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离开轮回井, 崔子晋还在啧啧称奇,不仅打头的井长是阴差里的异数,就连她管辖下的阴差鬼吏, 也是有够独树一帜,都怪别具一格的。
眼下处理完轮回井,还剩阴司科研处。
先前崔子晋还觉得事态紧急,可就在发现江与檀很轻易便能将鬼吏唤醒后, 吊起的心就放下了大半,往科研处走的路上话也多了起来。
“说起来,府君可知,这次大供乃是何人所奉?”崔子晋边走边好奇道。
凡俗的请求在祭祀之初, 祷文会随着香火元宝一路飘到鬼神耳侧。
鬼神法威越高, 听得就越清, 反之, 像是些没什么法力神威的阴差鬼吏,就不仅听不太到, 甚至法威不稳者,还有可能因供奉过猛, 被反噬冲昏。
江与檀于阴司行走三年,也曾受人间供奉, 听众生耳语无数。但就算如此, 在今日之前, 他也没体验过在魂魄未离体时被人这般莽撞地喂食香火。
不过与小吏不同,江与檀本身法威厚重,一点香火供奉自然不会给他带去多少的影响, 但也因为身在阳世时有躯壳束缚, 故而他对供奉之人的身份祈愿同样一无所知。
江与檀本身心性淡漠, 虽是外表温和,但实际上万事极少过心。他对供奉之人本身并不好奇,但赖于崔子晋开了口,便随意开口道:“不知,看你这般兴奋,对方可是阳世知名之人?”
“非也。”崔子晋摇头摆脑,见府君于阳世果真未曾听到,不禁叹息一声道,“崔某人之所以提起这人,却是因为他的祷文十分与众不同。”
顿了顿,崔子晋复又感叹了句,“府君恐不知,那人祷文之奇怪,却是令吾等前所未见。”
“哦?”江与檀抬眉,“是何内容,说说看。”
竟能叫经验丰富的崔子晋都叹为观止的祷文,倒是稀奇。
民间祭祀,供鬼奉神,不论凡俗皆是有所求。
奉祷文香火者,求财、求学、求风调雨顺、身体康健、事业顺利、姻缘连理,不计其数。
但唯独,今天这位,所求之事极为特例。
崔子晋想起几个时辰前,于耳畔听到的那则供奉祷文,以及后来阴司上下诸位老伙计脸上都不约而同浮起的愕然与震撼,便不由自主地失笑了一下。
“说来,这人一不求财,二不求命。”崔子晋摇摇头,半开玩笑似地说,“之所以搞出这一番大动作,却是为一个连自己都不知名姓的阴差求好来了。”
“阴差?”江与檀神色一顿,尤其在听到“不知名姓”四个字时,脑海中便莫名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够奇怪吧?花那么大手笔给个阴差求好,就是希望咱们阴司同僚能对人家多有照拂,还说如果方便的话,就麻烦我们给对方带个话,表示一下感谢。”
“那人但念叨了一圈,却偏又不知该谢的阴差姓甚名谁,只言其相貌英俊,身着玄衣,帮过他几次忙。”崔子晋说着都抑不住笑了,摇头说,“现在的人啊”
江与檀:“”
他停下脚步,眸色微闪,突然问了句:“那人是不是姓褚?”
“?”崔子晋笑意一顿,狐疑地看了江与檀几眼,神色古怪道,“府君怎知那人姓褚?”
不是说身在阳世,没听到人家祷言里的内容吗。
江与檀双眸微垂,一时无言:“”
但薄薄的唇角却抿起一丝不甚明显弧度。
他并未回答崔子晋,脚下突然加快了步伐,几息功夫便将对方甩在了身后。
崔子晋:“???”
相貌英俊,身着玄衣。
相貌英俊,身着玄衣。
相貌身着
眼瞅马上就快赶到科研处,崔子晋紧紧盯着江与檀的背影,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了一会儿,困扰在脑海里的问题,终于豁然开朗了起来。
是了!
纵观整个东岳阴司,相貌上佳者有,爱穿玄衣办差的也有,甚至人家黑无常三百六十五天都是日日身着玄衣。但要说相貌上佳且着玄衣的
那不就是他们府君吗!
东岳泰山君,那可是在鬼神榜上常年高挂榜首的美男子!
哎,他怎么把这给忽略了,可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身在迷雾看不清啊。
崔子晋一拍脑门,颇为自嘲地摇摇了头。想他真是愚笨,早在看到府君身着玄衣出现的那一刻,自己就该反应过来才对啊。
就是不知,这上供的到底是何人,又是如何跟府君攀扯上关系的了?
还能叫府君连帮了好几次忙,可真是好运气啊。
崔子晋憋着满肚子的好奇,抓耳挠腮地跟在江与檀身后进了阴司科研所的大门。
一进门,便有值守阴差上来说话。
“府君大人,您来了。”值守阴差先是抱拳一拜,随后又转头问向崔子晋,恭敬道,“敢问这位大人,身上可有携带入所通行证?”
阴司科研所是东岳阴司近几年新起的建筑之一,位于望乡台后,是三栋非常具有现代感的联排小楼。
由于近年来阳世倡导节俭新风尚,促使年青一代线上祭祖,缅怀先人表达追思,于是在阴司群众的强烈反映下,阴司便着手组建起网络科研所,以致力于让停留在阴司尚且来不及投胎的阴魂,都能在线收到阳世亲友怀念与缅想。
如今,科研所里工作的阴差鬼吏,大多都是刚招揽不过两三年的互联网技术人员,生前成就辉煌者众多。
而科研处之所以选址建在望向台附近,则是应员工要求,为了方便他们搞网络工程搞到崩溃的时候,能有个地方让自己随便emo。
崔子晋不懂emo是什么意思,他身为青面阴差之首,平日多是在阴阳交界里打交道,极少会踏足科研处的这座排楼。
他虽说有点纳闷这个地方没事搞个通行证干嘛,但一应证件还是有的。
至于江与檀,本身作为阴司科研所的成立者,则是压根不需要通行证。
不过话说回来,就崔子晋现在身上的通行证,还是他上回送倒霉程序员钱双杰到阴司入职报道时,被科研处的当值阴差硬塞进手里的。
也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崔子晋取出通行证,心道巧了,也不知待会儿能不能再碰上钱双杰呢,便听值守阴差苦笑一声说:“我一见府君与大人,便知二位肯定是为所里昏迷的工程师而来吧?”
“正是。”崔子晋颔首说,“轮回井前的两名鬼吏在府君的一指法威下,已然顺利苏醒,想来此地工程师也无甚大碍。”
入楼随俗,这里当值的阴差都被叫做工程师,崔子晋便也顺嘴改了称呼。
“那真是太好了。”带路阴差立刻一喜,忙将他们引至二楼研究室。
研究室内,满座着十好几个面色灰白,眼底黑青的阴郁鬼吏。他们在各自的办公桌前敲打着纸扎键盘,面前全部摆放了一台台写满了纷乱代码的纸扎电脑。
模样诡异的纸扎电脑上,屏幕皆是漆黑一片,隐隐有血红色的数字在不停调动。偶尔,还有怪异的悚笑声从鬼吏们干瘪的喉咙里“嗬嗬”响起。
“就是他。”值守阴差对这场景毫不见怪,直接将江与檀跟崔子晋带到昏迷的工程师面前,解释道,“他是前不久才来报道的新人工程师,还没来得及去孟婆那边做培训,也没想到会碰上今天有人上大供。”
“咦,这不是钱双杰吗?”崔子晋看过去,盯着桌子前那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不禁脱口而出。
“啊?”值守阴差懵了一下,忙道,“不、不是,他不是钱双杰”
“谁,谁喊我呢?”突然,死气沉沉到只听得到纸键盘窸窣作响的研究室内,又有一颗锃光瓦亮的光头鬼吏站了起来并迷迷糊糊看了眼四周。
崔子晋瞅瞅桌子前的大光头,又瞅瞅面孔熟悉的小光头,不禁沉默:“”
好家伙,这做网络工程的,光头概率这么高吗?
而且单看后脑勺,真的很像复制粘贴。
旁边,钱双杰挠头看了一圈,便看到了崔子晋跟江与檀的身影。他愣了下,脸上顿时露出惊喜:“崔大人!”
崔子晋压下认错鬼的尴尬,轻咳一声,跟钱双杰打了个招呼。
“府君也在啊!”钱双杰手指在纸键盘上飞舞几下,直接跨过桌子飞飘到他们面前,高兴说,“两位大人是来”
“来处理点事。”崔子晋先是拍拍钱双杰的肩,随后对上对方充满期待的神色,顿了顿又补充道,“顺便来看看你,在阴司当值,适应的好不好。”
“我很好!”钱双杰漆黑的眼底迷之放光,“这里有很多了不起的前辈,我感觉自己又学到了很多!”
他说完,低头看了眼向桌子上昏迷的同僚,恍然说:“二位大人要处理的事,是不是跟他昏迷有关啊?”
说来,研究所里的工程师都是工作狂人,能发现有个同事突然昏了,还是多亏钱双杰的功劳。
钱双杰:“今天刚上班的时候啊,我突然感到自己像是吃了顿大餐,因为生前习惯嘛,就下意识想饭后洗个手,站起来飘了一段路,才想了起来,结果回头就见他昏倒在电脑前了。”
钱双杰刚来阴司,许多做人时养成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不免就闹了几次笑话。好在研究所前辈宽和,也没几个因此嘲笑的,于是今日一见到同僚好像睡着,他就想把人摇醒。
阴司新规里有禁止加班条例,但对应的上班时间摸鱼,甚至偷懒睡觉,一经发现可是要被扣俸禄的。
钱双杰不想同僚被扣俸禄,伸手去摇,可愣是没摇醒。后来,他才从前辈们的口中得知,方才是有人给他们上了大供,他这同僚
是被人家的供奉给冲昏过去了。
许是天赋好,钱双杰比昏迷的鬼吏入职还晚,但一顿香火供奉的冲击下来,却意外适应良好,于是不免又得到了来自前辈们的称赞。
眼下,钱双杰不由好奇:“不知府君跟大人怎么叫醒他,用术法吗?”
他来阴司几日,都还没见过这等鬼神手段呢!
“静待府君出手,你便看得到了。”崔子晋道。
江与檀淡淡看他一眼,却并不动作,而是同崔子晋吩咐道:“你来。”
崔子晋傻了:“啊?我?”
江与檀道:“将法威之力汇入后顶穴,冲散他魂体内的淤积之气便是。”
崔子晋忍不住吸了口气:“那我试试?”
说完,他试探地走到昏迷鬼吏背后,正对鬼吏的后顶穴,双指并拢,开始发力,接着,一道暖红色的暗芒眨眼便没入了鬼吏体内。
昏迷鬼吏浑身一颤,果然如之前轮回井的两个小吏一般,瞬间清醒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他尚且迷茫着。
“你终于醒了”
值守阴差却不好劳烦让两位阴司领导解释,见鬼吏苏醒,就忙拉着他走到一旁,跟他说明情况。
苏醒鬼吏:“”就还是很迷茫。
江与檀见鬼吏无碍,便同样吩咐了值守阴差一句,让他安排新晋的当值人员速去孟婆处做培训。
值守阴差欣然领命,只是
“我也要吗?”钱双杰摸摸后脑勺,有点憨傻地说,“我还没见过孟婆呢。”
崔子晋看他新入职,尚未做过培训,却抵挡住了香火的冲击力,也觉得有点神奇。
左右眼下没有要紧事,他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了句:“先前头一次吃到大供,你就没觉得那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啊。”钱双杰乐呵呵说,“前辈们说这次大供是一个人用一尊香塔请阴司上下平分了吃,我自己的话,就感觉刚刚顶饱?”
崔子晋:“”没想到,钱双杰这小子竟然是真人不露相,胃口挺大啊。
钱双杰不知崔子晋心中所想,挠头笑说:“不过比起吃的饱不饱,我倒觉得,那个上供的人好心思细腻啊。”
“怎么说?”崔子晋问。
“前辈们说,那个人是为了感谢咱们阴司的一位阴差,却又因不知其姓名,无奈之下才特意请大家吃了顿好的。”钱双杰说到这里,突然压低声音道,“不过我有点小分歧,不认为这么做是那人的无奈之举。”
崔子晋闻言,不禁一愣,下意识看向江与檀。
而一直处在旁观与沉默的江与檀,却在此时突兀插了一句话:“为什么不那么认为?”
钱双杰不好意思地笑笑,两眼持续放光,兴奋道,“因为这就很像在暗恋啊。”
“为了送出一份礼物,又不想让对方为难,于是就给在场的每一位都送上一份。”
“真是隐秘又浪漫。”钱双杰轻轻叹了口气,却又遗憾道,“可惜,我想那位阴差怕是不会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褚宁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32 第 32 章
崔子晋一阵沉默, 没忍住问了句:“你怎么清楚人家阴差知不知道啊?”
江与檀则是眉心微蹙,平素淡漠的神情下似有惊愕之色划过:“”
但钱双杰却毫无察觉,他感慨完就挠了挠头, 嘿嘿一笑说:“就,男人的直觉?”
想当年,他看的纯爱小说里可都是这么讲的!
崔子晋:“”
崔子晋“啧”了一声,嗤笑说:“那你直觉不准。”
钱双杰:“???”
钱双杰不服气了, 争辩说:“崔大人,我哪里不准了?”
崔子晋欲言又止,“”简直是哪都不准好吗!
因为拜你所赐,那位阴差不管原来清不清楚, 但现在绝对全都知道了。
当然, 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崔子晋不愿争辩, 摇头晃脑地跟钱双杰打了个哈哈, 算是糊弄过去。
然后,他又小心地偷看了两眼身旁某位明显还在出神的玄衣阴差, 拂拂衣袖,深藏功与名。
不过话说回来, 饶是崔子晋也没想到啊,现在的凡俗心思都这么细腻婉转又胆大包天了吗?人恋鬼的套路都玩得这么隐晦高级了?
哦, 也不对。
话不能这么说, 他们府君如今可算不上鬼, 满打满算还能在阳世活不久呢。
说不定
崔子晋正琢磨着,值守阴差就把钱双杰给拉走了,钱双杰一想能见到传闻中的孟婆, 二话不说就屁颠颠跟他苏醒过来的同僚一块动身。
都走得远了, 崔子晋这边还能听到钱双杰在楼外的大声哔哔:“小张, 咱俩造型可真像一对出家和尚啊哈哈哈。”
“我生前其实是和尚还俗来的,剃光头是因为剃惯了,难道你不是?”某张姓光头同僚奇怪说。
钱双杰大惊:“你还真是和尚啊!”
“嘘!别胡说!我是还俗的,阴司地界哪能有真和尚。”张姓光头同僚一听,有点急了,忍不住强调,“我要还是和尚,那现在就该在西方,又怎么会被分配到阴司,你可别造谣啊”
西方与阴司冥府向来佛道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因为某些长期存在的分歧问题,故而阴司内部不是很欢迎大和尚到访。
倒也不怪对方敏感。
崔子晋摇摇头,竖耳听着两人的声音逐渐消失。
然而,就在这时,有一枚纸人却突然从外面飞进来,悄无声息地落到江与檀的肩头,弯下纸扎的身子,使劲扒拉着他的领口,似有急事。
“何事。”江与檀回过神,将纸人从肩头取下,一挥手,纸人瞬间跳到地上,竟开始口吐人言。
“府君府君!北都冥府方才重开鬼门关了!”纸人嗓音纤细,语气兴奋道,“不过,只开了一刻钟,就又给关回去了!”
“此话当真?”江与檀眉心一动,抬眸看向阴司北部。
崔子晋同样满脸惊愕。
不过尚还来不及激动,就一口气又给憋了回去。
北都冥府,今乃青灵帝君掌首之地,古时曾普统五岳四维八极之灵。后来,人族兴盛,后世诸神应衍而生,冥界被重新划分,青灵帝君遂退居而下。
千万年以来,东岳阴司虽为新晋冥府之一,却一向与北都往来密切,互通有无。但直到百余年前,北都冥府却突然在毫无预兆之下大闭鬼门关,北部阴魂无处可去,魂体堆积如山,一度险酿灾祸。
崔子晋当年就没少见证北部大乱,事情最后还是东岳阴司出面,做主将北部阴魂引渡至东岳辖区,才勉强将骚乱平息。
不过也是从那以后,东岳阴司投胎拥堵的问题,就一直被诟病到了现在
至于北都冥府,冥界对它的传言也甚嚣尘上起来,有猜测说,北都冥府之所以突然关闭鬼门关,是因为青灵帝君于修行上出了大差错,决心闭门修养。
但亦有说法,则暗指青灵帝君触犯天道禁忌,北部被降下天罚,冥府内部的神鬼差吏早就化作飞烟,而冥府内里怕早就变成了阴气缭绕的空城
当然,北都冥府鬼门已然关闭,这么多年来,外界有再多少猜测都无从论证。
可是眼下呢?
纸人竟说北都冥府鬼门关今天开了一会儿,然后又给关了?!
“开什么玩笑。”崔子晋抓起纸人晃晃,也不知是气笑的还是怎么,喋喋问道,“你没看错吧,北都冥府可是百余年都未曾开启过鬼门关了。”
纸人:“别摇啦!”
它头晕。
纸人乃是江与檀法威所化,日日徘徊在两东北两司之间,助阴差引渡北部亡魂,又怎会说谎。
纸人有些委屈,细声细气说:“没看错呀,我当时就在鬼门关外站着,突然有一叠香火纸钱从天际飘了过去,在门口停了不久,鬼门关就突然开了。”
“香火?纸钱?”崔子晋不信。
这么多年,多少青灵帝君的信奉者给他烧香焚拜的,他老人家也没见开门收过一回呢,怎么今天就能突然收下了?
“正是香火纸钱,还有一堆元宝。”纸人挣扎着身子从崔子晋手里飞出去,纸作的小手使劲比划说,“而且这些供奉,今日负责引渡的几个阴差也拿到了!”
“阴差也都有?”崔子晋懵了,下意识问道,“他们可是未时三刻收到的供奉?”
纸人点头:“是啊。”
崔子晋觉得事情突然魔幻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江与檀,不禁张大嘴问了句:“府君,你可知今日上供之人是何来路?”
不一般。
这人可太不一般了。
就连沉寂百年的北都冥府,都能为他的几份供奉重开鬼门关,且将供奉尽数笑纳。
当真是稀奇至极。
崔子晋无法理解,觉得自己看不懂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头昏脑涨下不免胡言乱语道:“北都冥府百年来未曾收过供奉,这回是不是刚好碰上里头有阴差饿狠了,背着青灵帝君给开了下门”
江与檀:“”
他淡淡瞥了崔子晋一眼。
崔子晋瞬间一个激灵,使劲咳嗽了几声,连声道:“我瞎猜的,瞎猜的。”
“嗯。”江与檀未曾过多计较崔子晋的失言,垂眸思索片刻,转向崔子晋吩咐道,“现在立刻动身,跟我走一趟北都鬼门关。”
“府君是想?”崔子晋一时猜不透江与檀的想法。
江与檀回答道:“敲门。”
不管北都冥府是否会有回应,他只需要确定一件事。
崔子晋摸了摸腰间青铜弯刀,当即颔首:“是。”
“还有,”江与檀又道,“今日供奉之人的全名,尔当再同我说一遍。”
崔子晋愣了下,说:“府君不是知晓他姓甚”
说到一半,他对上江与檀平静的视线,便本能地立刻改口。
“他叫褚宁。”
“是为,衣者褚,宝丁宁。”
临近十一月底,桐城气温骤降零下。
长生科技总部大厦,二十七楼创始人办公室内,空调机还在呜呜吹着热风。
但作为办公室的主人,邱长生却撑着手臂,表情难看地躲在办公室外的电梯一角,浑身如置冰窖。
邱长生:“电话、手机全都没有信号”
电梯内,助理罗勒面色亦是惨白难看。他抬头看着头顶噼里啪啦闪烁着应急灯,吞了吞口水,无法接受现实地崩溃说道:“老板,刚刚那是个什么鬼东西啊!”
能飞会跳的僵尸道具吗?可他们公司又不拍恐怖片。
邱长生僵硬着脸,语气艰涩:“我也不知道。”
“可、可那个东西好像是从老板的手串里蹦出来的”助理罗勒神色古怪,声音颤抖道,“就是先前您一直戴着的那个手串。”
邱长生一阵沉默:“”
确实,手串是他一直戴着的,那玩意儿也是从手串里蹦出来的,可他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鬼啊?
况且,邱长生也很无措,自从上次从桐城大学旁的创意集市出来后,他经摊位上褚姓的小老板提点,已经许久都没有戴过那串手串了。
现在,距离他刚下飞机,从国外回到公司总部不过短短半小时,手串也被他放在公文包里一直没有拿出来过,谁能想到,他跟助理罗勒才回到顶楼办公室,那个珠串就蹦出了那样的鬼东西
不,与其说是鬼东西,倒不如说,那是一具会动的,行动力还极为敏捷的干尸。
邱长生既害怕又有点庆幸,自己多少听了褚姓小老板的话,没有继续戴着那串珠串,否则,就在不到十分钟前,那具干尸就不是从公文包里爬出来攻击他,而是直接从他身上了
“老板,我们怎么办啊!”助理罗勒十分慌神,他使劲按着电梯楼层按钮,但电梯就是死卡住不动了。
电梯门外,两人还能隐隐听到来自干尸诡异的低吼。
“冷静,一定要冷静。”邱长生面色难看,不知道是对助理说的,还是在提醒自己。
现在手机在电梯内没有信号,他们两个无法向外界求救,而电梯内部的救援号码也拨不出去。
躲在电梯内就等于是自断生路,况且万一有人通过楼梯上楼找他
邱长生抿了抿干涩的唇角,额头上有几滴冷汗落了下来。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努力冷静下来后,便缓缓把手伸进了西装上衣的口袋里。
在他的上衣口袋中,有两张薄薄的符纸。
这是他从褚宁那里买到的符箓。
自从邱长生用过安神符后,困扰他许久的失眠便得到了极大解决。
甚至,不知安神符是不是还有主动治疗失眠的效用,就在最近几天,他甚至不需要特意用安神符入睡,只等困意每每袭来,就总能自然而然地睡过去。
眼下,邱长生口袋中的这两张符箓,一张是他预备失眠时再用的安神符,另一张则恰好是他那日买符时,摊位小老板做为添头,免费送给他一张沉睡符。
据说,只要是被沉睡符贴到的人,便能一睡三天三夜,鬼都叫不醒。
这话放在之前,邱长生还嗤之以鼻,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用到,任谁疯了才愿意一睡三天?
但现在
电梯外,只听干尸撞击电梯门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隔着天梯的铁门,邱长生跟助理罗勒都能隐约闻到外面干尸身上那股酸臭腐烂的恶心味道。
不能再等了,否则电梯门早晚都会□□尸撞开,他只能赌了!
邱长生闭了闭眼,掌心牢牢捏住被他攥到洇湿的沉睡符,果断沉下声音,对助理罗勒道:“待会儿把电梯门打开,我可以冲出去把那东西推开,你趁机从楼道快跑!”
“老、老板?!”助理罗勒跟邱长生是从长生科技建立之初就一起陪伴,走过了许多风雨的人。
他们两人极为默契,助理罗勒乍一听到邱长生的吩咐,就隐约反应过来邱长生想做什么。
“如果我没能跟你一起出去,你务必把楼道锁住,千万别它跑下楼,以免在公司制造恐慌。”邱长生继续沉声交代道,“我会在你走后,躲到休息间去,小罗,你可一定要快点找人回来救我”
罗勒咬咬牙,勉强点头:“我知道了。”
他不能给老板拖后腿!
邱长生见罗勒已经做好了准备跑的动作,缓缓走到电梯前方,深吸一口气,快速按下电梯开关。
电梯外面,干尸大抵是嗅不到生人气息,正在电梯门前打转。邱长生见状,当即大喝一声:“快跑!”
话音刚落,干尸打转的动作一停,在闻到生人的味道后,瞬间扭头扑向邱长生
“嗬!嗬!”干尸发出得意的诡笑。
“老板!”助理罗勒看到这一幕,登时目眦欲裂。
但他想到邱长生的交代,仍是咬紧后槽牙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电光火石间,邱长生也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沉睡符,手脚并用,一手将沉睡符贴上干尸额头,一脚用力将扑在他身上的干尸蹬开!
干尸:“嗬嗬”
干尸:“嗬?”
只见干尸被邱长生踹在地上一个翻滚过后,嘴中诡异的低吼声微微一顿,漆黑浑浊的双眼就在瞬间,突然变得迷茫起来。
接着,贴在干尸头顶上的沉睡符闪过一道微弱的白光。
干尸:“”好困
这具在邱长生眼中无比惊悚恐怖的可怕尸体,在白光闪过后,竟是无比安详地双眼一闭,双腿一蹬,就这么原地
睡着了?!
邱长生紧张了半天,后背全都湿透了。
他缓了半天神,在确认干尸的确是闭眼睡着之后,不禁缓缓吐出一口气:“”
说实话,他不久前真就以为自己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邱长生心想,真是多亏了有褚小老板送的沉睡符啊。
不过很快地,他看着地上的尸体,随之又陷入一阵沉默。
所以,这具干尸该怎么处理?!
他们公司可不兴因为这个闹出法制新闻啊!!
【📢作者有话说】
冥府划分为私设。
33 第 33 章
邱长生很忧愁。
眼前的干尸虽然看起来像是睡熟了, 但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正考虑这干具尸该怎么处理呢,助理罗勒的消息就发了到了他的手机上。
同一时间, 办公室的内线电话也突然响了起来。
邱长生心脏猛地重重一跳,下意识看了眼干尸,见干尸躺在地上丝毫不受影响,不禁愈发体会到贴在干尸头顶之上, 那张沉睡符的威力之大。
同时,他也更加庆幸自己一直随身带着这张符箓。
不过,跟一具干尸共处一室,压力实在是大, 邱长生努力说服自己, 尽量不去注意屋里的这具干尸。
他暂时没有心思去挂内线电话, 快步走到隔间休息室内, 把门一关,这才有心思看起罗勒发来的几条消息。
“老板, 你还好吗!一定要坚持住!”
“老板你躲在休息室里千万别慌,听到内线电话响了也别害怕, 我已经找到了东岳观里一位颇具盛名的道长法师,刚才就是那位道长建议, 让我联系您的时候, 把内线一起拨通, 用声音吸引僵尸的注意!”
“道长师父还说,僵尸最怕火烧,万一那具僵尸冲进休息室, 老板你就拿打火机烧它!”
“道长师父已经在路上了, 我很快就把人接回来救您!”
邱长生刷完几条消息, 人也缓缓冷静下来,心脏逐渐落回实处。
罗勒竟是找了东岳观的道士
他以前也听过一些有关于东岳观的传闻,只知东岳观是一座香火鼎盛的道观,且据传言,观内几位道长法师皆修行刻苦,有占天卜地,通古达今之能。
邱长生不知真假,只想到罗勒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联系上了东岳观,着实有些令人意外。
毕竟在碰到诡异事件之前,他跟罗勒都是不信这个的。
但意外归意外,邱长生还是迅速给罗勒打字回复,大致说了下自己现在的情况。
不过对方许是情急,又或是正忙着赶路,邱长生发出去的消息不仅没得到回复,打个电话还一直提示该机主正在通话中。
邱长生:“”
讲真,要不是跟罗勒认识太久,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跑路了。
邱长生长长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罗勒找到的东岳观的道士究竟靠不靠谱。
索性现在还算安全,他又隔着门缝看了眼干尸,然后从休息室的抽屉里摸出一枚没有用过的打火机,攥在手里以防万一。
做完这件事,邱长生沉思片刻,突然又一拍脑袋,立刻从手机软件里翻出一个只有转账信息的好友页面,想也不想就急忙发了一条求助信息过去。
“褚小先生,求您救救我!您先前同我说过的那串藏鬼珠串里,真的出现了一具腐臭干尸!!!我现在该怎么办”
发完这个,邱长生怕自己的消息不被对方重视,接着一通操作猛如虎。
【邱先生发起一笔转账¥7999】
【邱先生发起一笔转账¥7999】
【邱先生发起一笔】
邱长生:“褚大师,求救救!!”
创意集市上,褚宁的手机嗡嗡响了好几声。
“哥,咱妈给我们新买的羽绒服跟腊肠腊肉我都分门别类放好在公寓客厅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别被东西绊到。”
“还有,天气预报说明后两天有持续降温,哥你千万记得加衣服,别冻着腿了。”
“我回图书馆继续复习功课啦。”
褚明明语音发过来的时候,褚宁正在创意集市前给路过的年轻上班族看手相。
听见手机连续响了好几声,褚宁匆匆拿起手机给褚明明回了个“好”,随后看向坐在他正对面的上班族,问道:“你好你好,想算点什么?”
“看个手吧。”上班族摊开手掌说,“我想算算最近自己的财运跟事业怎么样。”
“嗯,事业方面还蛮稳定的,不建议有大变动,金钱方面,你这人花钱有点大手大脚啊。”褚宁帮他看了下,从手边拿起保温杯喝了口热水。
上班族来了精神,嘀咕了句:“你说得对,我是花钱挺多。”
褚宁直言道:“你观你财运尚可,只是需要学会克制,控制冲动消费,但如果物欲实在太高,也可以提前将一部分存款转移到家人手中,你的家人里会帮你保存好。”
“哇,小老板您算得真准,我家里一直以来的确是我母亲在负责存钱理财。”上班族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表情兴奋地问,“那我要是想财运变更好,您这边有什么推荐的转运产品吗?”
“转运符,转运铜钱,转运铃铛,转运貔貅都行啊”褚宁放下保温杯,看着这人好笑说,“我这里有转运符,只是单张八百八十八,确定你要?”
上班族刚想大声说要,但掏出手机看了眼余额,只剩三百。
上班族:“要、要不起。”
褚宁摇摇头,把手抄进口袋,“说了你财运不差,只是五指漏财,要学会拒绝冲动消费。”
“哦,好的好的,我不冲动。”上班族面皮一红,赶忙使劲点了点头。他也是现在才把褚宁的话认真放到了心上,十分感动道,“小老板你可真是个好人,都不会忽悠我多买东西,我上次”
上一次,他就是在天桥下面找人看相,被一个眼瞎算命的一阵忽悠,骗着花高价买了一樽镀了金箔的貔貅像回去,不仅没少花冤枉钱,结果刚一搬回家,还给蹭掉了一大块金箔皮。
可没心疼死他。
上班族眉眼耷拉地说了遍自己的被骗经过,痛心之情溢于言表,待他一顿倾诉结束,再看看褚宁这个小摊,顿时觉得眼前人简直就是良心店主啊。
也怪不得他刚路过时,就直觉这小摊主浑身都是浩然正气呢。
褚宁本来是随意听着上班族讲故事,结果一听骗子手里的假貔貅都能卖上千,顿时酸劲儿就起来了。
骗子都能赚钱,他却赚不到,还能有比这更刺激人的吗?
“可别抬举我了,我开门做生意,肯定也想你买我东西啊。”褚宁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但凡你平时少点几顿外卖奶茶,多攒点钱呢”
上班族:“!!!”
“等等,您怎么知道我每天都要点外卖喝奶茶!”上班族惊叹道。
这算的也太准了吧,他都快被这个小老板征服了啊!
褚宁:“只是随口一说。”
还真不是他算出来的。
褚宁只是看这上班族浑身虚胖,皮肤暗淡无光,说话时舌苔厚腻,有鼻音,大概就猜到这人体内该是湿气极重,不是长期疯狂摄入高油高盐,就是奶茶饮料喝太多。
不过他不是医生,看过客人表相后也只是根据对方上班族的身份,做出了一项合理推测而已。
没想到给猜对了。
但上班族可不信他的解释,仍旧兴奋道:“要不是我现在身上只剩三百,我一定要买你的符,不是冲动消费那种!或者你等等我,下次我有钱了再来找你看面相啊!”
褚宁呵呵一笑:“你先学会存钱再说。”
上班族膝盖中了一箭:“”
呜呜呜。
知道了知道了,他改还不行吗!
送走了傻白甜一样的年轻上班族,褚宁百无聊赖的直了直腰,拿起手机又仔细看了遍褚明明刚发的消息。
“你好好复习,明天考试加油![奋斗.jpg]”
在之前的回复上,褚宁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鼓励。
临近十一月底,桐城气温骤降说,桐城大学的月度摸底考试也刚好定在明后两天。
最近,不止桐大的学生高度紧张,没几个人能有闲情逸致出校逛集市,就连集市里不少摊主都挂了暂时歇业的牌子。
创意集市内空前冷清,除了早上依旧有来排队买安眠玩偶的学生,其它摊位前连续好几日都鲜少有人光顾。
褚宁呵出一口冷气,琢磨着创意集市如今也已经开了一个月,最多再过一个月,学校就会停止这项活动。
也不知道,他到时候得再找个什么机会摆摊赚钱
这么想着,褚宁的手指无意识地点击退出了跟褚明明的聊天栏。但紧接着,有一个99+消息显示的聊天框却映入了他的视线。
聊天框内,最后一条消息还在显示着“求救”两个字。
“邱长生”褚宁抬眼看了下备注,不由挑了挑眉。
想起上次两人之间的联系,还是因为长生科技打算跟他做周边联动,邱长生的秘书特意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询问他的合作意向。
先前褚宁跟康主任打趣,说要给安眠玩偶找个代工厂,然后还要工厂跟他二八分利,实际不是开玩笑。
显然,长生科技就是自愿上钩的那条鱼,而褚宁也确信自己的东西不会让合作对象亏本失望就是了。
他本以为下次再跟邱长生联系,该是他们确认合同正式签约事宜的时候,但万万没想到
“竟然发了这么多条求救消息?”褚宁看着聊天界面,微微扬眉。
他点进聊天框一看,果然被邱长生的求救信息刷屏了,但是
褚宁往上随意一翻,表情就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请收款¥7999】
【请收款¥7999】
【请收款】
不是,你们有钱大佬连发个求救消息都要这么壕气冲天吗?
褚宁看着一排排的转账记录,整个人都震撼了,翻了好久才看到最上面的那条完整留言。
原来,是先前珠串里藏的“鬼”跑了出来。
褚宁瞬间了然,随后邱长生回复了一句:“给你的沉睡符没用吗?”
怕邱长生不懂,褚宁又打字道:“你把安睡符贴它脑门上。”
另一头,邱长生见许久没有回复的手机终于震了起来,当即回复:“!!!”
邱长生:“褚小先生,您终于出现了!”
邱长生:“您果然是知道那东西会突然冒出来,所以上回才送了我那张沉睡符是吗!”
邱长生:“沉睡符我刚才已经贴到那具干尸身上了,它现在就像睡过去了一样!”
褚宁看到消息,不由打字问道:“既然贴好了,那你还喊什么救命。”
邱长生急忙回复:“可是您当时不是说,这沉睡符只能让人沉睡三天三夜吗,现在要是不管,三天之后又该怎么办?况且我这边刚回到公司,它就突然出现在办公室,万一等会儿就有人来找我汇报工作”
“你想怎么处理它?”褚宁想了想邱长生这情况确实尴尬,直接语音道,“这种僵尸是出自人为炼制,之前是藏在你的手串里,已经被你日夜蕴养了三年。现在它突然出现,恐怕就是憋不住想快点吸干你的阳气,再取而代之了”
邱长生闻言,这才恍惚想到,那具干尸一经出现,确实是目标明确,直冲着他就扑上来的。
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离得近,没有多想。
但敢情真相是那僵尸想取他而代之?!
“您能让他入土为安别再祸害我,或者干脆消失吗?”邱长生这头三十年还没碰到这种诡事,十分焦躁道,“褚小先生,请您务必帮帮我!”
褚宁道:“有啊。”
邱长生:“肯请褚小先生出手相助!”
想了想,邱长生又一条转账消息发过去,同时语气郑重地留言承诺:“只要褚小先生帮我处理掉那具干尸,之前合作的事,我愿意再让一分利表示感谢!”
褚宁被邱长生这一手震到了,不由喃喃:“倒也不必。”
顿了顿,他火速收拾好摊位上的东西,正气凛然地回复道:“除魔卫道本就是吾辈责任。邱总,公司地址发我,吾速往。”
34 第 34 章
从创意集市出来, 褚宁拦了个车。
桐城大学地处偏僻,十分钟内只路过了三辆空出租。头两辆车的司机一见褚宁是坐在轮椅上招手,停都没停, 一脚油门踩下就加速离开,直到第三辆出租司机出现,从路段另一头掉头过来,探出头问褚宁去哪。
“长生科技。”褚宁道。
长生科技位于桐城市中心, 从桐城大学附近打车过去一趟起码要一小时起步。
中年司机今天运道不好,跑了半天都没接上一单生意。他一听眼前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要去市中心,本来还有点纠结的心思立刻淡了,立刻把车停下, 让褚宁上车。
褚宁见司机同意, 先一步打开后车门, 手臂轻轻一撑, 整个人就轻松坐到了后车座上,动作之顺畅, 甚至比普通人都灵活。
本想伸手帮忙的司机不由目瞪口呆:“”
褚宁见司机愣在原地,含笑地看着对方说:“麻烦您帮我把轮椅放一下后备箱。”
司机:“哦哦好。”
他讷讷地摸了摸后脑勺, 手脚麻利地将轮椅放进后备箱。
等重新坐回到车里,好不容易回过神的司机忍住惊叹了句:“小伙子臂力不错啊。”
褚宁淡定道:“嗯, 平时手臂训练做的多。”
司机闻言十分佩服, 车辆启动后, 他不禁通过后视镜打量了遍褚宁的双腿,见青年长相标致帅气,心里便不由替他感到惋惜。
褚宁从病床上苏醒后一直没少见过这种目光, 但他显然并不在意, 反倒摸出手机, 将先前邱长生的转账一一点开收下,心情十分不错。
从桐城大学到长生科技路程将近四十公里,一般会途径将近二十余个红绿灯。
一路上,就连司机都不清楚自己运气好还是不好,平时要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今天却意外碰上了一路绿灯大开。
不到四十分钟,他就把人送到了长生科技的大厦附近。
司机:“”
司机惊了,停好车将轮椅给褚宁放下来,不禁自言自语地感叹道:“好家伙,我今天是不是该去买张彩票?”
“你是今天不宜出行。”褚宁付了车费,抬头看了眼司机黑气冲天的印堂,从口袋里摸出张叠成三角的道符,放在车座下,好心劝了一句,“师傅,早点收工回家吧,不然要倒大霉的。”
司机顿时懵了:“哎,小伙子,你这怎么说话呢!”
看着长得白净帅气,说话咋能这么难听。
司机心里生气,正要催促褚宁快点下车,他还急着去接下一单呢,结果还没开口,就见人家青年又是轻松一撑,秒速坐回到轮椅上不说,那轮椅还是个电动的,唰唰几下就超越了路边好几辆小电驴,直奔大厦门口。
司机看着青年风骚远去的背影,顿时无语。
不过他还赶着赚钱,也没生气几分钟,就继续开车在市中心里转悠了起来,打算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接上几单。
路上,司机正转悠着等接客呢,突然感到有点犯困,于是就打开了电台广播,想精神精神。
不过还没听多久,他的鼻尖就突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烧焦的味道。
还来不及反应,突然之间,道路一侧有一辆失控的摩托车从修车店里冲了出来,司机心下一惊,猛地脚踩刹车,但偏偏这时,路边一头金毛也拽断了狗主人的牵引绳,径直冲到他的车前
“咚”地一声巨响,出租车急促地停靠在了马路旁边。金毛犬的主人惊叫一声,直冲上前,而那辆失控的摩托车也险险擦过出租车头,倒在了路前面。
出租车司机惊魂未定,双腿软得跟面条一样跑下了车。
“喂,司机师傅,您没事吧?”
“需不需送您去医院”
旁边,修车店的工作人员正一脸惊惧地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而车顶之上,拽掉牵引绳的金毛犬却满脸无辜地蹲坐在正中间,冲着面色苍白的主人使劲摇尾巴
司机恍恍惚惚地看着这一场面,语气喃喃:“这也太离谱了吧”
他们干出租的,向来在路上多有禁忌,比如每月初一要拜路神,出夜车不能拒接乘客,遇到连环车辆擦碰事件立刻收车回家,等等
司机开车多年一直没敢犯过忌讳,也没遇到过什么诡异之事,但直到今天
「你今天不宜出行。」
「早点收工回家吧。」
“不然要倒大霉的。”
耳边隐隐又响起轮椅青年说话时微微告诫的语气,司机苍白的脸上表情一顿。
他当时,还以为那是青年在诅咒他。
司机心底突然后悔了起来,接着,却又瞪起眼睛,回想起青年下车前似乎曾在他车上放过一枚黄符。
当时他还没在意,以为对方是不想要了顺手扔他车上
想到这里,他立刻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转头跑回车内,东摸西索了起来。
司机在车内摸索了半天。
片刻后,他动作一顿,终于,在后车座的软布车垫下,找了一枚已然被烧到半焦的三角黄符
褚宁到达长生科技一楼大厅的时候,长生公司内部仍旧处在一片安稳祥和且紧张有序的工作日程之中。
看情况,邱长生办公室里出现干尸的事情,倒是被他捂得严严实实。
褚宁看了眼周围,来到服务台前,刚要跟前台工作人员询问邱长生的办公室怎么走,就听见他身后传来几声嘈杂的争吵。
“罗助理,您怎么带道士来咱们公司了?”
一个西装革履精英打扮的男人拦住刚从门口进来的两个道士打扮的人,表情不悦,“公司里可向来抵制风水迷信这套,你请道士过来是几个意思,就不怕被老板知道?”
被拦住的两个道长身前,为首带路的正是邱长生的助理罗勒,他正急着回二十七楼救人呢,突然被蒋秘书拦下,面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
罗勒不想跟蒋秘书争辩,匆匆说道:“蒋秘书,你快让让,我有急事,没工夫跟你吵。”
拦人的蒋秘书却冷哼一声,大声道:“公司有明文规定,不允许身份不明的外来人员随意进出,罗秘书,你现在是想违规吗?”
罗勒平日里就跟蒋秘书就不太对付,他看出蒋秘书现在跳出来,就是想是存心挑事,顿时脸色一黑:“你”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有这个规定。”旁边,一个年轻的圆脸小道士突然出来打圆场说,“那个!我其实是罗助理的表弟,之前有份师傅布置的功课不小心落在我表哥这边了,所以才想过来取,顺便想趁机到贵公司里见见世面”
“对,我表弟他们到我办公室取完功课就走。”罗勒闻言,眼睛一亮,趁机反唇相讥道,“蒋秘书,我可记得你女儿前阵子还来公司玩了几天是吧,照你这么说,她好像也是公司无关人员啊”
蒋秘书:“”
“他真是你表弟?”蒋秘书被反将一军,变了脸色,愤愤狐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在道观当道士的表弟”
罗勒翻个白眼说:“我家里有什么人,没事告诉你做什么,快闪开,我要上楼了。”
说完,他推开蒋秘书,径直带着两位道长乘坐员工电梯,往二十二楼去。
电梯内,罗勒抱歉地对年轻小道士旁边的中年道长道:“抱歉让张道长看笑话了,现在看来,我们得先坐电梯到二十二楼,然后再步行上二十七楼。”
中年道长摇摇头说:“无事,邱居士的安危要紧,我们快些走便是。”
两人旁边,年轻小道士也安慰道:“表哥,没事的,我以前碰见过最厉害的僵尸,就算会吃人,一时半会也是吃不完的,你老板应该挺得住”
罗勒:“”这是安慰人的话?
他当即一个无语,捂着额头说:“表弟,请闭上你的乌鸦嘴。”
年轻小道士哈哈一笑,不说话了。
员工电梯外,蒋秘书没跟上几人,被关在了电梯门外,还蹭了一鼻子灰。
他面色一沉,眼珠一转,怎么也不信罗勒带着的小道士是他表弟,于是转身就去按了另一座电梯门,倒要看看这位罗助理今天在搞什么名堂。
服务台前,褚宁一脸有趣地看完热闹,就只听前台小姐轻咳一声,缓缓道:“先生,您是来找人,还是来公司办理什么业务吗?”
“找人。”褚宁说,“我找邱长生。”
“邱总是吗?”前台小姐点点头,表情不变地礼貌微笑道,“那请问您有没有提前预约?”
褚宁想了想说:“没有预约,但我可以联系到他本人。”
他不耽误时间,迅速翻开聊天软件给邱长生打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震动不过三声,邱长生激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褚小先生,您到了吗?”
“到了,就是你们公司前台需要做个登记,有点麻烦。”褚宁缓缓道,“还有你在几楼,我要怎么上去找你?”
邱长生闻言,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褚小先生,麻烦您把手机交给前台一下。”
褚宁:“好啊。”
他伸手把手机推到前台小姐面前,前台小姐愣了下,拿起手机,试探地问道:“邱总?”
“刷我电梯的副卡,让褚先生直接来二十七楼。”邱长生沉声吩咐道,“顺便,你给褚先生做一下登记,以后他再来公司,直接按照公司合作伙伴的最高规格接待,务必不要麻烦褚先生走多余程序。”
前台小姐忙不迭点头应道:“是是,好的,我知道了。”
她挂断通话,将手机还给褚宁,原本十分机械化的表情瞬间变得热情和煦起来。
“褚先生,我来为您带路。”前台小姐快步从台前走出,恭敬地走到褚宁面前说。
褚宁点了点头,被前台小姐带到一座无人等待的电梯前,刷了张黑卡,直接乘坐进邱长生的专属电梯。
他自己表情淡淡,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等到电梯门关上,一旁在员工电梯前等待的众人就不由跟前台小姐激情询问了起来。
“小玲,刚刚那个帅哥是什么身份啊?竟然可以做邱总的专属电梯!”
“我之前只见过邱总夫人跟女儿坐过!这个帅哥不会也是邱总家里亲戚吧!”
“好好奇!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啊,真是天菜级别的帅哥,气质好干净啊!”
前台小姐:“”
她也很想知道刚刚那位褚姓小先生的身份。
毕竟,能被邱总直接按行业最高合作伙伴待遇对待的公司客人,至今为止不仅还没超过五个数,且对方都是桐城响当当的大人物呢!
只是不知
今日这位褚小先生,又是何方神圣?!
【📢作者有话说】
褚宁:在下正是玄学界柯南,诸位有礼了。
35 第 35 章
公司里的八卦永远比工作通知传得更快。
不出五分钟, 长生科技的众多员工私人小群里就漫天飞起了有关“神秘轮椅青年”的身份猜测。
前台小姐好不容易摆脱点同事们的八卦热情,但在临走前,她却特意意味深长地留了一句话。
“其它不多说, 我只知道,刚刚那位小先生姓褚。”
“褚”这个姓氏并不算很常见,但在桐城,却刚好有一家众所周知的老牌豪门世家就是这个姓。
如此一来, 前台小姐有意无意的一句话,自然就燃起了更多人的八卦之魂。
【牛厂实习交流群(101)】
【月薪十万,回家要饭:听说了吗,有个褚姓年轻人今天坐了上了邱总的专用直梯, 还被列为公司最高接待了!】
【小林努力干饭中:听说了听说了!我猜姓褚的话, 他有没有可能那个是豪门褚家的少爷啊?】
【月薪十万, 回家要饭:小林努力干饭中, 要是这么说,难不成咱们公司最近要跟褚家谈合作了?】
【意识流加班狂:可别, 老牌世家毛病多,合作起来既死板人还不好伺候, 我看不太可能。】
【人类要加油:要是褚家的话,这家大少爷我还有点耳闻, 那位可是前妻生的长子, 头几年进了娱乐圈, 去年还刚拿了影帝奖杯呢,我听朋友说人家最近正在国外准备进军好莱坞拍电影呢,也没可能突然坐轮椅闪现国内啊。】
【小林努力干饭中:所以!排除褚家大少爷, 今天来咱们公司的就是褚家小少爷咯?】
【人类要加油:也不是吧???你们都没吃过去年咱们市里的大瓜吗?就褚家去年闹得沸沸扬扬那件事儿, 说是他家小少爷从小就在医院跟人抱错了, 白养了个假儿子二十多年,去年不小心才发现真相,我记得当时报道的特别轰动。】
【月薪十万,回家要饭:哦哦哦,好像是听过一耳朵,不过话说回来,豪门贵妇生孩子,医院都能给抱错?就这医院,以后谁还敢去生孩子啊。】
【小林努力干饭中:人类要加油,那真少爷呢,后来接回家没?】
【人类要加油:真少爷被接回家后说是被送出国进修去了啊,就前半月还有八卦新闻说是这位也快回国了呢。】
【意识流加班:要是分析下来,今天这位就该跟你们说的那个豪门褚家没关系咯?挺好的,舒服了。】
【月薪十万,回家要饭:意识流加班,哈哈哈兄弟,你怎么对人家老牌豪门这么嫌弃,big胆警告哦。】
【意识流加班:呵呵。[靓女翻白眼.jpg]】
五分钟后。
【美甲小铺扬扬:等等,你们八卦里说的青年,是姓褚,还做轮椅?他是不是长得还特别好看?】
【意识流加班:扬扬,你认识?】
【月薪十万,回家要饭:扬扬,你认识?】
【人类要加油:扬扬,你认识?】
【美甲小铺扬扬:[捂嘴震惊.jpg]】
【美甲小铺扬扬:如果没猜错的话。】
【美甲小铺扬扬:他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算卦很灵验的学长啊啊啊啊啊。】
【美甲小铺扬扬:他超牛逼的!!!】
褚宁仰头看着电梯上的数字缓缓上升,最后停止在二十七层,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邱长生几乎是见到久违的亲人一般,从休息室的隔间里疾步走出,激动大喊。
“褚小老板!你总算来了!”邱长生说。
褚宁抬眼见邱长生气色不错,表情轻松地跟对方打个招呼:“邱总。”
邱长生久等褚宁不来,蹲在休息室里胡思乱想了半天,眼下终于见到褚宁,他就跟见到救世主一样,不由后悔说:“我应该派车去接您。”
“那多不好意思。”褚宁收了邱长生不少转账,此时看邱长生就跟看财神爷似地,感叹道,“邱总太大方了。”
他这般说着,手撑轮椅从电梯里缓缓走出,不过只往前走了半米距离,就闻到一股隐约的腐臭的味道。
停住轮椅,褚宁微微偏头,就看到敞亮的办公桌前,一具皮肉腐烂干瘪的僵尸正笔直地躺在地上。而干尸的头顶,一枚贴的并不算牢靠的黄符纸,正在空调机的吹拂下,随着气流轻轻摆动。
褚宁:“这就是你贴好的沉睡符?”
邱长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表情一愣,突然结结巴巴说:“褚小老板,我之前贴挺好的,怎么现在飘起来了,它、它这样该不会突然醒过来吧”
褚宁转了转轮椅,无语地看了眼邱长生,建议说:“或许,你可以先把空调开小点?”
邱长生擦了把冷汗,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对对,关空调!”
这倒霉催的,把快他智商都吓没了。
邱长生勉强平复了一下见到褚宁后激动的心情,随后手脚轻飘地走到办公桌后,找到遥控器,关掉空调。
空调停止工作,贴在干尸脸上的黄符纸也变得服帖起来。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却见办公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拿着桃木剑的年轻道士一冲而进,瞬间带起走廊里一阵冰冷的寒风
寒风呼啸着冲进办公室,“哗啦”一声扬起干尸头顶的黄符。
邱长生:“”别吧???
只见,在邱长生的视线中,原本都已经安稳贴在干尸头顶正中的黄符在寒风的吹拂下高高飘起。
下一秒,黄符纸轻飘飘地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而他的耳边也再次响起了干尸熟悉又诡异低吼。
邱长生眼前一黑:“”是谁添乱来了啊!!
干尸苏醒,登时就从地上蹦了起来。它口齿流涎,乌黑的指甲刮擦过地板,如某种野兽般快速向目标邱长生扑去。
邱长生来不及躲藏,心道天要亡他,下意识就闭上了双眼。
但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这时,一道微白的光芒从他眼前划过,干尸双目一刺,痛吼一声,而闯入办公室内的年轻道士也跟了上来,桃木剑冲着干尸就是狠狠一砍
“呔!急急如律令,僵尸吃我一剑”
干尸被桃木剑打得原地呕吼,它顾不得继续攻击邱长生,转身就跟着年轻小道士打斗起来。
年轻小道士倒也身手矫捷,几个翻滚间,跟干尸打得不相上下。
“老板!您没事吧!”罗勒在小道士身后冲进办公室,见他那表弟跟干尸缠斗到了一角,火速冲到邱长生面前。
“我没事。”
邱长生惨白着脸摇摇头,低头就看到自己的脚下,有一枚失去了颜色的三角黄符还在冒着淡淡的白烟。
这是
他直觉地偏过头,看向褚宁的方向。
但褚宁却毫无所绝,他早被突然闯进的小道士吸引了视线,正津津有味地吃瓜看戏。
身手不错嘛
褚宁神色赞叹地看着小道士在地上连续三个翻滚,躲过干尸的疯狂攻击。
只是在躲避的同时,架子上的许多玩物摆件,也被小道士的桃木剑劈砍几下,成了稀碎。
褚宁不知道那些摆件价格几何,但想也知道能摆在公司老总屋子里的摆件,也肯定不会便宜哪儿去
见状,他缓缓叹了口气:“”
哎,都是钱啊。
就在褚宁替别人肉疼的时候,跟年轻小道士一起前来的中年的道长也走进办公室,语气平静的交代了句:“留青,切莫恋战。”
小道士闻言,大声应道:“好的师父!”
说完,他大喝一声,随后又是一阵里劈啪啦,扫落一地摆件碎片。
“哎。”褚宁又重重叹了口气。
他声音不算太大,但却叫罗勒后知后觉地发现,办公室除了老板之外,竟然还多出了个人。
“老板,他是?”罗勒有点懵。
邱长生看一眼褚宁,正斟酌着怎么解释,就听褚宁先一步开口说:“我是你老板的合作伙伴。”
罗勒:“老板的合作伙伴?”
可他怎么没有印象?
褚宁缓缓看了眼邱长生,淡定问:“邱总之前没跟你提起过?”
罗勒也疑惑地看向邱长生。
“小罗,忘了跟你介绍,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安眠玩偶的原创者。”邱长生闻言,赶忙说道,“我非常看好褚先生的这项产品,关于合作,我已经单方面决定再让一个点给褚先生。”
罗勒:“啊?”
他是不是幻听了啊?
安眠玩偶的项目他确实听老板提起过,不过那时拟定的合同是二八分利,他们就已经觉得很离谱了,可是现在
老板没让干尸吸干魂魄,倒是被这个不知名的青年给忽悠瘸了不成?
罗勒正震撼着,却听屋内小道士爆喝一声,手中桃木剑发出微弱白光,竟硬生生将桃木剑劈砍进了干尸的右肩。
小道士眼睛一亮:“僵尸邪灵!听我渡化”
他正说着,嘴中念念有词,可不料
桃木剑它卡住了。
年轻小道士:“”
罗勒:“”
邱长生:“”
褚宁眉头微挑:“啊这。”
“小徒学艺不精,诸位见笑了。”一旁,沉默许久的中年道士眉心微蹙,略带歉意地跟邱长生等人鞠了一躬。
但就在躬身时,他手中盘着的几枚铜钱却一手掷出,五枚铜钱如飞镖一般,眨眼便正中干尸眉心,手腕,脚腕五处。
这中年道士竟是用铜钱,直接将干尸钉在了地上。
邱长生跟罗勒瞳孔齐齐一震。
旁边,褚宁也收起吃瓜看戏的表情,看向中年道士的表情里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干尸被钉在地上后尚在嘶吼,年轻小道士见是师父出了手,不由撇了撇嘴,将桃木剑使劲从干尸肩膀上拔了出来。
他蔫蔫地走回中年道长身边,垂头丧气叫了声:“师父。”
中年道长点头又摇头,却是只说了两个字。
“毛躁。”
年轻小道士沮丧地抓了抓发髻,表情里还带着几分不服气在。
罗勒见状,上前拍了拍年轻小道士的后肩,但心底却着实松了口气。
眼下干尸被制伏,他也终于有了时间,给邱长生郑重介绍一下眼前的两位道士。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却见邱长生从办公室的角落捡起一张十分不起眼的黄符纸。
罗勒吓了一跳,不知这黄符纸是哪里来的,急忙喊了句:“老板?”
谁知,邱长生却摆摆手,语气淡定地向身旁的青年问:“褚小老板,你说这张符现在贴回去,它还能睡过去吗?”
旁边,褚宁有被突然问住,一时无言:“”
他没有二次利用符箓的经验,也不太知啊。
心里想着,褚宁轻咳一声,不太确定说:“要不你再贴一次试试?”
反正这张没用了,他手里也还有很多。
丝毫不慌。
而办公室内,听完两人对话的助理罗勒却直接傻眼了:“”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怎么听不懂了。
老板要让谁睡着?
干尸吗?!!!
36 第 36 章
老、老板你没事吧?
罗勒呆立当场, 内心凌乱地来不及反应,邱长生就因为不愿再忍受干尸那让他格外头皮发麻的吼叫,放大了胆子谨慎走到被钉紧的干尸面前。
他手拿符箓, 不敢看干尸扭曲的正脸,垂直地将符纸往对方腐烂干瘪的额头中心使劲一糊
干尸:“嗬嗬,吼!”
不远处,罗勒请来的年轻小道士, 也就是方留青表情一变,提着桃木剑就要上前阻止:“喂,你别乱动它危险”
余音未落,只见黄符纸糊上干尸脸后, 原本被钉紧在地, 还在试图挣扎的干尸突然动作一顿, 整个嘶吼声都迟缓凝滞了起来。
干尸:“嗬嗬吼”
干尸:“嗬呼呼”
令人震惊地, 整具干尸瞬间便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稳之中。就像是普通人困极了一般,只见干尸的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连嗓子里的诡异吼叫都变成了隐约的呼噜声。
小道士方留青:“???”
莫、莫不是他眼瞎了?
方留青跟随师父降妖除魔多年,自以为见多识广, 只知道有千日不曾闭眼入眠者是为僵尸之首,却偏不曾得知, 就僵尸破风箱一样的嗓子, 还能打出这样的呼噜?!
不对劲。
小道士方留青警惕细看, 才发现那张黄纸似乎并非是普通纸张,而是留有朱砂的符箓?
所以方才
那位邱居士给僵尸头上贴的,究竟是什么符?
而到底是哪种符箓, 威力竟如此巨大, 能让一只道行不低的僵尸瞬间陷入沉眠?!
方留青半举着桃木剑的胳膊顿在半空中, 一脸复杂与费解地看向自家师父,显然有被震惊到。
中年道长站在方留青身旁,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干尸额头上的沉睡符,接着便不加掩饰地笑着惊叹起来:“贫道竟不知,桐城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位于符箓一道臻至化境的年轻道友?这张符箓的笔势简直是”
说到这里,他似是找不到该如何形容的言语,足足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
“大道归返,妙极!妙极!”
说完,中年道长的目光便转而落到褚宁身上,一时间充满了对后生可畏的赞叹与欣赏之意。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火热,褚宁实在是无视不掉,只好抬了抬眼,无奈地朝两个道士拱手作了一揖。
“我本无意与两位道长抢生意,两位道长切莫见怪”褚宁缓缓说。
他之前看邱长生的助理带着两个道士进了公司,就大致猜到自己这回跟人家怕不是撞单了,怕太尴尬,才把自己说成是邱长生的合作伙伴,但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哎。
褚宁心底一叹,看了眼邱长生。
不过这事要怪,还是得怪邱总跟他助理。
仅仅僵尸作祟这种小事,既然请过了道士,又干嘛叫他来呢?
邱长生听到褚宁开口,顿时也想到自己这事儿办的不地道,不免颇有几分羞赧地解释道:“两位道长切莫见怪,我今日也是头一次突遇如此怪事,先前不知我的助理竟是真的请到了两位道长,所以情急之下,便又擅自联系上到了褚小老板”
在他的认知里,助理罗勒跟他一样从来都是不信邪的那批人,且当时情况紧急,能在那样短时间内被罗勒请上门的道士,他实在是信不过。
助理罗勒:“”
谢谢老板,有被伤心到。
不过伤心归伤心,作为职业助理,他深吸一口气,急忙开口道:“对了,还没来得及给老板介绍,这两位道长都是从东岳观而来,这位施道长乃是东岳观的观主,另一个是施道长的徒弟,也是我家中表弟。”
邱长生听过介绍,十分惊讶:“这小位道长是你家中表弟?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助理罗勒苦笑一声,“老板,您也知道我以前不信这个,家里也就没跟我说过这事儿,后来知道他就在东岳观当道士,还是因为一次巧合。”
小道士方留青随口道:“嗯嗯,是挺巧的。”
褚宁默默好奇,随口插了句:“怎么个巧法?”
方留青:“就是我表哥陪他相亲对象去东岳观上香来着,结果爬到半山腰,他就把腰给扭了,还是人家女孩子把他扶到了我师父那儿做了正骨,我俩这才碰上。”
罗勒被揭老底,不禁脸皮一红:“还未多谢施道长”
施道长呵呵一笑,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话说到这里,小道士方留青却突然看向褚宁,目光灼灼道:“那张符真是你画的?”
他向来自诩于修道一途天资过人,是同辈之中的绝对佼佼者,乍见褚宁承认那张能叫僵尸打呼噜的符箓是出自他自己之手,不免十分震惊。
毕竟,他家师父他最了解,能讲出那样高评价,可见眼前的青年的一身本领,甚至怕不在自己之下!
虽然心底不愿承认,方留青却不禁自言自语地回忆说道:“对了,先前我刚冲进门前,看到僵尸明明就要扑到那位邱居士身上,却不知为何痛叫一声,突然停下了动作,才让我有机会使剑将他引开。”
“那时,也是你用了符?”方留青问。
褚宁没想到被这小道士发现了,坦然承认道:“是我。”
他那会儿也没想到小道士会突然冲进门,还让一阵过堂风把沉睡符直接给吹飞了。
也是情急之下,褚宁干脆扔了张化煞符出去,替邱长生挡了挡。
再说本来吧,他扔过化煞符之后,是想给干尸再送几张沉睡符大礼包的,但看到小道士跟干尸打得格外痛快,就没好意思插手。
方留青不知褚宁心中所想,却不免在心中憋了一口气,在心底偷偷将褚宁跟自己做起了对比。
他想到自己一身道家剑法运用娴熟,却于符箓一道一窍不通,而眼前青年虽画了一手好符箓,却似乎双腿有疾
就说世上怎么可能有面面俱到的修道天才呢?
就连他师父修行四十多年,也只能做到独精一门道法,而于旁门也无法全部都做到触类旁通。
方留青轻轻叹了口气,不忍好奇起来:“你姓褚是吧,说起来,你符箓画的如此之好,我怎么没有在桐城听说过你呢?”
按理说,像褚宁这般年轻有为的符箓高手,不应早该在桐城扬名了?
“莫不是外地人,才来桐城不久?”方留青又问。
褚宁:“我确实在桐城本地长大。”
至于为何没名没气,他这却没法回答了,毕竟自己情况特殊,于是只半真半假道:“不过吧,我师门有规定,不出师者,不入世。”
当年他师父收他,倒的确有过这条规定,不过褚宁聪明,特别擅长举一反三,所以很快就给出师了。
至于这辈子,就当他是从重新睁眼那天开始,算重新入世好了。
听他说到这里,施道长不由摸了下下巴,点头道:“原是如此。”
到此为止,两个东岳观的道士也颇有分寸地不再追问。
毕竟道家法门众多,像是门派规定稀奇古怪的不在少数,如褚宁这般的,倒也不算是前所未见。
长生科技二十七楼,本应视野开阔环境低调沉稳华贵的总裁办公室内,如今地面一片狼藉,满架子上的文玩摆件都碎落一地。
地上,被铜钱钉着的干尸还在打着呼噜,隐约有点半睡半醒的前兆。
邱长生环视了一眼屋内,还来不及心疼自己的摆件,目光瞥到干尸似是挣扎着眼皮要苏醒的模样,不免惊慌道:“褚小先生,这张沉睡符怎么第一次贴跟第二次贴出来的效果不太一样啊。”
他记得沉睡符第一次贴上那会儿,这干尸可是睡得震天的电话铃响都醒不来,怎么第二次再用,这干尸就打起了呼噜,还有点像是要醒的样子。
褚宁:“”
褚宁:“可能是第一次的效力比较好,第二次就差了点吧。”
邱长生闻言,突然紧张起来:“那这张符第二次用,还能撑到三天吗?”
说来,邱长生虽仅年过三十,但因他身为长生科技创始人,平日里的气质一向稳重,对待下属也很有威严,是公司员工见面都要发憷的存在。
但此时此刻,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在罗勒跟两位道长的耳朵里,他们竟然从邱长生紧张的语调中,听到了点委屈的味道?
罗勒不理解了:“”老板,你在委屈什么啊?
就离谱。
褚宁倒是明白邱长生这是在隐隐埋怨沉睡符被小道士开门吹飞了的事。
不过方留青也是为了救他,所以邱长生也不好说出来,就有点憋闷。
褚宁见状,没忍住笑了笑,坦言说:“以前确实没见过你这个情况。”
邱长生见褚宁也没办法,不由焦虑道:“那现在怎么办,这干尸若是中途醒了,万一它把钉子挣开”
“邱总,施道长还在呢。”褚宁轻咳一声提醒道。
旁边,施道长笑笑,慈和说:“无事。”
邱长生这才略带歉意地看了要施道长,转而又跟褚宁问道:“褚小老板,你那里还有没有多的沉睡符,能不能再给我几张?”
他算是怕了那干尸了,而且沉睡符这东西,他现在可算看透了,那就是手里越多越好,这样以后就算遇上别的事,把沉睡符一贴,总能先拖延个三天三夜。
“你要几张?”褚宁一听,眼睛一亮。
邱长生还记得沉睡符单价一千一张,先前时候,他还觉得这价格简直无语,完全属于坑蒙拐骗那类。
但眼下,他却只觉得褚宁良心到爆炸。
这种关键时刻能用来保命的符箓,竟然才卖一千。
才一千!
邱长生缺什么都不缺钱,干脆道:“褚小老板,能不能先卖我个一百张?”
他怕要多了褚宁没有,还没敢多要。
不过,就这句话,却叫一旁的施道长抬了抬袖炮,眉心微蹙。
就他自己所知,像是邱长生口中,能使人陷入沉眠的符咒,即便是由精于符箓一道,法力深厚的高功所作,也要沐浴焚香,不眠不休地整整画三日,才能画出一张。
而这邱老板开口就要一百张,怕不是在痴人说梦。
正这么想着,施道长便就听到旁边,坐在轮椅上的褚姓青年有点为难地说:“一百张恐怕不行。”
施道长摇摇头,正欲开口给邱长生科普一下如沉睡符这般精妙符箓的难以制作之处,就又听到那褚姓青年再次开了口。
“我现在身上只带了十张。”褚宁说,“剩下九十张能不能明天给你?”
施道长:“”
施道长:“???”
便是淡定沉稳如东岳观观主,施明恩也不由震惊了。
而他徒弟方留青就更是傻眼了,想也没想就张口道:“一天九十张,你没开玩笑吧?”
37 第 37 章
“吹牛也不是这吹的啊?”方留青道。
画符又不是普通人写字画画, 一天九十张,搁这搞义务小商品城批发还是团购呢?
方留青是觉得,眼前这个轮椅青年也不是没本事啊, 搞这种吹牛皮的事干嘛。
可就算是吹牛,也不能不打草稿吧?
褚宁:“?”
他不理解。
他哪里在吹牛了啊?
褚宁看了眼东岳观师徒二人组,不是懂两人震惊的点。
随即,他又正了神色看向邱长生, 用自己的人格打包票说:“邱总,您也算是我的老主顾了,我褚宁摆摊赚钱,一向是童叟无期, 说给你九十张, 就绝对不会给算成九十一张!”
邱长生:“”
邱长生了轻咳一下, 立刻说:“我肯定相信褚小老板!”
说实话, 他也不知道两位道长在惊讶什么。
他的失眠症就是褚小老板治好的,那个符还一张卖两千呢, 褚小老板都能瞬间掏出一叠,沉睡符价格比安神符还便宜了一半, 没道理这个更难画吧?
方留青:“”
方留青更不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邱长生开口后, 他实在没忍住, 随口跟了一句。
“真的吗?我不信。”
毕竟, 看符师画符,方留青也是见过几次的。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有次与省外道观联合, 共同擒拿一只从桐城逃窜而出的穷凶恶鬼。
当时, 方留青与众道友联合, 同恶鬼全力交战,却几日追逐僵持不下,之后,他便有幸见到了一位符箓大师现场绘制五雷化煞符的全过程。
据说,为了擒拿恶鬼,该位符箓大师已经提前净心三日,不食荤不见血,待三日满后,才确定了可以开坛画符。
而在那位符师开坛之后,绘制符箓的步骤却仍旧极为繁琐,需要符箓大师沐浴焚香,再行祖师上拜,之后才是气沉丹田,提笔点朱砂,绘符咒纹理。
那张五雷化煞符足经二十四时辰才被绘制完成,方留青当时没熬住,上前跟恶鬼缠斗一场后,便不小心力竭昏了过去。
醒来时,他就听耳边隐隐响起雷声滚滚,睁眼一看,却是那只在众人合攻之下,逃窜许久的难缠恶鬼,眨眼间就被擒在了五雷化煞符之下,被一道熊熊烈火烧成了几缕飞烟。
从那之后,方留青就悟了。
符箓一脉,威力大是大,但越是厉害的符箓,符师绘制的时间就越长,就算是一些没有攻击力的杂符,即便对符师而言,相对简单容易不少,却也断不可能做到一日连绘九十张。
更何况,褚宁手中符箓,也并非简单杂符,而是被他师父称赞过的,能让僵尸一睡三日的极品符箓。
方留青一句阴阳怪气出来,一时间,倒叫褚宁变了神色。
“你”
青年表情微变,方留青以为是他牛皮吹破心虚了,正要摇头撇嘴。
谁料,褚宁沉思片刻,却角度清奇地点头说:“说的也对,你没用过我的符箓,不信也是自然”
顿了顿,褚宁又道,“不然这样,我看你桃木剑用起来灵力不低,却刚好缺少一二杀招,要不然,我八折便宜卖你几张五雷化煞符,佐以你的桃木剑试试看如何?”
方留青都快被对方的嘴硬气笑了,不由嘲笑:“五雷化煞符?还卖我几张?我说你真的别再吹了”
“用了它,缉拿恶鬼僵尸之时,必定让你事半功倍。”褚宁没理会方留青明显不善的语气,自顾说着,从轮椅背后掏出个塑料袋,展开袋口,挑出十几张黄符,悠悠说,“五雷化煞符,我这边单价卖两百,八折就是”
“一百六一张。”邱长生不知何时凑到了褚宁旁边,羡慕地盯着他的袋子感叹说,“褚小老板,这道符卖这么便宜的?你说,我能不能”
五雷化煞符,听名字就感觉比它的沉睡符要厉害很多啊!
褚宁看出邱长生眼里的跃跃欲试,摇摇头:“这符你用不了,烧手。”
邱长生疑惑问:“烧手?”
“就像这样。”
褚宁轻咳一声,抽出一张五雷化煞符,特意在方留青眼前停了停,让他看清这可是张货真价实的五雷化煞,随后便将右手双指并拢,捏起剑诀。
“去”
褚宁口中默念咒文,五雷化煞符应声飞出,在空中发出一道雷爆声响,而响声同时,符纸本身也迅速被一股无形火焰包裹燃烧,瞬间化为灰烬。
地上,半睡半醒的僵尸在火焰出现的一刻,喉咙里的呼噜声猛地顿住,整个被钉紧的躯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它能感觉到这些火焰可怕之处,估计只要沾上一点,自己怕不是就要原地玩完儿。
干尸:“”害怕。
不止是干尸,办公室内,符箓中无形的威压也在不觉间重重落在了众人心头。
邱长生跟助理罗勒身为普通人还不觉得什么,只是看到符箓燃烧时突然又迅猛,不禁双双吞了吞口水。
而一旁,小道士方留青的面部表情却只剩下一片愣怔与空白
这张符,怎么比那日他所见到符箓大师亲手绘制的那张看起来更恐怖,威压更深厚?!
方留青还在震撼着,他的师父施明恩却从沉默中抬眼望向半空中无形的法威之力,双手猛然一抖。
不知何故,这枚符箓所借的法威之力,怎么让他感到这般熟悉与敬畏?
符箓乃是人借神力的载体,而眼下这枚,却恍惚犹如神力亲临
施明恩眉头紧锁,神色肃穆地立在原地,心中却是感慨万千,涌起惊涛骇浪。
本以为,他这徒儿方留青已是百年里难得一见的修道天才,却不曾想,这世上从来不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本以为,这轮椅青年口中的“一日九十张”是夸大其词,言过其实,但事实上,随着对方在举重若轻般地抛掷出那枚五雷化煞符后,他才知晓,真正可笑且没有见识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他们师徒二人。
有道是,“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
这本是他交给徒弟们修道时的第一门功课,可何时自己却忘了?
施明恩垂眸敛容,心中顿时情绪翻涌,脑海中闪过一片明悟。
而就在这之后,他突然神情微动,竟是感到自己凝滞许久的道心瓶颈,隐隐有了松动之意
符箓烧完,褚宁收回视线,看向邱长生,一脸淡定地解释说:“这符你们扔不高,就很容易会烧到自己,尤其是手。”
邱长生跟罗勒对视一眼,整个人都哑然了。
褚小老板可太抬举他们了,就那张符箓的威力,是烧手那么简单吗?
你看那具干尸都在旁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吱一声了!
“不要了不要了。”邱长生见状,连忙摆手叹气说,“我还是只买我的沉睡符吧。”
果然,人就是不能太贪心。
那什么五雷化煞符,也太危险了点,还是交给专业人士用的好。
褚宁见他想开了,立马从袋子里取出剩下的十张沉睡符,一口气都交给邱长生。
邱长生接过沉睡符,立马掏出手机,熟练地转了一百张沉睡符的钱。
褚宁怪不好意思的:“哎,邱总,那剩下九十张的钱等我把符交给你,再转也不迟啊,您也不怕我赖掉”
邱长生毅然说:“我肯定相信褚小老板。”
这句话,是他今天第二遍说。
头先第一次讲的时候,小道士方留青还对褚宁满是不信与轻嘲,可等邱长生这次又说一遍,方留青的耳朵就只剩下一片通红。
他哪知道,眼前这个青年不止那什么沉睡符,连五雷化煞符都有足足一摞?
别的符箓大师三天静心净身,两天两夜才能绘制而成的五雷化煞符,这青年手里竟然有整整一摞?!!!
这科学吗?
这真的是人类能达到的程度吗?
原来符箓这东西,对眼前青年来说,真就跟写字画画一样简单容易?
难道对方之前是真的没有在说大话?!
方留青正这么想着,就突然听到眼前青年又说话了,而且好像还是在问他。
褚宁:“怎么样,小方道长,你要不要买几张?”
方留青:“”
小方道长?
方留青:“”
谁是小方道长?
褚宁刚收下邱长生的转账,整个人都相当有动力地继续为自己拓展业务起来。
他看向方留青,极力推荐道:“小方道长,五雷化煞符卖你八折,一百六一张真的不贵,而且这符箓的威力你也看到了”
对于自己出品的符箓,褚宁还是非常自信的。
方留青目光下意识落在褚宁怀中的塑料袋上,他手中还紧紧握着桃木剑,身体微歪过去,就能看到袋子里还有不少种符箓。
“这些,是你多久画出来的?”方留青张了张嘴,许久,他才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迷茫地问道。
“你说这些?”褚宁提了提袋子,回答说,“都是这半个月没事的时候画的怎么,你是还想看看别的?”
袋子里,除了五雷化煞符,其它适合卖给方留青的符箓就不太多了。
褚宁翻了翻了,才从最底下翻出几张他闲时画来练手的天师护身咒,问道:“你看这个行不行?跟五雷化煞符搭配,有攻有防,打起架来多爽啊。”
方留青下意识点点头:“是挺爽的”
“这个也八折卖你,同样单价二百,一百六一张。”褚宁看小道士表情松动,状似恶魔低语道,“朋友,多买多赚啊,我对新客人向来都很大方的,第二次买可就没这个福利了”
方留青闻言,急忙说:“那我要十张!”
顿了顿,他见褚宁翻出来的护身咒只有薄薄几张的样子,不禁又迟疑道,“这些符箓,你应该还能很快画出来的吧?”
“很快的。”褚宁自信道,“不够的符箓你给我写个地址,我明天发快递给你啊。”
方留青说:“我就在住在东岳观”
褚宁笑道:“东岳观我知道,先前我有一个刚认识的朋友就提起过你们,说我若是遇上急事,可以去找东岳观的道长帮忙。”
顿了顿,他又转口说道:“对了小方道长,你是五雷化煞符跟天师护身咒分别要十张是吗?这样的话,价格加起来是”
方留青:“”
方留青忍很久了。
终于,他实在忍不住,打断褚宁道:“等等,我今年二十有三,算起来应该比你大吧”
褚宁:“啊,我二十一。”
方留青神色纠结:“所以,你能不能别叫我小方”
小方什么的,听起来多不稳重啊。
“啊?”褚宁疑惑地抬起头,见方留青一脸憋闷,想了想,立刻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语气亲切道,“那好的,小青道长,所以您是两种符都要对吗。”
方留青:“?”
【📢作者有话说】
“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cr《道德经》
38 第 38 章
方留青脸色红了又白, 白了又青,几乎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桃木剑,茫然若迷地想,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喊过小青
可是
被叫小青的话,那还不如就叫小方呢!
方留青心情郁闷地回了回神,正打算跟褚宁再对有关他称呼的问题上纠正一番, 但还没开口呢,褚宁端看方留青憋着股劲儿的表情,却以为是方留青觉得价格贵了,想跟自己讨价还价。
这可不行!
他给小道士的定价已经是相当良心的同行优惠价了。
而且小本生意, 他赚的也不多啊。
褚宁心想着, 迅速清点符箓, 同时手机打开收款码, 一起送到方留青眼前,神色真挚地劝说道, “小青道长,八折优惠真的很便宜了, 八折,你就可以享受攻守兼备的完美打架体验!”
“而且, 您难道就不想体验打架的时把别的鬼按在地上摩擦的快乐吗?”
“小青道长, 机不可失啊, 错过这一次,可没有下回”
方留青嘴巴都没张开呢,褚宁一番话说下来, 脑袋当即又浆糊住了。
他下意识跟着褚宁激昂充沛的话语, 想象了下自己身披符箓, 暴打厉鬼的英姿画面,瞬间就把称呼什么的抛到了脑后,当即大声道:“我、我我当然想!”
褚宁精神一震,也扯大了声音说:“很好!那您是现金还是转账?”
方留青掏出手机,埋头按下几个键,愈发震声激动:“我转账,多少钱来着?!”
“一共三千二。”褚宁见状,微微一笑,“承蒙回顾啊。”
方留青的转账过后,又具体留了个他在东岳观的具体厢房地址给褚宁。
褚宁跟他约好三天内用快递送到,一叠符箓顺势塞到方留青怀里。
方留青将符箓拿到手后,一种仿若中彩票的不真实感油然而生
十张五雷化煞符的快乐
那是真的快乐!!
旁边,目瞪口呆地围观了全程的助理罗勒左看一眼正心满意足数着沉睡符的老板,右看一眼又在将新买符箓试图往道袍里塞的表弟,最后,他又看向屋内最最沉稳,却偏偏一直处在闭目沉思状态的东岳观观主,整个人都无语住了
不是,这地上躺着的干尸可还在呢?!
就没有人去管管它吗
助理罗勒平时没少看过诸如生化危机一样的国外丧尸片,看电影的时候只觉得国际大片血肉横飞很刺激啊,但眼前真出现了具差不多的干尸,他总觉得是个正常人都没有办法选择无视吧!
这么想着,罗勒深吸一口气,伸手碰了碰邱长生,叫老板回过神,又用眼神又暗示了下地上的干尸。
邱长生:“”
邱长生看了眼干尸,头皮复又一麻。
嘶
他怎么把这家伙给忘了。
邱长生一揉眉心,心中暗道这一定是因为褚宁跟东岳观两位道长的表现太过轻松写意,才让他也恍惚有了种眼前这具干尸好像也不是什么可怕生物的错觉。
但是
这东西会动的时候是真的吓人啊!
一想干尸拿爪子抓自己时的场景,邱长生心头一抖,立刻轻咳一声,用商量的语气向屋里几人问道:“施观主,褚小老板,二位现在能否帮我看看,这具干尸具体要怎么处理?”
施明恩跟方留青是被罗勒叫来救人,顺便制伏僵尸的。
二人听见邱长生这么问,许久没有开口的施明恩终于缓缓睁开眼,沉声道:“据贫道观察,这具僵尸该是生前还尚存一息时,就被人用秘法炼制成为了活死人尸的飞僵,若是后继无人蕴养,它本该百年之后才能脱棺而出,为祸人世。”
“可贫道再看一眼它的尸身腐败程度,这具僵尸怕是不足五年便已脱棺而出,可见,它该是被人精心蕴养过的。”施明恩皱眉道,“这种僵尸想要处理,须得先想办法断开它跟蕴养人之间的关联,而后再行开坛做法,度化七七四十九日。”
“七七四十九日?”邱长生看了眼干尸,神色复杂地为难道,“施观主,你的意思是,我还要把这具干尸在放在这里四十九天?”
施明恩:“”
施明恩叹气道:“若是开坛做法,便必须将干尸送往东岳观,在观中进行。邱居士你这出大楼虽是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但却是万万不能的开坛做法的。”
邱长生傻了:“啊?不行吗?”
他来不及问为什么,只看着办公室里的一地狼藉,面色几度变化,不由苦笑一声道:“施观主,除了把干尸送往东岳观,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顿了顿,邱长生又道,“最好是能不让我们公司上社会版新闻头条的那种”
不是他毛病多,要求多,实在是长生科技发展到现在,公司发展好到让许多同行眼红嫉妒。
就这每天大楼外面,都不知围了多少敌对公司派来的狗仔,光想着从他们这儿扒拉出新闻看点,等着看他公司股价下跌呢。
本来今天罗勒叫来两个东岳观的道士,就极有可能登上明日的八卦娱乐小报,可要是再从他大楼里抬出这么具干尸
那可真就不好清楚了!
施明恩多少也能想到邱长生作为生意人的顾忌,不过他以他的能力本事,除了亲自开坛给干尸做度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毕竟,飞僵不同于寻常厉鬼,厉鬼没有具体形状,只需降服后,用道法超度便是,而像是干尸这样的,一般将其灵魂超度后,还是需要好好安葬的。
不过话说回来,桐城市内已多年不见飞僵,邱长生办公室里这具又是哪里来的?
施明恩表情微沉,缓缓将疑惑问了出来。末了,他又沉声说道:“若是能找到关住它的棺椁,便可以顺藤找到它的蕴养人了,不管如何,当务之急,是先斩断它与蕴养人之间的关系才是。”
这时,助理罗勒迷茫地插嘴问道:“施观主,您说的蕴养人跟这具干尸是什么关系?您是指蕴养这具干尸的人很有可能是要害我老板的幕后凶手吗?”
施明恩摇头,正要回答,旁边方留青就先一步抢过话头,颇为无语道:“表哥,您可真是个推理逻辑小天才。”
罗勒不解:“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简直是错上加错。”方留青竖起指头摇了摇,“飞僵跟蕴养人的关系,基本跟病毒寄生一样,飞僵吸食蕴养人的气运与精神作为养分,直到彻底吸干否则决不罢休。你看这只飞僵当时抓人抓得那么身手灵活,甚至已经有了模糊的思维意识,就能看出它从蕴养人身上吸走了多少好运道。”
罗勒闻言,不禁反问:“飞僵从蕴养人身上吸走运道?那蕴养人他自己知道吗?”
方留青嗤笑道:“怎么可能知道,谁没事闲得把命给僵尸吸,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罗勒心道也是,不过这么一来,那蕴养人岂不就是个单纯的冤种倒霉蛋吗?
正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偏头看了眼邱长生,想看看他老板决定怎么继续处理。
谁知,刚一转眼,他就看到他家老板不知何时惨白了脸,嘴皮也变得十分干皱,像是受到了不小打击。
罗勒愣了愣,不忍担心地喊了一声:“老板?”
“我”邱长生听完方留青的话,下意识张了张嘴,表情有点崩溃地看向褚宁,一字一句地低声问道,“褚小老板,你之前跟我说过,说那具干尸就藏在我的珠串里,被我日夜蕴养了三年是吗?”
褚宁看了他一眼,怜爱道:“是。”
邱长生深吸一口气,双腿一软,一脸绝望地蹲到地上:“照这么说,我就是它的蕴养人了?那”
“那串珠串就是那具干尸的”
“棺、椁?”
说话间,邱长生话音卡顿了一下。
旁边,东岳观主施明恩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眼底有惊讶闪过,而方留青则是直接更是张大了嘴巴。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邱长生说完,又苦笑着抬了抬头,看向褚宁。
褚宁见状,轻叹一声说:“若是按照施道长跟小青道长的说法,你猜的没错,那的确算是。”
邱长生猛抓了把头发,再度崩溃了:“”
所以说,他这是把一个棺材当成宝贝,在身上戴了整整三年?!
可那串珠串,分明是他的好兄弟,在出国之前亲手交给他的分别礼物啊。
邱长生不愿往最坏也是最有可能的方向去想。
但是
他的好兄弟,无缘无故怎么会害他?
并且还是用这么阴毒很辣的手段。
这到底是为什么?
会不会是珠串被人暗中动了手脚?
邱长生思绪挣扎间,助理罗勒也惊呆了。
眼下,罗勒也想起了邱长生经常戴在手腕的那串珠串,而那具干尸,今天就是从那串放珠串的公文包里蹦出来的!
他之前还以为那只是巧合,是他眼花了。
可如果说那串珠串就是干尸的棺材巢,那他之前帮他老板取拿手串,不就等于是摸人棺材吗?!
罗勒脚底寒意陡升,不由跟着邱长生一起担心起自己的气运运道是不是□□尸吸走了不少。
他就说啊,最近半年自己工作加班这么认真辛苦,怎么老板都没给他涨工资呢!
肯定是财运都被那具干尸吸走了!
这么想着,罗勒也跟着邱长生一起蹲下,心情颇为复杂地抓起了头发。
邱长生见状,还在纠结难过的心情立刻顿了顿,没忍住偏头问:“小罗,你又怎么了?”
“老板,那珠串我也摸过。”罗勒叹了口,恨声道,“真是太过分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邪术!”
害得社畜不能加薪升职!
邱长生表情复杂,却也感慨说:“是人心难测。”
说完,他又抬头看向施明恩,忧心道:“施观主,现在已知我就是那具干尸的蕴养人,若如道长所言,我跟那具干尸的联系,要怎么断开?”
施明恩也没想到那具干尸竟是身居在一串珠串之中,闻言便拂袖说道:“邱居士,贫道需要亲眼看一下那具干尸的住所。”
他没直说棺椁,也是怕把人再刺激到了。
可邱长生这会儿怎么敢再去取珠串,他只能凭着记忆随手一指,恍惚道:“我只记得,之前珠串就放在那边桌子上的公文包里”
褚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眼见之处,场面一片狼藉。
一旁,方留青见没人敢去,干脆提着桃木剑去找,不过他找了半天没找见,不禁皱眉道:“没看见有公文包啊?邱居士没记错?”
邱长生摇头表示:“绝对没记错。”
方留青:“可就是没有啊。”
褚宁见状,心下微微一叹,不由转了下轮椅,上前拍了拍方留青的后背,语重心长道:“小青道长,有没有一种可能,公文包是被压在那些打碎的摆件下面了?”
【📢作者有话说】
方留青:隐隐约约有被内涵到
39 第 39 章
公文包从一堆摆件碎片底下被扒拉出来。
方留青皱着眉头, 弯腰从地上把公文包捡起来,然后找到开口处往内里一摸,瞬间抓出一把乌黑透亮的佛珠子。
这串珠子被邱长生多年来随身佩戴, 盘得是油润又光泽,因珠身表面刻有“卍”字,方留青下意识数了数,发现总共有一十四颗。
这也刚好代表了佛教的十四种功德。
他把拿把散落的珠子拿在手中凑近查看, 谁知刚一靠近,便立刻嫌弃地撇开了头。
“好臭。”方留青一脸菜色道。
“”邱长生跟罗勒也隐隐闻到了那几颗珠子散发的味道,与干尸如出一辙的腐臭味让两人齐齐一呕。
屋内,施明恩表情未变, 在几人的嫌弃的目光中移步上前, 将方留青手中的佛珠取起一颗细细端详。
他先是转了转珠身表面, 随后又用指甲轻轻刮擦佛珠表面, 反复几次,那枚佛珠便突然有了变化。
只见, 原本乌黑透亮表面刻“卍”的珠子就像被剥去了一层油皮,眨眼便露出内里密密麻麻满是血渍的古怪咒印。
“祖师爷在上, 这珠子里印的是什么?”
方留青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血色符咒,只看一眼便顿觉恶寒, 头皮发麻, 差点恶心到把手里剩下的珠子全都丢出去。
褚宁看了眼被剥去伪装的假佛珠, 瞬间了然:“这是血咒?”
“小友好眼力。”施明恩称赞了一声,看着手中的佛珠低声叹道,“这上面画的, 确实是血咒。”
血咒是一种传自南方的民间巫术, 早年施明恩外出修行游历之时, 曾偶然在西南一带见过。
当地巫民习惯将血咒称之为护灵术,每当族中有威望极高的老人去世,巫民们便会特意在棺木之中涂满由对方直系血亲的鲜血绘制而成的特殊咒语。
据当地巫民描述,这种做法是为了方便他们留住祖灵,能让离世祖辈继续以另外一种形式来保佑家族世代兴旺,使家族繁衍昌盛。
当然,这种血咒术也不是没有弊端。作为强留祖灵的代价,参与血咒绘制的巫民,必须在每年的祭祀之日前回到家中,为祖灵源源不断地供奉自己的新鲜血液,年复一年,直到死亡方可摆脱。
施明恩思及此处,不禁问道:“邱居士,您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西南一带距离桐城十分遥远,且当地巫民数量实在稀少,向来是以群聚氏族为生,族内向来保守排外,于城市中行动生活的巫民并不多见。
按理说,普通人应该很难得罪到那群巫民才对。
但邱长生对此只感到十分迷茫:“我、我也不知道。”
若只说得罪人,他商业竞争对手那么多,这也没办法一下想到谁有嫌疑啊?
见他回答不出,方留青则耐不住脾气问:“那这串佛珠是谁送你的,你总该知道吧?”
邱长生愣了愣,苦笑道:“是我朋友。”
这串佛珠是邱长生从小穿开裆裤的好兄弟郑其参出国前送给自己的礼物,因为两人自幼感情深厚,所以在郑其参出国之后,邱长生才一直将这串手串戴在手上,以作纪念。
他如实交代了这一问题,而一旁,褚宁却突然开口问了句:“邱总,你这朋友为什么要出国?”
邱长生回答说:“他家里当时出了点事。我记得是家中老人突然去世,之后亲戚们就一直在争抢那位长辈留下的资产,他因为这个,对家里人很是失望,所以才决定出国定居”
“那他没有拿到家产是吗?”褚宁又问。
邱长生点点头:“我问过他,说是钱财股份什么的都被其它人分干净了,他自己就留了点长辈的旧物。”
褚宁“哦”了一声,又好奇问了句:“邱总,你这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对了,他后来怎么样了?听起来,你这朋友家里好像很富裕啊。”
邱长生点头:“他家里先前是桐城本地连锁商超的企业龙头家族,但因为他自己不怎么看好家里的企业前景,毕业后就转行去做了电商,本人也算小有资本。”
“连锁商超的龙头?”方留青听到这里,突然神色一变,插话问道,“邱居士,你那好朋友是不是姓郑?”
邱长生惊讶:“小青道长,你听过说过他?”zll
方留青:“”见鬼的小青道长啊!
方留青忍了忍,复又闭了闭眼,这才勉强心平气和下来,“不知邱总先前有没有听说过关于郑家的一件事?”
邱长生犹豫了下,问:“什么事?”
他刚问完,便歉然表示,“自从朋友出国后,我就没有再关注过郑家的事情了”
方留青点点头,抱着桃木剑回忆说:“早在去年三月份,郑家曾经向东岳观发起过一次求助。”
邱长生疑惑:“求助?”
什么求助?
“当时是现任郑家当家人亲自去东岳观求助,说是家里有人突然发现家里老爷子的坟好像空了,于是偷着挖开一看,坟内尸体果真不知所踪。”方留青说着,看了眼自家师父,见施明恩微微颔首,他方才继续说下去,“我当时曾与师父前去郑家祖坟探查,发现郑老爷子的棺木完全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但尸体的确又不翼而飞,后来师父在郑家人的请求下开坛做法,帮助郑家寻找郑老爷子的尸身,但是最后也”
“不曾找到。”施明恩叹息了一声。
“郑家还出了这等怪事?”邱长生听闻此事,也着实大吃一惊。
这件事他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过便罢,可就连他远在国外的好兄弟郑其参,邱长生与之通讯时,竟也未见对方提及。
是也不知道吗?邱长生神色复杂地想。
旁边,褚宁听完郑老爷子尸身不翼而飞一事,却下意识看了眼被钉在地上的干尸。
郑家老爷子血咒飞僵
褚宁把关键词一串,突然若有所思道:“说起来,那位郑老爷子就是三年前去世的吧?”
“褚小老板?”邱长生愣了愣,看向褚宁。
褚宁又说:“那具干尸看起来年龄也很大了。”
邱长生:“”
他心中一紧,就听施明恩继续说道:“当时贫道只以为是有盗墓者用非常手法撬取了棺木,便以正常寻尸手段搜寻了一番,却不曾想过,郑老爷子的尸身或是被歹人炼化成了飞僵也不一定。”
身为一个大家族的创始人,如果将郑老爷子供为祖灵,肯定能保佑郑家继续繁盛百十年吧。
施明恩下意识摇头轻叹。
褚宁看了眼干尸,觉得这干尸也很倒霉啊。
至于邱长生,却是脸色一变。
他表情震惊久久不能回神,几乎完全不敢置信地看向施明恩,颤声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说,郑老爷子就是地上那具干尸?!”
开什么国际玩笑?!!
邱长生从小跟郑其参开穿裆裤长大,自然也跟郑家老爷子见过不少次,三年前突然得知郑老爷子发病离世,他也十分遗憾痛心。
可现在,有人突然告诉他,他屋里那具腐烂的、面目全非的干尸竟然就是已过世三年的郑老爷子?
他不能接受。
“这怎么可能。”
邱长生难以再保持冷静。
他甚至于一度无法思考,若是地上的干尸就是郑老爷子,那送他佛串的郑其参又知道其中多少内情?
他这个发小好友,在这件事里,究竟充当着什么角色?
邱长生的额头逐渐浮起密密麻麻的细汗。
此刻,他内心的恐惧与惶惑,竟要比乍见那具干尸出现并向自己扑来时,要更加浓厚与不安。
“是与不是郑家老爷子,等给这具干尸超度以后,打个电话喊郑家人来认认不就知道了。”方留青见邱长生的表情备受打击,不由安慰道。
施明恩见邱长生状态不好,也道:“邱居士,不如先让贫道助你斩断与这具干尸间的联系。”
说罢,他看向方留青。
师徒二人极为默契,施明恩一伸手,方留青便将桃木剑交到师父手中,随后又从宽大的袖袍中摸出一包糯米,几根红线跟铜钱。
他先将红线缠绕在地上干尸的四肢之上,再在它的身上撒上糯米,盖上铜钱。
褚宁在一边看着,总觉得这时候若他再用符箓烧个火,加点水,不就变成了一道糯米蒸干尸吗?
他正出神地想着,施明恩便已手持桃木剑,神色肃穆地走到干尸身边开始诵经念咒,不一会儿,只见施明恩额头浮起一层薄薄的细汗,口中轻喝一声,桃木剑轻轻一划,缠在干尸身上的几根红线便寸寸断开。
而邱长生的身上,肉眼虽一时无法看出他有什么变化,但他自己却在红线断开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觉得轻飘了不少,就像从前肩上一直压着两大块石头,突然被搬开,变得无比轻松。
褚宁眼见着邱长生额间原本晕着的淡淡黑气兀然散开,随之而来的,便是他身上满满的金光财气。
褚宁微微睁大眼:“”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浓郁的金光财气。
好浓厚,好羡慕。
至于施明恩,他做完法,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神色却是有点奇怪。
方留青上前,担忧问:“师父,怎么了吗?”
“我无事。”施明恩摇摇头,但是看向邱长生,表情里颇有几分疑惑,“为师本以为解除邱居士与飞僵之间的关联应该十分不易,毕竟邱居士蕴养飞僵三年,两人之间气息已然阴阳交汇,气运难解难分,可”
他没能想到,方才竟是那么容易就解开了。
经文明明才诵了一遍。
方留青闻言,却是高兴说道:“师父这么快就能把邱居士与飞僵的联系断开,那不就说明您的道法又精进了一步!”
“非也。”施明恩继续摇头,犹疑道,“倒是我之前忽略了一点,邱居士蕴养飞僵三年,精气神本应早就被飞僵吸食到濒临崩溃。但如我等所见,邱居士本人非但精神状态上佳,甚至一身财气虽被压制却丝毫不见颓色。为师早该想到,邱居士先前应是令有所奇遇”
他缓缓说着,目光落在褚宁身上。
褚宁见状,同施明恩微微一笑,颔首问道:“施观主,有何事吗,还是您也想买符?”
施明恩闻言,却是表情不变道:“如今邱居士与飞僵间的联系已然断开,贫道道法寻常,除非将飞僵带回东岳观,否则无法将其度化。”
顿了顿,他敛容垂首,竟是求教般地向褚宁问道,“不知,褚小友可有它法?”
40 第 40 章
它法?
褚宁看一眼施明恩, 不由摆手谦虚道:“观主客气了,我就是个卖符的,业余也只是会点讨巧的术法皮毛罢了, 算不得什么正法。”
施明恩却拂了拂袖子,摇头道:“大道三千,所用在善,便是正法功德, 又会怎是简单皮毛。”
“哈哈,施观主说得真好。”褚宁哈哈一笑,心想这施观主之所以能是一观之主,眼界见识果然很不一般啊。
他正感叹着, 旁边邱长生也活动了下身体筋骨。解除了跟干尸联系的他如今只觉得身上格外轻松熨帖, 不过, 他人是身体舒展了, 但心态却跟身体完全呈反比,整个人的情绪仍旧特别沉重, 特别低落。
显然,他还没能从可能被好友背叛的真相里缓过神。
“褚小老板。”邱长生虽然情绪不好, 但他一听到施明恩跟褚宁的对话,就下意识地喊了褚宁一声。
不过, 邱长生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褚宁究竟有没有办法帮他解决眼前困扰的问题。
毕竟,褚宁的符好用是好用,但像是道术道法之类, 好像还是东岳观两位道长的桃木剑跟铜钱币看起来更厉害啊。
要是实在不行, 他不如就等一等, 试试看能不能半夜把这具干尸偷偷运到东岳观去?
可是半夜的话,公司里又到处都是摄像头,要是让值守夜班的保安看见了,还指不定把人吓成什么样。
万一保安吓出大问题,或者憋不住把事情往外一说,不还是一样要完
哎,这样也不行,那样好像也很危险
邱长生正痛苦又纠结地想着法子,褚宁却冷不丁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拿在指尖灵活地来回翻动。
今天来之前,褚宁就是答应了要帮邱长生处理干尸,既然东岳观的道长暂时没有办法,那他就只根据承诺能自己订上了。
毕竟,邱总实在给的太多了。
褚宁又看了眼邱长生额头满溢的金光财气,指尖硬币翻转地又快了点。
旁边,方留青见他有所动作,不由问道:“你有办法了?”
道士给邪祟阴灵做度化,不外乎开坛做法,诵经超度,越厉害凶恶的厉鬼僵尸,度化时日便越长,需要的高功人数也就越多。
方留青实在想不到褚宁能有什么办法,能够一个人将眼前这具干尸轻松度化。
但他想不到,不缺不代表褚宁也想不到。
褚宁其实心里早有打算,但还是假装认真沉思片刻,才点头说:“有点思路了。”
方留青立刻问:“什么思路?”
“我的想法很简单啊。”褚宁看了眼方留青手里的伪佛珠,干脆说,“就是让那具干尸它从哪里蹦出来,就回哪里去。”
这样的话,到时候做度化也方便,而且还能让邱长生也满意。
毕竟,道长们想要渡化干尸,地点就要选在东岳观,而邱长生又不想让干尸在送出公司时被狗仔拍到,以免上社会新闻版头
两边的问题都要想办法解决,他觉得自己真牛逼。
喟叹一声,褚宁在方留青迷茫的目光中,将手中硬币轻轻一抛。
只听,那枚硬币在半空中发出“嗡”地一声响,一道微光闪过后,原本安静躺在地上的干尸却猛得睁开双眼,疯狂挣扎着嚎叫了起来。
它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头颅跟四肢都陷入癫狂,本来贴在额头正中的沉睡符几下就被甩飞出去,而施明恩那牢牢嵌进干尸四肢跟额头的五枚铜币,也被从大理石地板的裂缝中接连拔起
这只飞僵竟是强行苏醒,变暴走了?!
办公室内,众人齐齐面色一变。
方留青离褚宁最近,立刻转头大喊:“你到底在搞什么?它怎么醒了!”
褚宁看他一眼,气定神闲说:“没事,这是正常步骤。”
方留青:“???”
好家伙,这是去见鬼的正常步骤吧!!
他依照自己的判断,自是不信褚宁,迅速就提起桃木剑冲上前去。
同时,方留青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铁青着脸朝身后说道:“我不管你在做什么,快停下!它要进化了”
百年飞僵在遇到致命威胁之时,会爆发出短暂的第二形态。处在第二形态里的飞僵,不仅会有力量与速度暴涨,与此同时,它嗜血的本能也会变得更加强烈,便是一夜吞下千余人的性命,都无法使其满足,重新陷入沉眠。
眼前的干尸虽然只被炼化了短短三年,但它一旦使出第二形态,威力也不可小觑。
方留青在看到飞僵爆发的一瞬间,已经做了好跟这干尸两败俱伤的准备,而施明恩也面皮一抖,立刻念起经法诵文,手持五枚铜币,随时准备击打僵尸要害。
两人身后,邱长生跟助理罗勒在见到干尸挣开手脚时,就下意识地躲到了办公桌后,埋头藏好。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两个普通人还是老实自保吧。
桌底,两人内心这般想着的同时,不由一起抬头对视一眼。
邱长生苦笑一声:“是我连累你了。”
助理罗勒却先是摇摇头,随后又忍不住问了句:“老板,你请的这个年轻人到底靠不靠谱啊?”
他刚问完,不等邱长生回答,就又实在不放心地挪了挪脚,抱着脑袋从办公桌后小心探出了头。
罗勒看见表弟方留青正警惕站在飞僵身旁随时准备要跟飞僵战斗到底,表情有点慌。
邱长生:“”
邱长生躲在办公桌后,也跟着罗勒偷看眼前的情况,他见小青道长表情决然,如临大敌的模样,只能犹豫说:“褚小先生的符很厉害,我本以为他能帮我们”
罗勒耳边听着干尸嘶吼的声音,见邱长生这么说,默默转过头,面色麻木道:“可是他的道术好像不太行,您看他是在帮我们吗?”
邱长生:“”
岂止是不太行。
这简直就是在帮倒忙好不好!
即便邱长生很信任褚宁,但他无法理解褚宁扔出硬币把干尸吵醒,还顺带让对方暴走是什么操作。
要知道他们是想让褚宁去度化僵尸,而不是让他去刺激对方发狂啊!
邱长生捂住脸,有点不忍直视。
而办公室内,暴走的飞僵已然挣开地上的五枚铜币,摇摇晃晃从地上爬了起来,发出低低嘶吼。
干尸:“吼吼!吼吼!”
它喉咙里的吼声像极了某类野生动物的尖利咆哮,一开口便露出两排暗黄的尖牙,牙尖还流着涎水,落在地上溅起一阵青烟。
这僵尸的涎水是进化成硫酸溶液了吗?
方留青手持桃木剑,神色极为紧张凝重,在飞僵未发动攻击之前,他万不敢随意轻举妄动。
不远处,施明恩亦不曾想褚宁一个动作就使飞僵原地暴走,他一边紧皱眉头,怀疑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一边捏紧铜币,随时准备将干尸钉回到地上。
但就在这时,只见伫立在原地的干尸轻轻歪了歪头,紧接着一个眨眼,它就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方留青眼前。
好、好快的速度!
方留青原地愣住,手中握着的假佛珠也“噼里啪啦”滚到了地上。
干尸见状,龇牙咧嘴地张大嘴巴,眼中露出嗜血的欲望,得意洋洋地发出一声低吼:“吼!”
方留青原本手持桃木剑,一手起剑式气势万钧,但无奈干尸速度实在太快,他尚来不及反应,就被喷了一脸臭气。
罗勒:“表弟小心!”
施明恩:“留青!!”
邱长生:“小青道长!!!”
方留青:“”害怕,想吐。
条件反射下,方留青下意识在干尸飞扑上来的瞬间,抬手用桃木剑反挡在身前。
眼前压下一道阴影,他只感到一阵阴风划过,飞僵漆黑尖锐的手指在眼前狠狠一抓,还未感到疼痛,就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带着抚平人心底恐惧焦躁的轻灵之感,不疾不徐地朗声念道:
“泰山佳气郁崔嵬,紫陌黄尘拂面驰,天帝光明日月照,万邪不侵护我身。”
咒起,诸神护佑,邪灵归原
只见,那枚无人在意的硬币从高处陡然坠落,似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它半路一拐,便流星赶月一般,径直朝着飞僵袭去。
硬币与飞僵在空气中倏然一撞,一道温和且不刺眼的白光从众人眼前划过。
下一秒,硬币落在地上,与大理石接触,发出清脆的落地声响。
方留青耳边还回荡着着硬币掉在大理石上不停旋转的声音,他呆愣地看着眼前,只见空荡荡的办公室,突然就没有了干尸的身影。
方留青愣住:“”干尸呢?
他整个人都还未回神,不远处,躲在办公桌背面的罗勒却突然从桌子后面冲了上去。
方留青:“?”
只见罗勒情绪激动,一把抱住方留青,左看一下,右看一下,神色十分紧张道:“表弟,你有没有被伤到啊?干尸刚刚抓你哪儿了?快让我看看”
方留青:“”
方留青:“靠!表哥,你轻点抓,好疼!”
他回过神,身上没觉得哪里被僵尸抓到了,反而是罗勒捏得他胳膊一阵皮疼。
“松开松开!”方留青嫌弃说。
罗勒却没有理会他这句话,而是面色担忧道:“真的没问题吗?表弟,你被那个干尸抓到,会不会也被感染,变成僵尸啊”
方留青无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会感染的那叫丧尸,僵尸跟它不一个品种好吗,这个被抓了只要不被咬死,顶多中点尸毒,吃点朱砂根躺两天就能好了”
方留青无奈解释,况且他也没被僵尸咬啊。
罗勒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松了口气,喃喃道:“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跟舅舅舅妈怎么交代,幸好幸好。”
方留青看出他这表哥也是在关心自己,表情微暖,安抚说:“哎呀,我这不是没事吗”
他这边正说着,邱长生跟施明恩也从震惊中回过了神。
他们两个之前离那具干尸跟方留青很远,方才两人只看到干尸就要扑到方留青身上啃咬,但之后却突然出现一枚硬币,跟那具干尸在空中碰了一下,然后
那具干尸就原地消失了?!!
邱长生表情有点懵,他从桌子底下缓缓钻出来,环顾四周许久,才发现干尸是真的消失不见了。
而施明恩作为有修为在身道士,却比邱长生体感更清晰。
原本,干尸在办公室内的时候,屋内的温度一度十分低冷,但就在硬币落地后,室内的温度,竟然变回了正常
他看着自己刚才情急下谨慎丢出,却偏偏全部掷空,钉进博古架上的五枚铜钱,表情有些古怪。
“所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办公室内,方留青险死还生,他的鼻尖仿佛还留有飞僵的极致口臭味,不由忍着恶心,看向周围人。
“干尸呢?干尸去哪儿了?”方留青见无人回答,又追问道。
邱长生跟罗勒两个普通人对方留青的问题无能为力,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懵逼到完全不在情况内。
剩下东岳观观主施明恩,却下意识看向褚宁,试探问道:“方才是那声诵文还有那枚硬币,可是褚小友做了什么?”
“嗯,观主问我?”
旁边,褚宁推着轮椅从地上捡起硬币,对着硬币上的灰尘吹了口气。
他抬起头,见屋里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一脸无辜,“我在送干尸回家啊,怎么了吗?”
方留青以为自己幻听了,不由掏了掏耳朵,满脸不可置信:“哈?”
“就是让它从哪出来的,就从回哪里去。”褚宁摊摊手,指了指被方留青扔在地上的珠串,无奈道,“我刚刚说过了啊。”