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
谢绝衣骑马进?林子不久, 赵时昨就收到了消息,她看了看此行的收获,吩咐了一句:“把人看好了。”
无人应声, 但暗处有一道身影转身离开。
谢绝衣一路跑进?了林子, 她心里发?慌,理智告诉自己赵时昨不会出事, 如果真的是赵时昨出了事,谢荣回来后不会一言不发?,早该叫人去林子里了。
但她还是心慌。
可她也不确定赵时昨进?了林子后走的哪个方向,以至于一进?来就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一路找人打听一路往里深入。
也有不少人提出要跟她一起?进?去找的,谢绝衣也没?有拒绝。
往里面?走了不知道多久,眼见着进?去的地界越来越深, 有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
“是不是走错方向了?再往前走可就出界了, 那?边有禁卫守着,想过?去也过?去不了。”
最重?要的是,一旦出了被禁卫圈出来的这块地儿, 那?就说明他们真的走出安全?地界了。
“要是真有刺客也该惊动?禁卫了。”
“不如还是先?回去吧……说不定殿下已经?回去了。”
“……”
谢绝衣抿唇,并不强求他们跟着一起?去找,她这会儿也冷静了不少,猜想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糟糕, 可只?要没?有看见赵时昨,她的心就无法?安稳放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姑娘从树梢上跃下,落在谢绝衣前方不远处。
其他人吓了一跳, 只?有谢绝衣在看清对方的脸时认出来了是赵时昨的人,当下追问起?来:“殿下呢?”
“殿下还要些时候才回, 特意吩咐属下前来告知娘娘一声,好叫娘娘不必担心。”
谢绝衣这才松了口气,身后那?些人知道这是赵时昨身边的人,也都放下心来,劝着谢绝衣往回走。
“既然殿下无事,那?我们还是往回走吧,虽说这还没?有出安全?地界,但也不是完全?安全?……”
一群人又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路上碰见猎物了就追逐而?去,很快就走散开来,谢绝衣心里记挂着赵时昨,倒是没?有兴致再去狩猎,骑着马在林子里随意晃着,甚至期待着能够碰见赵时昨。
叁北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没?再现身。
遇上赵靖荣的时候,谢绝衣第一反应就是要骑马避开,但对方已经?看见了她,并没?有要避让的意思,甚至骑马追了上来,拦在前面?。
“世子这是要做什么?”谢绝衣在赵时昨的生辰宴上见过?这人,所以也认得出来。
再加上从赵时昨那?里知道了从前的那?些人,她对赵靖荣的观感并不算好,甚至一想到对方喝自己妹妹的血就觉得有些犯恶心,她将这点厌恶压了下去,侧脸看向别处,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赵靖荣看了看左右,没?见着别人,他这才盯着谢绝衣的脸,眼神古怪,看了又看,抵不住的心猿意马。
像他这个年?纪的,家里早就给安排通房丫头了,但长公主总想着他自小身体?不好,虽然这些年?也平安长大了,可还是担心过?早接触男女之事会让他元气亏损,于身体?不利,所以一直限制着他接触这方面?。
但赵靖荣借着外出办事,真要接触这些长公主也管不住。
谢绝衣察觉到了他目光里的意味,只?觉得愈发?恶心,也不再隐藏,看也没?看赵靖荣一眼,调转马头就要离开。
赵靖荣骑马在后头跟着,终于开口:“宁国送你来笼络赵时嘉,你却委身于一个怪物,你就不觉得恶心?”
谢绝衣勒停了马,回身看向他,神色更冷,一只?手握紧了悬挂在腰侧的马鞭:“你说谁是怪物?”
赵靖荣没?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听她反问这个,却没?有否认她自己和赵时昨的关系,他心中冷哼一声,看着谢绝衣的目光又多了些怜惜,连带着谢绝衣眼里浮现的冷怒都被他理解成了委身于赵时昨的屈辱。
他弯了弯唇,骑着马继续朝谢绝衣靠近,声音故意压的温柔:“我知道这当然不是不是你自己能选的,这事儿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赵时昨那?个怪——”
他话没?有说完,声音被裹挟着厉风的马鞭给打断了。
马鞭有些短,再加上谢绝衣跟赵靖荣之间还隔着一小段的距离,谢绝衣抑制不住怒气甩出马鞭,打了赵靖荣一个猝不及防,他甚至还骑着马在往谢绝衣这边靠近,要是再靠近一点,谢绝衣再晚出手一瞬,这马鞭就结结实实甩在赵靖荣嘴上了。
依着她出手的力度,指不定真能甩烂赵靖荣那张嘴。
虽然没?甩中,但赵靖荣还是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嘴唇甚至有些隐隐约约的疼,似乎还是被伤到了。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嘴唇,确认没?有出血,这才一脸阴沉看向谢绝衣:“你找死!”
谢绝衣冷哼了一声,手握着马鞭看着他,无畏无惧,甚至隐约有随时会再出手的意思。
赵靖荣心里怒火更甚,再加之四周无人,他心里邪念顿起:“把她给本世子拿下!”
他身边跟着不少暗卫,全?是长公主安排在他身边的人,目的就是看顾他周全?,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人,自然也听他的命令,甚至已经?成了他的心腹。
他命令一下,就有两人现身,一言不发?就朝谢绝衣这边逼近。
谢绝衣也不慌,知道自己身边也有赵时昨安排的人在,看赵靖荣这样?,估计就不知道这件事情,连赵靖荣身边的暗卫可能都没?发?现,这么一想,她就更不怕了,动?起?手来也很不客气,握着马鞭就朝离自己最近的人甩了过?去。
马鞭柔软,落在会使用的人手里也是一件十分灵活的武器。
谢绝衣先?前就和赵时昨说过?,她还是会使马鞭的,此刻甩起?来也是猎猎生风,甚至在对方伸手想要拽住马鞭好将她从马上扯下来时。
她手腕巧劲一用,鞭子就像蛇一样?灵活的躲过?了对方的手,甚至朝对方脖颈而?去。
那?人也有些诧异,知道自己大意了,立马往后疾退数步。
赵靖荣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冷笑出声:“好好好,既然你这么爱用鞭子,等本世子将你带回去关起?来,自然叫你也好好尝尝这鞭子的滋味!”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有两名暗卫跳了出来,显然是想着速战速决,赶紧将主子要的人拿下,以免惊动?了其他人以至节外生枝。
且这地方随时都可能会有人过?来,否则不过?是一个不会武的女子,根本不用他们四个人出面?,一人就够了。
守在谢绝衣身边的是叁北,她本就擅长隐匿,也早就发?现了跟在赵靖荣身边的几个暗卫,再赵靖荣叫人朝谢绝衣动?手时,她本来就要现身,但谢绝衣先?动?了鞭子。
叁北有些意外,想了想,就先?按捺住了。
眼见着又出来了两个人,谢绝衣显然无法?应付,叁北又想现身的时候,她发?现自家主子正在往这边靠近,一瞬间的迟疑过?后,她决定把接下来的一切交给自家主子。
谢绝衣看见又现身出来的两人时有一瞬间的迟疑,她怕赵时昨的人应付不来。
可事已至此,她也不会因此就退让,更加握紧了手里的鞭子,眼神都凌厉起?来,动?起?手来依旧毫不犹豫。
只?是她手中鞭子使的再好,也抵不过?这四个人的齐齐出手。
且这些人经?过?上一回已经?对她手中的鞭子有了警惕,见她手中鞭子一动?,一人躲闪,另外三个人直接闪身上去,伸手去抓马背上谢绝衣的腿,竟是想将她直接从马背上扯下来。
比赵时昨先?一步到来的是她的箭。
一连好几支箭,一支接着一支,连接的太过?密切,听着就是一道极长的空气被割裂开的尖锐声响,这些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来势汹汹,赵靖荣的暗卫意识到不对想要躲避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利箭轻易破开皮肉,穿透骨头,甚至将其中一人钉死在了树上。
那?人原本藏在暗处并没?有现身,也完全?没?有料到有一支箭还是冲着自己来的,死时眼里还残留着一丝错愕。
四人齐齐捂着伤口退到赵靖荣身侧,还知道自己的首要任务是护住自家主子,只?是也在看见树上自己同伴的尸体?时,一个个神情骇然。
“世子,她身边也有人跟着。”最先?朝谢绝衣出手的那?人朝赵靖荣道,他想说还是先?离开此处,但又意识到,恐怕他们真想退都不一定能退得了了。
对方身边的人早已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可他们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身边还有人守在暗处。
谢绝衣也愣了一下,她起?初以为是暗处的叁北动?了手,可一见伤了这些人的是箭,立马意识到是另外来了人,还没?看清来人她就想到了赵时昨,脸上已经?浮现出笑意,等真看见那?人骑马过?来,她脸上笑意更甚,骑马就迎了上去:“殿下……”
赵时昨骑马更快,几乎是飞奔过?来的,等靠近了,她翻身下了自己的马,又跃上谢绝衣的马,坐在谢绝衣的身后,伸手摸了摸这人的脸,又去摸她的手……
谢绝衣有些忍不住笑,连忙抓住了她的手,道:“殿下,我没?事。”
赵时昨停下动?作,垂首看她一眼,一瞬后又动?作起?来,拿走了她手里的马鞭,转而?将她挂在一侧的弓拿起?来,塞进?她手里,问:“还记着本宫怎么教你的么?”
谢绝衣隐约明白她要做什么,眨了眨眼睛,应声:“记得的。”
赵时昨却没?有要交给她自己来的意思,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拉开了这把宝弓,这把弓不只?是弓身精致,镶嵌着各种宝石,所搭配的羽箭用的却是白羽,却也都是工匠精心打磨,看着都让人不舍得让它沾上血污。
可真要用上了,再精致漂亮,这羽箭也能取人性?命。
这一点,赵靖荣也很清楚。
以至于赵时昨握着谢绝衣的手,带着那?支箭对准赵靖荣时,他有一瞬间的心慌,又很快稳定下来,笃定了赵时昨不敢对自己动?手。
“十七,你——”他张了嘴,话才开了个头,那?支箭就往他身下的马射了出去。
马腿中箭那?一瞬,赵靖荣就被马给高?高?抛了起?来,他惊叫出声,下意识握紧了缰绳,一旁的暗卫本想将他从马背上救下来,偏偏他握着缰绳不撒手,等马往前一倒,他就也跟着往前面?摔了下去。
还是两边暗卫拼死给他当了人肉垫子,接住了他。
但赵靖荣还是摔了个狼狈不堪,更是惊怒不已,他还没?有站稳就抬头怒视着马背上那?两人:“赵时昨,你敢!”
赵时昨当然敢,她又拿出了一支箭,搭弓,拉弦,再一次将锋利的羽箭对准了他。
“本宫给你一次机会。”赵时昨冷眼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杀意,“十箭之内你若跑不出那?棵树,本宫便亲自去叫姑母来给你收尸。”
赵时昨的声音就在谢绝衣耳边响起?,她听出了赵时昨的杀意,赵靖荣也势必感受到了,他已经?没?了先?前的笃定,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发?麻,已然生出恐惧之心。
谢绝衣握着弓的手没?松,大有一种不管赵时昨要做什么她都会顺着她的意去做的意味在。
赵时昨几不可察的弯了弯唇,糟糕的心情总算好转了一些,可对赵靖荣之举生出的暴怒之意更甚,想杀了这人,理智却又告诉她,还急不得,这玩意儿还能做诱饵用得上。
赵靖荣还想再说些什么,他身边的暗卫看得比他清楚,知道赵时昨这话并不是在开玩笑,连忙劝住了他,低声说着:“世子,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赵靖荣立马把气撒向他,恶狠狠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就走。
他原先?还想骑马,发?现自己的马趴在地上已经?没?办法?再带他走了,他只?得放弃,这一瞬他想着的还是不能太狼狈……
哪知道一转身,身后就有箭矢飞来的动?静,擦着他的衣袍就落在他脚前不远处,但凡偏那?么一点,这箭就穿过?他手臂了。
赵靖荣心中惧意更甚,身后赵时昨毫不掩饰失望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有九箭……”
说完这句,她还去哄身前的谢绝衣:“你学弓箭时日短,准头不够是正常的,日后多练练就好了。”
谢绝衣忍着笑应了一声:“好。”
她最清楚,这一箭是赵时昨故意射偏的。
赵靖荣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敢再慢悠悠的走,开始奋力往前跑起?来,顾不上仪态,也顾不上狼狈与否,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有箭矢射过?来,每一次,每一次都正好擦着他的手臂亦或是腿,亦或是他的脖颈和脑袋过?去……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射箭人的准头不好,这是赵时昨在警告他,或者说,在驱赶他。
有那?么一瞬间,赵靖荣突然想起?来了,定下秋猎的日子后,负责的将士将猎物放入这片山林里,就会有人以弓箭恐吓驱赶那?些猎物,好叫它们在林子里尽早四散开来。
再久远一些,曾有一些王侯官宦专门以奴隶取代那?些狐狸、鹿和兔子,他们给奴隶们烙下烙印,放入事先?圈好的猎场,看奴隶们四散奔逃,而?他们手持弓箭,嬉笑取乐。
而?今日,他成了赵时昨箭下的玩物。
赵靖荣恼恨的咬紧牙关,摔了几次又匆忙爬起?来,不停的跑着,跑着,身后赵时昨的声音越来越远,她数着剩下的箭,在最后一支箭即将射出去时。
赵靖荣猛地反应过?来,一转身,撕扯着嗓子大吼:“赵时昨,你耍我?!”
她只?说是那?棵树,却又没?有点明到底是哪棵树。
他双眼赤红,呼哧呼哧喘着气,眼见着赵时昨握着谢绝衣的手毫不犹豫送出了最后一支箭。
那?支箭朝着他迎面?而?来,似乎是要正中他的眉心,一瞬间赵靖荣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冰冷,极度的恐惧之下,他已经?做不出躲避或者奔逃的反应。
他只?能看着那?支箭飞过?来,最终深深钉入他身旁那?棵树,没?入其中,只?剩下雪白的箭羽。
赵时昨的声音紧跟着传过?来:“本宫忘记说了,就是这棵树。”
顿了一下,她轻嗤一声:“今日且算你命大。”
赵时昨话音落下时,赵靖荣腿一软,整个人就要往地上软,一旁一直护着他的暗卫伸手想要扶住他:“世——”
手已经?伸了出去,箭矢再度飞来。
赵靖荣瞪大了眼睛,以为赵时昨出尔反尔,却在身边的暗卫一头栽倒在他腿边时,他看着暗卫死不瞑目的神情,猛然意识到赵时昨这次的目标不是他。
不只?是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身边剩下的那?三个暗卫都明白了过?来,他们想走,念头才起?,索命的箭已经?到了近前。
不过?几息,赵靖荣身边就倒下了四具尸体?,原先?护在他身侧的五个暗卫无一存活。
赵靖荣坐在地上,目眦欲裂:“赵时昨,你出尔反尔!”
“本宫只?说饶你一命,可没?说过?要放了他们。”赵时昨冷笑一声,松开了谢绝衣的手,拿过?缰绳,一夹马腹,带着人离开了此地。
云骦跟在一侧,赵时昨偏要骑着谢绝衣的马,等走出一段距离了,她才说了句:“委屈你了。”
谢绝衣不解。扭脸去看她:“殿下为何这么说?”
赵时昨抿了抿唇,将她的手往斗篷里面?塞,盯着她的脸看,眉头微微蹙着,有些不大高?兴:“今日没?能杀了他,叫你白受了委屈,你且等等,等抓到了赤明真人……”
谢绝衣这下懂了。
在赵时昨看来,赵靖荣今日也该死。
且她的意思明确,今日不杀赵靖荣不是因为他姓赵,等赤明真人抓到了,今日这笔账还是要清算的。
这一瞬,谢绝衣心中一片火热,她有些鼻酸,又有满腹的感动?,还有震惊。
一时之间,谢绝衣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告诉赵时昨自己此刻的感受,她沉默着,赵时昨却误会了她的沉默,眉头皱的更紧,突然勒停了马,问她:“你也觉得本宫可怕?”
“不。”谢绝衣摇头,扭着腰身,以一种有些别扭的姿势伸手抱住了坐在自己后面?的赵时昨。
她侧着脸,将有些冰凉的脸埋在赵时昨的颈侧,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热意,闻着赵时昨身上的气味,有苦涩辛辣的药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可谢绝衣并不觉得难闻,她甚至将人抱得更紧,声音响起?时有些发?闷,又足够清晰:“我不觉得殿下可怕,只?是没?想到殿下会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她只?是想,这世上原来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这么将她珍之护之,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应对方,只?知道,她也愿意为了赵时昨做任何事情。
赵时昨紧绷着的身体?这才缓缓放松下来,轻哼了一声:“这是自然,本宫会对你好,就像对皇兄和母后那?般,护着你,不会叫你委屈,不会叫你让别人欺负……”
谢绝衣听着她的话,觉得高?兴,又好像和自己想要的有些不大一样?。
于是脱口而?出:“对于殿下来说,在殿下心里,我是和太后娘娘跟皇上一样?重?要的人么?”
“当然。”赵时昨道,“但你们也不一样?。”
谢绝衣心里一咯噔,下一瞬就听见她又继续道:“本宫要护着母后和皇兄,是因为他们一个是本宫的生母,一个是本宫的亲兄长,他们也护着本宫,疼惜本宫,但你不一样?,你我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赵时昨其实不大明白这种感觉,她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说这些话:“可本宫还是想护着你,对你好。”
谢绝衣抬头看她,声音紧绷着,带着某种期待:“为何?”
“没?有为什么。”赵时昨理所当然道。
她也在看着谢绝衣,原本只?是看着谢绝衣的眼睛,可看着看着,她的目光不自觉往下走,落在这人的鼻子上,又落在谢绝衣的唇瓣上。
大概还是受了些风,谢绝衣的唇血色不足,粉白的,但看着就柔软,这会儿微启着,能窥见一些雪白的米粒似的牙。
赵时昨看着看着,有些痒。
手痒,想伸手摸一摸,心里好像也有些痒,想……
脑子里的念头还没?有完全?清晰,一旁突然传来动?静,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眼看去,窥见一抹雪白钻进?了灌木丛里。
“有只?兔子……”赵时昨喃喃。
谢绝衣没?注意到,还在问:“什么兔子?在哪里?”
“钻进?去了。”赵时昨捏着她的脸,叫她转回去,指了那?丛灌木给她看。
谢绝衣:“……”
她有些后悔自己多问了一句,她不关心什么兔子不兔子的,她总觉得方才那?一瞬错过?了些什么。
第52章 052.
兔子的出现提醒了赵时昨此行目的, 她专心带谢绝衣狩猎,手?把手?的教。
可惜被?教的人如?今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上面?,赵时昨也看出来了, 带着她玩了一会?儿, 就以气温下降,山里风大为缘由, 带着人回了休憩的地方。
等?回到了地方,小安和喜鹊儿还没有回来,谢绝衣如?今心里有些混乱,索性借口要去看看小安她们,没有跟着赵时昨一起回帐篷。
赵时昨没说什么,独自回去了,净过手?, 换了身衣裳坐在帐篷里发呆, 哪也没去。
之前?不知道去哪里了的阮荼和雪衣这时候又回来了,见只有她一个人在帐篷里坐着,两人对视了一眼, 藏住了眼里的喜色,加快脚步靠了过去。
“殿下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累了?奴婢替您捶捶腿吧……”阮荼快步过来,跪坐在赵时昨的脚边,伸手?想?要去够她的腿。
可还未碰上, 一根箭就没入了她的手?边。
阮荼吓得腿一软直接瘫坐了下去,手?也不敢再?伸,飞快收了回来,抱着手?, 垂着头,脸色发白:“殿……殿下饶命!”
已经走到了赵时昨身侧, 想?要伸手?去碰她肩膀的雪衣也是吓了一跳,慌忙跪了下去,跟着喊了一声:“殿下饶命!”
这一刻,两人都想?着莫非是赵时昨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身份,可明明嬷嬷说一切都安排好了,不可能叫人给查出来,还说她们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完成主?子交代的事情就好。
赵时昨没说话,只垂眸坐在那里。
要是阮荼这会?儿敢抬头朝她看一眼就会?发现她这会?儿眼里并没有焦距,明显就是处于走神的状态。
可是阮荼不敢。
两人来之前?也知道不少有关于赵时昨的传闻,求饶都不敢大声,也不敢一直说,说完那一句就战战兢兢等?待着。
等?待了不知道多?久,赵时昨终于有了动静。
她往后靠了靠,垂眸看着跪在身前?的两人,神情疑惑:“你们跪在这里做什么?”
阮荼二人被?她这话问的一懵,阮荼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的去窥探她的神色,见她神情间并没有怒意,这才松了口气。
“殿下,奴婢替您捏捏腿?”阮荼这次没敢直接伸手?,而是先娇声询问着。
赵时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不必。”
虽然说着不必,但又没有出言叫两人出去,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流连着,像是在探究着什么。
实际上,赵时昨又在出神,她总忍不住回想?起先前?在林子里的事情,回想?自己和谢绝衣之间的对话,还想?起当时谢绝衣的唇瓣,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当时她没忍住真的伸手?去摸了会?如?何?……
帐篷里一片寂静,阮荼二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得继续跪坐在地上,绞尽了脑汁想?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却又担心贸然行动会?惹怒了赵时昨,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又无法完成任务。
就在二人纠结时,外头又有人靠近了帐篷。
来人并没有贸然进来,而是停在外头,顿了顿,才出声询问:“殿下可在里头?”
听声音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阮荼和雪衣正琢磨来人是谁,赵时昨回过神来,已经听出了是谢荣,于是应了一声:“何?事?”
谢荣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是轻伤,他这才能下床溜达,也是听说赵时昨回来了,这才匆忙赶过来,想?确认这事儿,此刻听见赵时昨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听着也没有任何?异样?,他松了口气,解释:“无事,只是听说殿下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殿下无事就好,我?——”
他正要告辞,另一道男声插了进来:“谢兄在殿下帐篷外头做什么?”
来人也是谢荣认识的,他被?人打断了话本就有些不快,再?一回头看见来的人还是自己的对头,那点不快就更是直接化作了怒意和不耐烦:“纪书杰,你跟着本公子屁股后头想?干什么?”
“谢兄这话说的就难听了,更何?况我?也不是跟着谢兄你过来的,只是听说了殿下可能遇险一事,心里担心殿下,这才急急忙忙赶过来的。”纪书杰走上前?,目光看着帐篷,像是透过帐篷看着里面?的人。
谢荣冷哼一声,一眼看出他的心思,朝帐篷看了一眼,心知纪书杰这样?的人根本就入不了里面?那人的眼,原先他也有几分同样?的心思,可经过前?头那一遭以后,他就已经完全没那个心思了。
他不想?打扰赵时昨,便忍住了怒意,隔着帐篷朝里头的赵时昨拱了拱手:“既然殿下无碍,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就走。
纪书杰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还以为谢荣会跟自己继续对峙下去,没想?到人竟然直接走了。
不过,走了也好……
纪书杰心里一喜,正欲继续朝帐篷里的人说话,元川就带着人过来了,远远的瞧见这么一个人在赵时昨帐篷外头站着,一见对方那神色,他额角抽了抽,加快了脚步,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过去:“听说殿下回来了?”
纪书杰还是认得元川的,对这位禁卫统领很忌惮,说难听的,看着人他就有些畏惧,当下也不敢多?待,连忙走了,走时连声招呼都没敢打。
元川不屑,心道就这样?的也敢肖想?他们殿下。
赵时昨叫他:“进来吧。”
元川这才进去,哪知道一进去就瞧见这帐篷里还有两张陌生面?孔,跪坐在赵时昨脚边,长得都是美人脸,看着有些意思。
他脚步顿了一下,咧嘴一笑,直言:“属下就说像殿下这样?的,不只男人想?往您身边凑,这女人也是一样?,这谣言传开才多?久就有人迫不及待往殿下身边塞人了。”
他这话让阮荼和雪衣都红了脸,偷偷朝赵时昨那边看。
赵时昨却蹙了眉,问了句:“什么谣言?”
“咦?”元川假作稀奇,他不信赵时昨不知道,“殿下还不知道么?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这里之后就有人在传比起那些年轻子弟,殿下似乎更偏爱美貌的女子。”
他这话说的有些委婉了,私底下那些传言就直接许多?,都说赵时昨有磨镜之好,不爱男子,反倒喜欢女子,甚至与自家兄长的妃子厮混到了一处。
这话自然也传到了嘉帝耳中,元川过来这一趟为的就是这个事儿。
这事儿说严重也不严重,只是有些膈应人罢了。
赵时昨听着没觉得生气,甚至有些疑惑:“何?为磨镜之好?”
元川:“……”
他一下被?问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跟赵时昨解释,僵在那里开始后悔跑这一趟了,就该让李德海来才是!
好在这时,旁边有人替她解释了。
“殿下不知,这世?上不只是男子与女子能欢好快活,女子与女子……”阮荼咬了咬唇,红了脸看她,声音愈发的轻软,“自然也是可以的。”
赵时昨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阮荼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也看不出来,心里有些发慌,那些旖旎的心思瞬间就散了,也不敢再?开口说些什么。
元川清了清嗓子,道:“谣言难止,但皇上的意思是,殿下若是不高兴,处置几个嗓门?大的也好叫其他人老实些,管好自己的嘴。”
赵时昨没应他的话,只伸手?朝地上跪坐着的阮荼和雪衣指了指。
元川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见她又不像是恼怒的样?子,立马叫了人进来,将地上的两人嘴一捂拖了出去。
“殿下的意思是?”
“不必管。”赵时昨捻了捻指腹,低声道,她垂眸看着脚边继续出神。
元川也不再?多?话,走时开了句玩笑:“看来殿下对这两个不大满意,日后往殿下身边送的人恐怕只会?更多?。”
第53章 053.
赵时昨说那?些谣言不必管, 元川把?这话?带回给?了嘉帝,嘉帝听了,神情有些古怪, 但也没有说什么, 依着赵时昨的意?思不管了。
这谣言没有人管,传的就愈发迅速, 连谢绝衣都知?道了。
她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今日突然出现在赵时昨身边的那?两个姑娘,心里一沉,她朝灵云说了句:“你看?着小安她们。”
说完她就急忙回了帐篷。
谢绝衣回来?的路上正碰见了元川带着阮荼二人离开,元川见着她还特意?停下来?和?她打了声招呼,告诉她:“殿下在里头。”
“好。”谢绝衣目光掠过那?二人,还是没忍住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元川却没多说, 只笑了笑:“殿下的意?思。”
谢绝衣就不再问了, 朝元川微微颔首就转身继续往帐篷走。
她一进帐篷就看?见了里面坐着的赵时昨,赵时昨半靠在长椅里,曲着一条腿, 膝盖上靠着一本书,她一手支着头,另外一只手时不时翻动一下书页。
谢绝衣进来?时她抬眼看?了过来?,翻页的动作一顿, 又很快掩饰了过去。
“我?回来?时碰见元统领了。”谢绝衣看?着她,一步一步往她靠近,随口提起了这事儿。
赵时昨应了一声:“他来?问本宫一些事儿。”
她不再看?腿上的书,转而?眼也不眨的盯着谢绝衣, 语气听着和?平时无异:“今日传出了一些与本宫有关的谣言。”
顿了一下,她又补了一句:“或许也与你有关。”
谢绝衣下意?识想问是什么样的谣言, 话?到了嘴边又改变了主意?,她心知?肚明,索性看?着赵时昨问:“殿下处置了那?两个宫人就是因为这谣言?”
她很紧张,明明赵时昨还没有回答,她就已经感觉心口隐隐作痛起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嗯。”
赵时昨的回答让谢绝衣脸色一白,原本靠向她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赵时昨朝她伸手:“过来?。”
谢绝衣没动,她突然没有勇气往赵时昨那?边靠近了:“殿下生气了。”
因为那?些谣言生气了,所以率先?迁怒了那?两个这时候被送过来?的人。
“啪”的一声,原本放在赵时昨腿上的书因为她骤然起身而?掉落在了地上,薄薄的一本书册摊开,谢绝衣下意?识的一瞥,因为书上画的东西而?愣在原地。
起初谢绝衣以为书上交缠在一处的是一男一女,可很快她就发现那?是两名女子,四肢纠缠着,神态间?满是快慰。
没等她细看?,那?本册子就被一只苍白消瘦的手捡了起来?。
赵时昨捏着那?本册子,继续看?向谢绝衣,朝她走近,伸手想将人给?抱进怀里来?。
要是往常,只要她一伸手,谢绝衣就已经主动靠了过去。
可这一次,谢绝衣虽然没有躲开,却也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赵时昨看?出了些不对劲儿,把?人往怀里一拉又躺回了长椅上,她摸了摸谢绝衣的耳朵,又照常去摸这人的脸和?手,发现一片冰凉,于?是想也没想就把?这人的手往自己怀里塞。
“怎么这么凉?汤婆子呢?没抱着?”
“回来?的急,忘拿了。”谢绝衣下意?识回着,目光还落在赵时昨手里那?本册子上,到底是忍不住问了一嘴,“殿下在看?什么?”
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谢绝衣声音都有些抖,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赵时昨倒是大方,直接将那?本册子摊开了给?谢绝衣看?,嘴上说着:“本宫好奇,就叫人找来?了这个,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谢绝衣翻了几页,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后就也没翻下去:“殿下怎么会好奇这个?”
问出这句话?她就知?道自己白问了,赵时昨好奇这些无非是因为那?些谣言。
“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儿。”赵时昨喃喃。
谢绝衣不太明白,她原先?以为赵时昨因为那?些谣言生气了,甚至处置了阮荼二人,可现在听她语气,观她反应,怎么都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
她心里想着,嘴上就问出来?了。
“本宫没觉得生气。”赵时昨皱眉,“只是有些恶心。”
她原先?就想看?看?长公主把?这么两个人送到她身边来?是想干什么,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想用美人计……
“姑且算是美人计吧。”赵时昨叹气,“她脑子是坏掉了吗?不对皇兄用这个,反用到本宫头上来?了。”
她原先?没觉得有什么,可知?道了那二人的目的是为了引诱她做那?种事情,赵时昨便感觉像是被什么撇不去的脏东西沾上了一样,心里直犯恶心。
她这才容不下那?二人,直接让元川把人给带走了。
回想起这些,那?股难受劲儿又上来?了,赵时昨将册子往不远处的火盆里一扔,抱紧了怀里的人,埋首在谢绝衣颈侧蹭了又蹭,闻着熟悉的气味这才好受起来。
谢绝衣没再说话?,靠在她怀里任由她抱着。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谢绝衣沉默着,心里却有些乱,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赵时昨已经睡着了。
她错愕一瞬,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赵时昨只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天?也快黑了,谢绝衣靠坐在她怀里看?书,灵云等人也都回来?了,在帐篷里忙着各自的事情,但都很安静。
最先?发现赵时昨醒了的还是谢绝衣。
“殿下醒了?”谢绝衣放开手里的书,侧过身看?她。
赵时昨应了一声,往外面看?:“外头篝火烧起来?了吗?”
“听说在烧了。”谢绝衣道,听见她嗓子有些哑,伸手端过茶水递给?她。
赵时昨没接,微微低了头,就着她的手喝了,再开口嗓音就舒服了许多:“晚些再出去,现在外头都是烟。”
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已经从林子里回来?了,一些还没有尽兴的就聚在一起赛马,时不时就有叫好声传过来?,听着很是热闹,倒是又吸引了一批人出去观看?。
小安坐不住,虽然已经在外面玩了快一天?了,才回来?歇了一会儿,但听着外头热闹的动静她就忍不住想往外面跑。
谢绝衣无奈,让灵云出去看?了看?,得知?篝火也已经烧起来?了,她看?向赵时昨。
赵时昨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起身。
到了外头,天?已经完全黑了,空地上烧起了一座巨大的篝火,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热意?往人脸上扑,倒是正好驱赶了这夜间?的凉意?。
嘉帝知?道赵时昨不喜欢这种热意?,特意?将她的位置安排在一边。
赵时昨到了地方,看?了看?,又让人搬了过去。
“你坐这么近不怕热?”嘉帝挑眉看?着她。
一旁谢绝衣也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赵时昨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无碍。”
嘉帝轻哼了一声,当然知?道她是为的什么,但也没有说什么。
很快就开宴。
肉香四散开来?,喜梨和?喜桃在一旁帮着烤肉,赵时昨从味觉开始恢复之?后吃的比从前也多了些,今天?她胃口也不错,吃了不少,甚至喝了酒。
之?前谢绝衣没见她喝过酒,见她要喝就问了一句:“殿下会喝酒么?”
赵时昨点头。
喝酒有什么不会的,不就是喝么。
可她之?前从未喝过酒。
一杯酒下肚,赵时昨便皱起了眉头,手里酒杯顷刻间?被捏碎:“难喝。”
这一口酒真就像刀子一样割的她嗓子疼,紧接着好似五脏六腑都有些疼了,对于?赵时昨来?说,这已经不是难喝了,根本就是在喝刀子。
谢绝衣连忙替她擦手,握着她的手反复翻看?着,就怕有碎瓷片扎进了她的手,听着她的话?有些好气又好笑:“殿下之?前没喝过么?”
“没有。”赵时昨侧脸看?她替自己擦手,看?见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赵时昨忍不住伸手去摸,发烫的,让她指腹像是被咬了似的疼。
但赵时昨没收回手,也没有像喝酒时那?样生气。
还是谢绝衣偏了偏脸,躲开了她的手,抬眼看?过来?时目光复杂。
受赏的大多是些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其中赏誉最高?的就属高?、陆、李三家。
其中一个高?晖,长着格外高?大,年纪分明不大却留了一脸的络腮胡,以至于?即便他明明受了同样的封赏,在场的年轻姑娘们也自动忽视了他,将注意?力大多放在唐炳和?李骏年的身上。
“皇妹,你觉得唐炳此人如何?”安乐没忍住,红了脸凑近赵时昨小声问。
她听说过唐炳和?赵时昨认识的事情,所以特意?来?问赵时昨。
赵时昨道:“他有个喜欢的表妹。”
安乐神情一下就垮了:“好吧。”
她身后站着的大宫女连忙安慰她:“殿下,还有个李骏年呢。”
安乐重新打起精神,朝李骏年那?边看?去,正对上李骏年看?过来?的目光,她脸一红,心跳的也快,急忙撇开了眼,可很快又忍不住想往那?边看?。
“李骏年有个表妹……”赵时昨一开口,安乐整个人都冷却下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他也有个表妹?怎么人人都有个表妹?”
安乐气得握拳,心想莫非自己也得去喜欢个什么表兄不成?
可一想到自己表兄是什么人,她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还“呸”了一声,要是让她去喜欢赵靖荣,她还不如去做个尼姑呢。
“算了。”安乐泄气。
赵时昨慢吞吞说完被打断的话?:“今年不过八岁,和?小安关系不错,你若是想知?道李骏年是怎么样一个人,可以问问小安,叫她帮你向李骏年表妹打听打听。”
安乐:“……”
她本应该高?兴,但不知?道为何,这会儿听到这个消息反倒没了兴趣。
谢绝衣将两人的对话?都听在耳中,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赵时昨突然看?向她,有些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你那?个表兄正在来?京的路上,若是不出意?外,半月后就能到。”
“什么?”谢绝衣有些茫然,想了想,不确定的问着,“殿下是说谁?”
赵时昨轻哼了一声,心里有些不爽,语调都有些阴阳怪气起来?:“难不成你在那?宁国还有好几个表兄?”
谢绝衣眨了眨眼:“殿下难道不知?我?是随的母姓?我?娘早已不在人世,在这世上我?也只有小安一个亲人。”
赵时昨当然知?道这些,只是方才那?一瞬那?些话?不过脑子就直接说出来?了,听见谢绝衣的话?,她才有些后悔,拽住了这人的手:“你还有本宫。”
谢绝衣温温柔柔一笑,这才问起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宁国又送来?了一个人。”赵时昨道。
谢绝衣眼皮跳了跳:“因为徐锦程?”
赵时昨点头。
第54章 054.
徐锦程的?事情一出, 传回?宁国,宁国为示好?,又挑了一位郡主送过来。
“祝清羽。”赵时昨吐出这个名字。
谢绝衣瞳孔一缩, 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怎么会?是她?”
她冷笑一声:“祝筌舍得?”
“舍不舍得也不是他能?做主的?。”赵时昨道, “更何况,祝清羽自己要来。”
“她自己要来的??”谢绝衣更奇怪了。
当初被选中来宁国的?本不是谢绝衣, 而是她那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就是祝清羽。
她生父祝筌,宠妾灭妻,将自己的?真爱扶成平妻,说?是平妻,她们母女三人?过的?却是下人?的?日子,直到她生母病逝。
那时候谢绝衣想带着小安离开, 哪知道祝筌看着她这张愈发出色的?脸心?里也有盘算, 特意派了人?看管着她和小安。
当初祝清羽在祝筌面?前哭了许久,最后让谢绝衣替她来了赵国,现下, 她竟然自己要求来了。
谢绝衣实在难以想象以祝清羽那样的?性格怎么会?自己要来赵国。
赵时昨看出她的?疑惑,笑了笑:“因为这里有她要见?的?人?。”
谢绝衣:“什么?”
赵时昨凑近了她的?耳边,伸手替她理顺耳边的?碎发,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谢绝衣垂眸, 挡住了眼底的?震惊之色。
“皇妹,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安宁看了半天,实在是好?奇两人?在说?些什么,没?忍住凑过来问了一句。
赵时昨收回?手, 坐正了身体?。
她没?说?话,谢绝衣轻声开口:“在聊去淮扬的?事。”
“要去淮扬过冬吗?”安宁往赵时昨这边凑了凑, “什么时候动身?皇妹,我也想去。”
她眼巴巴瞅着赵时昨。
赵时昨原本的?打算是秋猎结束后就带着谢绝衣出发去淮扬,但宁国那边消息传过来,她就知道这一趟行程得往后推一推了。
“半个月后再?走。”赵时昨道,她看向谢绝衣,“她既然不远万里为了那个人?来这里,本宫便如了她的?愿。”
谢绝衣一想从京城去淮扬要途径的?地方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眼底神色有些冷:“殿□□贴。”
安宁一脸茫然,总感觉这两人?说?的?话她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但她深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扭脸去跟身边的?大宫女商量到时候去淮扬要带些什么。
淮扬她是去过的?,毕竟先?帝在时对她很是宠爱,每年不管是去避暑还是去淮扬过冬都会?带上她一道去。
晚宴闹得很晚,但赵时昨和谢绝衣等人?早早就回?了帐篷里休息,留下一些人?还在那里喝酒畅谈,要不是四周还有人?看着,把那些喝醉的?人?送回?各自帐篷,恐怕一个个得直接睡在这里。
夜深露重的?,气温还低,就算是武将也未必能?熬得住,更何况是一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少爷。
一连三天,赵时昨只在第一天独自进林子狩猎,后面?两天就一直陪在谢绝衣身边,陪她骑马打猎,或是在帐篷里烤火看书。
期间唐炳和高晖等人?还来找过她,要和她比试,赵时昨没?怎么动身,倒是听高晖几人?说?起蒋安州的?儿子。
“师父近来找了不少大夫给那孩子看诊,可惜都没?有什么办法,宫里御医都看遍了。”唐炳叹气。
赵时昨道:“他舌头?不是被割了的?么?”
“是这样。”唐炳点头?。
割了的?舌头?长不回?来,蒋幼泽再?想说?话是不大可能?的?,但蒋安州夫妻俩自觉亏欠孩子太多,又实在心?疼,哪怕人?人?都说?蒋幼泽不可能?再?开口说?话了,他们仍旧不愿意放弃,四处寻医。
“听说?师父已经递了辞呈。”陆镇鱼压低了声音道,“他打算和师娘一同?带着蒋幼泽离开京城,想着说?不定能?碰见?些转机。”
赵时昨微微皱眉,蒋安州要是不干了,他手头?那十万大军交谁手里去?
显然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人?想知道的?。
事关重要,这消息甚至还只有亲近的?几人?知道,还没?有传出去,否则朝堂早已起了动荡。
“蒋幼泽也来了?”赵时昨问。
陆镇鱼点头?,她当即翻身上马,朝谢绝衣道:“本宫带喜鹊儿去办点事儿,你别乱走,等本宫回?来。”
谢绝衣还骑在马上,闻言点了点头?:“殿下只管去,我就在这里等着。”
赵时昨这才?朝喜鹊儿招手,等喜鹊儿靠过来了,她一俯身,将人?直接抱上了马,飞奔而去。
陆镇鱼几人?互相看了看,也骑马追了上去。
小安骑着一匹小马哒哒哒跑过来,也想追上去,兴奋极了:“殿下带着喜鹊儿去哪里?阿姐,我们也跟上去吧!”
她也想像殿下那样肆意的?跑。
谢绝衣连忙喊住她。
几匹马飞快跑过的?一幕也被不少人?看在眼里,为首的?少女五官明艳,身上并无多少装饰,身前还抱着个小丫头?,身后追着的?几匹马一眼看去,都是昨夜受过封赏的?年轻人?。
有人?看着心?动,也有人?羡慕,还有人?怔怔出神。
一行人很快就跑过了驻扎地,朝着围地边沿而去。
蒋安州正带着蒋幼泽在骑马,蒋幼泽被拐走时年岁尚小,后来多年遭受虐待,身体?一直不大好?,又被割了舌头?无法说?说?话,和同?龄人?比起来他要显得瘦小许多。
也就是回到了蒋家这些时日尽心调理了一段时间,如今看着气色好?了不少。
蒋安州寻回?亲子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早就在京中传开了,蒋安州为儿子蒋幼泽求医问药的?事情也是,不少人?也想借此拉近和蒋安州的?关系。
赵时昨带人?过来的?时候,父子俩正在骑马说?话,蒋安州在说?起自己当年征战的?经历,蒋幼泽认真听着,神色间有毫不掩饰的?向往。
偶尔他会?张张嘴,像是想要回?应几句,可张嘴又想起来自己说?不了话,只得用手比划。
每每如此,蒋安州都痛心?不已,恨不能?将那老道再?挖出来鞭尸百回?。
赵时昨直接表明来意,让喜鹊儿给蒋幼泽看看。
蒋安州知道赵时昨的?身体?,毕竟当初赵时昨被拘禁的?时候,他也是负责看管她的?人?之一,对于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再?清楚不过。
他原先?也想过找赵时昨打听打听有没?有好?的?大夫能?给蒋幼泽看看,只是连御医都没?有法子,他以为赵时昨那边也没?人?了。
喜鹊儿很快就给蒋幼泽看完了,伸手比划着,蒋安州有些诧异:“这孩子……”
“她也不会?说?话。”赵时昨道,“受过刺激,日后能?不能?好?也不一定。”
喜鹊儿比划着,赵时昨就帮忙口述,蒋幼泽的?舌头?肯定是长不回?来了,但身体?尚且还能?调理回?来,他本身年纪不算大,还能?长。
赵时昨叫人?给她拿来纸笔,看着板着脸写?下了一张方子。
“除了吃药,还得定时针灸。”赵时昨道,“每个三年五载不会?好?,这段时间,您还是留在京城里吧。”
蒋安州这才?知道她是为什么来的?,捧着药方失笑。
但紧接着,赵时昨压低了声音又补充了句:“若有人?问起,还请您照从前那样说?,若有人?给您提供了别的?法子,您也先?应着,回?头?再?跟本宫说?。”
蒋安州一愣,很快明白过来:“殿下是想……”
“您手里那十万大军可招人?眼热呢。”赵时昨扯唇笑了笑,“若没?有这十万大军,那洞里的?老鼠又岂敢出洞,它不出洞,本宫和皇兄还得想其他法子招它出来。”
“殿下的?话臣记下了。”蒋安州神情一肃,应下了。
等赵时昨带着喜鹊儿回?去,谢绝衣和小安还等在那里。
她主动说?起蒋幼泽的?事情,叹气:“可惜连宫里的?御医都没?什么法子,蒋将军甚至想卸甲归田,带着蒋夫人?和蒋公子四处寻医去。”
小安知道喜鹊儿会?医术,下意识看向喜鹊儿,想说?喜鹊儿也没?办法么?
但话到了嘴边,她瞅瞅殿下,又瞅瞅四周的?人?,眼珠子一转,没?吭声。
赵时昨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扬唇笑了一下。
够机灵。
蒋安州要交出虎符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就像是有关于赵时昨的?谣言一样,半天时间不到,想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这消息当然也传进了长公主耳朵里。
赵靖荣昨日回?来以后就受了惊,躺在床上起不了身,追问他在林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不说?,原先?跟着他的?五个暗卫一个都没?有回?来。
被问的?狠了,他才?吐出赵时昨的?名字。
本来昨晚长公主就要发作的?,只是被赵靖荣拦下了。
赵靖荣也不傻,知道这事儿绝不能?闹开,好?不容易劝下了长公主,母子俩对赵时昨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等底下人?把蒋安州要递交虎符的?消息带来,母子俩就都坐不住了。
“此事当真?”
“回?殿下和世子,这话确实是从十七殿下嘴里说?出来的?,她还说?皇上为了留下蒋将军,也派了人?去民间寻访名医。”
长公主听得心?动不已,赵靖荣却还有些怀疑:“这样重要的?事情,赵时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说?出来了?”
那下人?连忙道:“她是压低了声音和身边那位娘娘说?的?,正好?属下看见?了,观其嘴唇张合,窥出了这些意思。”
这下赵靖荣是信了,昨日那赵时昨为了那个宁国来的?女人?险些杀了她,看来就像他母亲说?的?,那两人?关系不干净,美色冲头?,赵时昨把这些事情说?给那个女人?听倒是不奇怪了。
“蒋安州寻医的?消息咱们一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为了他那个残废儿子能?做到这个地步。”赵靖荣冷笑起来,野心?勃勃,“母亲,既然这虎符他想交出来,交到谁手里不是交?若是有了这虎符,咱们……”
他没?把话说?尽,和长公主对视了一眼,母子俩想的?都一样。
长公主激动地捏了捏手心?,沉吟一瞬,挥手将帐篷里其他人?赶了出去,这才?轻声:“正巧,勤王那边也传了消息来,赤明真人?有消息了,我给他写?封信,叫他将赤明真人?送来京城,一来,继续给你治病,二来,也让赤明真人?给蒋安州儿子看看。”
“母亲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赵靖荣道,“他既然能?治好?儿子,还通长生,不过是叫哑巴说?话,想必也是信手拈来,到时候,即便虎符拿不到咱们手上,也能?让蒋安州站到咱们这边来,没?了蒋安州,他赵时嘉这位子也坐不长久了!”
母子俩一想到未来的?景象,都激动地厉害。
尤其是赵靖荣,眼中野心?蓬勃,他心?道,都是姓赵,凭什么这皇位就只能?是赵时嘉他们来争,待他登基,再?寻长生,有赵时昨这枚养了十几年的?药,还有赵景玉,他的?长生之路远比舅舅要走的?稳当且轻易!
第55章 055.
三天时间一过, 一行人启程回宫。
景仁宫是住不?得了,干脆搬去了赵时昨原先住的长乐宫,但她?的寝殿长安殿里?铺满了冰砖, 她?自己住也?就算了, 谢绝衣肯定是住不?了的,只能暂时住去了偏殿里?。
好在该有的都有, 也?不?比景仁宫里?差。
乌伶也?搬来了这边住。
日子过得飞快。
蒋安州给赵时昨递来消息的时候,宁国?那一行人也?入了京,当?晚就进了宫。
和谢绝衣初进宫时一样,祝清羽先住进了宫里?,和当?初不?一样的是,她?这一来,还?有一队人护送着, 其中一个还?是祝清羽的表哥应燿。
应燿一进宫见了嘉帝, 就提出想要见一见谢绝衣,借的自然是兄妹之情。
嘉帝却没应,想着的是赵时昨。
但到了晚宴上, 人还?是见到了。
谢绝衣本不?想来的,是赵时昨偏要来,她?就只好也?来了,到了席上, 看?也?没看?那边一眼,注意力还?是都放在身边的赵时昨身上,见她?盯着那边看?,忍不?住出声问:“殿下在看?谁?”
赵时昨还?没有说话, 一旁的安乐抢着答了:“皇妹是不?是在看?那位郡主?听说跟娘娘是亲姐妹,她?要来的消息一传开, 大家都在猜她?和娘娘像几分,大家都说哪怕只有三分像都会是个美人胚子了。”
她?一脸兴致勃勃,也?没有顾虑谢绝衣就在旁边听着,越过赵时昨看?了看?谢绝衣,又去看?对面的祝清羽:“但我觉得那位郡主和娘娘一点也?不?像,虽然也?是位美人,但完全不?一样。”
说完她?又看?向赵时昨,一脸好奇:“皇妹,你觉得呢?”
谢绝衣也?在看?着赵时昨,想知道她?的回答,又不?想让她?回答,因?为回答了就意味着是关注了。
出于私心?,她?不?想赵时昨去关注旁人。
赵时昨当?然知道祝清羽长什么样子,毕竟她?和谢绝衣一进来,对方就在往这边看?,是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探究的目光,目光里?夹杂的那些意味也?是袒露着,让人厌烦。
听见安乐的问话,赵时昨反问了一句:“什么?”
安乐清了清嗓子,瞅了瞅谢绝衣,瞥见她?的神色,故意问道:“你觉得那位郡主和娘娘谁更好看??”
赵时昨皱眉,侧脸看?着她?,神色间已经很是不?悦。
安乐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往后缩了缩,紧张起来,认错倒是很快:“我错了,我不?问了,皇妹,对不?起。”
“你该跟她?道歉。”赵时昨皱眉道。
安乐愣住,下意识想拒绝。
说到底,她?在赵时昨面前服软是出于对赵时昨的畏惧,且她?如今依旧能过着这么顺遂安乐的生活,还?是仰仗着嘉帝,她?可以看?赵时昨和嘉帝的脸色行事,可对其他人,她?依旧是安乐公主,向来只有其他人捧着她?,向她?低头的。
在安乐说那些话的时候,谢绝衣就已经有些不?悦,但她?很清楚,不?只是安乐,在这片土地?上,或者说在这宫里?,多的是人以同样的目光来看?她?,她?不?过是被宁国?送来给嘉帝的,她?的故土都没把她?当?人,也?不?能怪这些人把她?当?成是物?品评头论足,拿她?和祝清羽做比较。
想着这些,谢绝衣缓声开口:“不?用安乐殿下道歉,左右有这样念头的人并不?少。”
从前在宁国?,那些拿她?和祝清羽做比较的也?不?少。
她?那时候并不?在意,也?懒得在意,可当?安乐把这些话抛向赵时昨的时候,谢绝衣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不?在意。
她?生气,是生气有人把这些话在赵时昨面前提起。
赵时昨抿了抿唇,没再看?安乐,也?没再说话。
安乐心?里?松了口气,偷偷看?向谢绝衣那边的目光却有些复杂。
她?们这边说着话的时候,场中歌舞也?停了下来,应燿作为使臣向嘉帝敬了酒,又说了一长串叫赵时昨听着都觉得烦的祝词。
祝清羽就坐在应燿的身侧,她?和谢绝衣确实不?像。
谢绝衣像她?的生母,那位谢家大小姐,性子冷淡,好像对谁都瞧不?上,连自己夫君都瞧不?上的样子,最后硬是将祝筌推到了她?娘身边,自己落了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思及此,祝清羽就忍不?住冷笑,和谢绝衣不?同,她?更多的是像祝筌。
祝筌也?是个美男子,尤其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祝清羽完美遗传了祝筌这一特性,看?谁都一副深情模样,再加之有个郡主的身份,她?从小便是被身边人捧着的。
再大些,五官长开了,多的是少年郎追在她的身后。
但她性子骄傲,谁都看?不?上,除了那个人。
祝清羽往最上面那个位置看?了一眼,那是最高的位置,隔得有些远,她?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却也?能从身形判断出几分,更何况,她?看?中的人和这位嘉帝可是亲兄弟,兄弟俩相貌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她?正想着这些出神,一旁的应燿便在嘉帝面前提起了她。
祝清羽回过神来,起身,也?不管上方的嘉帝能不能看清自己,她?朝那边盈盈一笑。
等祝清羽跳舞的时候,赵时昨侧脸看?着身边的谢绝衣,道:“本宫记得你进宫时似乎也?舞过一曲。”
“是。”谢绝衣轻点头,“殿下当?时并不?在。”
那场晚宴赵时昨确实没来,她?只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自己却是没有看?见的,现在回想起来,赵时昨竟觉得有些后悔。
尤其是想到那晚不?少人都看?见了,唯独自己没来,没看?见。
越想,赵时昨就越是心?气不?顺,她?不?高兴,坐也?坐不?住,瞬间站起身。
这会儿场中祝清羽正跳到最精彩的地?方,赵时昨这一下起身,陡然把所有人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连余光一直看?着她?这边的祝清羽也?没意外,一时跑神,就导致祝清羽脚步一乱,跳错了不?说,惊慌失措之下直接崴了脚摔在地?上。
惊呼声四起。
赵时昨却没管,只俯身拽过谢绝衣的手腕,拉着人离开了宴会。
“十七怎么了?”嘉帝注意到了赵时昨那边的动?静,都没管摔着的祝清羽,只问着赵时昨那边的情况。
他身边的李德海机敏,早就叫人去问了,很快就得了消息回来,附耳一说,李德海再转述给嘉帝听:“回皇上,殿下回长乐宫了,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怎么就不?高兴了?”嘉帝皱眉。
李德海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殿下没说。”
去问的人也?没那个胆子追问。
嘉帝清楚,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底下的人,也?没了坐下去的心?思,只吩咐了一句:“叫太医给郡主看?看?。”
紧接着他也?起身走了。
先是十七殿下离开,紧接着嘉帝也?走了,余下的人都有些茫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两位主子接连离开,再一想十七殿下离开的时机,看?向那位郡主的目光就多了不?少深意。
莫说赵国?朝臣如何想,就连作为宁国?使臣的应燿都免不?了多想,送了祝清羽回她?住的宫殿后,等太医一走,没了外人,他就忍不?住开口:“嘉帝这是什么意思?连给你封号都没有就离场了,还?是在你摔倒后,难道是生气了?”
说着说着,他看?向祝清羽的目光就带上了责怪:“来的时候跟你说了多少遍,这里?不?是宁国?,你既然铁了心?要来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再宁国?,有舅舅他们宠着你,到了这里?,在你得到嘉帝宠爱之前,你就得乖乖的,可你看?你如今,连个舞都跳不?好……”
祝清羽又何尝不?恼怒。
“你说够了吗?”她?挥手摔了手边的枕头,怒视着应燿,一双桃花眼里?染上了怒意后倒是又增添了几分鲜活的色彩,愈发勾人。
连应燿看?着都止不?住心?动?,连生气都生不?起来了。
他原先不?是没有过要娶祝清羽的心?思,只是在他提出这个念头后,不?只是祝筌不?同意,祝清羽也?直言看?不?上他,他心?里?恼怒,却也?毫无办法。
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祝清羽会突然主动?要求来赵国?。
只可惜,这开场和他们想的都不?太一样。
“现下怎么办?”应燿坐下来,问。
祝清羽还?气着呢,根本不?想说话,直接一扭身扑进了被子里?。
应燿坐了一会儿,没办法,也?不?好在她?宫殿里?多待,起身离开前道:“你也?别太担心?,咱们还?有一张底牌呢。”
赵时昨没管谁摔了没有,谢绝衣却是看?见了的,她?被赵时昨拉着回了长乐宫,更担忧赵时昨。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谢绝衣等她?坐下后才出声询问,“怎么生气了?”
她?实在想不?通赵时昨怎么会突然生气,明明前一刻两人还?在好好说着话。
赵时昨坐在椅子里?,抿着唇没有说话,眼睛却看?着面前的谢绝衣。
她?不?开口,谢绝衣就只能自己猜,回想着当?时的情况,两人的对话,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让她?有些错愕,还?有些不?太敢相信。
“殿下是因?为那晚没看?见我跳舞,所以生气了?”她?迟疑着问。
赵时昨这下终于出声了,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应了一声:“嗯。”
应完了她?就继续看?着谢绝衣。
谢绝衣:“……”
她?有些惊愕,更多的还?有些不?能言说的窃喜,窃喜过后就是无力感?。
她?很想问问赵时昨到底清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已经超过了一个范围,既然那么生气那些谣言,甚至感?到恶心?,又为什么能在事后一如往常的和她?亲近,和她?相拥而眠,随时与她?做一些亲密的举动?。
甚至,因?为这样的事情而生气。
谢绝衣只觉得无力。
第56章 056.
“殿下想看么?”谢绝衣压下心头的涩意, 在她腿边蹲下,双手搭在她的腿上,仰着脸看她。
赵时昨垂眸看着她, 目光在她姣好的脸上轻晃过。
她迟迟没有出声, 谢绝衣抿了抿唇,要起身时被赵时昨伸手拽住了。
“不许跳。”赵时昨皱着眉, “日后?也不许跳给别人看。”
谢绝衣看了一眼被她拽着的手腕,又抬眼去看她:“我想给殿下跳,也不能跳么?”
赵时昨迟疑,挣扎了一会儿,她板着脸道:“可?以。”
谢绝衣忍不住笑了起来,往她身上靠。
赵时昨顺势就揽住了她的腰身,抱着她坐回?了椅子上。
李德海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脚步匆匆, 笑得脸上褶子都?快堆一起了,他连行?礼都?没顾得上,人还在门口, 声音先传了过来:“殿下,宋神医传消息回?来了!”
听着这一句话,谢绝衣反应比赵时昨还要大,从她怀里站起了身, 追问了一句:“当真?”
“千真万确!才进了城,正在往宫里赶。”
宋恪这个点回?京城,自然是被拦在了城外,他不得不出示了当初嘉帝给他的手令, 手令一出,守城门的人也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一边派了人护送他往皇宫来,一边又叫了人快马加鞭进宫报信。
报信的人才在嘉帝那边说完,李德海就赶着来赵时昨这边了,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赵时昨倒是没有那么激动,她起身,轻轻拍了拍谢绝衣的后?背,朝她道:“你早些休息,本宫今夜或许不会过来。”
她走到门口了,又回?头朝谢绝衣道:“别等,知道吗?”
等谢绝衣点头答应了,她这才离开。
赵时昨到御书?房时,宋恪正好也被领着进来,他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脸上却带着笑,冲赵时昨拱了拱手就将身后?背着的背篓给放下了,紧接着开始从里面往外掏东西。
掏出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嘉帝坐不住,早就起身走了过来,探头一看,一些木雕、珠串、头花……
“你这都?是些什么?药呢?”嘉帝追问。
宋恪一边继续掏一边道:“都?是草民给喜鹊儿带的小玩意儿,殿下的药么……”
他终于停下动作,抬头看向赵时昨:“找到了。”
嘉帝狠狠松了口气,手却还紧紧攥着:“何时能用?朕要另外准备些什么?”
“不必准备别的。”宋恪跪下,“若实在想准备些什么,那就准备一口棺材吧。”
嘉帝瞳孔一缩,没有发怒,只声音紧绷着:“你什么意思?”
赵时昨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宋恪,心中没因为他的话起什么波澜,似乎他们?正说着的事情与?她无?关?。
直到嘉帝失态,摔了满桌的折子,又砸了砚台,墨汁溅了宋恪一身,她才出声:“不必备,若本宫真熬不过去,一把火烧了就是。”
“十七!”嘉帝双目通红看着她。
赵时昨站起身,看着宋恪:“你那药先留着,待本宫要喝的时候再问你。”
宋恪应着:“殿下也可?再仔细考虑考虑,但草民还是那句话,要真想赌一把,还是得趁殿下现在状况还好,趁早用更好。”
“本宫心里有数。”
宋恪不再多说,把地上的东西怎么掏出来的又怎么给塞回?去,背着背篓往外走的时候朝赵时昨问:“草民那小徒弟现下在何处?劳烦殿下派个人给草民带个路。”
嘉帝直接指了李德海。
等李德海领着宋恪一走,殿内就只剩赵时昨和嘉帝二人,嘉帝看着她,灯下她那张脸白的可?怕,偏偏唇瓣殷红,仿佛透着血气,其实盯着看得久了就能看出藏在这一片艳色底下的病态。
她是病着的,却又与?寻常的病人不同。
有时候嘉帝也想生出点侥幸之?心,或许她的身体没有那么糟糕,可?这点侥幸之?心往往很快就会被掐灭。
他见过十七的挣扎和痛苦,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满心期待宋恪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也害怕过宋恪带回?来的不是好消息。
现下,他甚至不知道该说宋恪带回?来的消息到底是好是坏,药是找到了,可?赵时昨吃了药能不能活,会不会好,还得靠她自己?熬。
熬过来了,她便也有了寻常人的年年岁岁,熬不过来……
“十七。”嘉帝压了压几乎翻涌到喉咙口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不是已?经开始恢复味觉了吗?这就说明宋恪之前留下的药也是有效用的,只不过效用慢了一些,但是没关?系,咱们?慢慢来,好好养着,外头那些人也暂时不叫他们?回?来,让他们?继续搜罗着,肯定能找到比宋恪更厉害的人……”
“皇兄。”赵时昨打断他,抬眼看过去,眼神更加平静,“宋恪方才说的那些话你也听见了,他原先留下的药方已?经没什么用了。”
那药本就只是为了让她恢复味觉,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效用,她再喝也没有什么意义?。
嘉帝握拳,眉眼间的温和散尽,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猛兽,想爆发,却又深知自己?必须得冷静下来。
他不能比十七先崩溃。
“上回?病发,她在外头守了一整夜。”赵时昨突然道,“我后?来才知道她指甲都?抠折了,自己?却一点没发觉,都?说十指连心,钻心之?痛都?能无?视,那时候她在想什么?”
她笑了笑,嘉帝知道她说的是谁,在心里给出了答案。
还能想什么,想的无?非是殿内赵时昨的安危。
那一夜又何止是谢绝衣守了一夜。
“皇兄和母后?也是一夜未睡吧。”赵时昨轻叹了口气,“每回?我病发,何止是我一个人在熬。”
“我熬过来了,你们?便熬过来了。”
可?若是哪天她没能熬过来呢?
赵时昨没说这话,但嘉帝心里清楚。
赵时昨不想再说这些,她早已?有了决断,宋恪带回?来的药她势必要喝的,只是在那之?前,她要把一些事情都?了断了才能安心喝下那碗药。
“赤明真人已?有了下落,”赵时昨神色渐狠,提及这个人,嘉帝神情也变得阴鸷。
兄妹二人在御书?房待到了天近明才出来,赵时昨没回?长乐宫,径直出了宫,她出宫时,另有一辆马车也在宫门外等着,没一会儿,罗太医就被人领着从宫里出来了,急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行?进一路,到了长公主府才停下,管家早已?在候着了,见着罗太医就急忙将人往府里领:“今日还是先去给我们?世子看看,然后?您再去瞧瞧我们?小姐。”
从半月前的秋猎回?来,赵靖荣就病倒了,罗太医几乎日日往长公主府来,每回?都?是先去看过赵靖荣,再去看赵景玉。
但每回?看完这两位,见到长公主时,他都?只是摇头。
长公主一日比一日心焦。
罗太医跟着管家到赵靖荣床边时,坐在一边的长公主神色憔悴,眼里也有着淡淡的血色,一见着罗太医,她便忍不住道:“本宫早吩咐了下去,叫景玉那边也是和从前一样养着的,这么久了,还不行??”
罗太医先给床上躺着的赵靖荣看了看。
赵靖荣一身白色中衣,靠着床躺着,面色有些苍白,看着和半个月前比起来,确实瘦了一些,听见长公主的话,他咳了几声,才虚弱着道:“是儿子不孝,叫母亲担心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要怪也是怪你那个好妹妹,养了这么久也不见好,要是她争点气,能给你供上一贴药,你早好了,我也不至于这么担心,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夜里总心悸……”长公主捂着心口,提及赵景玉时,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怨怪。
第57章 057.
长公主等不得, 直接让人去叫赵景玉过来。
第一次去的?嬷嬷很快就回来了:“小姐说?她身体不舒服,推脱了不愿意过来。”
“反了天了!”长公主气得摔了东西?,伸手一指, “去!绑也要把她给?我绑过来!”
等嬷嬷转身带了人去了, 她又看向罗太医,厉声:“罗太医, 靖荣这病拖的?实在有?些太久了,今日你无论如何也要弄出药来,哪怕一碗也好?。”
罗太医低垂着头,喏喏应着。
赵景玉很快就被带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紧盯着她,大有?她若是不走, 一左一右拎都要将她给?拎过来的?意思。
一见着长公主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嘴唇蠕动着,哽咽着喊了一声:“母亲……”
长公主这时候倒是收敛了些怒气,看着她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些心疼, 叹了口气,问着:“你说?你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正?好?罗太医过来了,让他给?你看看。”
赵景玉一听见“罗太医”这三个字脸色就更白了, 她摇着头,下意识往后退:“母亲,不必看太医,我……我回房好?生休息休息就好?……”
她话还没有?说?完, 那边赵靖荣就咳嗽了起?来,捂着心口朝看过去的?长公主道:“妹妹既然?不舒服, 那就让她回去好?生休息吧,我也有?些累了,母亲……”
“景玉。”长公主那点心软顷刻间化为乌有?,她也不看赵景玉,只语气严厉,“你忍心看你哥哥病成这样么?不过是要你一些血,你——”
“母亲说?得轻巧!”赵景玉掐着手心,忍无可忍,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我为兄长供了十几年的?血,原来在母亲这里也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要我一些血罢了……女儿?早就想问您一句,他赵靖荣是你的?孩子,我赵景玉就不是了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大颗大颗落泪,终究是觉得委屈,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长公主愣愣的?看着她,却不是被她的?话戳中了心窝子,只是不敢相信她敢反抗自己。
很快就愤怒起?来,气得向赵景玉扬起?了手,这一巴掌却没能落到赵景玉身上。
躺在床上的?赵靖荣突然?朝赵景玉一扑,护住了她,长公主那一巴掌自然?也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靖荣!”长公主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他,房里其他人也是慌张的?厉害,生怕世子出了什么事情。
“母亲,景玉也是太害怕了,全都怪我,你不要怪她……”赵靖荣被扶回床上的?时候还朝赵景玉笑了笑,似乎想要安慰她。
长公主又气又急,红了眼眶,见赵景玉还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她恨恨的?瞪了赵景玉一眼。
这一眼让赵景玉浑身如坠冰窖,她有?些茫然?,也更加止不住眼泪,那样憎恨的?眼神?并不是来自于旁的?人,而是她的?母亲。
仿似她是这世上罪大恶极的?人。
长公主却已?经撇过脸,像是看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怒声:“本宫就当是养了只白眼狼,你既然?喊着要回那山里,本宫就如了你的?意,日后你的?生死与本宫无关?,靖荣的?病也不要你管,不就要心头血么?罗太医,你只管取本宫的?血就是!”
“母亲,这如何使得?!”赵靖荣一脸焦急。
其他人也纷纷跪了下去,嘴里跟着喊:“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殿下……”
还有?奶嬷嬷伸手去扯赵景玉的?袖子,急声:“小姐,您说?句话呀,难不成真让殿下割肉取血?那可是你的?亲娘亲兄长……”
所有?人都在催着她开口,赵靖荣句句说?着不怪她,赵景玉却一点也没觉得感动,她只觉得他这嘴脸最是恶心。
“母亲何苦用自己来逼我。”赵景玉扯了扯唇,惨笑着,“不就是血么?我给?就是。”
没等长公主开口,她便又道:“只女儿?有?一个请求,还望母亲答应。”
赵景玉直直跪了下去,仰头看向长公主,眼也不眨,可如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来。
“好?啊你,拿捏起?你娘来了,是么?”长公主气得厉害,瞪着她。
一旁的?奶嬷嬷和赵靖荣连忙劝她。
“小姐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殿下莫气了,可别气坏了身子,世子又要心疼了。”
“母亲莫气,妹妹是为了救我,她提什么都是应该的?。”赵靖荣看向赵景玉,眼里带着歉疚和自责,“景玉,你只管提,我都答应你,这是我欠你的?。”
长公主被劝着好歹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撇开脸,看也不看赵景玉。
赵景玉仍旧眼也不眨看着她,抖着唇道:“这是最后一次,放血之后,我便离府……”
她顿住,没有?错过长公主眼里一闪而过的喜色,再开口时,字字句句都像是夹杂着血气:“日后,我与长公主府再无瓜葛,这么些年,我为赵靖荣放血,就当是还了长公主府于我的养育之恩!”
赵景玉终于不再看,直着的?腰也弯了下去,接连磕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不知?道是被她的?话给?震惊住了还是怎么,竟然?也没人来拦她,任由她磕完了头,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那边的?罗太医:“我自己来,还是罗太医来?”
一旁的?奶嬷嬷连忙道:“当然?得罗太医来,小姐你哪会——”
“这么多年,不会也会了,不就是拿刀子割么?”赵景玉冷笑,“大不了就是一刀下去死了罢了。”
奶嬷嬷装作没听见她的话,招呼着人准备去了。
此后赵景玉再无丝毫闪躲,跟着去了隔壁房里,可真到了刀子割肉时,她还是没忍住痛嚎哭出声:“……娘,我疼……我好?疼……”
然?而一墙之隔,长公主坐在赵靖荣的?床侧,闭着眼,死死握着赵靖荣的?手,未出声,也未起?身去看上一眼。
赵靖荣皱了皱眉,朝一旁的?嬷嬷看了一眼,那嬷嬷一拍腿,连忙道:“是奴婢粗心,忘记把面具拿来了。”
她说?着就往外面跑,很快就手捧着一个白色的?面具进了隔壁屋子。
此时,罗太医却自己收了刀,端着一碗血起?了身。
嬷嬷捧着手机面具脚步一顿,心知?来晚了,这面具用不上了,连忙就要拿走。
可赵景玉已?经瞥见了她,泪眼恍惚中就看见了嬷嬷手里那个面具,她惨笑起?来,伸手推开了身边的?人,将衣襟胡乱扯好?了,踉跄着往外面走。
身后嬷嬷喊她:“小姐,奴婢送您回房歇着吧,您可别乱跑了,仔细刀口开裂……”
赵景玉充耳不闻,谁也不理,只管跌跌撞撞往外走,路过捧着面具的?嬷嬷身边时她才停了一下,伸手夺过了那个面具,又继续往外走。
她如今只剩下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
那些人都忙着去给?赵靖荣煎药了,没人顾得上她,她又是被嬷嬷押着去那里的?,原来跟在她身边的?侍女都没有?跟过来,就没了人管她。
她这一路上碰见不少下人,远远见着她就匆忙低了头,竟也没人拦下她,让她一路到了大门口,甚至出了门。
门口侍卫闻见了她身上的?血腥味,才敢抬头,见她胸口早已?被血染红了,脸色惨白,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冷汗,侍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想扶她:“小姐,出什么事了?!”
“滚……滚开!”赵景玉挥开他们的?手,眼前一黑,身体就往前倒,眼见着要摔地上去了,一只瘦削苍白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
赵景玉想将这只手也挥开,可余光瞥见了玄色衣袍,还有?衣袍下赤脚踩着的?软木屐,她瞬间知?道了来人是谁,挥开的?动作一停,变成了死死抓着对?方,像是抓住仅有?的?浮木。
第58章 058.
“我错了。”赵景玉紧紧抓着赵时昨的手, “赵时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又哭又笑,绝望又癫狂。
“啪”的一声, 原本被她?从嬷嬷手里抢过来的面具掉落在?地上, 面具铺在?地上完好无损,这么掉下去, 连一丝裂纹都没有。
这个面具赵时昨也有一个,只是她?那?个嘴巴的位置已经裂开?了,面具上眼睛的地方空荡荡的,嘴巴的地方却往里面凹,形状古怪,光是这么看着只让人一头雾水,不?懂它为何是这样?的。
可一旦戴在?脸上就明白了。
嘴巴凹进去的那?一块正好能让人张着嘴, 嘴无法合拢, 舌头被挤压着,声音被堵着,既不?用?担心戴了面具的人会喊出声儿来, 也不?必担心她?咬了舌头。
对长公主?和先帝来说,这面具是好东西,非用?不?可,对赵时昨和赵景玉来说, 诛心。
“待宰的畜生尚且能放肆叫出声儿来。”赵景玉哭着笑着,想着她?被送离京城时那?段日子,她?偶然碰见过一次屠夫杀猪,听?见猪撕心裂肺的惨叫时, 同行的师太白着脸,闭上了眼睛念佛, 而她?却控制不?住想起自己被戴上这个面具,被绑着,被刀子割开?皮肉放血。
那?日回去她?就做了好几夜的噩梦,梦里被捆在?那?里宰杀的人成了她?自己,她?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开?,她?哭喊着长公主?……
可就像今日一样?,她?的母亲没来,只有嬷嬷捧着这张惨白的面具走向她?。
“你可还?记得这张面具是怎么来的么?”赵时昨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面具,抬眼看向赵景玉。
赵景玉哭得更厉害了,浑身哆嗦着。
她?如何会忘记。
是她?告诉赵时昨,每当她?疼的时候就会呼喊父亲母亲,父母亲总是会心疼她?,尤其是她?父亲,会挥开?取她?血的太医,会抱着她?逃离那?里。
“我爹说了,只要我喊他,他就会来保护我,必不?会让人伤害我。”
那?时候她?才多大,明明心口的刀口还?在?隐隐作痛,可她?看着坐在?台阶上瘦弱的赵时昨,瞧着赵时昨惨白的脸,她?便觉得自己好受了许多。
她?告诉赵时昨:“舅舅是你的父亲,你喊他,他说不?定就会让人把那?些人都杀了。”
赵时昨信了。
那?时教她?说话的人只有皇兄,“母后已经许久不?曾来看过她?了,皇兄教了她?说许多话,唯独没教过她?喊“父皇”。
她?的父皇也根本不?在?意。
“我该叫什么?父亲么?”
“你傻呀,当然是父皇啦,你是公主?,你的父亲是天子,你得叫父皇。”
年幼的赵时昨记下了。
可她?喊出那?声“父皇”时,所有人白了脸色,惶恐跪着,甚至有人大着胆子来捂她?的嘴。
“快,堵住她?的嘴,别让她?叫了!可千万别让皇上听?见了!”
没多久,赤明真人就拿这个面具得了不?少赏。
“我错了……赵时昨,我错了……”赵景玉哭的站不?住,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公主?府,已经有人进府禀报,她?看见长公主?身边的一个嬷嬷正急忙往这边走。
她?不?想被带回去。
赵景玉转回头,紧紧抓着赵时昨的手:“赵时昨,帮帮我,求你……我不?要再回去,带我走,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求你……”
赵时昨也看到了那?个嬷嬷,长得很是高大,面色很凶,大概是看见了赵景玉和她?在?一处,步子迈的飞快,整个人走的像是要跑起来了,面部甚至显得狰狞起来。
赵时昨是骑马来的,她?却没让赵景玉上自己的马,直接拽着这人的手走了。
嬷嬷远远看见了这一幕,急得直喊:“快拦住她?们!别让她?带走了小姐!”
门口的侍卫赶忙要追,几个年轻人抱着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男女都有,或冷漠,或嬉笑,目的明确,不?让他们去追。
两边人很快就动起了手,长公主?府这些侍卫看着凶,身手却远不?如这几个年轻人,很快被打趴了一地,再抬头,人已经不?见了,赵时昨和赵景玉的身影更是不?知道消失在?了哪处拐角。
嬷嬷急得直拍大腿,一刻也不?敢多耽搁,连忙转身回去禀报长公主?了。
“你说景玉被赵时昨带走了?!”长公主?起身,声音也拔高了。
赵靖荣眉心跳了跳,有些不?大好的预感:“你看仔细了?”
“奴婢看仔细了,确实是那赵时昨拽着小姐的手走了,奴婢叫侍卫拦住她?就,结果不?知道打哪出来了几个人,侍卫们打不?过,也没能追上去……”
“她?要把我的景玉带哪里去?不?行,本宫现在?就进宫!”长公主?急得要走,还?不?忘叮嘱赵靖荣待会儿好好喝药,“莫要辜负了你妹妹的心意。”
赵时昨却没带赵景玉回宫。
赵景玉心口的伤又裂开了,血浸透了她?的衣裳,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床上躺着,身上衣裳已经换过了,伤口也包扎过。
赵景玉却不?得安心,挣扎着就要起来,嘴里喊着赵时昨的名字:“赵时昨?十七?”
说来可笑,如今在?这京城了,她?唯一能想到要求救的人竟然是赵时昨。
就算是她?的舅舅永昌王,她?都不?太相?信对方能护得住自己。
很快就有脚步声靠近,床帘被掀开?,站在?外头的不?是赵时昨,但也是赵景玉认识的人。
甚至在?看清对方是谁的那?一瞬间,赵景玉神情恍惚了一瞬:“师太?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我是回来了吗?赵时昨又把我送回来了吗?”
赵景玉以为自己被赵时昨送回了庵堂里,眼前的师太却叹了口气,垂眸念了句法号,紧接着告诉她?:“景玉,庵堂已经没了。”
师太说:“这里也不?是庵堂,是在?京城里,前头就是长公主?府。”
赵景玉抓紧了身下的毯子:“庵堂怎么会没了?”
她?猛的想起庵堂是怎么来的,厉声追问?:“是不?是山外那?些村民?又来了?他们真的把庵堂给烧了?”
“庵堂确实被烧了,可烧了庵堂的……”师太没有说下去,叹了口气,转身去给她?端来了一碗药,“庵堂虽然没了,索性我们都还?活着,没有人受伤,如今暂时住在?这里,等来年开?春我们再回去。”
说着这个,师太温和笑了起来:“景玉,只要人活着,身体?好好的,咱们都能从头再来。”
赵景玉又想落泪了,可似乎先前哭的多了,她?这会儿没了眼泪,只是眼睛疼。
她?接过师太递来的药喝了,没有再追问?庵堂的事?情。
赵时昨把赵景玉扔给师太们就走了,她?也没在?宫外多待,知道长公主?肯定会找到宫里去,她?便回了宫,还?带回了一个大食盒,里头装着鱼汤,还?有几份宫里没有的点心。
“殿下,长公主?进宫了,现下正在?御书房里。”喜梨迎上来,一边接过她?手里的食盒,一边禀报着。
赵时昨浑不?在?意,问?起:“她?起了么?”
“娘娘才起。”喜梨笑道,“刚问?起殿下什么时候回。”
赵时昨神色一下缓和了,唇角扬了扬,却没有再继续往里走,只指着食盒道:“从里头拿一份点心一份鱼汤送去仁寿宫,再一份待会儿送去御书房,剩下的拿去热着,问?问?她?什么时候想吃。”
她?顿了一下,又多说了一句:“告诉她?不?必等着本宫,本宫去皇兄那?边吃。”
吩咐完这些,她?又朝偏殿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大步往御书房走。
今日不?上朝,嘉帝昨晚又是一夜没睡,他实在?睡不?着,一闭眼就想着赵时昨的事?情,索性也不?睡了,沉着脸翻看奏折。
外头通报长公主?觐见的时候,嘉帝额角青筋都鼓了起来,手里的折子一扔,往日的温和不?见,冷声:“让她?进来!”
他倒要看看对方又要作什么妖!
第59章 059.
长公主已经?许久没有进宫了。
从前皇兄还在?, 她倒是常来,跟出入长公主府也没什么两样。
可如今,她的马车被拦在?宫门外?, 她第?一反应是愤怒, 等她发?完火,见着外?头检查的都是些陌生面孔, 她这才惊觉,这早已不是皇兄在?的时候了。
她只得下了马车,越是往里面走,那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就越是清晰,她也愈发?不安起来,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转头回去。
这宫里的一切都变了, 皇兄也不在?了, 只有长公主府是她的,还是她熟悉的地方,回去她才觉得足够安全。
心里这么想着, 她的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还是前方领路的宫人走远了,发?觉她没有跟上来,特?意停下回头看?她一眼。
不必开口, 长公主就从那一眼看?到了催促。
一瞬间她心头火起,区区一个?奴才也敢催她了,当真是皇兄不在?了,那对兄妹就不把她这个?亲姑姑放在?眼里, 连带着底下的奴才也敢轻慢她。
但这次她忍下了没有发?火,原先的退却?也都被心口的怒意压过, 她想着,既如此,也莫怪她不顾姑侄情?义了,这皇位确实得换个?人来坐,至少得是个?知?道敬重姑姑的。
打定了主意,长公主就愈发?觉得要?把景玉给找回来,不然赵时昨要?是使些什么手段,逼景玉说出些什么,于他们是不利的。
等终于到了御书房,长公主还未来得及行礼,甚至还没看?清坐在?那案桌后面的帝王,她就已经?扬声质问?起来:“皇上,你可知?你那好妹妹今日去我府上强行带走了景玉!她是想干什么?景玉身体不好,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可担得起责任?!”
一口气说完了,长公主才骤然对上嘉帝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哪里见过嘉帝这副模样,吓得腿一软,往后退了两步才仓惶站住,一肚子怒火和底气散了大半。
“赵婕亭!”嘉帝将手里的笔扔下她,砸落在?她脚边,墨汁顿时四溅脏了她的衣裙,甚至还有些飞溅在?她的脸上。
她只觉得脸上有些凉,紧接着就闻到了墨汁的味道,再伸手一抹凉的地方,手上果然染了墨迹。
没等她生气,嘉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低沉沙哑,不怒自威:“你当这是你的长公主府?还是当朕是你府中的下人?跑到这里来大喊大叫质问?起朕来了?”
嘉帝每说一句,赵婕亭脸色就白上一分。
等嘉帝说完,她张了张嘴,下意识道:“我可是你亲姑姑。”
嘉帝冷笑一声:“亲姑姑?你说出这话就不心虚么?”
“心虚?堂堂长公主哪知?道什么是心虚呢。”赵时昨抬脚跨过门槛进来,径直越过了站在?那里的赵婕亭,她找了把椅子坐下,这才嘲讽的看?过去,“赵靖荣怎么没来?怎么叫你进宫犯蠢来了。”
她这话说的非常不客气,甚至一点?都没有掩藏自己?对赵婕亭的嫌弃。
赵婕亭气的半死,站都站不住,却?还是要?红着眼眶道:“靖荣身体不好,他好歹也是你表兄,你不关心也就罢了,还说这样的风凉话,你——要?是你们父皇还在?,哪容得你们如此放肆!”
“可他死了。”赵时昨道,一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看?着她,脸上甚至带着些笑意,“本宫亲手了结的他,刀子捅进他的心口,绞烂了他的心,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她就这么把自己?亲手弑父杀君的事情?说了出来,太过突然,也太过平静,以至于赵婕亭头脑空白了好一会儿,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她仓惶张望着,想叫人将赵时昨给拿下,可一扭头,御书房的门敞着的,李德海笑盈盈站在?一侧,对赵时昨的话不为所动,似乎早就知?道这事儿。
若是赵婕亭问?,李德海必定会告诉她,他何止是知?道,殿下弑父杀君那把刀还是奴才给递的呢。
不只是李德海,门外?守着的禁卫更是丝毫反应都无,似乎赵时昨说出的并不是什么皇室隐秘。
赵婕亭此刻倒是清醒了,如今这宫里,至少在?此刻的御书房里,全都是赵时嘉兄妹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就出了一身的冷汗,隐约觉得自己?今日怕是走不出这宫门了。
她几乎是抖着声音开口:“那可是你生父,赵时昨,你就不怕下地狱?”
“生父?”赵时昨笑叹了一声,眼里却?无丝毫热意,“他可曾当我是他女儿?”
赵婕亭显然很清楚其中因果,她却?不觉得皇兄做的过分:“他是你生父,不过是要?你些血熬药罢了,你就这么恨他?当真是畜生!”
“生我的是母后,养我……他倒确实花了些银子养我,可那些银子不是买我的血了吗?”赵时昨皱了皱眉,认真的看?着赵婕亭,“我给他血了啊,可他还要?我的心,要?我的命,那些银子可不够,他要?杀我,那我也只好先给他一刀“。”
她又?突然站起来,看?着赵婕亭的目光意味深长:“皇姑母,你是不是觉得他喝我的血,天经?地义?”
赵婕亭微抬了下巴,毫不迟疑:“当然。”
赵时昨笑容更深:“那儿子救母,定然也是天经?地义。”
赵婕亭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身后的门就在?这时候被从外?面关上了。
她听见响动转头看?过去的时候,门就在?她眼前彻底合上了,三个?宫人站在?她的身后,其中一人手上端着一个?碗,碗里的东西浓稠且散发?着腥臭。
“你们想干什么?”赵婕亭光是闻到那腥臭的味道就想作呕,眼见着宫人朝自己?逼近,她一边厉声喝问?着,一边往后退去。
赵时昨和嘉帝都没动弹,只看?着她。
李德海笑盈盈开口:“还不快些扶住长公主殿下,仔细她冲撞了皇上和咱们殿下。”
其中两个?宫人就立马加快了速度,几个?大步就到了赵婕亭面前,在?她挣扎着想跑时先一步扶住了她。
说是扶,其实就是摁住了她的双肩,将她摁在?了椅子上,叫她动弹不得。
这些宫人力气都极大,铁钳一样制住了她,端着碗的宫人这时候也走了过来。
李德海上前,微微附身朝她道了句:“长公主殿下,得罪了。”
说完他就朝赵婕亭伸手,捏住了她的腮帮子。
赵婕亭连扭头闪躲都做不到,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宫人举着那碗腥臭的东西靠近,然后往她口中灌。
李德海还在?说:“小心些,要?是碰洒了,脏了长公主殿下的衣裳,长公主殿下可就只能穿你们的衣裳回去了。”
赵时昨支着下巴看?着,嗤笑:“且看?看?赵靖荣愿不愿意割肉救母。”
可惜这话赵婕亭是没来得及听见的,她那碗药还没喝完就因为惊吓过度晕厥了过去。
见人晕了,宫人就停了下来,李德海朝两位主子看?去:“这……还没喝完呐……”
“也够了。”赵时昨摆摆手,笑起来,“左右她也尝过这药是什么滋味了,带皇姑母去好好洗洗,换身干净衣裳再送她回府。”
李德海领命下去了,赵婕亭也被拖了下去,没了丝毫体面。
等人都走了,赵时昨叫人传膳,扭脸冲嘉帝道:“我从宫外?带了些吃食回来,皇兄也尝尝,若是合胃口,下回出宫去吃。”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那家厨子是个?年轻姑娘,手艺很好。”
“就是谢绝衣爱喝的那家鱼汤?”嘉帝挑眉。
赵时昨点?头,也不意外?他为什么会知?道。
嘉帝轻哼了一声,等饭送上来了,李德海也回来了,知?道鱼汤是赵时昨一早从宫外?带回来了,立马给嘉帝盛了一碗。
嘉帝喝了一口,朝赵时昨看?去,笑起来:“味道确实不错,和宫里炖的滋味不大一样。”
“嗯。”赵时昨应着,自己?也喝了一小碗,喝着鱼汤就免不了想起谢绝衣,估摸着她应该也吃过了,她一刻也没多呆,起身走了。
嘉帝也没喊她,只是瞧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旁侯着的李德海也有些欲言又?止。
好半响,嘉帝摁了摁额角,叹气:“罢了,随她去吧。”
赵时昨回到长乐宫时,小安正要?去国子监。
她本来早该去的,算是耍尽了无赖拖到现?在?,眼看?着已经?没法再拖了,唉声叹气的往外?走,正好碰见赵时昨回来。
一见到赵时昨她就惊喜的蹦跳起来,又?变成了那只叽叽喳喳的雀儿,绕着赵时昨一边飞一边喊:“殿下,你回来啦!”
“殿下,你昨晚上去哪里啦?你一晚上没回来,阿姐一直在?等你呢……”
“哦?”赵时昨脚步一顿,正好谢绝衣听见小安那一声也出门来,两人一抬眼对视上了。
谢绝衣脸上已经?挂上了笑意,赵时昨挑眉,继续朝她,一边走一边道:“本宫昨晚离开时是怎么和你叮嘱的,嗯?”
“也没有等太久,小安睡了我也就睡了。”谢绝衣连忙道,“殿下也是知?道的,小安睡得早,她做完功课就差不多睡了。”
“当真?”赵时昨不信,笑看?着她,等走近了就去摸她的手,是温热的,看?来有好好抱着汤婆子。
又?去摸她的脸和耳朵,有些凉,应该是刚出来这么小会儿风吹的。
如今愈发?的冷了,风吹在?人身上能冷的人哆嗦。
所有人换上了更厚实一些的衣裳,只有赵时昨,一如既往的宽袍大袖,连袜子都不穿,惨白的肤色下青色筋脉有几分触目惊心。
谢绝衣看?得心里直颤,更惦记着宋恪昨夜回宫的事情?。
其实今儿一早宋恪就来找喜鹊儿了,她也见到了宋恪,更是向对方打听过必行是否顺利。
宋恪说顺利,见她还想再问?,直言让她去问?赵时昨本人更好。
她便一直等到现?在?,如今见到了赵时昨,她有心想从赵时昨的脸上窥探出几分消息的好坏,可她什么都看?不出来,越是看?不出来,她心里就越是不安。
“殿下。”谢绝衣忍不住开口,“宋神医怎么说?”
“进去说。”赵时昨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往里面走的时候还道,“今日之后,年前就别让小安去国子监了。”
谢绝衣还没什么反应,磨磨蹭蹭往外?去的小安耳朵尖,听见她这话就兴奋的尖叫起来:“真的吗真的吗?殿下,我方才没有听错吧?年前这段时间我真的不用再去国子监了么?”
她飞奔过来,跟在?赵时昨和谢绝衣身后,眼巴巴瞅着。
“殿下说的话自然是真的。”谢绝衣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打发?她走,“去吧,今日是年前最后一次去了,殿下让你再去一次,是让你去跟国子监的朋友们说一声呢。”
“好哦,我这就去!”小安兴奋的蹦蹦跳跳出了门,这一下是一点?也不磨蹭了,跑的飞快,吓得宫人在?后面直追。
隔了好远还能听见宫人叫她慢些的声音。
等小安一走,谢绝衣脸上的笑就淡了许多,多了几分忧心:“殿下,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有些乱。”赵时昨道,“正好天气也冷了,不只是小安,你也不要?在?外?面跑,在?长乐宫待着就好,等本宫忙完手头上的事就带你们去淮扬过冬。”
淮扬之行是推了又?推,如今听赵时昨这话,还得往后推推。
谢绝衣却?没有丝毫怨言,她只担心赵时昨。
等两人进了室内,热意包裹上来,赵时昨脚步一顿,最终在?门口停了下来,她没再往里面走,只是在?门口站着,那点?暖意涌上来就已经?叫她心底翻涌起了暴躁之意,若是再往里面走,她可能会发?病。
她一停,谢绝衣也跟着停了下来:“殿下可是难受了?我们去偏殿吧,那边地龙没烧起来。”
“不必,你进去就是,本宫在?这里坐着。”赵时昨在?喜梨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她松开了谢绝衣的手,推着她的后腰让她往里面走,“去吧,里头暖和。”
谢绝衣被推着走了两步,她回首蹙眉看?了赵时昨一眼,收回视线后往里面走,却?很快抱着汤婆子裹着斗篷出来了。
“我想殿下说话,我就在?这里坐着就好。”
“去里面也听得见。”赵时昨无奈,想到她怕冷就不赞同她出来。
谢绝衣冲她笑了一下,已经?在?她身边坐下了:“可我还想离殿下近一些。”
只这一句话就叫赵时昨再无法伸手去推她。
她定定的看?着谢绝衣,好一会儿后伸手过去,将这人给拉了过来,抱进了怀里,又?握紧了这人的手。
谢绝衣怀里还有一个?汤婆子,火热的,烧的赵时昨很疼,但她觉得自己?尚且能忍受,且细细想来,心口被火烧着,好似烧出了几分甜味儿来。
她竟觉得甘之如饴。
“殿下……”谢绝衣知?道她会难受,挣扎着想起来。
赵时昨没撒手,反倒把人抱得更紧了,脸贴着这人的颈侧,喷洒上去的气息火热:“不是说想离本宫近一些么?如此,还不满意?”
“这样殿下会难受吧。”谢绝衣道,她喊灵云过来,想把汤婆子跟斗篷都让灵云拿走。
赵时昨皱眉:“好好裹着,若是在?殿内,脱了也就脱了,这可是在?门口,你是想病了,好叫本宫再多担心你几分?”
谢绝衣动作一顿,下一刻就乖了,靠在?她怀里动也不动。
赵时昨满意了。
两人靠了一会儿,看?着外?头的秋景,这里和景仁宫院子不大一样,没有池塘,却?有一棵柿子树。
这棵树今年柿子丰收,上面挂满了柿子。
前几天灵云还在?嘀咕,再过些时日得找元统领他们帮帮忙,把树上柿子摘些下来好晾柿子饼吃。
第60章 060.
“殿下要不要尝尝?”谢绝衣让灵云捧了几个柿子过来。
是?已经熟透了的, 前几天灵云搬了椅子踩着,摘了这几个长得矮的。
上面的她实在是?够不着了。
灵云笑道:“捂了几天,现在可甜了, 又软又甜。”
赵时昨伸手拿了一个, 拿着就软,她侧脸去?看谢绝衣。
谢绝衣接收到她的视线, 教?她:“这柿子已经熟透了,殿下可以扯开一些皮,这样……”
她给赵时昨示范,扯破了一些皮后,里面的汁水就往外面淌,好在谢绝衣手里还垫着一块帕子,倒是?不用?担心脏了手。
她垂首凑过去?, 对着扯破的那一块抿了一口, 抬头朝赵时昨笑起来,示意她试试。
赵时昨垂眸,目光落在她沾了些柿子汁儿的下唇, 确实很想尝尝,甚至有些渴。
她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柿子,只不过一瞬她就决定舍弃, 转而低头往谢绝衣手心里凑。
她抿着谢绝衣手里的柿子,很甜,蜜似的,甜着她的舌尖, 又顺着她的嗓子眼儿一路甜到了她的心里。
直到舌尖尝到了一些涩意,赵时昨这才?抬起头, 微微蹙眉。
“怎么了?不好吃么?”谢绝衣见她蹙眉就问起来。
赵时昨摇头,抿去?了下唇沾着的一些汁水,目光落在谢绝衣的唇上,发现那点汁水也没了,应该是?被谢绝衣给抿掉了。
“很甜。”她哑声道,心里接了句,就是?差了些。
差了些什么,赵时昨却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她盯着谢绝衣的唇发呆,正?欲理清脑子里那点思绪。
谢绝衣将剩下的柿子放进?了碟子里,又擦了擦手,终于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件事?儿。
“殿下昨夜见到宋神医,宋神医怎么说?”
“药找齐了。”赵时昨回过神来,抬眼看向?院子里那棵柿子树。
怀里谢绝衣显然很高兴,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落了下去?,她扭身去?看赵时昨,因为过于激动,嗓音都有些不稳:“既然药已经找齐,殿下什么时候喝药?”
她盼着赵时昨的身体能快些好起来。
“年?后吧”赵时昨道,“等从淮扬回来。”
她伸手,扶正?了谢绝衣头上歪了的发簪。
谢绝衣敏锐的发觉了不对,既然药已经找齐,自?然是?尽早熬出来服用?才?好,为何还要等到从淮扬回来后再喝。
她还未将心头的疑问提出来,宋恪的声音先响了起来:“殿下是?打算去?淮扬过冬?”
“宋神医。”谢绝衣见着他来,挣扎着从赵时昨怀里站了起来,朝对方打了声招呼。
宋恪能救赵时昨,她看着宋恪的眼神也不似那么冷淡,更何况对方还是?喜鹊儿的师父。
宋恪打了个哈欠,他是?从外面进?来的,只是?正?好听见了赵时昨和谢绝衣说等从淮扬回来再喝药的话。
他不知道赵时昨和谢绝衣说了多少,只是?道:“殿下若是?要服药,恐怕就不能去?淮扬。”
“为何?”赵时昨皱眉,对这个意外情况有些不高兴。
她本说好了要带谢绝衣去?淮扬过冬,已经为着别?的事?情再三推迟,若是?因为她喝药不能去?淮扬……
她如今也不确定自?己喝药之后是?个什么情况,但?如果喝了药,今年?恐怕是?去?不成淮扬的了。
“殿□□内与其说是?病根,更应该说是?积累的毒,若是?想将这毒彻底拔除,一碗药怕是?不够的,且这药一旦下了肚子,殿下只会马上发作——”发作起来只会比从前强烈十倍百倍,熬过来了就活过来了,熬不过来人就没了。
宋恪顿住,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看向?赵时昨,道:“如此一来,淮扬温暖,怕是?于殿下不妥。”
从宋恪说赵时昨服药会发作,两人就明白了为什么不能去?淮扬。
只怕不只是?不能去?淮扬,她还得待在长安殿的寒池里。
赵时昨看出了宋恪的未尽之言,心知到了那时候,长安殿的寒池也未必能像从前那样替她缓解太多。
“那就不去?了。”谢绝衣道,她抓住赵时昨的手,紧紧握着,“等殿下好起来了我们再去?,反正?今年?去?不成还有明年?、后年?……年?年?岁岁,有的是?时间。”
她的语气坚定,又透出些急切,紧紧抓着赵时昨的手,似乎松了手赵时昨就会消失不见。
谢绝衣不是?没看出来宋恪的隐瞒,即便宋恪没有隐瞒,一想到赵时昨服药后就会发作,她依然会心慌,她清楚每一次的发作对于赵时昨来说都是?往地府门口走一遭。
赵时昨依旧坐着,仰头看她,反手抓住了她,笑起来:“这是自然。”
下一瞬她便又道:“只是今年本宫不能陪你?去?了,你?和小安去?——”
“我不去?。”谢绝衣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在赵时昨旁边蹲下来,“殿下,我哪里也不去?,等殿下好了,明年?我再和殿下一起去?。”
“你……”赵时昨心口跳动的厉害,烧着她,让她有一种自?己要犯病了的感觉。
但这一次她没有像上回那样狼狈,她知道自?己不是?犯病,只是?心跳的太快,因为眼前的谢绝衣实在太让她心动,让她欢喜、感动,让她……不知该将这人放在什么位置最妥帖,哪怕是时常抱在怀里她都觉得不够。
沉默片刻,赵时昨还是?轻叹了口气,她轻声道:“如今确实不方便动身,再等等……”
至少等她斩断了那些人的手脚,该杀的杀了,叫那些人再也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她才?能放心让谢绝衣离了自?己身侧。
宋恪摸了摸下巴,瞧着两人这样亲近,倒是?让他想起了找药时碰到的另外两个女子。
那时他找药不成还险些被人谋财害了命,幸好碰见了那两位姑娘,其中?一位姑娘看着年?轻,不太爱说话,背着一把木鞘黑刀,仔细护着身边另一位姑娘。
被救后他和那两位姑娘同行了一路,发现背刀的姑娘失了记忆,临分别?前他给人扎了针,又留下了一张药方,算算时间,这会儿也快恢复了。
那两位姑娘关系就十分亲密,另一人甚至坦然承认过两人关系比好友还要更亲近几分。
宋恪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多了,对这些也并不稀奇,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只要是?真心相爱的人,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他回过神来,瞧瞧这位殿下,心道,这位殿下似乎还迷糊着,没完全意识过来。
他没有要提醒的意思,嘿嘿笑了笑,朝两人拱了拱手,找喜鹊儿去?了。
“宋神医突然笑什么?”谢绝衣不解。
赵时昨皱眉:“不必理他,他性格本就如此。”
当天中?午吃过饭,赵时昨没让灵云去?找元川,自?己领了人上树摘柿子。
小安和喜鹊儿她们在树下仰头看着,尤其是?小安,跃跃欲试,也很想往树上蹿,被谢绝衣给摁住了。
谢绝衣要一边摁住小安,还得时刻关注着树上赵时昨,虽然明知道以赵时昨的身手不大?可能出问题,但?她依旧担心。
赵时昨赤脚上的数,踩在树杈上往底下看,对上谢绝衣担忧的目光。
她冲谢绝衣笑了笑,正?要说话,余光就瞥见了有人过来,她侧脸看去?,认出是?宁国来的那一行人。
为首的是?祝清羽,作为使臣的应燿没来,这里毕竟是?后宫,而他又是?男子,哪怕打着谢绝衣表哥的名号也无法轻易往这边来。
所?以祝清羽自?己来了,带了几个侍从。
她到长乐宫门外时就被拦了下来,她没出声,跟在她身后的侍女连忙道:“我们郡主是?梅妃娘娘的亲妹妹,特意来见梅妃娘娘的,还请通禀一声。”
也根本不用?侍卫进?来传话,赵时昨等人就在离门口不远的院子里,那侍女更是?特意扬高了声音,有意要让里面的人听见。
赵时昨还在树上没有下来,她没将树上的柿子全摘完,因为谢绝衣说留些在树上给鸟儿吃也好。
她环顾了一下,觉得摘的差不多了,还是?低头朝树下的谢绝衣问:“这些够不够?”
谢绝衣连忙点头,早就想让她下来了,只是?看她似乎挺有乐趣,这才?忍着没有出声,她道:“够了够了,殿下,你?小心些,慢一些……”
赵时昨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
灵云和喜梨她们赶紧上前,将装柿子的篓子从她手上接过。
“这么多柿子,可以晾好多好多柿子饼了。”灵云兴奋道。
乌伶也探头凑过来看,手里还拿着一个吃了小半的柿子:“这么多柿子咱们怕是?吃不完,除了做柿子饼还能做别?的么?”
“我只知道晾柿子饼。”灵云挠头,有些不太好意思,觉得自?己见识太少了,她会晾柿子饼还是?因为幼时没进?宫前,她家门口就有一棵柿子树,她娘爱吃晾干的柿子饼。
“去?御膳房找人问问就是?。”喜梨笑盈盈道。
她们自?顾自?说着话,压根没人理会门外那一行人,见主子没有发话,门外的侍卫都一动不动。
祝清羽身边说话的侍女涨红了脸,她跟着祝清羽在来到赵国之前可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冷待和无视,甚至因着祝清羽受追捧,她身边的侍女面子都比常人大?几分,甚至在一些主子面前都说得上话。
祝清羽暗自?咬了咬牙,朝院子里的谢绝衣道:“姐姐,这一趟出发前日,我还特意去?大?夫人墓前看过……你?说巧不巧,正?好碰见了谢老夫人……”
她轻叹了口气,故意停顿了下来,直直看着谢绝衣。
谢绝衣正?在给赵时昨摘衣袍上沾着的树屑,听见她的话也不为所?动。
她比祝清羽更清楚外祖母如何,不必靠祝清羽这个外人的嘴来知晓。
没有得到自?己预想的结果,祝清羽脸色有遮掩不住的难看,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心知如今宁国只有谢老夫人还能让谢绝衣在乎几分。
无法说动谢绝衣,她就把目标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她一早就看见了树上的赵时昨,也对赵时昨充满了好奇心。
更重要的是?,从那个人提供给她的消息来看,谢绝衣之所?以能在赵国皇宫过得这么顺遂完全仰仗的这位十七公?主。
要是?没了这位十七公?主的庇护,谢绝衣下场会如何?
祝清羽很期待。
她远远的站在门外朝赵时昨行了个礼,说明来意:“来赵国之前有位好友送了我一块寒玉,那东西寒冷异常,我平日也用?不上,想着正?好要来赵国,便请了工匠将其雕刻成了一张寒玉床献给殿下……”
赵时昨和谢绝衣听着这话对视了一眼,紧接着看向?祝清羽。
“请郡主进?来。”赵时昨道。
门口的侍卫这才?放行,祝清羽率先抬脚进?去?,跟在她身后的侍女也想跟着一起进?去?,门口的侍卫再度拦下了她。
侍女一对上侍卫手中?的武器心里就直发颤,她不敢再往前走,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朝已经进?去?的祝清羽喊:“郡主……”
她想提醒郡主自?己没有进?去?,可祝清羽脚步都没有停一下。
祝清羽知道自?己的侍女没能跟着一起进?来,她面上神色不显,心里却满是?恼怒。
她想,日后她成了这后宫里的女主人,今日给过她难堪的人,她都要一一报复回去?。
赵时昨擦了手,手腕上的寒玉珠串就显露了出来,祝清羽一眼看见了,她还知道这是?谢绝衣送给赵时昨的生辰礼。
不过是?一个珠串,如何跟她带来的寒玉床相比?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故意露出讶异:“殿下手上带的珠串也是?寒玉打磨成的么?瞧着和我带来的那张寒玉床有些相像。”
珠串如何跟她的寒玉床比?她那张寒玉床剩下的废料都能做好几串这样的珠串了,可惜她看不上,当时就叫人丢了,看着好看,带着却凉嗖嗖的,反正?她不喜欢,也只有赵时昨这样的怪人才?会喜欢。
她盯着赵时昨惨白的手腕,心里想的却是?那人在信中?告诉过她,赵时昨患有怪疾。
她忍不住又去?看赵时昨的脸,想看看这人到底是?得了什么样的怪疾,可惜没来得及细看,谢绝衣就挡了过来。
她是?没法完全挡住赵时昨的,只把人挡在自?己的身后,目光紧锁着祝清羽,声音冷淡:“既然是?来送寒玉床的,那寒玉床呢?如今在何处?”
祝清羽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一面对谢绝衣,从前那点娇纵就压不住了,轻哼了一声:“那是?本郡主送给殿下的东西,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谢绝衣冷眼瞧着她,正?要开口,她身后赵时昨已经先一步出声:“本宫的便是?她的,与本宫有关的事?她都能管,懂了么?”
祝清羽一噎,从前习惯了压着谢绝衣,身边人都是?顺着她的意,甚至还有想要讨她欢心的帮着她一起欺压这人,她从没想过有人会帮着谢绝衣说话,这让她心生恼怒,也更想让谢绝衣失去?赵时昨的庇护。
“原来殿下和姐姐关系这么好……”祝清羽勉强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故作天真的问,“是?因为姐姐送了殿下珠串么?那我送殿下寒玉床,殿下也和我做朋友好不好?我把我有的好东西都送给殿下。”
谢绝衣见惯了她这副模样,心生嫌恶,想着既然祝清羽已经把寒玉床带来了赵国,那祝清羽如何也不必管,只管叫元统领去?把寒玉床搬来长乐宫就是?。
赵时昨瞥着祝清羽,对这人在宁国是?如何作态一清二楚,她想着这人从前是?如何欺辱的谢绝衣心里也不高兴,从前人在宁国,她暂且管不到也就罢了,如今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时昨忽而笑了起来:“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