有几条撑得有些不大对劲,翻起了肚皮。

    “呀,看来是撑着了,这鱼不会被撑死吧?”赵景玉掩唇,顺势又往后退了两步,避了避风口。

    其他?人虽然没有像安乐公主一样过来,但注意力也都落在这边,赵景玉一开口,不少人听见了这话?,抬头或踮脚的往湖里?看。

    等看见湖面上翻着白肚皮的鱼时,宋夫人心里?一咯噔,生怕这事儿真往赵时昨身上?扯,于她们宋府来说,不过是几条鱼,死了也就死了,最重要的是不能惹恼了这位十七公主。

    她正想着赶紧找话把这事儿先掀过去再说,安乐却已?经白了脸色,道:“本宫看这鱼好?像不是撑死的……”

    若是此刻说这句话?的是旁人,宋夫人只会觉得对方是想和宋府过不去,故意找事儿。

    可现在说出这话的是安乐公主。

    宋夫人心里?一咯噔,也顾不上?别的了,急忙往亭子里?走,去看湖里?死了的那些鱼。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跟了过来。

    赵景玉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赵时昨,见赵时昨神情淡淡,她也摸不清赵时昨在想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开口说了句:“不是撑死的又是因为什么?你们看,有更多的鱼翻着肚皮上?来了……”

    赵景玉说着说着就收了声儿,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统共也就这几碟子糕点,总不至于把这池子里?的鱼全给撑死了吧?”宋雪怡喃喃。

    她闲时也会来这边喂鱼,对这些鱼吃多吃少心里?还是有些数的。

    赵时昨喂的确实不多,那几个小碟子还在亭子里?那张石桌上?面放着的,她也不全是喂了鱼,自己?也吃了……

    不少人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纷纷看向赵时昨,瞧着她苍白的脸色,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宋夫人已?经有些站不住了,手?脚发软,张嘴好?几次想说话?都发不出?声。

    还是安乐紧张的盯着赵时昨,替宋夫人开了口:“皇妹,你方?才也吃了这些糕点,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赵时昨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小鱼造型的碟子,问了句:“这碟是什么?”

    宋夫人现下?被吓得厉害,只知道顺着赵时昨指的方?向去看,重复着她的话?:“这是什么?是一碟糕点……装的什么糕点?”

    反倒是年纪小的宋雪怡这会儿还稳住一些,看了一眼那碟子,认出?来了:“这一碟装的应该是露风饼,想着好?入口些,我?娘特意叫厨房那边做小了许多,且还撒了些切碎的金芝子,比之寻常的露风饼更加香甜湿润,还养颜……”

    “金芝子是什么?”安乐皱眉。

    其他?人也是一脸不懂,显然都没听过这个东西。

    宋雪怡连忙解释:“是一种长得像灵芝的菌子,但只有拇指大小,通体金色,是我?奶娘老家山上?的东西,也是她儿子特意给送来的。”

    因为吃着口感确实不错,所以宋夫人特意吩咐了这一次宴会上?要用上?,到时候还要介绍给客人们认识。

    宋夫人这会儿缓过神来了,连忙叫人从厨房去拿了剩下?的金芝子过来,还把宋雪怡的奶娘母子俩也叫了过来。

    赵时昨只问了那一句就没有再管,安乐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像有事的样子就稍稍松了口气。

    赵时昨不出?声,大家就把目光都放在了安乐公主的身上?,显然是想让她来主持此事。

    安乐心里?已?经有了猜想,朝赵时昨小声问了句:“皇妹,这金芝子你认识么?”

    赵时昨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淡声道:“这金芝子人吃着养不养颜不好?说,但总归没什么大问题,但入了鱼的口,却是毒药。”

    顿了一下?,她又道:“曾有人将此物?献给父皇,只一棵,说是万年灵芝化成?这一棵金芝。”

    “这怎么可?能?”安乐公主愣住,还回忆了一下?,但记忆里?却并没有此事。

    只是她余光注意到了一旁的赵景玉神情变了变,似乎也知道。

    她心里?存疑,却没显露出?来,只沉默着。

    其他?人也都听见了赵时昨说的话?,宋府奶娘壮着胆子道:“那人肯定是骗了先帝,这东西虽然确实难寻,但真要进我?们那山上?找还是找得到的。”

    “这倒是……这东西我?们都已?经尝过了,其实真要说起来和寻常菌菇并没有什么两样,要真是万年灵芝化身,咱们吃了岂不是能飞升成?仙?”

    “就算是不飞仙,也能永葆青春延年益寿吧?”

    “越说越玄乎了,反正我?是不信的。”

    “……”

    大部分人不信,还要说先帝肯定也不会信。

    可?在场的人里?,和先帝关系最亲近的三人,一个一脸散漫,说出?那些话?后就又看向了湖面,一个脸色微白,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事情,眼里?有藏不住的恐惧和难过,还有一个垂着脸,根本看不见表情。

    三人都没接话?,那些议论着的声音就逐渐小了下?去。

    直到鱼怎么死的,宋夫人可?算是松了口气,连忙叫人把奶娘他?们带了下?去,又招呼下?人重新拿来了吃食,其他?人也顺势扯开了话?题,聊着其他?的事情。

    湖里?的死鱼也很快被下?人给捞走了。

    安乐公主这会儿回过神来了,没去管一边的赵景玉,她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赵时昨的侧脸,轻声问:“你……你一开始就认出?了那是金芝子?”

    “没有。”赵时昨侧脸看她,眼神奇怪,“本宫要是知道,怎么会扔去喂鱼?”

    安乐反应过来,脸开始发红:“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要是赵时昨早认出?来了那是金芝子,还拿去喂鱼,那不就成?了她故意毒死那些鱼的么。

    她张了张嘴,正想道歉,就听见赵时昨又道:“吃的时候也没吃出?来,和本宫以前?吃的那棵味道不大一样,也是听宋府的人说了金芝子的名字才想起来了这个东西。”

    “你以前?吃过?”安乐脱口而出?,紧接着反应过来赵时昨吃的是哪来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嗓子眼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赵时昨收回视线,应了一声:“嗯。”

    也没解释自己?怎么吃到的。

    当初给先帝进献金芝子的不是别人,正是赤明真人,打着万年灵芝化身的名头,这样的好?东西,先帝自己?肯定是更想吃的,但又不敢贸然吃。

    最后也不知道赤明真人跟他?说了什么,那棵金芝子最终和一堆东西熬煮成?了一碗药,进了赵时昨口中。

    所以她知道金芝子这东西,但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吃着那块露风饼的时候也根本没认出?来。

    大概是味觉才开始恢复,赵时昨对食物?有了不小的兴趣,她没兴趣和其他?人说话?,倒是把宴会上?宋家准备的各种吃食都尝了个遍。

    担心再出?什么事情,宋夫人就让宋雪怡陪在她身边,赵时昨吃着什么觉得不错了,宋雪怡就给她解释这东西叫什么名字,大概是哪些东西做的。

    在她热衷于品尝食物?的时候,席上?少了两个人。

    第46章 046.

    赵景玉被安乐叫到了一个?小院子里。

    她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找安乐说?话, 只是没想到赵时昨会来,方?才一直没找到机会,还以?为?这一趟要白来了, 没想到安乐竟然主?动叫她往外走。

    趁着赵时昨没注意, 两人就进了这个?院子里。

    一进去,赵景玉刚要把酝酿了许久的话说?出口, 她就发现院子里还有别的人在。

    瞧着有点眼熟,她想着可能是上回宫宴上见过一眼的,她急忙收回视线,正要和?安乐说?换个?地?方?说?话,安乐已经朝对?方?说?起了话:“人我给你带来了,你要说?什么可快些,今日皇妹也?过来了。”

    “你是说?十七也?过来了?”赵思庭有些诧异, 紧接着又自顾自嘀咕, “她和?你们年纪一样大,从前?一直待在宫里,如今也?该多出来走动走动, 安乐,你多带着她玩啊。”

    安乐:“……”

    她扭头见赵景玉有点懵,这才想起来解释:“这是——”

    “我是永昌王府的。”赵思庭抢过了话头,看出来了赵景玉不认识自己, 言明了自己的身份,“宫宴后第?二天我和?我爹还去过你们府上,本?来是去看望你的,只是出了些事情……”

    “我知道, 我听说?了。”赵景玉点头,那天的事情她当然知道。

    这会儿也?大概明白了赵思庭为?什么又来找自己, 心?里还有些复杂。

    她没说?话,赵思庭从身上摸出来一封信件,他递给了赵景玉,道:“这是我爹让我给你的,是他写给你的亲笔信,你先看看,等?你看完了咱们再?聊。”

    赵景玉没有立即去接那封信,她垂眸看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来,当着赵思庭和?安乐的面拆了信。

    信不长,她看得很?快,看完以?后就折了起来。

    赵思庭提醒她:“你既然看完了,信就不必留了。”

    赵景玉收信的动作一顿,当着赵思庭和?安乐的面把信给撕了。

    哪知道赵思庭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个?火折子。

    三人在院子里待了有一小会儿才出来,赵景玉和?安乐先出来,一出来就被门口靠墙站着的人给吓了一跳。

    “皇……皇妹?!”安乐一看见赵时昨的时候脸色就白了,差点腿一软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喊了赵时昨一声,脑子里混乱一片。

    赵时昨手里拿着一捧炒过的瓜子,背靠着墙,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脚边已经扔了一小堆的瓜子壳。

    听见安乐的声音,她这才慢悠悠看过去,应了一声:“聊完了?”

    “啊……嗯……不……不是的,皇妹,你误会了,其实我们也?没聊什么……”安乐急着想要辩解,生怕赵时昨误会了什么。

    到这时候,她已经开始后悔来这一趟了。

    赵时昨却并没有多说?什么,直起身打断她:“我走了,你走不走?”

    “走!我跟你一起走。”安乐想也?没想就道。

    见赵时昨转身就走,安乐忙不迭跟了上去,连和?赵景玉说?句话都没顾得上,也?或许是故意没去跟赵景玉说?话。

    赵景玉一声没吭,看着赵时昨和?安乐走远了,身后院门再?度打开,赵思庭站在里面没有急着出来,只是神情有点苦恼,仰头叹了口气:“没想到十七会等?在这外头,说?起来,景玉,你和?十七似乎早就认识……”

    “是啊。”赵景玉收回视线看向他,神情有些古怪,“你们都不知道,其实我跟十七是一同长大的,她那时候被舅舅关在那宫里,连身为?生母的太后都不管她,只有我,偶尔会去陪陪她。”

    赵思庭挑眉:“你是说?……十七是被关着的?为?何?”

    赵景玉讶异:“咦?舅舅没和?你说?吗?”

    她笑了笑,掩唇轻咳了几声:“看来是舅舅特意没有告诉你,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问十七。”

    “问十七?”

    “对?啊,问她,她会告诉你的。”

    安乐跟着赵时昨一路到了宋府外头,宋雪怡抱着一个?匣子追上来。

    “殿下……”她跑得脸都红了,朝安乐跟赵时昨行了礼,才把怀里的匣子递到赵时昨面前?,“殿下,这是您要的金芝子,全在这里了。”

    喜梨伸手接了过来,打开给赵时昨看了看。

    里面是已经晒干了的金芝子,保存的很?好。

    赵时昨颔首,朝宋雪怡道:“若是日后还有这东西,只管拿来给本?宫。”

    她说?完,喜梨拿了另一个?较小些的匣子递给宋雪怡,笑眯眯道:“这是殿下给宋小姐和?宋夫人备的谢礼,劳烦宋小姐和?宋夫人日后上心?。”

    宋雪怡愣住,有些不敢去接,甚至下意识朝安乐公主?看去一眼。

    安乐其实也?有些懵,不懂赵时昨怎么还要这金芝子,但她收到宋雪怡看过来的求救目光,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直言:“皇妹给你,你收下就是。”

    宋雪怡这才伸手接过去。

    赵时昨这时候已经翻身上了马,安乐也?连忙上了马车,等?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了,将?宋府抛在了身后,安乐这才从窗户往外面看,赵时昨果然骑马在旁边,那一匣子金芝子已经到了她怀里,她正低头看着,用指尖拨弄着。

    云骦乖得很?,不用赵时昨扯着缰绳也?走得稳稳当当。

    安乐看着都有些羡慕了,幼时她还会骑骑马,但如今离她上次骑马已经过去了五六年之久:“皇妹,你要金芝子做什么?这东西很?好吃么?”

    赵时昨没抬头:“味道一般。”

    “啊?”安乐更不解了,既然味道一般,这东西还能毒鱼,她不懂赵时昨带回宫里去干什么,且听赵时昨最后跟宋雪怡说?的话,似乎是长期需要这东西。

    赵时昨检查完了这些金芝子,确实也?不多,顶多就是一捧,晒干了,收拾的很?干净。

    她合上匣子,往怀里揣好,这才朝安乐看去一眼:“能入药,煮粥炖汤都可。”

    “这还是一味药啊?”安乐更好奇了,“吃了它有什么功效?”

    她又想起赵时昨先前?在宋府说?的那些话,心?想总归不可能是什么延年益寿的功效。

    赵时昨道:“能调养体寒之症。”

    “这样啊……”安乐看着她,想说?你似乎也?不需要这个?,话到了嘴边,她反应过来了,赵时昨确实不需要这个?,但这宫里有一个?人肯定是需要这个?的,且那人与赵时昨关系十分亲近。

    她问:“你是替梅妃娘娘要的?”

    赵时昨应声,没否认。

    安乐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里好像更加羡慕了,喃喃:“你们关系真好,她要是知道皇妹你这么惦记着她,她肯定高兴。”

    赵时昨没说?话,只是摸着手腕上那串珠子。

    这是谢绝衣在她生辰送她的,摸着本?该冰凉的,但或多或少还是沾染上了一些赵时昨的体温,她一直戴在手腕上,也?就这几天时间就已经习惯了,时不时会想伸手摸一摸,转一转,尤其是谢绝衣不在身边的时候。

    到底是死物,不如那人抱着舒服,但也?因为?是谢绝衣送的,赵时昨就觉得这东西也?很?不错。

    她挺喜欢的。

    赵时昨突然一夹马腹,道:“我赶着回宫。”

    “啊?”安乐愣住,眼睁睁看着她骑马跑远了,“皇妹突然这么急做什么?”

    赵时昨一路赶回宫里,抱着怀里的匣子快步往景仁宫走,还没到景仁宫呢,有一个?宫人迎面上来,在遇上赵时昨时侧身站在一侧,等?她走过了就急忙跟上,一边快步跟着一边道:“殿下,您出宫后,娘娘就被请去了仁寿宫。”

    赵时昨一听,脚步放缓了一些,想了想,问了句:“她回来了么?”

    “娘娘刚回,这会儿正在看书呢,不过奴婢瞧着娘娘心?里似乎揣着事儿,没看进去什么。”

    “知道了。”赵时昨又走得快了些。

    一路裹着风进了景仁宫,她直直入了殿,果然看见谢绝衣靠在窗边椅子里,手上捧着一本?书,听见动静朝她这边看过来,手里的书已经下意识要放下了,唇角也?跟着往上扬:“殿下回来了?”

    “嗯。”赵时昨走过去,想抱她,已经俯身了,胸口衣服往下坠着,她才想起来自己怀里还揣了东西。

    谢绝衣也?看见了,垂眸看着,好奇的问:“殿下怀里揣着什么?”

    “好东西。”赵时昨一手撑在她的身侧扶手上,一手将?那个?匣子给拿了出来,往她手里塞,“叫灵云拿去小厨房给你炖粥吃,每日吃一些。”

    她顺势握了握谢绝衣的手:“常吃着,渐渐就不会这么冷了。”

    谢绝衣已经将?匣子打开了,看见里面一小团一小团的东西,又听着她的话,眼睫颤了颤,第?一反应竟是不大想吃:“这是什么?”

    “金芝子。”赵时昨道,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人给抱住了,一翻身,她躺在了椅子上,谢绝衣就趴在她身上,两人之间还隔着那个?匣子。

    “金芝子是什么?”

    “一味药。”

    “殿下从哪里弄来的?今日出宫就是为?了这个??”

    “宋府。”

    赵时昨就把去了宋府的事情给说?了,包括那一池子的鱼。

    谢绝衣听着面色却白了白,她也?不管什么金芝子了,握住赵时昨的手,蹙眉道:“殿下日后还是不要随便吃这些东西了,叫身边人看了再?吃,今日尚且是死了鱼,日后若是——”

    她声音顿住,颤了颤,没能将?后面的话说?下去。

    赵时昨哪想过这些,见她神情担忧,整个?人愣怔住了,心?口跳动的有些厉害,发着烫。

    她猛地?坐起来,将?怀里的谢绝衣往一边放,自己站起身,退了好几步。

    “殿下?”谢绝衣被她的举措吓到了,跟着站起来,神情更加担忧,连喜梨等?人也?听见动静,齐齐往这边看。

    赵时昨捂着心?口,皱紧了眉:“没事。”

    顿了一下,她又慢吞吞道:“好像又有事……”

    “奴婢去找喜鹊儿!”喜梨已经急了,转身要去国子监带喜鹊儿回来。

    赵时昨没说?话,也?不愿靠谢绝衣太近,甚至转身去门口坐着了,吹着冷风,温度也?没下来多少,心?口依旧鼓噪着,平息不下来。

    她觉得自己像是要发病了,但又不像是。

    这话赵时昨没说?,怕说?了谢绝衣更担心?。

    她就在门口坐着,心?想,要是真发病了,转身就去长安殿。

    但她又隐约觉得,此刻心?口的动静和?发病时的情况不大一样。

    赵时昨愣愣看着里头的谢绝衣。

    谢绝衣也?在看着她,好几次想走近了,可一靠近,赵时昨就起身要走的样子,她只能停在原地?,神情担忧,双手紧扣着怀里装着金芝子的匣子,都忘记放下来了。

    赵时昨看着她用力到发白的指尖,眼皮跳了跳,出声:“你把匣子放下,别抠着了,待会儿又伤了手。”

    谢绝衣下意识想听话的将?匣子放开,可看她坐在那里,心?念一转,没放,反倒抓得更紧了,她紧盯着赵时昨道:“我实在是担心?殿下,不抓着点东西不舒服,殿下别管。”

    赵时昨哪可能不管。

    越看那个?匣子越觉得不顺眼,心?里烦躁起来,她坐不住了,猛地?起身,几步到了谢绝衣面前?,伸手想把匣子从她怀里拿出来。

    谢绝衣却先一步扔开了匣子,伸手抱住了她。

    “殿下躲我干什么?”她抱着赵时昨,发凉的脸贴着赵时昨火热的颈侧,声音含糊。

    赵时昨被贴的舒服了,垂在身侧的手几次握紧又松开,最终还是放弃了,伸手回抱住她:“本?宫方?才似乎发病了,心?跳的快,火烧似的。”

    “那现在呢?”谢绝衣连忙去看她,一只手往她胸口探去。

    赵时昨站着没动,任由她动手:“在门口坐了一会儿,本?宫又觉得好像和?发病不大一样,不疼,也?不难受,甚至有点高兴。”

    说?着说?着,她唇角就弯了起来,语气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方?才发现你骗本?宫过来时,好像更严重了,但也?更高兴了。”

    她此刻摸清楚了些,毕竟那愈发浓郁的喜悦根本?无从忽视。

    谢绝衣不是大夫,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看赵时昨的脸色,眼角眉梢的笑意,并不像那天晚上那样难看,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等?喜梨把喜鹊儿从国子监带回来了,给赵时昨一看,喜鹊儿神情疑惑,伸手比划着。

    “喜鹊儿说?的什么?”谢绝衣其实大概看得懂喜鹊儿的比划,但还是想从赵时昨这里得到更肯定的答复。

    赵时昨清了清嗓子,解释:“她说?本?宫没事。”

    其实喜鹊儿是在疑惑,明明殿下并没有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病的痕迹,怎么喜梨姐姐火急火燎把她从国子监给扛回来了。

    第47章 047.

    谢绝衣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不错眼的盯着赵时昨好一会儿,确认她没有?要发病的迹象。

    赵时昨被她看着,心绪倒是渐渐平复下来了, 朝她问了句:“今日母后叫你过去了?”

    谢绝衣并不意外赵时昨知道此事, 听她问起,谢绝衣反倒笑了起来, 道:“太?后娘娘跟我说?了些殿下幼时的事情。”

    太?后也不是专门为了和她说?这些才叫她过去的。

    起初还?是为了赵时昨上次发病的事情。

    她叫谢绝衣过去,也是听说?了谢绝衣在长安殿外头守了一夜的事。

    等人到了仁寿宫了,太?后才知道赵时昨把什么都跟她说?了。

    “幼时的事?”赵时昨有?些恍惚,仔细回忆了一下,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幼时还?有?些什么事情是可以说?的。

    对于幼时的记忆赵时昨都是混乱的,只模糊记得几件事情,还?都是她已?经搬去了禁宫后的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 母后偶尔还?会去看她,但?她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母后就?不来了, 只有?皇兄会过来。

    有?关于母后的消息她也大多是从皇兄口?中得知,再大一点,遇到了蒋安州他们,她逐渐有?了能力离开那座禁宫, 她也去过母后住的宫殿。

    “皇兄登基前,母后就?在这景仁宫住过一段时间。”赵时昨道。

    这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谢绝衣也早就?听说?过。

    实?际上太?后找她说?话的态度算不上温和,更?多的还?是威胁。

    谢绝衣却并不生气?, 她明白太?后那几句掺杂着威胁的敲打里,更?多的是对赵时昨的关心。

    “殿下那时候难过吗?”谢绝衣轻声问。

    赵时昨点头:“有?难过的, 后来就?想明白了,我那时候状况并不好,母后每回见到我都要哭,我见着她也更?显得娇气?……不见面其实?挺好的。”

    她能自己咬牙撑过来,也不必担心母后见着了心疼的落泪。

    更?何况,虽然见不着母后的面,可皇兄有?时候会带一些东西来看她,哪些来自母后,她是分?得清的。

    “父皇一心求长生,并没有?要让皇兄们继位的心思。”赵时昨道,“皇兄与?母后在这宫里也十?分?艰难,若是母后倒了,皇兄未必能在这宫里活下来,而我,也更?没人会再在意我的死活。”赵时昨对这些想的很明白。

    她在禁宫里越是惨痛,母后与?皇兄就?越是要强大自立起来。

    赵时昨带回来的金芝子?很快就?用上了,用来炖粥味道意外的不错,她看着谢绝衣吃了才起身离开,径直去了仁寿宫。

    到仁寿宫时,太?后才刚用过膳,瞧见她风风火火闯进来也没意外,放下了擦嘴的巾帕,垂眼问:“为了景仁宫那个来的?”

    “不是。”赵时昨找了把椅子?坐下,“儿臣只是来找母后说?说?话。”

    她侧脸看着坐在那里的母亲,对方还?是和记忆里一样?的瘦,眉眼间多了许多岁月的痕迹,尤其是鬓边花白一片。

    听见赵时昨那句话的时候,太?后摸着佛珠的手都顿了一下,眼皮轻颤着。

    “母后为何不看我?”赵时昨问,“儿臣与?小时候已?经有?很大不一样?了。”

    太?后垂目:“你长大了,与?小时候比起来自然是不一样?的。”

    “母后还?记得儿臣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吗?”

    太?后沉默了一瞬,摇头:“时间太?久了,忘了。”

    “是吗?”赵时昨也不见失望,“那时儿臣就?整日只知道哭闹,母后不记得也好,想起来也无非是些烦心事。”

    太?后手抖得有?些厉害,终于抬眼去看她,正?对上赵时昨看过去的目光。

    母女?俩对视着,一个神情复杂,一个却格外的平静,只是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嬷嬷在一旁等的着急,恨不得替自家主子?张口?把那些话说?了。

    主子?哪里会觉得殿下厌烦呢,又怎么会忘记殿下幼时的模样?,那些记忆想起来都叫人揪心痛心的。

    赵时昨认为这样?的僵持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于是她再度张嘴:“十?岁生辰那晚,儿臣从禁宫里跑了出来,那晚儿臣见到了许多人,也知道了许多事。”

    “那天晚上,安乐和赵靖荣被儿臣吓到,但?在那之前,儿臣还?去了一趟母后的宫殿。”

    听到这一句时,太?后脸色瞬间就?变了,她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赵时昨,像是无法相信,她张了张嘴,仍旧说?不出话来。

    赵时昨替她说?了:“那晚父皇为了安抚母后,于是特意留在了母后宫里,儿臣过去时,父皇已?然睡了,母后却还?醒着。”

    她的目光掠过太?后的发顶,那里有?一枚已?经有?些年头的簪子?。

    太?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瞬间整个人像是泄了力一般往下软了软。

    她曾无数次对那个男人生出杀意,那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也是她的枕边人,她孩子?的亲父,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耳边总幻听女儿痛苦的哭声时,她总想杀了那个人,似乎这一切就能结束了。

    至少,能结束女儿的痛苦。

    太?后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簪子?已?经握在了她的手里,只要她狠下心,将簪子?刺进那个男人的心口?,亦或是喉咙,一切就?都会结束。

    “幸好母后没有?下手。”赵时昨笑起来,脑袋朝着门口?侧了侧,嘉帝正?从外头进来,于是她接下来的话不但?落在了太?后耳中,也落在嘉帝耳中,“父皇是个狡猾的人,那晚看着母后的可不只是儿臣。”

    太?后拽着佛珠的手猛一用力,颗颗佛珠顿时散落了一地。

    可她顾不得这些,只死死看着赵时昨,手脚发麻,一身的冷汗。

    时间太?过久远,她一开始有?些回想不起来那晚具体是什么情况了,甚至都无法确定当时先帝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睡着了吗?

    可那个一心追求长生,无比谨慎的男人,真的能放下心在他人枕侧睡着吗?

    想着想着,久远的记忆在一瞬间回笼,太?后双手控制不住抖动着,她想起来了,那晚她松开藏在枕头底下的簪子?后没多久,外头就?传来了动静,说?是安乐公主受了惊,而惊吓到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偷跑出禁宫的赵时昨。

    本该熟睡的先帝很快就?走了。

    他翻身坐起时是那样?迅速,根本就?不像是熟睡的样?子?。

    而她那时候只担心着跑出了禁宫的赵时昨,根本就?没去细想这一点。

    如今回想起来,才有?一种死里逃生,劫后余生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很快就?退去了,随之而来的是怒意,足以让太?后浑身颤栗的怒意,若是先帝就?在眼前,这一回她必定毫不犹豫的拔下簪子?捅过去。

    杀了那个疯子?。

    嘉帝已?经走了进来,他如今身形高大,足以护佑母亲和妹妹,可真看向坐在那里的妹妹时,他仍觉得无力。

    赵时昨忍不住想叹气?。

    “那时母亲尚且能为了儿臣和皇兄生出那样?的胆气?,如今一切都好起来了,父皇死了,皇兄坐上了皇位,儿臣的身体也在好转,母后如今又在想什么呢?儿臣猜不明白了。”

    太?后抬眼,怔怔的看着她。

    她曾亲眼见着自己的小女?儿一日一日瘦削下去,整日整夜嚎哭不止,活着于那年幼的赵时昨来说?已?经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什么都做不了,喝水会疼,梳发会疼,穿衣也疼,好像连呼吸都是痛苦的。

    可她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到后来,连去看女?儿一眼都不行。

    她如了先帝的愿,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好似真的信了先帝那句随口?而出的承诺:“待嘉儿成年,这皇位自然是要留给他的,那是朕欠你们母子?的。”

    等再见,已?经是先帝驾崩那日。

    记忆里那张带血的脸和眼前的赵时昨重合到了一处,太?后匆忙垂眼,她看着一地的佛珠,耳边好似又响起那日那些人濒死时狂乱喊出的话。

    “弑父杀君,赵时昨,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你是要下地狱的!下地狱的!”

    “……”

    赵时昨看着她,将她的神情反应全都看在眼里,问了一句:“母后真觉得神佛悲悯,能护佑你我?”

    太?后没有?说?话,赵时昨已?经站起身往外走,声音传向后头,讽刺满溢:“若当真悲悯,为何早不救我?如今尘埃落定倒是要将我下地狱了,下就?下,若是去了地府见着了父皇,儿臣定会再给他一刀!”

    是人,她尚且能杀,成了鬼,她也能斩了他!

    “十?七。”身后响起的声音轻颤,难掩苍老和沙哑。

    赵时昨脚步一顿,停在了门口?。

    可身后迟迟没有?声音再响起,她轻叹了口?气?,说?了最后一句:“母后且放宽心。”

    等赵时昨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太?后才收回视线,下意识的想要转动佛珠,手摸了个空才想起来珠串方才已?经被扯断了,佛珠现在全都散落在地上。

    沉默许久,嘉帝也叹了口?气?,起身走了过去:“母后,十?七说?的并没有?错,如今一切都好起来了,母后为何不能宽心呢?”

    “你叫母后如何宽心?”太?后闭上眼睛,眼角沁出湿润,声音沙哑,“一想到那日的情景,我就?想到那些人说?的话……”

    “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母后不必放在心上。”嘉帝道。

    太?后轻轻摇了摇头:“母后不怕下地狱,只是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十?七一个人去了。”

    “怕什么?”嘉帝冷笑一声,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就?像十?七说?的,真去了地府,见到父皇,儿臣定要给他一刀!”

    太?后抬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睁开眼,母子?俩相似的眉眼间露出同样?的恨意和怒火,她咬了牙道:“不必你和十?七动手,自有?母后来拔刀。”

    第48章 048.

    天气渐冷, 谢绝衣愈发不爱动弹,赵时昨本该在这样的?天气里畅快起来,可看?着她整日里缩着像要冬眠似的?, 怎么看?心里都不得劲儿。

    她倒也不是要谢绝衣像兔子似的?活蹦乱跳, 只是见不得这人精神?恹恹的?样子。

    于是但凡有空她就在景仁宫里待着,将人抱在怀里, 替谢绝衣暖着手脚,晚上睡觉时更是要四肢纠缠在一处,肌肤相贴。

    这样的?情况下?,谢绝衣是睡得安稳的?,赵时昨通常很快就会?被热的?睡不了?,她也不管,睁着眼睛看?着怀里的?人就这么到天明。

    一次两次还?好, 反正在遇到谢绝衣之前她一直是这样的?, 没睡过几个安心好觉,可时日长了?,她眼下?青黑愈发明显, 眼里都爬上了?红血丝,整个人状态都不对。

    谢绝衣也不傻,一想就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于是这一晚,赵时昨回到景仁宫时, 发现床上多了?个小鼓包。

    “殿下?,今晚我和阿姐一起睡。”小安从被子里伸出一颗脑袋,眼里亮晶晶的?看?着赵时昨,不知道是高兴的?, 还?是被热气给晕的?,脸蛋儿都是红红的?, 看?着就可爱。

    赵时昨这会?儿却接收不到这份可爱。

    她朝一边的?谢绝衣看?去,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人。

    谢绝衣和她对视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又很快看?过去,拿出一早想好的?说辞:“殿下?,从找回小安我还?没有陪她一起睡过,就今天一晚上,好不好?”

    赵时昨看?看?她,又看?看?床上的?小安,半响,应了?一声:“嗯。”

    应完了?,她垂眸,慢吞吞的?转身,目光在殿内左右扫视了?一圈,这才抬脚朝门口走去。

    往常她不管来去都似风似火,大步的?走,好似谁也留不住她,今天她却一步三停顿,扭头左看?右看?的?,迟迟没出殿。

    趴在被窝里的?小安探头探脑问:“殿下?,你在找什么?”

    赵时昨动作一顿,回头扫了?一眼,余光扫过站在床榻边的?谢绝衣,见她眉眼带笑看?过来,像是看?透了?她所有的?心思?。

    赵时昨心生恼怒,收回视线大步走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谢绝衣脸上的?笑就淡了?许多,小安还?在问:“殿下?是不是不高兴了??”

    “明天是不是还?要去国子监?”谢绝衣没回答她,反问了?一句,这一问,小安脸都垮了?,将脑袋往被子里一躲,哼哼唧唧,“真不想去!”

    出了?景仁宫,赵时昨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地方可以去,她在门口站着,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身后喜梨朝她问:“殿下?,回长安殿吗?”

    毕竟谢绝衣进宫之前,她一直就睡的?长安殿。

    赵时昨没回长安殿。

    她去了?后头的?常春宫。

    “殿下?今晚睡这里?”喜梨问着,已经要叫人去收拾一下?了?,最好是搬几块冰砖来。

    赵时昨却摇了?头,脱了?外袍,开始撸袖子。

    第二天一早,谢绝衣等了?等,眼看?着小安都要去国子监了?,赵时昨才过来。

    她一进来,谢绝衣就去看?她,本以为她昨晚上会?好好睡一觉,脸色会?好看?一些,哪知道这一眼看?过去,赵时昨满眼红血丝,眼下?青黑更甚,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好好休息过的?样子。

    “殿下?昨晚没睡觉?”谢绝衣问。

    赵时昨没什么胃口,早饭也不吃了?,去窗边躺下?了?,闭着眼,也不吭声。

    她这样更让谢绝衣担心。

    谢绝衣看?向喜梨。

    喜梨这才开口:“殿下?昨夜在常春宫坐了?一夜,没合眼呢。”

    不等谢绝衣问赵时昨为何要去常春宫,她就答了?:“先前殿下?和娘娘不是说要在常春宫那里种一片枣树吗?殿下?昨夜就在忙活这件事儿。”

    若是真要将常春宫给推平了?变成枣树林,那这附近的?几座宫殿都住不得人,谢绝衣也得暂时搬出景仁宫。

    赵时昨昨夜就在想哪座宫殿适合搬过去。

    但她想了?一圈,怎么都觉得其他宫殿都不太行,不如景仁宫住着舒服,思?来想去,赵时昨总算是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殿下?就为这事儿忙活了?一夜没合眼?”谢绝衣愣住,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原先以为不过是那晚随口说说的?事情,连她自己都险些要忘记了?。

    赵时昨却还?记着。

    “殿下?真这样喜欢吃枣?”谢绝衣喃喃,又明知绝对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果不其然,赵时昨瞥了?她一眼,一开口,嗓音都是哑着的:“本宫没这么喜欢吃枣,可既然和你说过要种一片枣树,那就得种,本宫不是食言之人。”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本宫也讨厌食言之人。”

    谢绝衣忍不住了?,既内心触动,又有些想要叹气,她忍不住扶了?扶额,道:“可我本想着昨晚上能让殿下睡个好觉——”

    “本宫睡不着。”赵时昨打断她的?话,直勾勾看?着她。

    谢绝衣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种树的?事情赵时昨明明白天也能干,并不是非要晚上去做,赵时昨也不是因为琢磨了?一晚上种枣树的?事情才没有睡觉,她就是因为睡不着所以才去琢磨推平了?常春宫种枣树这事儿。

    “为何?”谢绝衣不解。

    她原先以为赵时昨自己睡可能会?更舒服一些,不必迁就她一起被捂在被子里根本睡不好。

    赵时昨垂眼,声音都跟着低了?下?去,哑哑的?:“你不在,叫本宫怎么睡?回长安殿抱着那些冰砖睡么?”

    “从前……”谢绝衣愣愣看?着她,袖中的?手指都攥紧了?。

    赵时昨抿唇,不说了?。

    一旁的?喜梨眼珠子一转,立马叹了?口气,道:“殿下?那会?儿要么在长安殿的?寒池里泡一晚上,要么就硬熬着,即便?是撑不住了?闭眼眯一会?儿也都是和那些冰砖躺在一起……”

    说着说着,她眼眶就真红了?,满是心疼:“就算殿□□质特殊,要那些冰砖来缓解疼痛,可长年累月待在那种地方,身体只怕……”

    喜梨说不下?去了?,谢绝衣也听?不下?去了?,当事人垂眸坐在那里,抿着唇,一声没吭。

    “是我想岔了?。”谢绝衣轻声道。

    她光想着让赵时昨自己去睡个好觉,完全没想到离了?自己,赵时昨竟然更加睡不好。

    到了?夜里,小安兴奋的?过来,问起晚上可不可以继续和谢绝衣一起睡时,谢绝衣却摇了?头,她还?未开口说什么,赵时昨倒先开了?口:“本宫今夜有事,你早些睡。”

    说完这话,赵时昨就起身走了?。

    她一走,小安就连声问:“阿姐,殿下?今夜不过来睡,我陪你一起睡吧!你最怕冷了?,我给你暖着!”

    大概是年纪小,火力?旺,夜里小安确实也像是个小火炉似的?,且格外黏人,喜欢贴着自家阿姐睡。

    谢绝衣却摇了?头:“你回去和喜鹊儿一起睡,殿下?夜里兴许会?回来。”

    以前赵时昨也有过外出办事的?时候,有时候是彻夜未归,有时候半夜就回来了?。

    谢绝衣摸不准她这次什么时候回回来,也不留小安。

    小安有些失望,被喜鹊儿扯了?扯袖子又高兴起来,和喜鹊儿一起走了?。

    赵时昨也没出宫,她仍旧去了?常春宫,在屋顶坐了?一会?儿,眼见着前头景仁宫那边灭了?许多灯,知道谢绝衣该睡了?,她看?着那边有些出神?。

    直到喜梨在一旁轻声提醒:“殿下?,人来了?。”

    赵时昨这才回过神?,低头看?去,一道纤细的?身影枭枭袅袅进了?常春宫,正扭头四处张望着,大概是没有见着人,来人就出声唤了?起来:“殿下??”

    声音轻飘飘的?,在这无人居住的?宫殿里响起,让人只觉得渗人。

    乌伶自己也吓着了?,打了?个哆嗦,她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嗓音就正常了?许多,依旧是好听?的?,只是不像先前那样过于轻柔:“殿下??”

    这一声之后总算是有了?动静,动静来自头上,给乌伶吓了?一跳,吓得她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捂着唇抬头一看?,看?见了?上头坐着的?赵时昨和站着的?喜梨。

    看?清了?人,乌伶松了?口气,连忙爬起来,柔美的?脸上露出笑:“殿下?,您怎么上去的??奴婢也上去吧。”

    她左看?右看?似乎在找上去的?方法。

    赵时昨却从上面直接跳了?下?来,也没看?她,转身便?往台阶走。

    乌伶连忙跟上去,嘴里喊着:“殿下?……”

    赵时昨也没进去,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乌伶也想过去,被喜梨给拦住了?。

    她瞧着喜梨这张笑脸心里就发憷,立马停下?了?脚步,左看?右看?,直接跪坐在了?地上,结果被冻的?一哆嗦,月色底下?映着她的?脸惨白一片。

    “想好了??”赵时昨坐在台阶上,双手搭在膝上,垂眸看?她。

    乌伶垂着脑袋,连忙应声:“殿下?,奴婢已经想好了?,奴婢老?家就是一片连着一片的?枣树山,可以说奴婢能长大都靠着那满山的?枣……”

    只是那满山的?枣都不属于她们这些老?百姓,后来枣山的?主?人连掉落在地上的?枣都不让他们捡,要想吃,得花钱买,可他们哪来的?钱,要是有钱,又何必去捡地上的?枣来吃。

    连枣都吃不起的?时候,她就被卖了?,辗转着最后竟然进了?宫,成了?一名舞姬。

    上回宫宴上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好在赵时昨没有追究。

    “想要什么?”赵时昨问。

    乌伶藏不住眼里的?喜色,连忙道:“殿下?,奴婢想和殿下?一起去淮扬。”

    “你知道本宫要去淮扬?”赵时昨掀了?掀眼皮,看?着她的?目光里带上了?点兴味。

    这事儿她谁也没说过,只是才在心里有个念头,要是常春宫这边动了?,景仁宫住不得人,其他宫殿都入不得赵时昨的?眼,她思?来想去,确实动了?带谢绝衣去淮扬的?念头。

    那边有行宫,且气候温暖适宜,对谢绝衣来说也是个好过冬的?地方。

    乌伶道:“奴婢猜的?。”

    她小心翼翼抬头飞快看?了?赵时昨一眼,辨不清赵时昨的?神?色,但话已经出口,索性壮着胆子继续说了?下?去:“殿下?与景仁宫的?娘娘关系好,一旦这常春宫动了?,前头的?景仁宫肯定没法住,正好过段时间就要入冬,奴婢就猜殿下?会?去淮扬……”

    这倒是都猜中了?。

    多带个人的?事情,赵时昨也没问她跟着一块去淮扬想做什么,轻点了?头同意了?此事。

    乌伶一喜,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事情连夜安排起来,这事儿也不可能交给乌伶一个人去办,宫殿得推平了?,地也得重新翻,还?要找树苗,还?得种树,乌伶四肢纤细,跳舞时柔美无骨,格外美丽。

    但要她动手去种树……

    她只能提供一些经验和意见。

    喜梨连夜叫来了?人,开始安排人手,乌伶自然也被她提了?过去。

    赵时昨依旧在屋顶上坐着,也没有回景仁宫,乌伶找来了?把梯子,扶着梯子嘿咻嘿咻爬了?上来,这么高的?地方,她又不会?武功,还?是有些害怕的?,提着裙摆走的?小心翼翼。

    即便?如此,她还?是脚下?一滑整个人站不稳,眼看?着要掉下?去了?,赵时昨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给拽了?过去。

    “啊……谢谢殿下?!”乌伶站稳了?,捂着心口一脸劫后余生。

    这么高,她刚刚要是直接摔下?去,这条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赵时昨见她站稳就松了?手:“你上来做什么?”

    乌伶也不敢靠她太近,可离得远了?又怕自己万一又脚滑,赵时昨来不及拽住自己,她盘算了?一个适合的?位置才挪了?过去小心坐下?:“奴婢见殿下?独自在这里坐着,就上来了?,殿下?……”

    她顺着赵时昨的?视线往前面看?:“殿下?是在看?景仁宫那边么?这么晚了?,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说不定娘娘也在等着您回去呢。”

    这话触动到了?赵时昨,她当下?就起了?身,却又没有急着下?去,神?情几经变换,她有些别扭,也不愿让乌伶知道自己的?别扭,于是又沉默的?看?着那边,看?了?一瞬,在乌伶斟酌着要再?开口的?时候,赵时昨已经从屋顶上跃了?下?去。

    她离开时,只淡声说了?句:“叫喜梨上来接你。”

    赵时昨还?是回了?景仁宫。

    如今已经是深夜,景仁宫大多灯都已经灭了?,赵时昨悄无声息进了?寝殿,直到在床榻边站定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谢绝衣已经睡了?,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眉头微微蹙起,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赵时昨知道她为何睡得不安稳,一进殿她就发现了?,地龙没烧起来,谢绝衣又是一个人睡的?,就算被子里塞了?汤婆子估计都会?冷。

    她叹了?口气,一下?也谈不上什么别扭不别扭的?了?,掀开被子一角躺了?上去。

    第49章 049.

    等?躺进被?子里了, 赵时昨才发?现这?人连汤婆子都没?有,手脚都还?是冰凉的。

    带着热意的赵时昨一躺进来,谢绝衣就立马往她这?边靠, 靠进她的怀里后就把手脚也伸了过来。

    赵时昨有些好笑, 动作熟练的将这?人双手塞进自己怀里,又伸脚去贴她的脚, 给她暖着。

    没?有地龙和汤婆子,谢绝衣先前睡得并不沉,半梦半醒的,这?会儿察觉到暖意了,她就有些要醒过来,可一舒服起来,睡意也跟着侵袭而来, 拽着她的意识往下沉, 她挣扎了一下,感觉到一只手贴着自己眼?皮,赵时昨的声音也跟着在耳边响起:“睡吧, 本宫给你暖着。”

    谢绝衣迷迷糊糊想是她回来了,也就放任了意识沉下去。

    赵时昨轻叹了口气,感受着怀里人手脚和身体慢慢暖和起来,她身体上?有些难受, 心?里却只有满足,不想把怀里的人推开?,也不想离开?这?里。

    第二天一早,谢绝衣起来的时候赵时昨已经?醒了, 靠坐在床头上?,手里拿着谢绝衣常看的那本书。

    “殿下昨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谢绝衣往她身边靠了靠, 仰头看她。

    赵时昨将腿往她那边挪了挪,谢绝衣顺势就将脑袋枕在了她的大腿上?。

    “半夜回来的。”赵时昨道,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替她将侧脸的头发?往后拨了拨,“天气愈发?冷了,想去淮扬过冬么?”

    赵时昨的手火热,谢绝衣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将脸贴向她的掌心?,对于她的话,谢绝衣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不想去,京城挺好的。”

    要不是不能随意离开?京城,她甚至想去一个终年寒冷的地方去,至少在那里赵时昨会舒服很多。

    “去吧。”赵时昨掌心?贴着她的脸,垂眸看着她,“秋猎结束我?们就去淮扬,在那里待一两个月,等?常春宫这?边枣树林种好了再回来。”

    她已经?定下了这?个事情,谢绝衣虽然不太情愿,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尤其是赵时昨又多说了一句:“路上?正好帮喜鹊儿找找她姐姐。”

    “喜鹊儿姐姐是怎么回事?”谢绝衣好奇。

    “喜鹊儿生在一家农户,她上?头有三?个姐姐,等?她出生时便已经?送走了两个……”

    说是送走了,其实就是卖掉了,喜鹊儿只知?道前头还?有两个姐姐,但连见都没?有见过,等?她长大些,已经?能记住很多事情的时候,剩下的那个姐姐也被?家里卖了出去。

    她是被?姐姐带大的,比起父母,她更惦念那位不知?道被?卖去了哪里的姐姐,在她被?卖给路过的宋恪时,宋恪就带着她一路行医一路找,可惜始终没?有太多消息。

    后来她又被?宋恪送进了宫里,拜托了赵时昨帮忙找。

    “本宫派出去的人没?了消息。”赵时昨有点想叹气,在她看来,闻棠是个很靠谱的人,寡言,且有能力,做事干脆利落,交代闻棠去办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很放心?。

    哪知?道闻棠会出岔子,人没?找到不说,还?把自己也给弄丢了。

    赵时昨还?得让人去找她,好在已经?有了消息传过来,正好也是在淮扬的那个方向,她打?算路过的时候去看看。

    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层目的,谢绝衣就没?了意见。

    没?过几天,她见到了乌伶,还?知?道乌伶到时候也会跟着一块去淮扬。

    “奴婢老家就在那个方向。”乌伶垂首解释,“奴婢想着,或许路上?经?过老家,还?能请求殿下让奴婢回去看几眼?。”

    赵时昨没?应她这?话,等?和谢绝衣走了,喜梨慢了几步,朝乌伶意有所指道:“只要你办好了殿下交代的差事,别?说回老家看几眼?了,就算求殿下指你几个人办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也是有可能的。”

    等?喜梨也走了,乌伶才抬头,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

    想着要秋猎了,谢绝衣又开?始让赵时昨教她骑马射箭,正好,她领着谢绝衣去唐炳那里选了一匹小马回来,等?到秋猎这?一天,谢绝衣已经?能自己骑马了。

    只是骑得不太快。

    她倒是想像上?次在马庄时那样?跑快一些,可她骑的到底不是云骦,还?是一匹小马。

    赵时昨也不放心?让她骑着这?匹小马像上?次那样?跑。

    “殿下,什么时候让云骦再带着我?跑一次呀?”谢绝衣骑完马,总觉得不太尽兴。

    赵时昨也爽快:“等?秋猎那日?。”

    谢绝衣就开?始盼着秋猎这?日?到来。和她一样盼着的还有小安她们。

    原本赵时昨是不打算带小安她们去的,毕竟是猎场,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但耐不住小安的请求,还?有喜鹊儿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她只得同意,却也约法三?章,勒令两人绝对不能乱跑,就算乱跑也得有人跟在身边才行,为了让两人也能玩,赵时昨还让人领着她俩去选了小马驹。

    小安在国子监学了骑射,倒是会骑马,喜鹊儿不会,她只会骑驴,因为之前宋恪背不动她,她年纪小,又走不了多远,宋恪就在沿路的村子里买到了一头驴专门?用来驼她。

    那头驴现在被?宋恪带着呢。

    所以小安得教她。

    很快就到了秋猎这?一天,天还?没?完全亮就得起来,赵时昨往常醒的更早,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犯瞌睡,尤其是在喝完喜梨端来的药以后她更是困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等?到谢绝衣替她梳发?的时候,她就一手支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谢绝衣知?道她往常睡得并不好,难得瞌睡,且喜鹊儿看过后也比划着表示是药起了作用,索性就任由她这?么睡,动作都放轻了许多。

    等?收拾好,她们这?一行人已经?晚了些了,原先是大家都在等?着嘉帝,结果赵时昨成了最后一个到的,但嘉帝没?有丝毫不耐和生气,见她神情恹恹的,问了句:“怎么了?难得见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赵时昨却是困得连说话都不行张嘴,自然也没?法骑马了,被?谢绝衣领着一同上?了马车,一上?去,她就像是没?骨头似的往旁边谢绝衣身上?歪,歪倒在了铺好的软垫上?,顺势将谢绝衣给抱在了怀里,火热的脸贴着对方颈侧蹭了蹭,安心?睡觉了。

    马车帘子这?时候才完全放下去,这?一幕被?不少眼?睛给看了去。

    等?车马行进,这?一幕就已经?传到了不少人的耳中。

    其中也包括长公主这?边。

    赵景玉没?来这?一趟,只有赵靖荣在马车里陪着她,赵靖荣精神也不大好,靠在软垫子上?歪歪斜斜的,听见外头下人说起此事,他也只是打?了个哈欠,道:“整日?里就和一个后妃混在一处,且还?是宁国那边送来的人,要说当初为着徐锦程的事情查我?们,我?看最该查的就是她赵时昨才对!”

    长公主瞥了他一眼?,随手捡了块毯子往他那边一扔:“你闭嘴。”

    赵靖荣没?声儿了。

    长公主看向那下人:“本宫记得,那梅妃至今没?侍寝?”

    “回殿下,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从她入宫,那位十七公主就一直和她睡在一起,原先自己的寝殿也不回去睡了,前不久皇上?夜里去了一趟景仁宫,没?待多久就走了,那晚十七公主也在。”

    下人想了想,又多说了不少有关于十七公主和那位梅妃娘娘之间的事情,两人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听说还?时常抱在一起看书说话,关系十分亲近。

    “这?关系可不是一般的亲近啊。”长公主一脸意味深长。

    可惜赵靖荣完全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还?在那里念着:“当然不一般,说不定她跟那边早就搭上?了……”

    “你闭嘴!”长公主听不下去了,实在没?忍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蠢货!”

    赵靖荣被?她骂的一头雾水。

    倒是周围伺候的下人已经?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一旁的奶嬷嬷立马道:“世子从来不碰那些,不懂也是正常的,殿下该高兴才是。”

    长公主一听,也觉得是这?么回事,看着赵靖荣的目光里多了欣慰,朝下人招了招手,附耳嘀咕了几句。

    等?人领命出去了,赵靖荣才凑过去问:“母亲,你方才吩咐了什么?”

    “此事你莫管。”长公主却不想让他知?道这?些,随口敷衍了过去。

    赵靖荣却没?有放弃,找了个机会,趁着长公主休息的时候他下了马车,去找到了被?吩咐的下人,问出了长公主的安排。

    听完以后,他的神情古怪,一路上?都在琢磨此事。

    赵时昨睡了一路,等?到了地方以后,她就一头扎进了帐篷里面继续睡。

    谢绝衣一行人特意没?吵她,让她独自在帐篷里睡着。

    不知?道睡了多久,中途赵时昨醒过一次,喜梨进来了,给她端了一杯水,赵时昨靠在床边喝水的时候,喜梨就俯身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她听完也没?什么反应,眼?皮都没?抬一下,喝完水将杯子递过去,身体往旁边一歪,眼?睛闭着,打?算继续睡,声音含糊响起:“先看看。”

    喜梨应了声,端着杯子转身出去了。

    喜梨走了以后,赵时昨就没?有再睡得先前那么沉,再加之药效似乎正在一点一点过去,她逐渐清醒过来。

    帐篷里进来人的时候,尽管那两人人特意放轻了脚步,她仍旧第一时间发?觉了。

    但赵时昨依旧躺着没?动,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在那两人裹着一股香味靠近时,她骤然睁开?了眼?睛,浓墨似的眼?紧盯着来人,盯的对方脸色一白,腿一软就双双跪在了床榻边。

    “殿……殿下,您醒了……”进来的两人都是一张极好看的脸,一个神色兔子似的可爱可怜,另一个眉眼?间带了几分清清泠泠,眼?一垂,就叫人心?里疼惜。

    赵时昨却看得无波无澜,靠坐在床头,垂眼?扫着两人,声音有些刚睡醒的沙哑:“没?见过,怎么进了本宫的帐篷里来?”

    两人见她没?有发?怒,心?里松了口气,谨记着来时上?头叮嘱的话,微微抬了脸,好叫赵时昨能看清她们的模样?,长得可怜可爱的那个声音也软乎的,有些小:“奴婢阮荼,是嬷嬷安排过来服侍殿下的。”

    另一个话少些,只轻声说了句:“奴婢雪衣。”

    赵时昨也没?问是哪位嬷嬷安排的人,似乎困极了,应了一声便没?了话,也没?说让人走,阮荼和雪衣偷偷对视了一眼?,往床榻边又靠近了些。

    阮荼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赵时昨睡着的床褥:“褥子铺的这?样?薄,殿下睡着会冷吧?”

    “本宫喜冷。”

    “咦?”阮荼侧脸看向雪衣,神色有些羡慕,“那奴婢是不能替殿下暖床了,倒是雪衣,她自小体寒,手脚终日?冰凉,嬷嬷都说她这?样?的体质,冬日?里抱着都叫人觉得是抱着一块冰。”

    顿了一下,她又歪头笑起来,笑得娇俏:“不过,雪衣姐姐是一块软绵绵的冰。”

    第50章 050.

    赵时昨朝那个叫雪衣的看了几眼, 看得雪衣微垂着头,露出的耳尖染上了绯色。

    就在她要说?话之际,帐篷外头传来?了动静。

    先进来?的是谢绝衣, 她特意放轻了脚步, 本想着回来?看看赵时昨是不是还在睡,哪知道一抬眼就看见赵时昨已经靠坐在床头了, 床榻边还跪着两道身影。

    她没有细看,注意力?都放在赵时昨身上,声音舒缓,脚步加快了:“殿下醒了? ”

    赵时昨抬眼看着她,眼里多?了几分?丰富的情绪:“嗯。”

    谢绝衣已经走近了,跪坐在床边的两人?这才垂首退开,余光却始终在看着谢绝衣跟赵时昨那边, 看着看着, 雪衣前头就挡过?来?一道身影。

    她忍不住抬眼,发现是谢绝衣身边的那个侍女,对方正气呼呼的瞪过?来?。

    灵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但她就是有些生气,于是故意挡在了这个人?面前。

    雪衣什么也没说?,眼睫颤了颤就垂下了眼,灵云瞧着她这个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从心里生出一丝后?悔和自责来?,感觉自己是不是太坏了,莫名去针对对方……

    谢绝衣没注意那边的动静,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赵时昨的身上, 左看右看,恨不得把赵时昨全身都检查一遍, 好确认她真的只?是犯困睡了一觉。

    赵时昨也不说?话,靠坐在床头任由她查看,甚至伸手去勾自己的衣襟:“里面要看吗?”

    谢绝衣脸一红,连忙伸手去拦她的动作。

    “不看算了。”赵时昨松了手,慢吞吞回了句。

    谢绝衣脱口而?出:“等没人?再看。”

    话出了口,她脸更?红了些,心里又有些懊恼,都是女子,自己也是关心对方,看看又怎么了……更?何况,被?看的人?都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好。”赵时昨应了声。

    谢绝衣:“……”

    确认赵时昨无事,她就放下了心,跟赵时昨说?起了外面的情况。

    这会儿外头已经出起了太阳,不晒,甚至风一起还是会有些冷,不过?大部分?人?都兴奋着,待会儿还要跑马打猎,也冷不到哪里去,等晚上还会燃起篝火烤肉,到时候还会有封赏。

    赵时昨也睡够了,要从床上起来?,谢绝衣向她伸手,她就顺势握住了,也没借多?大的力?,自己从床上起来?了,抓着谢绝衣的手却没有松开。

    一旁的灵云连忙想要上前伺候她梳洗,却见两道身影快步走到了前面去,直接抢过?了她的活。

    人?到了近前,谢绝衣这才看向这两个陌生的面孔,只?看了一眼,目光没有在谁身上多?停顿,很快就又看向了赵时昨,问也没问,只?朝赵时昨道:“我?帮殿下重新束发吧。”

    赵时昨应了一声,已经坐下了,也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等束好发,赵时昨换了一声衣裳,只?是依旧单薄,又吃了些东西,从帐篷里出去时,她朝喜梨道:“拿上斗篷。”

    喜梨就抱了一件厚实的斗篷过?来?,赵时昨伸手接过?了,给谢绝衣披上:“现下外头风大,你坐在帐篷里先看着,等晚些时候风小了再去骑马玩。”

    “好。”谢绝衣拢了拢斗篷,乖乖应了。

    两人?这才出去。

    这一趟出来?的也不全是能上马打猎的,也多?的是来?凑热闹的,还有专门给这些人?搭的帐篷,坐在里头吹不着风,还有吃有喝有人?伺候着。

    嘉帝这一趟没带别?的嫔妃出来?,只?有个谢绝衣,还是和赵时昨一起的。

    宫人?下意识想将谢绝衣领着往嘉帝那边的帐篷去,谢绝衣自己出了声:“安乐公主在哪个帐篷?”

    于是,她去了安乐那边。

    安乐叫上了几个伴读,宋雪怡就在其中,原本一群小姑娘正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聊着,见着赵时昨和谢绝衣过?来?,一下就没了声儿,主要还是怕赵时昨。

    尤其是见过?当初练武场那一幕的。

    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安乐习惯性的慌了一下,很快就稳住了,起身朝赵时昨主动喊了一声:“皇妹。”

    喊完了又看向谢绝衣,一声“皇嫂”在舌尖打了个转,迟疑着吐不出去。

    好在不管是谢绝衣还是赵时昨都没有要逮着她叫人?的意思。

    赵时昨直接朝谢绝衣道:“你就在这里坐着歇会儿,晚些风小了,本宫就来?接你去玩。”

    谢绝衣应着好,在灵云铺好的软凳上坐下了。

    赵时昨盯着她看了又看,又去看安乐,不用她开口,安乐就连忙道:“皇妹放心,我?肯定照顾好皇呃……照顾好她。”

    “嗯。”赵时昨这才收回视线,还是把喜梨留了下来?。

    她本可以不出去的,只?是心里还惦记着要猎几张皮毛给谢绝衣做靴子和斗篷,这才打了个呼哨,唤来?了云骦,她翻身上马,动作利落,鲜红的袍角飞扬着又落下。

    随着她一夹马腹离开,衣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似一道流火,奔向了秋日底下的那片林子。

    这一幕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有眼带艳羡的,也有难掩惊艳的,一声低喝,骑马追赶了上去。

    有一个人?领头,就接二连三有青年骑马追逐而?去。

    “那是十七公主吧?瞧那些人?都看直了眼,只?怕这一次秋猎过?后?,这京中儿郎心里都要揣上这位殿下了。”

    “那也只?是单相思,毕竟是圣上的亲妹妹,想成为?她的驸马,我?看难……”

    “……”

    帐篷挨得近,周遭的窃窃私语传过?来?,安乐收回视线,也有些难以想见这京城里有谁能与她那位皇妹比肩,她现下也是这个年纪,平日里也有和身边伴读议论过?几句京中青年才俊,也期待过?日后?谁会成为?自己的驸马。

    这一次秋猎,她又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好好看看这些人?。

    但现下看来?,安乐还觉得有些失望了。

    “方才只?顾着看皇妹了,也没想去看其他人?。”她忍不住喃喃,又叹了口气,“没一个比得上皇妹的。”

    谢绝衣本听着周遭的议论有些出神,突然又听见耳边传来?这样几句话,她侧脸看过?去,心中附和,那些人?哪能和赵时昨比得。

    安乐察觉到了她看过?来?的目光,连忙也看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直到她与赵时昨关系好,主动提起话题:“听皇妹的意思,晚些时候娘娘也要入场狩猎?”

    谢绝衣缓过?神来?了,轻点?头:“只?是跟着殿下去看看。”

    “那本宫也去。”安乐连忙道,她虽然许久不曾骑马,但从前也是学过?的,还记得些,射箭更?是时常会领着伴读一起去玩,就算猎不到什么东西,骑马跑上一跑也好玩。

    尤其是在见过?方才赵时昨骑马之后?,安乐也有些蠢蠢欲动,坐不住。

    谢绝衣也有些坐不住,心里想的都是离开的赵时昨,还有追着赵时昨身后?而?去的那些人?,等安乐实在坐不住,提议她们也不等了,直接骑马去找赵时昨他们的时候,谢绝衣也没有多?拒绝。

    “反正周围都有禁卫看守,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赵时昨目标明确,她要猎几张上好的皮毛回去给谢绝衣用,因而?骑马进了林子就没停过?,直奔深处而?去,也没管身后?是否有人?跟着。

    起初跟着她后?面的人?还不少,但渐渐的,眼见着进去的越来?越深,不少人?就停了下来?,一是担心密林里危险,二也是实在追不上前头的赵时昨了,只?能作罢。

    但总有人?不死?心,亦或是年少气盛,不愿意认输放弃,闷头往前追着。

    追的最紧的那个是谢家的子弟,一路追过?来?,终于看见赵时昨的身影时,就见她将一只?狐狸往马背上放。

    他瞧了一眼,看着赵时昨的目光愈发火热,朗声就要夸赞:“殿下好——”

    伴随着他声音响起的还有朝他这边射来?的一支箭。

    那支箭擦着他的脸而?过?,掐灭了他的声音。

    谢荣反应也快,直接舍弃了手里的弓箭,拔出佩剑凝神看向身后?围拢而?来?的黑衣人?。

    “殿下小心。”他飞快朝赵时昨那边靠近,压低了声音,“待会儿我?拖住这些人?,殿下就趁机脱身……”

    他也想得明白,以自己的实力?肯定无法应对这些有备而?来?的刺客,嘴上话是这么说?,心里也没底,并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拖住人?。

    相比起他的紧张,赵时昨就闲散多?了,她没有上马,自腰间抽出一柄细刃软剑,抬脚朝着那群黑衣人?迎了上去。

    “殿下!”谢荣惊了一下,心里却又悄悄松了口气,余光瞥着不远处那具尸体,那具尸体眉心插着一支箭,正是方才擦过?他脸边那一箭,对方死?不瞑目,他也觉得脸颊被?箭擦过?的地方火辣辣的。

    只?这一点?他就知道这位十七殿下并非寻常女子,千钧一发之际一箭取人?性命,换作他也做不到。

    只?怕这位十七殿下比他都要强,若是她也留下,或许能拖延更?长时间,等后?面的人?追赶上来?就好了。

    这么想着,谢荣仍旧绷紧了神经,死?死?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和赵时昨一同?迎了上去。

    刺客人?数并不多?,总共也就十来?人?,有一个还在刚照面就折损在了赵时昨的箭下,但剩下这些个个训练有素,且明显都是特意培养的死?士,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赵时昨的命,哪怕以命换命。

    谢荣越发心惊,对方不要命,他却是惜命的,心中惧意一出,整个人?就先落了下风。

    等手臂上传来?剧痛时,他就连手里的剑都握不住了,佩剑落了地,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又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眼见着长剑刺来?,他一脸绝望的等死?。

    一旁却飞来?一柄长剑,裹着凌厉风声连人?带剑钉入一旁的树干。

    谢荣死?里逃生,大松一口气,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才发觉那十几个刺客现下已经死?了大半,剩下几个在赵时昨剑下也不过?多?挣扎了几息。

    解决了这十几个刺客,赵时昨轻甩了几下手腕,细刃软剑上残留的血迹顷刻间消失。

    一旁坐在地上的谢荣只?感觉脸颊一凉,他伸手摸了摸,发现是甩飞过?来?的血珠。

    “殿下……您没事吧?”谢荣回过?神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白着脸朝赵时昨问,眼里倒是再也没了男女之间的心思。

    赵时昨将软剑收了起来?,应了一声,瞥了他一眼,皱眉,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若非谢家和陆家是姻亲关系,看这人?和陆镇鱼关系不错,她才不会管他的死?活。

    谢荣莫名看懂了她的嫌弃,尴尬的面红耳赤,他算是明白了,自己特意跟过?来?非但没帮上她,反倒成了拖油瓶。

    尴尬归尴尬,他也没忘赵时昨方才的救命之恩,拱手就要说?些什么,几道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出现。

    谢荣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去捡自己掉在地上的剑,却见那几道黑色身影已经垂首跪下,看样子,分?明就是赵时昨的人?。

    “收拾了吧。”赵时昨淡声道,转身骑马往更?深处走去。

    留下的黑衣人?开始收拾地上那些尸体。

    谢荣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倒是没有了再去追赵时昨的念头,想了想,索性上马往回走,他手上的伤也得处理?才行。

    往回走的路上不可避免遇上了其他狩猎的人?,一见他这伤都吓了一跳,纷纷追问是出了什么事情,谢荣不清楚赵时昨那边是什么打算,也不敢多?说?,急急忙忙回了帐篷,又让人?去请了御医过?来?处理?伤口。

    谢荣回来?的时机赶巧,正好碰上安乐和谢绝衣出来?。

    一见他捂着流血的手臂匆匆走过?,安乐吓得脸一白,连忙让人?去打听是怎么回事,具体的情况当然打听不出来?,最后?只?知道他是骑马追着赵时昨后?头进去的,有人?怀疑是赵时昨动的手,尤其是安乐身边的几个伴读,她们见过?赵时昨动手,知道她并不如外表那样瘦弱,且脾气古怪,动起手来?真把谢荣给伤了也不是不可能。

    安乐与谢荣认识,知道谢荣不是会胡来?的人?,想不通谢荣会因为?什么惹得赵时昨对他动作,她思来?想去,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脸色就有些发白:“会不会是皇妹遇到了危险?”

    她下意识去看谢绝衣,却发现原本在一旁的谢绝衣已经不见了踪影,再一抬头,只?看见谢绝衣骑马跑进了林子的背影。

    “阿姐!”正在和喜鹊儿喂马的小安也看见了,急得蹦了蹦,也想上马去追,被?安乐和喜鹊儿一齐拦下了。

    “你追不上的,乖乖在这里玩。”安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