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谢谢你啊。”
小巷尽头的角落里，说书人灰色的长袍已经脱了下来，从中一折，系在腰间上什么，挡住裤子后面的污迹。
“小事情。”
程玉摆摆手，就是她刚才不说，只要看到竹椅上的血迹，都会明白的。
“那个。”说书人咬住下唇，迟疑了半响才抬起头来。
再开口时那低哑的声线陡然变成少女清脆柔和的声音，“装扮成这样方便找活计。”
程玉心里大概也猜到了，一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女儿家在人来人往的茶馆里讨生活，形形色色的人都能碰到的。
男女之间有身形差异不容易装扮，但若是扮成老头那可疑程度就大大降低。
本来人老了以后身形就会消瘦，再加上衣服的遮掩。
要不是那天程玉扶人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手腕，也没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你的易容很成功。”程玉由衷的夸赞道，外貌就不说了，特别是这嗓音，一点都没违和感。
“咱们第二次见面了，也算是缘分。”
“我叫程玉。”
“我叫花庭芳。”
程玉心里默默念了一遍，“真是个好名字。”
花庭芳轻轻一笑，“我娘给我取的。”
就是顶着那张老头脸，用少女的声音说话有点怪异。
“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方才收拾衣服的时候程玉说了好些话，她听得一知半解。
“很简单。”
“你会说书，而我会写话本。”
“咱们各自发挥擅长的一面，共同赚钱。”
程玉想过了，与其去找茶馆里碰壁，不如她自己重新开始。
现成就有这么个厉害的人在，不把握住机会都有点对不起自己。
“钱怎么分？”
出乎意料的，满庭芳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问到关键点上。
“就像今天一样，咱们对半分。”
“到时候我把话本给你，你负责说，收钱的时候我来。”
“娘亲，还有我，我也要收钱。”小满扯了扯程玉，生怕娘亲把她忘记了。
花庭芳低头过去，“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叫小满，今年三岁半了。”不等程玉说话，小满稚声稚气的开口，一双灵动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花庭芳。
娘亲教她见到人要打招呼，但是面前这个该叫什么呢。
“叫花姨姨。”感受到小满求助的眼神，程玉说道。
“花姨姨。”小满张口就喊，边喊还咧着嘴笑。
那参差不齐的牙看着别提多好笑了。
花庭芳蹲下身子，平视着小满，“好漂亮的小孩儿。”
抛开还没长齐的牙来说，这小孩儿眼睛又大又亮，脸蛋肉乎乎的，跟年画童子一样。
小满特别喜欢听别人夸她，但又容易害羞，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抿着嘴直乐。
程玉在旁边看得好笑，这么可爱的小孩是她家的！
“既然事情说定了，那明日咱们镇上见。”
逗小满玩了一会儿，花庭芳这才起身。
玉点点头，将手上拎着的两个布袋子举起来。
“今天的铜板都在这儿，小满已经分好了，你数一下。”
花庭芳也没客气，接过两个袋子，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都一样，那我就随便挑一袋子。”
程玉拿回她挑剩下的那个布袋子。
“小满，姨姨走了。”
花庭芳摸了摸小满的脑袋，又朝程玉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进了不远处的药房。
这时小满咕哝道，“娘亲，花姨姨身上有苦苦的味道。”
“那是药材的味道。”
程玉也闻到了，花庭芳身上有股淡淡的药材味。
再结合她刚才去药房的行为，要么是她，要么是她家里人，长期在吃药。
“药材是苦苦的吗？”
“小满可以尝一尝吗？”
程玉弯腰捏住她的小肥脸，直接捏成小鸡嘴，“不可以尝！”
这小馋丫头，什么都想尝。
“娘亲，呜呜，小满缩不粗话啦。”
蹂躏够了她的脸蛋，程玉这才松开手，“走吧，给你爹买东西去。”
“买什么，买什么。”
提到爹小满就特别开心，蹦蹦跳跳的拉着程玉往街上走，“娘，去哪里买。”
程玉默默的叹了口气，这两天她其实也尝试着跟小满说周齐均没了的事实，但这小孩轴得很。
张嘴就是我爹还活着，有时候说急眼了那眼里还含着一泡泪，程玉也不敢再说。
从纸扎铺出来，程玉两只手拎得满满当当的，就连小满手上都提着一串元宝。
回村以后程玉直接带着小满往后山走去，村子里烧纸钱要么是去坟钱，要么是来后山。
周齐均现在还没有坟，程玉只能到后山给他烧。
“娘亲，上回马红婶婶带我来捡
栗子吃，就在那里。”才到山脚，小满就指着一条小路说。
“我想拣栗子，娘亲烤给我吃。”
想到栗子那香甜的味道，小满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好，等娘亲忙好就带你去捡。”
捡栗子这种事情程玉上辈子都没经历过，听小满说起来还挺有趣的，反正现在离天黑还有段时间。
后山对于村子里的孩子们来说就是撒欢的地方，程玉驻足聆听，山上除了虫鸣鸟叫以外，还有孩子们的嬉戏声。
初秋的树叶还是郁郁葱葱的，从山脚抬头往上看，一片绿油油的，让人心情无端的放松下来。
程玉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把纸扎品摆放到一起。
小满疑惑的看着这程玉打打火石，“娘，这不是买给爹的吗，为什么要烧掉？”
“因为要烧掉你爹才能用啊。”
满其实不懂，只知道她爹能用就行。
程玉刚点着火，慢慢把钱纸往火里放，一边心里还念叨着周齐均，下辈子投胎的时候投个好人家吧。
小满蹲着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是无趣，动来动去的，都快要扭成蛆了。
程玉用余光瞟了她一眼，“跟他们玩去吧。”
山上那些小孩隔会儿就喊一下小满的名字。
令的小满撒开脚丫子朝着小路往上跑。
程玉回头看得心一颤一颤的，明明跑得跌跌撞撞，却一点儿也没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