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
马红忙完地里的活匆匆赶了过来。
“我听二娃说你婆婆给你们分家了？”
彼时程玉正将那张按好手印的分家书妥善保存起来。
“分了。”
“以后这老宅子还有路边那几块空地都归三房。”
相较于程玉那松快的语气和神情，马红急得都被口水呛住了。
“你真是个糊涂蛋啊你。”
马红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程玉，不明白她在高兴什么。
“你男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把你分出来，这存心不想让你活啊。”
早前的时候马红就给程玉出过主意，让她搬回周家去，这个时候孤儿寡母的，只有挨着周家，才有口吃的。
程玉不可置否，“嫂子，我有手有脚，就是去码头上给人扛麻布包，到大户人家去洗衣服，都不会饿死自己。”
“更何况，你忘了，我会读书识字，大不了，像我爹那样，当个土夫子。”
原身的父亲就是隔壁村的土夫子，虽然教的人不多，也没教出什么秀才来，但收的束脩没让一家四口饿过肚子。
马红张了张嘴，要是程玉不提，她都忘记这茬了。
“哎呀，我真是白担心一场了。”
程玉拉着她到屋里坐下，又给她倒了茶水。
“也怪我早点没跟你说这个事。”
也不是程玉刻意隐瞒，原身那性子本来什么都闷在心里，而且当初嫁到周家的时候，人家只关心她勤不勤快，会不会生养，没人在意她是否会读书习字，毕竟女子又不能考取功名。
马红端着茶碗咕咚咕咚管了两口茶下去，瞬间来了兴头，“昨天小满说她会认字，我还当她是说着玩的呢，你是不是教她了？”
程玉一听就知道小满肯定是跟那些小孩显摆去了。
“也没教，就是我写字的时候她在旁边看着，她记住了。”
这新生的小脑袋瓜就是不一样，学东西学得快。
“小满有你这么一个娘可算是有福了。”
马红笑呵呵的，手上捧着茶碗，眼睛转了一圈。
“你下回教小满的时候，把我家二娃也捎带上行不？”
“他今年都五岁了，我跟他爹商量着今年再挣一年的钱就把他送到私塾去。”
“要是在进私塾之前能识几个大字，没准那夫子能多看几眼我家二娃。”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被夫子重视了，那学到的东西肯定比旁人更多一些。
说不准她家二娃因为多学这一点能考个秀才老爷当当呢。
教小孩认字对程玉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行啊，反正你家二娃经常跟小满一块儿玩，下回让两个人一起学。”
“二娃那么聪明，学起东西来肯定快。”
听到程玉这么夸，马红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客气两句这才把话题转回分家上。
“对了，你刚刚说分家就分了这老宅子和路边的几块地，其他的呢？”
说起来周家土地算是多的，除了自家种的还租了一些给别人种，每年收的要么是租金，要么是粮食。
程玉摇摇头，嘴角带了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就这些，其他都没有。”
当初按下手印的时候她还特意跟周老太确认了，周家里里外外的那么些东西，就给周齐均分了这么点。
程玉心里还挺为周齐均不值的，在外面命都丢了，这一家人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尸首遗物都还没送回来，家里好的东西倒是先瓜分了。
要是周齐均泉下有知，怕是能气得活过来。
“这老太太偏心真是偏得没边了。”
马红先是骂了两句，又压低声音跟程玉说，“我听我男人说，齐均从小就不受待见，分明他出的力，挣的钱最多。”
“才十岁出头就跟着老猎户上山打猎，我男人说他去了一次就受不了，齐均倒是个狠人，跟着那老猎户把本事学了个十足十。”
说起这些家长里短来马红嘴没个停，程玉默默听着。
直到把马红送走，她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内疚之情，周家能有现在的日子大半功劳都在周齐均身上，按理说分家就算不多分给他，也应该三兄弟平分。
但是今天自己为了能更加顺利的分家，早点摆脱周家，也没为周齐均争点什么就这么答应了。
可现在人都没了，争这些好像又没什么意思。
天人交织了一会儿，程玉决定，明天开始花重金给周齐均买点好的钱纸，元宝，纸扎，身前没过上好日子，身后势必要大富大贵的。
照周家其他人的德性，活着的时候不当回事，死了更甚。
就连这次分家，程玉都在猜测，周家肯定有所图谋，绝不是明面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相隔不远的周家此刻一片喜气祥和，一大家子围坐在饭桌上。
“大哥，朝廷的抚恤金什么时候下来啊？”周全武一边往自己嘴里塞吃的，一边问道。
“我哪知道。”周文才看他那粗俗的样子，眉头都皱起来了，“我那位
同窗说的他邻居家是跟着遗物一起送过来的。”
“之前有正叔不是说大军班师回朝了嘛，估计也快了，咱们安心等消息就行。”
周巧珍看了看李春兰，学着她的样子每次往嘴里只夹一小点东西。
但那点东西还不够她塞牙缝，而且她吃得慢了，就会少吃很多肉，学了两下之后她自暴自弃的夹了一大块肉，嘴巴塞得鼓鼓的，那汤汁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上。
李春兰眼里的嫌弃一闪，想到这小姑子找的夫家还算有几分薄产，她这才笑着提醒，“巧珍，这吃饭的时候得小口小口的，不能一下吃这么多。”
周老太连忙拍了拍女儿，“听见没有，你大嫂教你呢。”
地主老爷家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比他们这些强，肯定讲究规矩，她这才让周巧珍多跟李春兰学着点。
“知道了，知道了。”周巧珍不情不愿的放慢了咀嚼的动作。
一抬头看到李春兰拿着筷子无从下手的样子就想笑，有她二哥在，你要真是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那只有喝汤的份。
农户人家，哪有那么多规矩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